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蟠不耐烦地一把接过通话器,他会说日语,但是说的不好,铃木会说缅语但是也不怎么样,所以他们之间用中文通话。
“长官,我已经确认前面这股敌人,就是褚亭长的人马,电台很多。我正要追上去,把他们歼灭。”
“司令官,请不要着急,褚亭长狡猾多端,务必只要紧跟住他,等其他几路人马到齐,再动手。”
“长官放心,我的巫师告诉我,魔鬼已经缠住了他们,砍下这个逆贼人头的时机,就在今明两天,错过了,恶魔就不再有耐心了。”
他洋洋得意地谈论着鬼神和胜利,不是为了糊弄日本人,他骨子里信仰的猎头族文化,中包含了大量的巫术和占卜,每次打仗都要请巫术请示吉凶。每次请神也十分容易,杀一只鸡即可。
“吴蟠君,切勿大意,褚亭长绝对是”电台里的声音突然嘈杂起来,进而听不到了。这个鬼地方就是这样,前一秒通讯还是好的,后一秒就不知道了。不过断了也好,吴蟠发现日本人十分忌惮褚亭长,这让他觉得十分可笑,他又不是带着一万人过江,身边只不过一百多人而已。
褚亭长这个名字,他直到一个月前才第一次听到,当时他的部队冲进一座关帝庙,抓住几名中国人,正要砍杀,其中一个小男孩儿大喊:褚亭长和关老爷会替我们报仇。
他现在还能回忆起那一幕,当时他一念之间甚至想留下这个小孩儿,留着他亲眼看着自己怎么除掉褚亭长,当然最后还是没忍住先砍了;但是对褚亭长河关帝的恨意算是结下了。最近一个月,他已经捣毁了缅北的七八座关帝庙。就是要让中国人看看,他们的神不行了,在这里,只有缅甸的凶神才起作用。
部队下山时,云层中响起发动机轰鸣声,似乎是一群飞机,数量还不少。士兵们赶紧或蹲,或趴,避免暴露。不过这样的丛林地带,天上飞机根本看不到下面。果然飞机向西飞去了,没有下来投弹的意思。
“树神保佑我们,敌人会变成瞎子和聋子。”他大声喊道叫,以示他不怕被天上的飞机听到。
看到手下仍然撅着屁股躲闪,他愤而猛踢,让他们起来干活儿。
部队迅速下到山谷里,河水较之刚才又上升了一两尺,说实话,这个时候渡河有些冒险,因为谁也不知道上游洪水会不会下来。但是早上巫师告诉他,今天追击会顺风顺水,明天则会有波折,需要杀一只猪才能搞定。
“都听好了,抓住褚亭长的,赏黄金一拽(缅甸计量单位,约等同三市斤)。”
他的喊声在山谷中回荡,并且立即起到了振奋人心的作用,这可是一大笔钱,对于他手下的匪徒而言,具有不可抗拒的诱惑力。
此刻,16架美军b25轰炸机,正结阵向上游飞去,寻找那个地点。史迪威接到周有福转发的电报也是一惊,首先是没料到褚亭长会有这样出人意表的计策,其次也没想到他会让手下部队转发电报。他查看了地图,觉得这个方案仍然是不现实的,但是轰炸机闲着不如全部出动,这是十四航空队能出动的所有轰炸机。机群将飞临那片森林,寻找地面指引。由于这里到达英国东印度雷达探测的远界,除了北方,也缺乏其他方向导航台,导航确实是一个难题,不过大雨过后,天色如洗,飞行员还是从高空找到了青墩江的支流,然后朔河向西,发现了地面的紫色烟雾。看上去河水已经蓄积的足够多了,已经四处溢出。
投弹难度有些大,飞行员盘旋了几圈,等待时机。轰炸时机,仍然需要褚亭长确认,他向美国人提出的所有空地配合的作战要求,都不是简单投弹了事,不仅仅是在正确地方投弹,还有严格的时间匹配问题,美国飞行员很自然很厌恶这一点,但是他们的上级却已经渐渐摸索出了一些门道。
飞行员接到投弹指令后继续降低高度,从堰塞部位上空一百米低速飞过投弹。十几架飞机,依次投弹。扔下227公斤炸弹。之所以选择较小炸弹,就试图进行地毯轰炸,覆盖目标区域。
飞机水平飞过,炸弹噼噼啪啪落下。在淤塞的河道口接连爆炸,有的扔到河里,爆炸搅动起巨大的浪涌冲向淤塞,也形成强大的挤压力。
躲在一公里外的中国侦察兵,看到了淤塞区有开始松动的迹象。这里除了大辆的泥土,还有上游卷下来的树木,全都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道渗水的堤坝。没有人计算过,炸药爆炸可能对内部渗透应力的释放,可能起到的作用。褚亭长甚至没有亲眼看到这里的情形,说他瞎指挥也不为过。他以前的所有行动,都不是真正靠运气,但是这一次,他真的需要一些运气了。
投弹和爆炸还在继续。堵在淤塞口的一颗松树被炸飞,顶住渗透水流前的最后障碍被消除。激流冲过一个小小的缺口,随即缺口越来越大,几秒钟内,巨大的洪水完全失控,向下游奔涌而下。
吴蟠毕竟是一个有魄力的军阀,除了赏罚分明,他还破能够身先士卒,他带领指挥部率先冲进浑浊的激流中,抢过了河。
大约一个连的指挥部,先行度过河流。吴蟠跃到高处,高高举起他的弯刀,如同古代勇士一样嚎叫起来。士兵备受鼓舞,一起奋力渡河。
褚亭长在不远处用望远镜观察这里,两千人多人一起下水的场面还真是蔚为壮观。他刚刚知道洪水下来了,正在路上,特意停下来想看一看。他是这个时代对信息化作用理解最深入骨髓的将领,连山洪下山也要第一时间知道。对他来说,这是一个非常理想的,在部下面前露脸的机会。尽管他露的脸已经足够多了,但是他仍然乐此不疲。
山谷里突然想起巨大的轰鸣声,声音是如此的蹊跷,几乎分辨不清方向,小河中泅渡的士兵也忍不住停下来向四周看。
有人眼尖看到了排山倒海的浊流从山后面奔涌而来,大约就在一公里外。
河里的士兵开始向两边跑,但是仍然有不少被吓呆的,站在河中央呆立不动。
一颗先到的松树横着冲过河道,将拦路的士兵全部扫倒,巨浪翻滚着将停留在河中的所有人吞噬。原来河谷中不足40米宽的河流,一下子向两边扩张,一些已经上了岸,正坐在岸边穿衣服穿鞋的,也被巨浪卷走。
吴蟠站立高处,竟然没有被激流冲走。他看着洪水充满了河谷,将他几乎所有的人马消灭。他呆呆站立原地,如同丢失了三魂七魄,实在不敢相信眼前的现实。
褚亭长眼看着有大约四百人来不及下河,被洪水阻隔在对岸,已经落荒逃走了,勉强过了河的只不过几十个。有一个带着红色头巾,要了插着弯刀的傻逼,站在岸边。他身后跟着个背电台的,显然是个军官。他下令赵小力赶紧去抓人,抓住通讯兵赏大洋十块,活捉那个军官赏两块,打死一块五。
615没有投弹()
吴蟠站立高地,看着洪水稍微后退,他茫然转过身,眼前只剩下区区几十号人。对岸还有几百人都逃走了。他颤抖地抓过通讯员背后的电台通话器,呼叫了几分钟,就是喊不通。当然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改用电报会靠谱些,但是他的部队里并没有人会发报。他的手下几乎全是文盲,就连他自己也识不了几个字。紧跟着他通讯兵其实也是假的,其实只是长的壮,背的动电台而已。这名士兵吃力将电台加电池几十公斤总成背在身上,却只能进行距离大打折扣的语音通讯。
中国军队迅速而又安静地冲杀过来,惊魂未定的缅军还每察觉。对褚亭长的士兵而言,被这伙鸟人跟了大半天,早就已经火大,不仅仅是部队受到威胁,更重要的他们竟然让师座也显露出一些狼狈,跑的浑身是泥,这简直是不可原谅的行为。好在,师座只是故意露怯,依旧神通广大,他到了这里似乎恢复了神威,设下了这水淹七军的绝户计。
士兵冲出丛林时,所有缅甸兵都没有做好准备,还张口结舌,等待自己的指挥官做决定。有几个反应快的,立即拔枪准备反击,被打倒在地,其余人见状赶紧缴枪投降。一个排的中国士兵,迅速控制了局面。为首排长上去,把高处通讯兵揪下来,把他的电台抢到手。然后中国兵们,将士兵和军官搜刮一番,没想到这些家伙都还挺有钱的,几乎每个人身上都能搜出了黄金首饰甚至是金牙,看起来是一路抢劫所得。
这会儿,浑身泥水的褚亭长拄着一根拐杖,慢慢从森林里走出来。径直走向那名戴着红色头巾的家伙,他也要看看一早上紧跟自己的这个家伙长什么样。
吴蟠见褚亭长到跟前,知道定生死的时候到了,赶紧双膝跪倒。
旁边排长,把从他身上缴获的缅甸弯刀给褚亭长,褚看了看,刀柄上镶满宝石,恶俗不堪,于是又扔回给排长。
“师座,这个狗日一定官儿不小,不然不会配电台。”赵小力说道。
“什么军衔?”褚亭长问道。
“不知道。他们军服上没有。”
“他会不会说中国话?”
“看上去傻乎乎的,应该不会吧?”
褚亭长转向手下败将:“你的听得懂我说话?”
吴蟠呆呆看着他,没有回答。
“老大,怎么处置?”赵小力问、
“看起来眼珠乱转,不像善类,要不”褚亭长做犹豫状,“要不扔河里淹死得了。”
“长官饶命,饶命啊。”吴蟠双膝走路,到了褚亭长跟前。
褚亭长惊愕地看着赵小力:“你看,他会说中国话。还跟咱们装蒜。”
“长官,我佩服你呼风唤雨的法力,你简直就是诸葛孔明在世,”他停了一下,“不要杀我,听我说,我们缅人的祖先就是德昂孟获,当年诸葛亮的仁义之师,七擒七纵,才收复了此地人心,长官你要放过我我们啊,我门一定感恩戴德,会替你打日本人的。”吴蟠滔滔不绝说起来,何止会说中文,还能说出不少成语。
吴蟠小时候,常常跟着他爹去过龙陵贩卖鸦片,中文水平好到能在茶馆里听过有人说书,其中有一段正是诸葛亮七擒七纵的故事,也正是那时候,在他心底埋下仇恨中国人的种子,因为在他的家乡流传的故事,分明是孟获七擒诸葛亮,他痛恨中国人竟敢歪曲历史,在他心目中,缅人勇猛连日本人都器重,说是亚洲排第二的勇猛民族。当然他不知道的是,日本人对马来人,对印尼人也是这么说的。
不过褚亭长感觉这番话倒是颇有些受用,他其实不很在意别人把他当做岳飞,当做霍去病,他最想成为诸葛亮的化身,虽然是演义人物,但是其智近妖是半人半神。他甚至动了一些恻隐之心,心想,自己要立即行军,没办法带着俘虏。要不,就把他们放了?除了有一点点妇人之仁,他还有些忌惮随军跟着的美国摄制组。
“长官,别听他胡说八道,他们都不是人。”一名班长急着大喊起来,“这是刚才搜到的。”
班长将一个报复交到褚亭长手上,挺沉的,打开一看,都是各种金首饰,有耳环,手镯、项链,戒指,不少上面有中文刻字,显然是从中国人手上抢来的,他草草翻了翻,还有儿童的金锁片和成人的金牙,这些东西原来主人的下场可想而知了,看来不能饶了他们。
他背过身去,将赵小力召到跟前。
“小赵,根据盟军战俘认定规则,这些人算不算战俘?”
赵小力是个有眼力价的人,立即洞悉老大意思。
“不算,按照盟军司法部的文件,这些人一没正式军装,二没有军衔阶级,还拿着盟军武器,显然是想混水摸鱼,要我说,属于间谍或者是杀害平民的犯罪集团。”
褚亭长点点头,其实这种认定也就是做做样子。
“好,你带先遣队先去探路,务必把那两个拍电影的洋鬼子带上。这里我来解决。”他小声吩咐赵小力。
“明白了。”
赵小力说罢带着一部分人立即离开,两名摄影师,其实根本不在于褚亭长怎么处置战俘,他们也知道本地人抓住白人剜眼挖心,所以识相跟着赵小力走了。要真是看到褚亭长枪杀战俘,也不会拍下来。
等他们走远了,褚亭长转过身来。吴蟠还跪在那里,张大嘴,等着褚亭长发落,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送的高帽子能不能救自己的命。
“既然是犯罪集团,就不能留,全都淹死。”
“汉人狡诈,汉人狡诈。”吴蟠大喊大叫起来,好像他拍了马匹,别人就非得给他流条命似的,他的手下听不懂中文,不知道他在喊叫什么。但是看情形,十分不妙。
士兵们早就等着这句话,自缅甸战役开始后,中国兵在这里就没少吃这些人的苦头,当然不想放了他们,于是冲上去将所有人捆住,然后用刺刀驱赶到急流中,看着他们被洪水冲走。
这一仗,没有耗费弹药,淹死了至少一千人,算是他的军事生涯中最辉煌的一刻了,美军胶片记录下了一些洪水卷走敌人的场面,唯一遗憾的是,卷走的不是日本兵,不过摄影师的拍摄位置很高,估计看不清楚。褚亭长想,到时候旁白可以移花接木,就说淹死了不少日军。
现在他终于可以喘息了,不仅仅是暂时甩掉了追敌,还因为他抢到了敌人电台,当然也发现了敌人与这支部队进行通讯时使用的几个频道,可以实施一些欺骗敌人的策略。自从秦小苏离开后,他已经太久没有这方面的优势了,简直无法施展。只是暂时不知道他们用日语还是缅甸语交谈。
几千公里外,419一直监视着那架水上飞机,看着他一早上起,进行起飞准备。无人机上挂着一枚50公斤炸弹,随时可以扔下去,解决这架飞机。
但是林秀轩始终有些犹豫是否要投弹,他最近有些疑神疑鬼,总觉得就在对手眼前对穿越者进行袭击,不是上策。他当然知道,消灭穿越者的优先级是最高的,这是无疑的,但是他很难确认所有穿越者都在飞机上,炸死牧野或者影佐祯昭自然合算,但是如果只炸死浅野,还搭上在牧野面前暴露出419的存在,就吃大亏了。
浅野和影佐祯昭坐在岸边碉堡内,等着起飞。浅野搞不懂影佐祯昭搞的什么鬼,一早上把自己弄来,竟然不上飞机。他问了几遍,影佐只是让他稍安勿躁,浅野也看出来了,是牧野那家伙神经病发作,猜疑附近可能埋伏了一起穿越来敌人特种部队,会用肩扛导弹或者什么别的未来技术,击落飞机。
眼看着飞机隆隆飞远了,浅野终于忍耐不住。
“牧野这个傻瓜,完全被自己幻想出来的敌人吓破胆了。”
“浅野君,让我们再等等看。”
影佐用望远镜盯着飞机消失在海平线上。
419上,林秀轩有些后悔没有投弹,或许刚才可以一举解决问题?但是无人机跟踪发现,飞机又飞回来了。
没有截获到通讯,他研判可能是水上飞机除了故障,当然也或者是一个阴谋?
常理分析,第一种可能性最大,但是如果藏着一桩阴谋确实值得警惕?他有一个念头,或许正是影佐祯昭加上牧野在与自己斗心眼?但是,他很快意识到这种想法完全说不通。如果敌人意识到419可能存在,并通过电台获悉穿越者可能在飞机上,他们可以用很多办法离开。
可以看到飞机上一行人下来,上了车,离开了,可惜无人机的角度无法辨识这一行人中有没有目标。
秦小苏很快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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