显然徐冲急着从前线回来是为了报告这件事。这是加尔各答一别后,褚亭长第一次得到419的消息,没想到他们也是磨难不断,竟然折损了吕青山。
“慢着,你刚才说,吕青山的失踪,是在上个月?”
“对,在天津。”
褚亭长犹豫着来回踱步似乎在回忆什么。
“怎么了?”
“我记得20天前,熊向晖对我说过一句话:留着青山在,自有会天路。”
“这又怎么了?”
“我当时觉得,这句话很奇怪,而且场合不对,他的神态也有些不对。”
褚亭长突然想起了这个事。不完全是因为他记忆不错,而是因为当时熊的这句话显得不合时宜,而且似有深意,但是褚当时完全听不明白,只是感受到了那份试探之意。
“你觉得他说的青山另有所指?”
“不急,如果确实有内部关联,明后天我还会和陈诚郭汝瑰见面,看看郭汝瑰还会不会提这些。”
“你和吕青山在上海见过胡先生?”
“我没有,吕青山不清楚,但是我们两人应该在日本人那里都有画像。”
“对了,你这里的沙盘是密支那的?”徐冲注意到了精确的沙盘。
“是的,你不提我都忘了,帮我参谋参谋,怎么少死人,才能攻下这座大堡垒。”
徐冲围绕沙盘转了几圈,褚亭长站着等着他下文。
“密支那周围的山,较之松山要低矮很多,而且多相连,顶部平坦,敌人的火力都集中在山腰,山顶没有配置。”徐冲说道。
710暗杀计划()
“你是想说”
“嗯,还得用你的蓝翔鸿翔来解决。”徐冲说道。
“用伞兵我也想过,只要占住山顶,就可以摧毁敌人的隐藏在工事里的炮兵,但是山上风速很大,很难定点空投到顶部,如果无法精确到山顶,掉落在山谷雷区里,就是死路一条了。我不能打那样的仗。”
“不需要伞降,只要几架滑翔机,带上一两个排和炸药降落到山顶,就能摧毁他们工事。”
“可行吗?”
“你看这里的地形,”徐冲将褚亭长引导沙盘边,“这里的山低矮连绵,顶部较平,滑翔机如果载荷小理论上可以落下,如果没有成功,可以从山顶冲出,借助气流再试一次,或者降落到我们的防线后方。”
褚亭长盯着沙盘思考了一会儿,觉得这个计划可行,敌人的防御看似铁桶一般,但是在制高点上,却是他们够不着的地方。
“那么,地面部队的进攻怎么进行?”
“同时进行,用破障车辆开道,把敌人的雷区趟开。只要有一个突破口,机械化部队,就能进入核心阵地,敌人的其余防御不攻自破。当然,我必须亲自去一趟那里,进行一次抵近侦察。”
“好,就这么定了。”
褚亭长做下决定,开始拟定电报。这种打法并非他或者徐冲首创,但是通常进行这样的作战,需要长时间的准备,不仅仅是对敌人堡垒、兵力的侦察,还有对气象情报的收集,都急不得,不过他现在可没有时间。密支那没有克复,就不能说整个缅北战事已经完结,他必须用最快速度,解决这些敌人。他知道史迪威貌似古板,但是从不排斥新式战法,尤其他现在背着政治上的压力,所以一定会全力帮助自己。
史迪威指挥部正焦头烂额,因为密支那的敌人如芒在背,无法解决。
56师团撤围南逃后,孤立的55师团被围在了缅北,原计划是在敌人撤退时,半路拦截将其歼灭,电子侦察部队也拦截到了木村给竹内宽下达的后撤曼德勒的命令,但是竹内宽看出态势不对头,决定不走了。显然这是他领教了陶名章的火力以及周有福的机动能力后,做出的明智决定。
日本人放出话来,要守半年,城内已经开始抢劫华人粮食,并减少了口粮供给,保守估计囤积的粮食能支撑两个月,即使这样也够受的。两个月时间,足够整个战局发生有利于日本人的变化,他们的舰队可能重新过马六甲扫荡孟加拉湾,另外再带过来七八个日军师团,到时候缅北这股日军在南北一呼应,情况就会急转直下。
危急的时候,史迪威总是习惯性地等褚亭长那边的消息,或者褚又会有什么鬼主意帮自己度过难关,但是一连几天第5军都没消息,确实让史迪威暗自叫苦,他每天出动上百架次侦察这个地方,得出的结论是并非不可强攻,关键是中国人愿意付出多大代价?但是强攻一直不是褚亭长第5军的风格。他们与日本人对峙着,就是不进攻。
正着急,终于等来了褚亭长的计划,史迪威第二遍看电报的时候,大致就明白了褚亭长的想法。显然这种战法比较机巧,但是可行的。得益于美军不留死角的照相侦察,他的参谋在根据沙盘进行了几次推演后,觉得行动是可行的,史迪威当即批准了计划,同时开始空中侦察和部队组建。
空降兵他这里现成,502团和鸿翔的尖子里,可以选择具有爆破专长的,组成一支人马,然后乘滑翔机发起进攻。根据褚亭长的计划细节,滑翔机载荷必须减少,增加炸药而减少人员,种特种作战并不是靠人多。
让史迪威最惊讶的地方在于,褚亭长这种农亚国出身的家伙,却能屡屡提出这种超前而又时髦的计划。中国既没有滑翔机运动,也没有优秀的工程兵传统,有的只是善于吹牛和贪污的官僚。但是褚亭长却能将各种技术兵种做适当的组合,进而设计十分巧妙的方案。这是一种荒谬而又错乱的体验,如同看到穿着兽皮的非洲酋长,带着能够走路和说话的机器人,参加万国博览会一般。
傍晚时,徐冲已经坐着联络机来到了密支那外围,他必须对这里进行一番侦察,沙盘毕竟是沙盘,美国人的空中照相,确实能迅速形成地图,但是照相不是地形测绘,仍然会存在误差,如果对预设降落场地上的地形起伏没有充分掌握,那么滑翔机可能会撞到岩石翻滚,到时候士兵就会白白损失掉。
密支那附近,双方并没有交火,陶名章部还在等待炮弹补给,日本人则抢着修建工事。陶名章一直在担心缺乏侦察手段,无法从陶名章占据的山头清楚看到对面山上情形,他又没有携带夜视设备,也很难在夜间潜入敌人战线进行侦察,但是到了战线上空,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担心纯属多余。长草覆盖的山脊就在他的眼前。
他要求飞行员,直接飞到敌人头上,用最低的高度观察地面。
为此,他不得不展露一些英语能力与美国飞行员沟通,这与他一直伪装的人物背景有些背离,不过最近他给自己的猎户身份,增加了曾经参加边境走私的隐藏背景,,这样他一直往来与英国人控制的缅北,会一些英语不足为奇。
飞行员毫不排斥徐冲的过分想法,飞行员入伍前,在加利福尼亚进行农药喷洒的工作,不但喜欢冒险而且技术精湛。他按照徐冲指点,飞临他预想的降落地点,紧贴着山顶20米进行超低空飞行,还侧过一些机身,让徐冲可以清楚看到地面。如果敌人在附近埋伏一挺机枪,随时可以给这架飞机来几个窟窿。
徐冲迅速用照相机拍摄下地形,山脊上是一长片的蒿草,如果岩石丛生,草不会长的这么密。所以地质必然松软而适合滑翔机降落,他带着褚亭长部队横跨了整个缅北,知道高黎贡山脉中的小丘陵很多是这种形态,土质很厚岩石埋藏很深。日本人就近把树砍了修筑工事,等同帮了自己一个大忙。据他观察,这条平坦山脊长达300米。
他问了飞行员:能不能在山脊上降落。
飞行员想了一下给了肯定答复,当然起落架不够结实的飞机,恐怕不行。
山腰处修工事的日本人看着这架飞机在头上飞了一个小时才离开了。至始至终没有开炮,竹内已经挨了几轮轰炸,他的高射炮阵地要么被摧毁了,要么识相不敢暴露,这给徐冲占了很大便宜。这次作战不是伞降,他也可以参与其中。他确定自己可以领导一支规模不大的部队,为大部队进攻打开通道。
日本东京岸信介私邸。
影佐祯昭一个人谋划着全盘计划。他不太相信那些墙头草,所以不到最后关头,不愿意把整个计划透露给情报局的伊藤。这件事的利害他十分清楚,一旦暴露,近卫文磨一定能把自己摘干净,但是岸信介就很难说,至于自己则必死无疑,未必等到东条动手,自己就可能就被灭口了。那些鸭巢监狱释放出来的可怜犯人,并不知道放他们出来的目的,只是为了到时候让他们扮演一具死尸,不过影佐自知,自己的处境也并不好多少。
东条急不可耐地要召开他的大东亚会议,时间已经定在了1943年元旦,地点在国会议事堂。出席这次会议的,还有一大票傀儡国的元首,届时会有很多的接待人员与各语种的翻译,场面会较为混乱,这是一个暗杀东条的时机。
虽然影佐祯昭觉得大场合未必适合暗杀,不过如果站在一个坐了十年冤狱,一心破坏帝国事业的日共死硬分子的角度看,这样的场合具有很强的政治宣誓意义。而且按照近卫的想法,在这样的场合干掉东条,可以激起国内的愤怒,进而使得他接任后立即实施更加强硬的总体战计划有好处,当然坏处是那些摇摆的伪政权,会看到日本内部的不稳。当然两害相权取其轻,除掉东条是当务之急。
左尔格招供了他的情报网络,但是这些被关押了几年的日共分子并不知道,其中有一人是这条线上联络人,影佐已经利用叛徒与他接上了头,暗示有一项大任务交给他。
届时,他们会假扮成缅甸语翻译,进入会场安放一枚炸弹。这枚炸弹会安放在缅甸伪总理巴莫的座位下。之所以放在这里,是因为他的座位最靠近东条。这当然也是出于东条为了展现他对缅甸战局的忧心,而格外靠近了这位总理。为了便于将炸弹藏进公事包,炸弹质量只有1。5千克,包括了400克的闹钟定时器,也就是说威力并不足以确保杀死几米外的东条(当然足够炸死巴莫)。
当然这仍然是计划的一部分,爆炸引发混乱后,外部的近卫师团士兵会迅速进入议事堂,如果东条没有死,会有一名士兵补一枪。士兵打死东条后,会饮弹自尽,当然如果他动手较慢,也会迅速被警卫部队干掉。虽然这名士兵的背景是死硬的皇道派成员,不过在调查阶段,会被篡改成参加过中日战争,接受了中共思想的反战联盟成员。而其余参与的成员,无论是被诱骗参与的家伙,还是左尔格小组的叛徒,都会在预留的撤退通道尽头被埋伏的宪兵打死。也就是说,所有的棋子最后都会被消灭。
711兵法()
计划的最后阶段,当然是然后按部就班,特高课和宪兵,会从刺杀者密谋的地点,起获电台和通讯密码,以及各种证据。
鉴于日苏之间存在互不侵犯条约,以及新的国策也不可能与苏联为敌,这次暗杀的祸水,不会直接引向苏联,而是指向中共。整个暗杀计划,将被定性为,是由中共策划,由隐藏在日本人中间的叛徒实施的,阴谋破坏圣战大好形势的行动。
影佐审视着自己的这份计划,其实是有些瑕疵,首先是嫁祸给中共显得不是那么可信,中共是否有能力指挥这样的一次暗杀,是值得怀疑的。其次是环节过多是个毛病,他清楚太过复杂的行动容易出现纰漏。比如说,计划需要同时哄骗日共和皇道派的死硬分子,让他们参与进来,最后还得干掉他们,他们是否会提前察觉?或者仅仅是因为胆怯而放弃?这些都是未知的。
他当然还有备用方案,一旦刺杀者胆怯,就用自己人下手,然后将这些日共的尸体安排到议事堂附近,形成证据链,但是这样一来会留下更多的线索,需要更多的善后措施,知情人需要在今后几个月内一一灭口。而影佐很清楚,所以这些傀儡被清理到最后,就剩下了自己,一旦到了需要止损的时刻,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干掉自己。
但是他别无选择,近卫给的时间太紧,只能在年底进行,实际上东条原定2月份会去东南亚视察,按照他的习惯,必然要坐陆军轰炸机,这样就需要在东南亚各地频繁地转机,这才是用最小代价干掉他的最佳时机,政治上也很容易可以嫁祸给英美。可惜日本等不了六十天了。日本的战争机器仍然在隆隆向前,但是转折点很快会到来,或者已经到来,刚刚传来的海军在珊瑚海以东与美国舰队激战,以日方损失惨重收场。似乎冥冥之中,浅野最忌惮的转折点——中途岛大战,只是被延期了,而且损失更加巨大。
整个计划,没有留下任何的文字,全部记在脑子里,当然有一些议事堂的平面图,这些图上画了路线和箭头,虽然只有他自己看得懂,完成计划后,也一并烧毁。晚上,他将把自己的计划,全盘告诉近卫,告诉他该怎么做。如果能找到更轻巧的引信自然更好,钟表定时器的滴答声也是一个麻烦,巴莫是带路党不假,但是并不意味着一定很傻。
缅甸景栋,褚亭长又与陈诚见了一面,将自己与史迪威勾兑的夺取密支那的计划通报给这位远征军司令。
其实陈诚的防区在怒江东,与这次战役关系不大,当然出于尊重,以及很想在碰一碰郭汝瑰,褚亭长还是亲自去详细地讲解了计划。
郭汝瑰只是在一边仔细地听,并没有人多说什么话,更没有听出有什么暗示。褚亭长想安排郭汝瑰到前线视察,毕竟他还兼着国防研究院参事的职,到处走走也是本分。本意是想给他制造与熊向晖见面的机会,但是郭汝瑰却以近日腹泻为由婉拒了,这些人善于隐藏的家伙,是不那么容易猜到想法的。
陈诚对褚亭长的这个大胆的想法大加赞赏,他提议可以同时从几个方向进攻,用更快的速度解决敌人。褚亭长觉得强攻必然造成巨大伤亡,还是分出主次方向,不必太贪图速度。这让陈诚颇为诧异,诧异他的脑子里始终有伤亡这根弦,在陈诚接触过的军人中绝无仅有。
薛岳守长沙时,不断派出黄埔学员捆绑炸药冲入敌群,与之同归于尽,这种战法没有太大的战术意义,就是要向日本人传达出中国人不怕死的信息。薛岳因为长沙尸山血海的胜利,得到了本年度第一枚青天白日勋章。但是眼前这个第三枚青天白日勋章的获得者,被称作“当代孔明”的褚亭长,却始终在给自己找难题,他不但要打败日本人,还要减少己方损失。
褚亭长在介绍计划时,总是提到交换比这个词,陈诚望文生意,当然知道什么意思。重庆的军事会议不会提交换比,也不会引入类似意义的词,因为那是自己给自己找难看。国内的战场,以五倍十倍兵力优势,被日军打败的,也不在少数。至于这些败仗的“交换比”则更是一本烂帐,很多部队吃空饷,很多壮丁还没到战场就饿死了,根本没法儿仔细算。
“亭长老弟,你未上过半日军校,却如此知兵,远胜我们这些上过军官学校,仗打了半辈子的人,听君这一席话,我觉得,你与我们这些军人不同。大大的不同,简直不像”
陈诚突然有感而发,感慨了半句,然后停在那里。似乎有什么意思到了嘴边,一时又无法形容。
“司令官,你是想说,褚军长不像凡人?像孔明在世?”一直言辞不多的郭汝瑰接过话来,“嗨,其实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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