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未时中,高大胖子回来了,并带来了百余名骑着马的军士,他们赶着数十辆马车,上面的麻袋堆积如山。这显然是之前有派人联系,否则货物不可能来的这么快。
庄毅好奇地仔细打量,发现这些人中有不少都有着的胡人样貌,他们穿着简陋粗糙的皮甲,挟弓挎刀,在河谷地的另一头下了马,其中一名军官穿着一身华丽的明光甲,头戴铁盔,显然是交易的对象,带着十来个亲兵大步走来。
他们拔出腰间横刀,很粗暴地挑开驮马背上的包裹一一细看,看完之后,又在高大胖子的带领下,去察看马匹。不多时,就命军士将那些战马拉到一边,而高胖子则屁颠屁颠地跟在后头,一脸的苦色,两人还在纠缠于价格。
交易顺利完成,那些军士赶着战马,载着货物大声呼喊着远去。而庄毅等人又开始忙碌起来,给驮马和马车装好粮食和杂货,众人休整了一刻时后再次出发。
紧赶慢赶的到达昨天休整的那处山谷时,天色还是黑了下来,众人打着火把,将驮马、车辆和货物放在营地中间,扎了十二顶破旧的营帐,分散在四周。
高大胖子找来十几个人,安排守夜,三个方向两人一组。庄毅和边武也成为其中一员,更令他恼火的是,他还是守下半夜的。这北方塞外阳春三月的天气,夜里依然格外的寒冷,尤其是下半夜,一不小心冻死人都有可能,这显然是高大胖子在给他们两“穿小鞋”。
“让我守下半夜,可以,给酒一壶……”庄毅要求道。在寒冷的夜里,而且是野外,喝酒可以活动气血,不至于被冻僵。
“没有酒……你不会向别人借件羊皮袄披着?某当年又何尝不是从巡哨守夜的做起,你是新来的,还想让别人代你守夜不成?要想呆在都山寨里讨生活,就得老实守规矩。”高大胖子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庄毅恼火不已,只得无奈地回营。哪知走进帐中,十几个汉子正盘腿坐在毡毯上,围着一盏小油灯,摇骰子赌博,玩的不亦乐乎。
“各回各帐去,别吵着我睡觉,我今晚要守夜。”庄毅大声道。
“嘿嘿……你谁啊!乃公就爱呆在这个帐中,你管得着……”回答他的是一个叫何大的家伙,戴着皮帽,正摇着骰子。
“找死!”庄毅大喝一声,积攒的一腔怒火终于找到渲泻口。立即大步上前,一脚踢开人群,伸手抓起那家伙的衣领,双手如一双铁钳,老鹰抓小鸡一般提了起来,“呼”地一声,就扔出了帐外。又如影随形而去,趁那家伙被摔的找不着东南西北,又一把提了起来,大耳括子左右开弓,何大的脑袋被打的象拔浪鼓一般,左右摆动。再一次被庄毅扔到一边时,才哀声惨嚎起来。
“你你你……你大胆!竟然……竟然……”另外几条汉子闻声跟了出来,其中一人哆嗦着嘴唇,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怎么……你们也想尝试一下?”庄毅双目一眯,冷声说道。
那汉子吓了一哆嗦,转身就跑。另外几人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悻悻地转身离去。
半夜时分,庄毅被人叫醒,只得另外披了件羊皮袄,带上武器,和边武二人出了营帐。夜空中散落着几颗稀稀落落的星星,半轮月亮挂在天边,寒风吹的远处山间林木如涛声阵阵,一片安详。
“李先生!我们的哨位在营地那边,那处小山坡就是,看……他们烧起了篝火,咱们正好去烤火。”边武揉着眼睛说道。
那两守夜的睡得正香,亮晶晶的口水流的老长,庄毅踢醒了他们,两人立即跑了。
“这也叫守哨,睡得死死的,要真有歹人,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庄毅嘲笑道。
“这里不会有什么歹人,大燕山附近,就我们都山寨……”边武说着和衣坐在篝火边,伸出手烘烤着。
庄毅也双手抱膝坐了下来,看着跳跃的红色火苗,一时微微出神,半晌抬起头来,问道:“小武!你为什么做了山贼?有想过回老家河东去么?”
“谁想做山贼啊?我十岁那年随我阿爹来蓟州谋生,然后阿爹就做了蓟州雄武军的屯军,军屯收获的粮食都叫上官给收去了,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三年前,我阿爹病逝后,就和同村的安怀信跑来都山寨了,因为怀信在寨子里有个亲戚。我在哪里都是一样的,等以后我赚到很多钱,再回去买上百十亩地,安生地过日子就是了。”边武想了想,认真地回答道。
“小子啊!你就这么点出息!你想不想当大官,想不想当将军?”庄毅笑道。
“啊?这怎么可能呢,我家祖上都是小门小户的,就没出过大官,我还只是跟着先生你,才认得几个字,识得几个数,哪敢想着当大官啊?”
“不对!你还是小孩,是棵好苗子,只要跟着我,认真学习识字,以后就不一样了。如果你想跟我学武,我也可以教你,将来一定会当上大官的,怎么样?有兴趣么?”
“那好啊!不过你本来就是我的先生啊,还要拜师?”
“当然……那些学生不一样的,他们不认真学习,将来肯定丢光我的脸。而你很懂事,也很聪明,我可以将一身本事全教给你,所以,你要正式的拜师才行。”庄毅笑眯眯地调侃道。
“啊……那我现在就拜吗?可是我没准备礼物啊!”
“哈哈……没关系!你磕三个响头就可以了!”庄毅大笑起来。
边武一听,满脸喜色,立即就跪在庄毅面前,恭恭敬敬地磕三个响头,大声说道:“先生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这样就行了么?”
“行了行了!乖徒儿快快请起!”庄毅哈哈大笑起来。
“先生!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我觉得先生你一定当过大官,对么?”边武一脸好奇地望着庄毅问道。
“我没当过官,但我做过大人物,就是让很多很多的人,都听我的命令行事。其实跟当大官是差不多了。对了!你以后别称我为先生,在叫师傅!师傅!知道么?”庄毅伸手摸着边武的头,一脸恶趣味地笑道
“哦……好的!师傅!那你以前就是跟赵寨主是一样的人了,我们也都听他的命令行事啊!”
“咳咳咳……赵全义!他只能算是一个小喽啰而已,如果我愿意,一巴掌就可以拍死他,他和我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他还不配做我的对手。只是,我希望他死得有价值,你不懂……”
“啊?什么是有价值?赵寨主虽然不是好人,但对我们还算好了,你为何要杀他啊?”边武顿时嘴巴张得大大的,一脸惊讶。
“他真的对你们好?你们只是他杀人劫掠的工具而已,他过的是什么日子,而你们呢?你还是不懂……算了,不说了,你以后就明白了。我睡一会儿,你一会叫醒我。”庄毅打了个哈欠,摇摇头道。
想也是知道,这个时代就是一个等级社会,上下阶级森严,作为上层人物,过着奢华**的生活,那是理所当然,心安理得,这些在边武看来,没什么不对。但在庄毅,却从心底里不认同,非常的不习惯。
也不知过了多久,庄毅就这样睡着了,直到被边武推搡着叫醒,耳边传来边武焦急的叫喊声:“先生先生……快醒醒,营地那里乱起来了……”
庄毅睁眼一看,却发现天都快亮了,四周围一片乌青之色。营地那边人喊马嘶,乱作一团,数百名骠悍的黑衣骑士正手持明晃晃的横刀,驱赶的营地里众人四散奔逃,受惊的马匹四下乱窜。不由大吃一惊,霍地一跃而起。
“傻小子!为何不叫醒我,快跟我去杀敌,跟在我身后,小心点……”庄毅大吃一惊,拉着边武就向小山坡下冲去。
第五章 黑吃黑()
庄毅冲下小山坡,边跑边拔出横刀,扔掉刀鞘,双手紧握,一侧身子倾斜着双手拖刀,如一溜残影般疾掠而去,冲向营地边那些黑衣骑士。
一名黑衣骑士发现了他,打马而来。三步之遥,即将相遇之时,右手挥刀向庄毅脖颈间斜辟下来。庄毅大喝一声,疾冲的身形猛地转了个弯横移,窜到了敌骑战马的右侧,右脚用力一蹬地面,纵身一跃而起,恰好翻上了马背,手中横刀顺势在马上骑士脖颈间一抹,热乎乎的鲜血飞溅了他一手。
这一连串举动,眼力、时机掌握得恰到好处,妙到毫颠。步行抢马,当然,还可以抢车,只是灵活运用,这一招他曾练过无数次。
一把将面前尸体推下马去,庄毅双腿控马向前,杀向那些正在驱赶人群的落单骑士,一连斩杀数骑,终于引起了远远在一旁观看的数十名骑士注意。其中为首者是一名中年人,约四十余岁,他怒声大喝着传令,顿时,迎面十余骑又包抄而来。
“师傅……我来帮你!”
庄毅迅速回头扫了一眼,竟然是边武在身后数十步开外。
“不知他怎么搞到战马的……”庄毅想着,却再也顾不上他了。猛一翻身急坠到战马右侧,避过迎面一刀,趁两马错身而过的瞬间,一刀掠过敌骑的腰肋,耳听得身后传来“闷哼”一声。不加理会,刀锋顺势又掠过疾冲而过的第二名骑士的大腿。
时机稍纵即逝,庄毅立即再翻上马背,身形低伏,猛一拉马缰,战马人立而起,借力调了个头,往回冲锋,开始第二个回合,却见边武跟了上来,两骑恰好错过,险些前后相撞。
“好样的!快跟上来……”庄易大吼道,再次迎向敌骑。却听得边武在身后大喊:“怀信……这边来!这边来!”
“好小子!聪明……还知道聚拢人手!”这念头刚在庄毅心中一闪而过,忽见眼前一花,一个雪白的光点带着碗大红球如毒蛇吐信般直向咽喉而来,庄毅猛地后仰,同时挥刀上撩,“锵”的一声,震得手臂一阵发麻。
这时才看清,崩开的竟是一支带着红樱的尺许长枪头。二马错身,那马上骑士轻“咦”了一声,猛一拧腰转身,又是一枪向他腰肋间刺来。
“回马枪……”一个念头在心中急闪。
“嘿……”庄毅怒目圆睁,吐气开声,紧盯着枪头,一瞬间双腿夹紧马腹,探手扭腰避过,趁其刺击之势将尽,一把抓住了那支长枪红樱处,用力回拉,这一串动作快如闪电,那马上骑士措不及防,一举被拉下马来,“轰”地一声被重重地摔倒在地。
庄毅手中枪头紧抓不放,兜转马头,纵马踩踏而去。那骑士这才不得不放弃手中长枪,一跃而起,拔刀迎战,却一时先手尽失。
长枪在手,庄毅顿时如虎添冀,扔掉横刀,双手握枪一抖,三朵枪花呈品字形并列,向那落马的中年骑士笼罩。
“锵锵……”“噗……”那骑士居然连挡下了两枪,却不防最后一枪才是实,一下子穿透肩胛锁骨之下,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
“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叫枪,若死在自己的枪下,你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庄毅一脸狞笑。
那骑士脸庞一下涨得通红,又吐出一口鲜血。
“你是谁?马都山……什么时候……有你这样的人。”那中年骑士苦笑着呜咽道。
“很奇怪吧!”庄毅冷笑着持枪右手用力,将那骑士挑了起来,打马小跑,大声吼道:“贼将已被生擒,降者不杀!”
“不好!那是将主!快抢回来!”黑衣骑士们连声呼喝,向庄毅围了过来。
“将主?这是松亭关守军还是……黑吃黑呀!该死!”听得那些骑士大喝声,庄毅反应过来。长枪一抖,将枪头上挑着的骑士摔下地来,一枪顶住了其咽喉。
这是一个脸型有些清瘦,身姿矫健的中年人,微黑的皮肤,脸上略有皱纹,两撇八字胡须,显得阳刚而英武,但此时已然晕厥过去。
才做完这些动作,庄毅十余步外的周围,被黑衣骑士围了过严严实实。一名黑脸骑士打马而出,盛气凌人地喝道:“放开我家将主,否则,我们将踏平都山寨。”
“你们是松亭关守军吧,公平交易也就罢了,居然跟我玩黑吃黑,你说我凭什么要放他。”庄毅冷冷笑道。
“你大胆……不过一贼寇,居然还想跟我谈条件?”那骑士大怒道。
这时,后面又一名年轻骑士越众而出,两人小声嘀咕起来,似是在商量什么。
“只要你放还我家将主,我们放你离去,如何?”那年轻骑士约莫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上前数步说道。
“谁放谁离去,那还说不定呢!我的时间很保贵的,而且他的时间更保贵,你说是吗?”庄毅嘴角一翘,看了地上的中年将主一眼,又露出一脸得意的贱笑。
“你……”那年轻骑士气得咬牙切齿,显然也意识到什么,脸色又紧张起来,顿时泄气。
“我不妨实话告诉你……我们不是松亭关来的,而是蓟州盐城守捉的屯军,你得罪我们,就不怕以后身无立锥之地了吗?”那年轻骑士目光炯炯地盯着庄毅,顿了顿又说:“只要你放还我家将主,我们就当这次没来过?而且这次和你们易货的是平州人,可不是我们的人,你们以后有生意,完全可以来找我……”年轻骑士竟然软硬兼施地说道。
“啊哈哈哈……是吗?我可不是被人吓大的,你凭什么认为,我们山寨一定要跟你做生意?别忘了我的身份,我想要什么,是可以自己来拿的……”
“算了!别说那些有的没的,有些事情你不清楚。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名叫庄毅,原是李可举的牙兵队正。一个月前,被巡哨带回都山寨,可有此事?”那年轻骑士上下打量,一副气定神闲,吃定庄毅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
“咦……你竟然连这都知道,有意思……这么说来,我就更不能放人了!”庄毅吃了一惊,若有所思地道。
“你难道没有发现,你的那些同伴都跑光了吗?就算你回到马都山叠秀寨,一样是死……”那骑士眼珠一转,一脸冷笑。
“哦……莫非这个赵全义,原来就是你家家奴?”庄毅恍然大悟,怪不得赵全义对自己怀恨在心,又迟迟不动手,果然有后招啊!不熟悉环境啊,竟然落于被动,只是他还是低估了自己的武力和好运气,心里庆幸的同时也暗暗警惕。
“算是吧!他不过是我赵家的一条狗,转而投靠别人很多年了。不过自今年幽州换了节帅以来,他有点想投回来的意思,要知道在蓟州一向是我赵家说了算,就算是平州,我家也说得上话,这条商道也是由我赵家掌握。话说回来,你的身手真的很不错,不去从军真是太可惜了,有兴趣去蓟州么?”那年轻骑士目露欣赏之色,显摆着家世,出言善意地招揽道。
“哈哈……承蒙兄弟高看一眼,我这人比较喜欢自由自在,我很奇怪,昨晚我就在那边山坡上守夜,你们应该知道的才对……”
“的确知道!但我们骑马赶了六七十里路,到这里的时候,天还没亮,弄错方向了……否则,你以为,你还活着?”那骑士一脸尴尬地苦笑道。
“啊哈哈……看来我真是幸运呐!不过这似乎说不通吧!赵全义应该在之前就有布置,为了我这么一个人,让你们兴师动众?”庄毅疑惑道。
“当然不止如此,最近我们在扩军,这批货物,我们军中也很想要。当然,相比起这点粮食,如果能杀了你,又使赵全义心甘情愿重新投过来,继续向我家供给战马,这个利益润之大,你明白!”
你可以带十个人留下!他们可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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