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同神仙一样及时出现在了秦小苏背后,随手翻看他的记录,迅速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摊开地图研究上海至昆明的距离,对于长航程的水上飞机而言,走一次单程似乎没有问题。
“我就说他们不会有事,”他一口认定就是褚艾云降落在了水上,“希望他不会太过扰动历史。”
在这个时代,通过无线电截获的消息,当然是不会全面。他们并不知道,此时此刻,昆明市内已经锣鼓喧天。
褚艾云正披红挂彩,坐在一顶8人抬的轿子上,在卫队护送下,缓缓从人群中挤过去。他不断向周围数以万计的人群拱手示意,犹如从景阳冈上下来的武松一般。其实何止是武松,路上行人们兴奋地口口相传他的事迹,最离谱的版本说他用一双拳头打死七八个日本人,然后又从日本人那里抢了一架飞机飞回来。
飞机降落后,驻云南的中央军和滇军都有所行动,最终龙云手快,赶在中央军第200师宪兵队赶到,并封锁湖畔前,把水上飞机上两人搞到自己手上。那名上尉飞行员实在受伤太重,只好送到陆军医院,剩下这个看上去建康的小白脸,就拿来游街做宣传;他这样先下手,是为了防止委员长跳过他,把所有的注意力揽过去。
虽然在搞清来龙去脉后,龙云发现,这件突发事件看起来和自己并没多大关系(唯一的关系是欧阳寿在云南巫家坝航校受训过3个月),但是作为一镇军阀,他的政治敏感性告诉他,好好利用这次事件,让西方知道他的势力存在,对于接下来,利用云南近水楼台的便利,接收美援大有好处。
褚艾云在吹吹打打的人群簇拥下,一路市中心向讲武堂前行,前面有人拉出来巨大的横幅,上面有“抗日豪杰”四个墨迹未干的大字。他到这个时代刚刚2个月,无论如何还还当不起这几个字,不过别人还是不由分说,给他安了这样的名号。穿着蓝布旗袍的女学生么蜂拥而至,纷纷想挤到前面与他握手。街边的镁光灯闪烁时,他感觉到一阵的晕眩,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刺耳的防空警报声突然响起,将他从这种恍惚的状态中惊醒。他立即清醒过来,这显然是日本人为了毁灭证据,发起的第一轮反击。
街上的人群开始四散奔逃,褚艾云跳下轿子,在一名连长护送下,躲进街边的商铺。不一会儿,街面上人群跑空,只剩下几只横七竖八的鞋。
他抬头望去,只见9架双发轰炸机,排成密集队形从正北飞过,敌机机群没有穿过城区,而是直奔湖面去了,没有看到护航的战斗机。很快就听到远处高射炮开火的巨大声响。
日本人的行动来的太过仓促,并且完全在预料之内。云层中,两架早有准备的p40飞机突然现身,对日本轰炸机编队展开了攻击。博因顿上尉俯冲下来,用他的6挺机枪,收获了第一张500美元支票。
日本96陆攻编队还来不及靠近那架水上飞机,就被各种火力揍下5架。这些飞机采用了笨拙的,编队低空平飞,或许是为了提供投弹的准确性。它们缓慢地从598团的防空阵地前方通过,全部被火网笼罩。没有一架得以靠近并投弹。
228击落敌机()
200师装备的4门37毫米高射炮,是苏联停止援助前提供的最后的一批装备,由于人员的撤回,中国军队并没有得到相应的训练。这种高炮射速不高,无法如同小口径武器那样形成密集的弹幕生手无需太多理论知识就可以掌握)。加上一些岗位缺严重(比如使用测距仪的人员),在中国军队通常配置机炮连,作为反步兵作战。只有当敌人的大型飞机,排列着密集队形从低空过来时,它才能发挥一些作用。当然,一旦被任何一发37毫米炮弹击中主要部位,即使是轰炸机也很难幸免。
炮班的小伙子们只经受过操炮训练,由于弹药金贵无法补充,从来没有过实弹射击过。射手们有些手忙脚乱,通常操炮演习时的目标是纸板做的敌人坦克,根本没有器材模拟敌人的飞机。指挥员祈祷敌人一直保持直线,千万不要乱动,然而这些日本飞机竟然照办了。各个炮位开始跟踪缓慢移动的目标,停着口令,摇动手轮赋予火炮方向高度和提前量,站在后方装弹手,拿着巨大的弹夹等待着装弹。
主炮手踩下发射踏板。随着高射炮的剧烈震动,一次将12发炮弹全部打出了去。全体炮手,伸长脖子向前张望,看到机群内一架日本飞机冒着浓烟载了下去,尽管不是他瞄准的那架。
最后几架冲到水上飞机近前的轰炸机,受到了突然而来的射击惊吓,进行了几次仓促而又剧烈的规避以破坏敌人测距,他们要是知道中国炮手根本不测距,本该分散开来更加安全。于是在慌张的规避动作中,投下的炸弹,没有任何一颗落到水上飞机100米范围内。日本飞机转弯后,逃离方向几乎与高射炮阵地射击线重合,再次形成了观测方向上相对静止的状态。
阵地上有2门高射炮正好完成了三个弹夹的装弹,随即开火,又有一架敌机被击中机翼,顷刻栽落进湖里。
博因顿上尉躲在云层上,迟迟不敢下来进行第二轮攻击,他起飞前被告知,中国防空部队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己方空军了,所以在他们眼里,所有空中的飞机都是敌机。
他等待着日本飞机转弯逃出高射炮射程,才从容地下去。他在一架日本轰炸机后方游走,佯装攻击。
96陆攻只是中型轰炸机,没有完整的机枪防御,它的后方有一片理论上的射界死角,不过上尉不想占这个便宜,他还想趁着这次机会,测试一下敌人的反制。他故意从敌人上方炮塔展开bz攻击,然后7。7毫米机枪可能伤及的范围及时拉起。惊恐过度的敌人机枪手,向他胡乱扫射,当然由于日本飞行员同一时间也在进行规避,根本无法为机枪手提供稳定的平台。
当上尉完成一次筋斗,再次俯冲下来时,看到下方日本机枪手正在更换弹药箱。有经验的射手,不会在一次射击中打光所有子弹。因为在摇晃的飞机上装弹需要至少45秒,足够给对手制造一次窗口,并且所有的装弹动作必须在透明玻璃罩后完成,而对手又是些视力不错的家伙。p40俯冲下来,同时翻滚100。上尉喜欢这样侧飞状态接近敌人,一旦敌人耍了某个花招,他需要向下方紧急躲避的时候,不会因为负g不足而动作迟缓。一般而言,飞机向上方爬升需要克服一个g,显得特别笨拙,但是飞机的升力总是在平飞时保持向上的。所以如果你想随时应变,最好预先想好往哪儿滚转。
这种英国人舍弃不要的早期p40仍然使用射击协调器,唯一的优点在于机枪位于飞行员前方,对于细心的飞行员而言,更加容易瞄准。
他用一个长点射,在敌机背部打出一排弹孔,同时将玻璃罩内敌人射手干掉。他可以看到机枪塔破碎的玻璃罩被一片血污遮挡。但是轰炸机仍然保持航速。
他拉开距离观察并等待,敌人开始s型动作规避,如果战斗机太快可能会冲到前方,不过通常只有菜鸟会犯这种错误。上尉在敌机与提前角交汇的时候再次开火,这次精确击中了一侧发动机。或许还摧毁了部分油路,因为除了发动机停转外,这架飞机开始燃烧。
“看上去不是一架非常经打的飞机。”
上尉嘟哝道,这些或许只是主观的印象,但是也是美国飞行员在这次世界大战中,对于日机的第一手信息,所有这些必须在返航后,向上级做出报告,当然可以赚取额外的奖金。陈纳德正在为陆航收集开战前最后的细节。
2年前,上尉的朋友志愿去了英国,写信告诉他那些德国飞机异常坚固,需要从各个方向展开4至6次进攻才可能击落。有时候,德国人的容克轰炸机,可以用单发逃过英吉利海峡。不过看起来,这架日本人无法靠单发逃回越南。飞机拖着黑烟重重掉下去。然后消失在山间的薄雾中,完全看不见,直到半分钟后一个火球升起。
上尉突然意识到,今天的两次击落,可能制造了十个八个寡妇?但是这件事并不太重要,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要发大财了。他忘记了老头子定下的所有原则,开始在电台内忘乎所以地宣告战绩,让编队频道里所有人知道他的厉害。夹杂着各种脏话的英语交谈,通过不加密的无线电信信号,四处传播。甚至远在两广的日军地面监听单位都可以听到。
美日飞行员之间的第一次交手,因为褚艾云的折腾,提前了整整3个月到来,当然对于中国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东京皇居千种厅,御前会议仍然在紧张进行。
千种厅的会议室并非皇居内唯一的会议场所,但是70年来,在这里决策的所有侵略战争,全都以胜利告终(包括不太顺利的中国战事,至少占领了中国半壁),这使得贪得无厌的君臣,都对开会地点形成了强烈的偏执。这种迷信传统一直持续到3年后,美国轰炸机将帝国决策者们赶到地下室开会,才算终止。
近卫总理刚刚平静地,向他的皇上逐条念修改过的帝国帝国国策执行纲要
这是一份充满暧昧字眼的文件,第一眼看上去非常强硬,甚至定下了开战的最后期限。但是如果仔细探查,就会发现开战只第二选项,并未放弃和谈,甚至于在可能媾和的谈判条件上做出了重大的让步。比如与美国协议日本在中国驻军的规模,同意从越南撤军,这是他可以从军部那里获得的最大限度妥协。
近卫念完文件后坐下,最前面的中年人看上去面色冷峻,开会至今他一语不发,这是明治维新以来的传统,天皇坐在那里不能话太多,像个话唠,即使说话也不能过分干涉决策。所他只是继续故作平静地听着双方,围绕这份文件,展开是战是和的辩论。
军部显然看穿了近卫的把戏,东条不留情面地对这份立足于打,但是不放弃谈的文件进行了逐条批驳,他认为美国实质上已经对日本宣战,现在还在谈论和谈是非常幼稚和可笑的,因为美国人根本不会理睬。
军令部长永野接着站起来,他提出的问题更加偏现实,他提到海军先发制人突袭美国人的计划,只能在年底前实施,一旦拖延过12月上旬,一直到明年上半年,气候条件都不会再允许。如果等到明年这个时候,储备的石油可能已经不够发动全面攻击了。他认为一旦宣战,不仅仅是打败美国太平洋舰队,因为太平洋上并没有石油,而是要支撑到陆军占领巨港或者仁安羌这样的石油产地,然后能够保证航路畅通地将石油运回国内,帝国才能无忧。所以时间并不站在日本这一边,要么就在今年打,要么就别打了,等着日本在亚洲的所有既得利益,被英美靠一根石油绞索讹诈干净。
宫内侍从悄无声息走进来,在陆军大臣东条英机耳边耳语几句。东条起身,向天皇鞠躬。
“陛下,臣失礼了,陆军省有紧急电话请恕臣暂时告退。”
天皇点点头,东条转身跟着内侍离开。
东条的离场似乎使得现场的分歧缓和下来,一时间也没有人有什么新的观点补充,于是裕仁转向陆军参谋长衫山元。
“如果与美英开战,陆军能在多久之内解决问题?”
“南方作战,最多三个月可以解决。”
衫山元异常轻松地回答道,如果他稍有心计,能够看出天皇故作沉着的忧心忡忡,也应该假装做思索状才回答。果然这样轻佻的态度引起了裕仁的不满。
“我记得中国事变时,衫山担任陆相,当时说3个月解决问题,可是现在已经打了4年,没有看到结束的迹象。”
“那是因为中国过于辽阔,确实不利于陆军用兵。”参谋长继续诡辩。
“中国辽阔?那太平洋不是更加辽阔?”
天皇这一问使得,衫山哑口无言。
裕仁突然起身,然后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纸,可见有备而来,而且极可能带着某种观点。只见他清了清嗓子念道:
“四海之内皆同胞,奈何风雨乱人间。”
他念了2句,然后将纸条塞回口袋。这是裕仁的爷爷明治天皇,曾经写下的两句诗,从诗词本身的水平看,已经很接近大诗人乾隆,但是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从字面上已经表达了此刻的裕仁不愿开战的本意。
229讹传()
近卫文麿立即感觉到,在这个会场,并非只有自己一个人反对开战。并且由于天皇的巨大权重,一定可以迫使其他人至少修改原来过于激进的路线。
场面趋于僵持,似乎再有一根稻草,就可以将局势扭转过来。军部固然可以不把首相放在眼里,对于天皇总算还是卖帐的,可惜的是只是念一首诗仍然嫌暧昧,似乎不足以最后压倒军部。近卫偷眼四顾,希望有谁能站出来,发表一下稍微偏向和谈的意见。按照会议习惯,所有五相都已经发言完毕,陆海军两总长也都发表了看法,现在就剩下特别与会的那些老资格政客了,一般来说,都是些善于察言观色的政坛老手。
果然,情报局长伊藤述史适时站了起来,似乎要在这样一个关键时刻,投下一颗石子。伊藤只是情报头子,通常没人问他,甚少发表主观意见,所以近卫不知道他会选择何种立场,但是考虑到他的性格,应该会站在自己这边吧?
“陛下,臣以为,陆海军两位总长所称,石油被切断等同于开战,确实不无道理,”伊藤的开场白简单明了,以至于近卫以为自己看走眼了,“但是臣刚刚从上海得到的一项重要情报,是从英美石油公司内部获得的,根据可靠的消息,壳牌和美孚两家,曾经在数十年前,分别在满洲进行过几次细致的联合勘探和理论研究,表面上勘探不了了之,但是实际上他们却发现了较大型的油田。只是满洲事变前,他们敏锐察觉到了政治气候。所以达成共识,秘而不宣”
“哦?情报是怎么获得的?”
“是派遣军的木下荣市大佐,通过计谋获得的。”
伊藤简单提到了木下大佐,但是没有提及木下实施的美色收买计划,在这样的场合提及这些似乎不够庄重。当然也没有提及,木下将情报同时发送往陆军省,被东条以未经核实为由扣下了。
“这么说,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有石油?大概有多大储量?”
近卫兴奋地转向伊藤,他意识到今天的第二个好消息来临了,似乎除了天皇支持,还有情报背书,一旦石油有了保障,海军应该不会再闹腾了,而陆军就会变得孤掌难鸣。
“也许小于罗马尼亚的油田,但是每年1000万桶应该没有问题。”
“消息确实吗?”
天皇压制住内心强烈的渴望,面无表情说道,他从小被教育成言谈不露声色,时间长了,也就真的没有表情了。
“这个还不能确定,臣昨天特意询问了帝国大学的森田教授,教授认为,十年前他就考察过满洲北方。那里的地形不适合形成石油储存带,即使有也比较破碎。所以他认为或许是比较深层的石油,英美石油公司放弃开采的部分原因,可能是难度较大。”
伊藤立即补充了一个相反的意见,他的滑头在于,并不把话说太死,刚才衫山参谋长轻浮回话被训斥的一幕他也看在眼里。总之帝大地质学教授和木下荣市之间,总有一个人是错的,反正错的那个人不是他,至于说对的那个观点,正是他收集情报的功劳。
“这么说,并不是那么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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