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宽少佐刚刚下令部队准备架桥,一发炮弹掉落到一堆自行车中间。爆炸将自行车和重机枪高高抛起。他一时以为可能是敌人飞机投弹,他还未见过威力这么大的炮弹,在中国时,通常面对的中国师没有榴弹炮,迫击炮都很少。他在广东沿岸和海南岛作战,遭遇的就更是民团级别的武装。
炮弹接二连三掉落下来,相一时间火光阵阵,破片横飞,他的一个一百多人的大队部,被顿时干掉一半。两个先到的中队被揍的哭爹喊娘。感觉敌人集中了一支相当大规模的炮兵。他的脑子里完全没有应对这种情况的预案,通常遭遇敌人伏击,他可以实施反冲锋,但是现在隔着一条河,完全看不到敌人。
少佐突然想起影佐少将刚才的话,听着是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但是现在看起来,自己那四门92步炮就算到了,也根本不是对手。敌人的火力何止十倍于这四门炮。
他迟钝地思考处境,最终才下令立即沿公路后撤。但是从后面赶来的两个中队,来不及通过通讯兵得到命令,远远看见炮击既不敢近,也不敢退,却把土路挤了一个水泄不通。于是无人机观察到了敌人的第二个密集集结区。信息传导到褚亭长车上放置的地图桶内,再通过转发设备,将指令传输到褚亭长通过藏在耳朵里的小耳机内。
他将地图铺在吉普车引擎盖上,开始表述他的想法,无论如何必须给延伸射击找一点合理性。
“我估计后面来的敌人会与后撤敌人搅在一起。赵连长你以为如何?”他的问题带有强烈的暗示,他知道赵小力没太多独立思考能力,是很容易被引入自己预设的圈套,替自己得出结论。当然这是在自己表演了很多次“神迹”后,才在部下中达到的效果。
“不错,刚才一顿胖揍,他们一定会往后跑。”
“会从哪儿跑?”
“当然是沿着这条路,我们来时也看到了,周围灌木走不了自行车,所以一定还是原路。”
“你认为打哪儿比较好。”
“这儿吧?”赵小力随手指了一个区域。
“嗯,今天就看你手气了。”
褚亭长合上地图,准备给后面下达射击指令。
“褚师座,万一打不中岂不是”郭汝瑰问道,他从国内来,实在见不得这样糟践炮弹。
“没事儿,不就是炮弹吗?美国人有的是。”褚亭长轻巧说道,自然也不错,他们背靠公路网,即使皇家空军不那么振作,也不是远道而来的日本飞机能够靠区区几次空袭控制的,总之炮弹总是运得上来的。
敌人刚从乱作一团整理出头绪,开始带着伤员徐徐向后撤,炮弹如同长了眼睛又从天而降。低速榴弹的精度难免造成误差,但是较大的覆盖面积也有好处,将一些扛着自行车准备绕行周围灌木丛赶紧离开的日军也搭进去了。
谢尔曼坦克连和机步连,一直在东面等待命令。他们根本没过河,那座东倒西歪的木桥也无法让履带车辆过河,他们只是沿着河边机动到了了敌人侧翼。没有参与指示炮击的任务。现在褚亭长命令到了,让他们迅速回来,切断敌人回去的道路。
小野大队落在最后的,都是些得了痢疾,骑车比较慢的家伙,他们听闻前面炮声,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能奋力踩脚蹬子向前。不想身后又想起隆隆的发动机声,当然下意识以为是自己的援军到了?
第一辆坦克转弯过来,看到一辆自行车就停在土路中央,车长环顾左右,发现路边一名正在拉稀的日军光着屁股与自己对视,枪丢在一边,手里握着手纸。
眼看距离近到了炮塔上机枪俯角不够,车体前航向机枪方向射界不足的地步。驾驶员猛一拉操纵杆,坦克原地转过30度,直挺挺向日本人冲过去,那家伙赶紧起身想跑,但是裤子没来的级提起,一下子被绊倒,坦克直接碾压过去,这个可怜的家伙原本在两天前就拿到了军医假条,但是为了解放南亚人民的心念坚持参战,最终落得这样下场。
步兵在坦克后面展开,占领两翼制高点,日军不是离开公路不能打仗的部队,必须先把所有退路占据,等着他们殊死一搏。
前面坦克排开队形,用每辆坦克上多达4挺的机枪向敌人扫射,眼看敌人没什么车辆和重武器,75毫米火炮倒是有些多余。
他们不能前进太快,以免掉落到己方火网中,河对岸打过来的105炮弹,才是最值得担心的问题。此刻,进退失据的日军如同笼子里老鼠被两头赶。一对日军刚想躲到灌木丛里架起机枪,就被一发75毫米炮弹掀翻,根本组织不起任何成规模的反击。
实际上,小野大队最强的92步炮从任何距离都无法击穿谢尔曼装甲。但是日军仍然没有得到这样的机会。坦克的突然出现,使得拉着步兵炮的马匹失惊,纷纷拉着炮自顾自跑不见了。
残余日军试图利用坦克周围复杂地形和水渠靠近实施手榴弹攻击,但是12辆谢尔曼形成完整火网,互相保护,几乎密不透风。日军尝试了两次,一个中队报销在坦克周围,没能靠近分毫,于是不敢再试。更严重的问题在于失去指挥,没有人知道小野宽少佐人在哪里?自下达后撤命令后,所有中队就没有得到他的进一步命令,四个中队长里,也只剩下1个还在指挥,其余都找不到了。
这样仓促的接战和迅速的失败,是日本人经验里找不到的,通常即使突然遭遇敌人十面埋伏,他们仍然可以凭借地形和顽强抗很长一段时间,但是敌人炮兵的准确性和坦克的快速包抄,剥夺了日军进行对应(哪怕是瞎对应)的机会。炮兵则在第一时间打乱了指挥体系,使得原本依靠通讯兵长传下达的指挥部缺陷全都暴露出来(该大队的电台只能用来与上级通话)。
从火网漏过去的日军开始乱跑,被后方形成散兵线的步兵等着正着。
自缅北回来,褚亭长的部队就淘汰了原来的各种苏制国造机枪,也没有使用美制勃朗宁机枪,而是选择了英国人提供的7。92口径的加拿大产捷克式和美制水冷重机枪,作为轻重机枪火力,大大压缩了部队熟悉装备的时间。
步兵们部下天罗地网,等着丢光武器的日军冲向自己,密集的火网笼罩住敌人,不让他们逃脱。战斗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
褚亭长那边已经开始修桥,日本人已经抢修了一半,后面的工作非常快捷,很快他的200人的指挥部就重新回到河岸。他的主力都没过河,现在正在追杀敌人。
警卫连迅速扫荡残敌,指挥部人员则爬上制高点。跟随褚亭长的郭汝瑰这才看到小山后面的惨烈景象,正是他刚才质疑炮击效果的部分。
下面密密麻麻全是日军尸体,这么一会儿,数百只秃鹫已经聚集在空中,等着下来开饭。郭汝瑰用望远镜向下面去,警卫连正走过惨烈的炮击区,搜查军官随身情报,以及给垂死的家伙补一枪。那些扭曲变形的自行车辐条轮还在微风威中转动,车把上挂着残缺的尸体,武器被炸成了零件。
双方尸体混杂的血腥战场他不是第一次见到,但是这里的情况与以前不同,这里全是日本人。
“报告,找到一个少佐,被炸成两半了。”
赵小力在一里外用步谈机报告。
“很好,把军刀留下,不许私吞。”
“明白。”
赵小力答应一声,将少佐手表撸下来塞自己口袋里。然后四下寻找,果然在附近找到一把军刀,刀把后面还留着穗,看着刀鞘还挺光鲜,显得与那些批量产烂刀不同,他想师座是要送人吧。
535反攻加尔各答()
日军南海支队大约三分之一的战斗兵力都在小野大队,无论还海南岛还是威克岛的登陆,该部队都曾参与,并以顽强著称;现在该部队迅速垮掉了,很多士兵甚至来不及开一枪,部队也没有来得及展开,进行防守或者进攻的任何准备,指挥部就被一次精确的炮灰急袭摧毁,这样快速的溃败,常常在盟军部队中发生,但是在日本陆军历史上可以称作罕见。
当然褚亭长的包围圈并不严密,有不少慌不择路乱跑的日军,仍然能从灌木丛地带跑掉。杀光每一个日本人也不是褚亭长想要的,他的新式战法不是为了围住敌人,耗费时间将拒不投降的敌人歼灭。他的战术思想,超越了同时代中国军人不少,何止是不争一城一地得失,甚至于消灭敌人有生力量也未必是最优先的选项。仍然要考虑最优的交换比。
他深知,一旦进入围歼,敌人占据的一些地形的防御优势会凸显出来,从而将战斗拖入局部阵地战,伤亡必然剧增,而他几个基数的重炮弹药恐怕也会迅速消耗光,时间上更是耗不起,说白了他的高机动部队不是干这个的。
他研究的新式战术,排除一切让部队停滞不动的可能性,着重发扬火力和机动,不断穿插到敌人意想不到的方向,着是他追求的境界。
策略上,这次战斗仍然是为了引起敌人注意,将敌人从加尔各答周边吸引出来。有时候,让敌人知道自己存在,才能更好地调动他们,让敌人捉襟见肘的兵力和供应,在错误的对应中快速消耗掉。
他希望指挥敌人的,不是在缅甸于自己遭遇过,并吃过苦头的老对手,最好是一名血气方刚的新指挥官,希望他这会儿正在暴跳如雷,然后下令出击。
影佐祯昭坐在牛车上,远远听到爆炸声。听得出,那不是任何日本武器在开火,他知道小野被褚亭长伏击了。
军部利用自行车追击敌人追上瘾,真的以为自己是装甲部队了。现在甚至连空中侦察也不可靠了。始终没有发现敌人有重炮,他预感到印度的这场战役,会是战争的转折,日本军队到了这里后,也许会发现以往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手段突然都不灵了。不管是神出鬼没的丛林里穿插,还是决死的冲锋。事实上,这些战术在缅甸也没有对褚亭长起过作用,只不过那时候他的兵力还很有限。
他研究褚亭长很久,最近又向南机关要求将自己在狱中时,与褚亭长部交手各部队的报告取来调查,发现整个缅北就属这支部队最为活跃,即使各部队都尽量遮掩失败,隐瞒损失,但是报告的字里行间,也可以看出他们对褚部的围攻没有一次是成功的,也几乎没有看到褚亭长部死守一地的报告。他的部队似乎不防御,即使在中国军队全线溃退,急需后卫部队建立防线迟滞日军的时刻,他也没有死守过什么地方,而是不停地在追击部队周围出现袭扰,起到了更好的效果。这个褚亭长,犹如拳台上步伐灵活的拳手,绝不是单单依靠重拳击倒丢手。
远处炮声渐渐停止了,看来主要战斗结束了。不知道损失了多少。影佐心想,自己必须立即给司令部提出建议,千万不能再盲目地投入战斗,必须给褚亭长设置一个圈套,让他被粘在某个地方,丧失掉机动性。
正在影佐构思阴谋的功夫,褚亭长部耀武扬威重新回到村落。村里人听到远处炮声,都以为日本人打赢了。中国军队不敢接战,迅速撤离的一幕给他们太强的心理暗示,总之他们不相信日本人还可能会输。
远远看到尘土飞扬,显然是大军得胜归来了。人们丢下农活儿,蜂拥而来,拥立在道路两旁,挥舞着日本国旗,这是尼赫鲁和影佐祯昭策划了两天时间搞的欢迎仪式,说好了参加者都会有奖。影佐甚至教会了孩子们一句日语口号:亚洲人民独立万岁。
一辆谢尔曼风驰电掣从道路上驶过去,上面中国士兵看着两边挥舞日本旗,载歌载舞的村民,他们大部分破衣烂衫,连鞋都没有,倒是会说日语了。
有人看出苗头不对,因为这些巨大的机器好像不是日本人的,日本人的载具只有连个轮子而已。又一辆坦克开过,有人认出被绑在坦克炮管下,坐在备用履带上的人,正是尼赫鲁,只见他满脸是泥,显得十分狼狈。
紧随而来的是一辆接着一辆的半履带车,这些东西这里人见过,分明是中国军队的,他们赶紧一哄而散,四处逃命。
“师座,这里的人都他妈坏了良心,咱们把村里土屋都碾了吧。”赵小力说道,见到这里东倒西歪的土坯房子,他心里充满了破坏欲。
“当然不行,到神庙外,把日本俘虏放下,不许射杀本地人,也不许破坏本地人房屋。”
“门口土墙也不能撞?要不碾了他们羊圈?”
“你个狗日学会跟我讨价还价了?”
一半车辆没有进村,停在外面。另一半闯进去,在神庙前把战场上抓到的重伤日军码在路边,其中一些已经伤重死亡。然后又将寥寥几名被俘的日军和尼赫鲁一起释放。尼赫鲁上衣口袋里,插着一份褚亭长用日语写的信。封面上写着:木村司令官亲自拆。
胆怯的村民发现中国军人并没有伤害他们的意思,好像就是来耀武扬威一番的,纷纷小心围拢过来。看着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垂死日本人,几万只苍蝇正围拢这些将死之人,准备俯冲下来下蛆。
村民心中不由得惶恐起来,半天前,这些亚洲解放者还是一副不可战胜的样子,怎么落到这样的地步?如果中国人带着英国老爷杀回来怎么办?
当然也有心思活络的,突然想起:日本人去时那么多自行车,这会儿那些自行车在哪儿?他们中一些想去往刚才爆炸的方向查看一番,看看能否找到战场,在那里刨到些什么东西。这些人注定能发一笔小财,褚亭长的部队打扫战场并不干净,只拿走武器弹药,那些自行车还留在那里。
尼赫鲁垂头丧气蹲在坦克边,心里想着那封信里到底写了什么?他知道既然让自己带口信,绝不会枪毙自己了。
部队在村里停留了两个小时,用油漆将影佐等人留在墙壁上的“日印亲善王道乐土”’的宣传画涂抹掉,然后扬长而去。他们要去附近的英军仓库补充油料。这次维维尔表现的较为有诚意,把一些沿铁路暗藏的仓库在地图上标识出来,当然也是为了他自己的那点小算盘。
中国军队一走,尼赫鲁就取出信封,想看看里面是什么,隔着信封看,好像不是信纸,挺硬的东西,像是明信片或者照片?
崛井支队长正在苦等前面消息,他得到的小野大队最后消息是发现敌人退却,正在追击,这一追,一千多人就追没影了。
天黑时消息渐渐汇总过来,是由第二师团搜索联队带来的坏消息,他们开进到了战场附近,营救出大约150名逃出来的士兵,在村落里也发现大约50名被中国人释放的伤兵,另外获得了敌将领写给木村兵太郎大将的战书。当然打开后,其实也不是什么战书,就是在缅甸被杀的樱井中将的人头照片,人头放在被摧毁的装甲车上,照片背面写着,祝你们同样下场。这句话用了复数的“你们”,显然预计到会有人提前打开,有复数的人看到,于是一同问候。
褚亭长在加尔各答西北160公里处等候补给,以及英军三个旅磨磨蹭蹭出动,自己后方的部队也从兰契源源不断运来。24小时内部队已经初具规模。
反观日军阵营,没有大的动静,不知道是自己的激将法没有起作用,还是日本人害怕自己不敢出战了。
他希望日军在完成主力集结前,再有一次盲目出击,自己好一顿胖揍,消灭一部分,这样他们就很难在本月内再聚集起兵力。
他在同一位置待了2天,419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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