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繇也十分赞同陈群的观点,不过一边的荀粲心中却非常高兴,他觉得父亲致仕绝对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荀彧的脸上带着一抹苦笑,他叹了口气道:“如今的丞相已不是当年的丞相了,北方已定,代表着北汉的根基已稳,只有西凉韩遂、马超等负隅顽抗,西蜀刘璋怕是要被大耳贼算计了,而后天下三分,统一天下已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我荀家势大,可谓锋芒毕露,去年过世的堂兄仲豫又被汉帝器重,为丞相所忌,此时我不归隐,更待何时?”
钟繇面色凝重道:“令君莫非放弃这汉家天下了吗?”
荀粲此时在心中大骂这个便宜老师,眼看父亲就决定归隐了,你还在这里捣什么乱啊。
荀彧此时脸上出现了轻松的笑容,仿佛如释重负,他淡淡道:“我岂不知元常在想什么,如今这里没有其他人,我想说的是,在我们大世家眼中,谁当皇帝不都是一样的事情,管他汉室天下还是曹氏天下,谁更在乎我们大世家的利益,我们就支持谁,不是这样吗?”
陈群与钟繇都惊讶的望着放下一切的荀令君,此时的荀彧身上在也没有那种刻意的伪装,卸下一切的他用最潇洒的姿态来面对人生,陈群叹服道:“想不到令君心中却是这样的想法,可怜那些腐儒都被令君庄严正直的模样给骗了,不知令君以后的安排是什么?”
陈群与荀彧关系很不错,所以他在荀彧面前说话非常随意,而荀彧显然也不在意陈群那近乎调侃的话语,反正他是执意要激流勇退了,还在乎这世间的名声干什么,于是荀彧淡淡道:“长文不必忧虑,在我之后公达可为尚书令,我欲自任颍川书院院长。”
陈群疑惑道:“院长?请令君赐教。”
荀彧的脸上挂着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微笑,放下一切的他,对许多东西都有了深刻的认识,他淡淡道:“既然唯才是举令已不可阻挡,那我们世家大族就应该全力鼓动丞相采取科举制。”
钟繇似乎恍然大悟,他赞叹道:“妙哉,唯才是举可以令丞相大肆随意启用寒门弟子,而科举制却是要通过考试才能启用,考的东西自然是学问,而这却是我们世家掌控的东西……令君虽退避庙堂,但日后怕是朝中全是令君弟子,不过此谋算可谓正大光明。”
陈群也道:“此时我才知荀文若、公达、休若、友若、仲豫、当今并无对。”
荀彧只是慈祥的看着自己的幼子,此时在他的心中,什么功名利禄、士林名声,都比不上自己的儿子重要,他要培养出一个真正的智者,继承他谋略精髓的人。
建安十六年春正月,庚辰,天子报:减户五千,分所让三县万五千封三子,植为平原侯,据为范阳侯,豹为饶阳侯,食邑各五千户。天子命公世子丕为五官中郎将,置官属,为丞相副。
同年初,侍中、守尚书令荀彧上表辞呈,言称年事已高,谋略不当,是以导致赤壁之败,曹操起初不许,后彧言辞恳切,终许之。
荀彧辞官这件事在庙堂之上引起轩然大波,许多世家都认为这是曹操向世家动手的信号,并认为颍川荀家会就此一蹶不振,但曹操很快就让这些世家大跌眼镜,他不但厚赏了荀彧,而且继荀彧之后,荀攸便继任了尚书令,他可是一点也不反对曹操晋封魏公的,并且,陈群、钟繇等与荀家关系密切的人都有封赏。
荀彧辞官导致一大批终于汉帝的官员乱了阵脚,原本他们可是非常期待荀彧可以影响曹操的,如今荀彧激流勇退,便给曹操大肆清理朝堂扫去了最大的障碍,如今的曹操可以说真的是没有掣肘,所以在曹操心中,荀彧真的是最理解他的谋士,至于辞官的荀彧,在曹操眼里跟有官职在身的没什么区别,以曹操的厚脸皮,照样可以去找荀彧聊聊,相处起来反而没有隔阂,就像好朋友一样。
同时曹操在私下里,用承诺以后采取科举制笼络住了以陈家、钟家为首的世家的支持,在曹操看来,科举制比唯才是举令更规范,毕竟唯才是举根本没有一个特定的规定,很容易出现滥竽充数的情况,而且科举制可以挑选出世家与寒门中都优秀的弟子,对于整个国家,都很有益处。
春三月,太原商曜等以大陵叛,曹操遣夏侯渊、徐晃围破之。张鲁据汉中,三月,遣锺繇讨之。公使渊等出河东与繇会。
是时关中诸将疑繇欲自袭,马超遂与韩遂、杨秋、李堪、成宜等叛。遣曹仁讨之。超等屯潼关,公敕诸将:“关西兵精悍,坚壁勿与战。”
秋七月,公西征,与超等夹关而军,纳贾诩间计而破之。
冬十月,军自长安北征杨秋,围安定。秋降,复其爵位,使留抚其民人。
十二月,自安定还,留夏侯渊屯长安。
这一年对曹操来说注定是收获的一年,虽然西征马超时颇有波折,但拥有顶级谋士贾诩在,曹操终究击溃了马超、韩遂,有一些余孽只要派一大将徐徐图之就行了。
对荀彧来说,这绝对是最为清闲的一年,他年初辞官,并亲自担任了颍川书院院长,这颍川书院本就是荀家建立的,让致仕的前尚书令当院长也是件皆大欢喜的事情,唐氏很支持夫君的这个决定,两人更加琴瑟相合。
而对荀粲来说,也是重生到这个似是而非的三国中最重要的一年,因为他成功影响了父亲荀彧,让父亲提前脱离了庙堂之上的是是非非,从而保证了荀家的稳定,同时,他认真揣摩钟繇这个书法大家的字帖,认真练字,既然自己长大后是那个写意风流的魏晋时代,如果没有一手好字的话,真是浪费了自己胸中的那些名句。
第十章 青梅林中遇“女侠”
建安十七年春正月,曹操还鄴。天子命曹操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如萧何故事。马超馀众梁兴等屯蓝田,曹操使夏侯渊击平之。割河内之荡阴、朝歌、林虑,东郡之卫国、顿丘、东武阳、发干,钜鹿之瘿陶、曲周、南和,广平之任城,赵之襄国、邯郸、易阳以益魏郡。
此时已经五岁的荀粲却在钟繇家中,向出征回来的钟繇习字,事实上,荀粲已经具有了钟繇书法形似的这个特征,只因他不仅在醒来时练字,更是在梦境之中刻苦练字,荀粲在书法上的勤奋,与后世的那些大书法家相比,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是,荀粲始终没有领悟出钟繇书法的精髓,这就意味着他根本无法超越钟繇的书法造诣,然后自创一家,这让荀粲心中很不服气。
荀粲独自一人练字,此时已是阳春三月末,抬起头,望向窗外,却是一片青梅林,树梢上的青梅已经隐约成熟,想起这又酸又甜的青梅,荀粲的口中不由生出了津/液,倒是有点望梅止渴的意思。
荀粲不过是个五岁孩童,虽然身体中有着成熟的灵魂,但前世的记忆支离破碎,而身体本能对荀粲的影响很大,他耐心苦练了这么久的字,现在却陷入了瓶颈,这可真让他有点心浮气躁,写字最忌一个“躁”字,于是他决定去采些青梅吃吃。
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饮料之类的东西,所以水果就成了荀粲的最爱了,荀粲走出屋子,来到这片梅林之中,闻着青梅的香味,浮躁的心情不由平静下来。
自从荀彧致仕之后,荀粲那萦绕在心头的忧虑也渐渐散去,荀彧虽不在朝堂,却如同隐相,放下一切的他让曹操更加信任,在教书育人的同时,偶尔去垂钓、对弈,真可谓悠闲自在,这让荀彧觉得退隐真的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荀粲站在梅林中,有些悲催的发现,自己的身高根本够不到青梅,看来这下子真的成为传说中的“望梅止渴”了……
正在此时,荀粲却听到树梢上悉悉索索的声音,他原本以为是树梢上的鸟儿,再定睛一看,一个异常灵活的女孩在林中飞跃,顺手采摘青梅,这让荀粲大为惊讶,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说起来,只要有幸穿越到古代的人都会对所谓的武功感兴趣吧,或许在这似是而非的三国时代就有传说中的武功。
荀粲下意识叉了叉自己的小手,这是他思考时惯用动作,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神色,用那稚嫩的声音喊道:“抓贼啊!”声音不算很大,却很突然,毕竟此时梅林中空无一人,就只有荀粲与那个在树梢上灵动的身影。
女孩果然吓了一跳,一下子踩空了,从树上坠下,而下方正是捉弄她的荀粲,荀粲此时真是觉得作茧自缚,这个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女孩直接摔到了他的身体上,还好这树不算太高,要不然两人都得受伤。
荀粲直接被女孩压在了地上,鼻尖被女孩身上那清新的味道萦绕着,让荀粲心里微微荡漾,但是身体上传来的痛感却让荀粲微微皱眉,小脸上一副痛苦的模样。
女孩揉了揉自己的头,撑起身子,略带迷茫的看着自己身下的男孩,眼中的迷茫渐渐消失,继而又产生了一种错愕的神色,荀粲无辜的看着这个女孩,长得倒是十分清秀,看衣着打扮也不是什么飞贼一般的人物,看来这女孩应该算是钟家的人。
而女孩看着自己身下这个粉雕玉琢的男孩,眼中的错愕之色渐渐消失,男孩那乌黑幽深的眸子让女孩有种莫名心慌的感觉,不过她好像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一丝恼怒的神色,对荀粲道:“喂,刚刚是不是你吓我的?不对,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你是什么人?”
荀粲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倒了大霉,怎么刚刚就突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呢,这样能在树上飞来飞去的女孩,肯定是那种比较刁蛮活泼的女孩,荀粲继续装出一番可怜的模样,他弱弱道:“女侠,你能不能先从我身上起来?”
女孩听到这一声“女侠”,怒色稍减,但却依旧趴在荀粲身上,女孩很无良的捏了捏荀粲那粉雕玉琢的小脸,轻笑道:“你先说你是什么人,你刚刚喊捉贼,我看你才是小贼,我可不是贼,我叫钟秀。”
荀粲都快悔死了,他只能回答道:“女侠,我叫荀粲,是来和钟叔叔学字的,写得不耐烦了就到林子里来透透气,哪想正见到女侠大人大发神威,施展轻功……于是便将你当成了飞贼……”
钟秀听到“荀粲”二字,眼中出现一丝异色,此时她的脸颊与荀粲距离不过两三寸,两人可以互相听到对方的心跳声,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钟秀回过神来,不由脸颊微红,而后扭捏的从荀粲身上起来,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轻柔的将荀粲扶起,帮他整理衣服,一举一动就变得无比娴静……
要不是刚刚女孩那彪悍的样子还印在脑中,他还真的会怀疑这女孩是不是变了一个人,怎么就这么不正常呢……
钟秀充满兴趣的望着这个男孩,虽然年纪小,但浑身上下都充满着一股墨香,书卷气很浓,但看起来总是慵懒的模样,这也难怪,荀粲到这个世界,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读书、写字、修身养性了,又时时刻刻被荀彧这样拥有精神洁癖的家伙教导,没有出众的气质是不可能的,钟秀面带矜持的微笑,仿佛已经化身成为名门贵女,她对荀粲温柔道:“粲弟弟,想吃青梅吗,姐姐帮你采怎么样?”
荀粲警惕的看着钟秀,脑中急转,几乎瞬间已经知道钟秀的想法,便点了点头,同样伪装的很欢快道:“好啊,姐姐,我今天什么都没看到。”
钟秀听完后一阵心安,若是让叔父知道自己的这些举动,那肯定要挨骂了,如今这荀粲倒是挺有眼力,不过可惜呐……在那个真实的噩梦中,他却是个英年早逝的痴情男子……
第十一章 天下第一
钟秀颇为怜惜的捏了捏荀粲的小脸,她忽然又想到在那个“梦”中,似乎这荀粲根本没有与自己的叔父钟繇学字,也没有继承他父亲荀彧的儒学,反而喜爱玄学,很有辩才,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呢,看起来刚刚果然是在做梦呢,可是,为什么那个梦会那样清晰呢,仿佛亲身经历一般……
荀粲看到钟秀这不符合常理的模样,虽然疑惑,却也不想多问,他原本就是个懒散性子,自从知道父亲不会再“以忧薨”后,他就变得更加慵懒。
他一边吃着梅子,一边慵懒的坐在地上,全身都散发出一种闲适从容的感觉,钟秀不由问道:“粲弟弟,你不奇怪我为什么会在树上乱窜?”
荀粲的小脸沐浴在晨曦之中,他微微眯起眼,神情像一只慵懒的猫咪,他好似一点也不在意道:“为什么?”
钟秀不由一怔,清秀的小脸上的眉头微蹙,她好像想起了什么,眼中出现了回忆之色,走到荀粲身旁,也如他那般舒服的坐下,自顾自说道:“我原本可不是这钟家嫡系呢。”
钟秀的小脸上出现了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沧桑感,语气中有自嘲的意味,荀粲侧过头,看她抱着双腿的模样,没来由感到这个女孩那无比孤寂的内心。
钟秀也不管五岁的荀粲是否听得懂她的话,只是继续道:“我爹爹是钟氏家族的旁支,却好为游侠,自幼与那号称天下第一剑客的王越学了一身武艺,我这身功夫自然是父亲教给我的。”
荀粲听到天下第一剑客王越,不由心生向往,旋即他又奇怪的问道:“那你的爹爹呢?”
见钟秀瞬间暗淡下来的小脸,荀粲早已推测出这钟秀的爹怕是已遭不测,否则这小女孩不会出现这样悲伤的神色。
钟秀果然说道:“我爹爹与他的那个师兄史阿不知为何相约决战华山之巅,我爹一剑惜败,死于史阿之手,娘亲因为爹爹的死悲痛也过世了,叔父见我可怜便收留了我,并让我学那女红、琴棋书画等,坚决不让我继续学习爹爹教给我的武功,但是我对那闺中女子所学之物实在没有兴趣,所以自己私下里偷偷习武,我一定要为爹娘报仇。”
荀粲看到钟秀小脸上那执着的模样,不由明白了这个女孩为什么这么早熟的原因,他仿佛随意问道:“你报了仇之后又该怎么办呢?”
钟秀想了想,脸上没有了任何的迷茫,她握紧了自己的小拳头,仿佛在给自己打气,她一字一顿道:“我要成为天下第一。”
荀粲惊讶的望着这个不过七八岁的小女孩,当她毫不犹豫的喊出自己要成为“天下第一”的时候,荀粲心中多了一丝莫名的钦佩,但他又疑惑道:“你为什么要成为天下第一呢?”
钟秀深吸一口气,想起了噩梦之中那被人肆意摆布的样子,不由淡漠道:“因为只有自己才是可以相信的。”
见荀粲脸上一副佩服加惊讶的表情,钟秀的心中感到很爽,这让她产生了一种哄骗小孩的感觉,同时,倾吐了她心中的郁结之气后,她的心情变得欢快起来,毕竟自己的人生好似有了重新再来的机会,这次绝对会将命运把握在自己手中,而不是成为那种出嫁之后只能任丈夫摆布的娇小姐。
一阵微风吹来,将荀粲那肆意披散在肩头的漆黑长发吹起,他的身体不由打了个寒颤,而后轻轻捂着自己的嘴巴,咳嗽了几下,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多了一丝微红。
钟秀见荀粲咳嗽,不由担心道:“粲弟弟,你的身体不会那么娇贵吧,一阵风就扛不住了?”
荀粲无所谓的笑了笑,那深邃的眸子仿佛看透了生死一般,他依旧很天真道:“在我还是小宝宝的时候,就染了这寒病,习惯了便好。”
钟秀微微摇了摇头,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她又略带好奇的问道:“粲弟弟,你真的觉得我作为一个女子可以成为天下第一?”
荀粲郑重的点了点头,道:“姐姐莫要在意是男是女,谁说女子不如男。”
钟秀听了心中荡漾,清秀的脸上满是兴奋的神色,这一句“谁说女子不如男”却深深的刻在了她的心里,又想到,那曹薇嫁给这样一个奇男子是多么幸福,虽然她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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