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罗昉插口道:“我出去对老将军说,少爷不在,老将军怒气冲冲地闯进去找少爷。没找到便把夫人抱走了。当时夫人病的已经很严重了。”
霏烟道:“夫人回家三日,便即传出噩耗。”
何宣道唯有号哭,一句话也接不上来。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心中最重的,并不是万贯家财,并不是身前身后名,自始自终,都是与溪贞在一起度过的日子。他一直都记得,与她生命中的每一个细节,可是,再回首,她已不在……是自己,把这段真挚恩爱匆匆葬送,如今终有万贯财富,纵然朝中称王,人间称豪,却单单留不住自己深爱的妻子,却换不得一日聚首!
“霏烟,你亲眼见道夫人病故的么?”何宣道给自己保留最后一点希望。
“没有,那天老将军怒气冲冲来抢夫人,没有让霏烟同去。霏烟想过几天再去唐府,不想夫人没等到霏烟到来,就……”霏烟一边拭泪一边说。
“这么说,夫人有可能没死!”何宣道的心怦然间跳得极快!
众人不解,窃窃私语道:“怎么可能?”
“老将军恼恨我,故意散布假消息,也是可能啊!或许,真的送溪贞落发为尼,也未可知!”何宣道激动地说。
众人面面相觑,小声道:“不会吧,谁会咒自己死呢,没必要呀。”
何宣道又问:“夫人出殡的时候,谁在场?”
霏烟摇头道:“我等下人,全没在场。”
这使得何宣道更加坚信自己的臆测,也许,溪贞真的没有死!于是脸上绽放出些许笑容,道:“我这就去唐府问个究竟。”
霏烟灰着脸道:“少爷先别忙着去……霏烟,霏烟给夫人上过坟……”
“啊!”何宣道失声惊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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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宣道的泪水又流出来了,急道,“溪贞的坟在哪里?”
霏烟道:“城西首山南坡。奴婢听说夫人葬在那里,和阿大、阿二我们一起去祭奠的。”
何宣道的心再一次跌入冰窖,坟墓、坟墓……
最后一点希望,也堂而皇之地变成了自己对自己的欺骗!唐溪贞死了,的的确确已经死了!
萍儿道:“相公若不死心,咱们去唐府问个明白,岂不是好?”
何宣道点头应允,有气无力地道:“对,去唐府问个清楚。”
何宣道与萍儿骑马来道唐府门外,下人开门后,看何宣道一身官服,微微一怔,后来认出他来,才道:“容小的去通报主人。”
何宣道在门外早已焦躁不安,喝道:“我是唐家女婿,我来找我夫人,通报个屁!”说着推开家丁,疾步闯了进去!
何宣道来过唐府,对房间布局了然于胸,拣着捷径直奔唐溪贞当年闺房。如果唐溪贞还在府上,这里最可能是她的居所,最可能在这里找到她!
门,居然锁了。
何宣道隔窗向内望去,屋子已经很久没人打扫了,四处灰尘,唐溪贞当年的画的画还挂在墙上,不过已经满是蛛网……
溪贞是个爱干净的人,如果她还住在唐府,房间万万不会这个样子!难道,难道她真的病亡了么!
何宣道想到这里,立刻感觉道一阵眩晕,眼前黑云密布,金星乱蹦,要不是萍儿拦腰将他抱住,他可能已经摔在台阶之上。
“夫人!溪贞!夫人!”何宣道仍不放弃,急切地大声喊叫,起身四处走动,边走边喊,“你出来听我解释!溪贞!我知道你在……”
何宣道坚信,如果溪贞听到自己的喊话,一定会出来相见的,一定会。
可是没有回音,没有任何的回音。
何宣道多么希望唐溪贞能够突然站在他的面前,然后两人伫立对视、紧紧相拥……
然而,一起都只是他一厢情愿的美丽的幻想!
何宣道掩面大哭,声音极响,心底的痛再次爆发,这一次愈发不可遏制。
“谁大呼小叫找溪贞!”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嗓门极大。
何宣道猛然抬头,见到来人,微微一愕,道:“丈人!”
来人正是唐溪贞的父亲唐思训。
“原来是你!谁是你丈人!”唐思训怒喝一声,拔出佩剑,叫道:“你害了我女儿,还敢登门胡闹,不把老夫放在眼里么?”
何宣道又是一愕,道:“丈人,您,您误会了!溪贞呢?”
“她死了!你还来干什么!你以为你当了福王就了不起么?你以为你穿着这身官服我便不敢杀你么?见异思迁的臭小子,看剑!”唐思训怒不可遏,宝剑一挥,直朝何宣道头顶落下……
眼看何宣道性命将被伤害,萍儿眼明手快,伸手在他腰间一抓,身子急旋,躲过了唐思训的一剑。
唐思训一愣,起先显然忽略了何宣道身边的小女孩,没想到她甫一出手,竟然露出这样高超的武功!
唐思训仔细打量着萍儿,忽然觉得她十分面熟,喝问道:“你是谁?老夫在哪里见过你么!”
“哈哈,老爷子真健忘!不记得我,还不记得乌头桃花信的味道么?”萍儿嘴角上扬,毫不示弱。
唐思训一听“乌头桃花信”,猛然想起当初凯旋回朝走到长安城门外,遭遇一个小乞儿的行刺,两人打斗中,被对方匕首轻刺了一下,当时浑没在意,次日竟然毒发。若不是何宣道在场施救,恐怕早已命赴黄泉。
虽然事隔数月,但是当时情景历历在目,唐思训仔细看着萍儿,见她眉目之间,正是当日的小乞丐!
唐思训听萍儿刚才出言侮辱,气得嘴唇发抖,一句接一句道:“原来是你,真是冤家路窄……”
萍儿怒视他一眼,扶着何宣道道:“夫君,咱们走,不和这老头胡搅蛮缠。”她天不怕地不怕,谁欺负她都不行,当然欺负她丈夫也是不行,是而直呼唐思训为“老头”。
唐思训听萍儿叫何宣道为“夫君”,不了解其中隐情,误会更盛,大喝道:“好啊,臭小子!原来那日行刺我的贱婢是你的小娘子!你又来假惺惺地救我,刁买人心是不?原来你们早就合起伙来想要老夫的命!我那苦命的女儿落在你们这对狼心狗肺的男女手里,如何讨得便宜去!罢罢罢,你我恩怨,今日就此了断!来来来,要么杀了老夫,要么把头双双留下!”
何宣道胸中一阵气苦,这说得都是哪儿跟哪儿啊,根本不是老爷子想的那么回事,也怪自己欠考虑,带萍儿来干什么?连声叫道:“丈人,您……您误会了……”
“老夫不糊涂!小儿不必多言,看剑吧!”唐思训言未竟,身体前冲,剑花如雨,团团向何宣道、萍儿上身刺来!
何宣道心里暗叫,完了完了完了,老爷子真动怒了,认定我今天来是戏弄他的,解释也解释不清楚了,即便唐溪贞还活着,他也不会告诉我唐溪贞的下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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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宣道还在叫苦,萍儿已经将一只手插在他的腋下,让他随着她的身形旋转,以躲避唐思训的进击。
何宣道心想:是啊,自己和李元景去打仗,把老婆丢在家里受难不管,一旦找不着老婆了,就到老丈人家闹,我是唐思训我也恼啊!
更何况唐溪贞已经嫁做人妻了,唐府又不是她永远的避难所!是自己当初的做法欠考虑,一切都是我的不是!
萍儿拉着何宣道躲闪,何宣道如提线木偶一样被迫动着身体,嘴上不停叫喊:“丈人,溪贞到底在哪里!”
唐思训出剑的间隙回答他道:“她死了,你再也不要来找她了!”
何宣道闻言大痛,已抱定赴死之心,只盼早些时候死了,或许可以在另一个世界与唐溪贞团聚!眼看萍儿在唐思训老辣的剑招下左支右拙,心下一急,挣脱开去,迎面扑向唐思训的剑刃……
“呲”的一声,幸亏唐思训心里乱了方寸,这剑刺的有些偏,只是将他的衣衫划破。
萍儿心下惶急,无心恋战,挟起何宣道,呼呼几步蹿至墙边,眼见唐思训追近,腰间发力一扭,双脚连踏,迅速从墙头翻了出去……
萍儿又疾驰一阵,不见唐思训追来,登时心宽,将腰间的何宣道放到地上,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何宣道心下明白:今日若不是萍儿在场,自己十之八九已经死在唐思训剑下了,可是,溪贞已经死了,我苟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何宣道叫道:“放开我,让我去死行不行!”他使劲挣扎,像是一个缠着大人买玩具的孩子。
“啪”的一声,萍儿竟而打了他一个嘴巴,叫道:“哭,就知道哭!就知道要死要活的,你是个男人唉,振作点行不行!”
何宣道被她这一巴掌,打得清醒了许多,脸上有些火辣辣地。此时此刻,除了悲伤,哪里还有什么振作?
萍儿道:“咱们再去城西看看,看看是否真的有唐姐姐的坟茔。”
何宣道点头应允,随她骑马出城,来到首山南坡。山坡没有茂密的树林,很多白花花的墓碑立着,极其扎眼。
路并不难走,二人下马寻找,何宣道心里是多么希望找不到唐溪贞的坟墓啊!然而,就当他走到一丘新坟前面,整个人如同遭受雷劈电打!
墓碑上镌刻着六个字:“女唐溪贞之墓。”
字字如箭,刺中何宣道的眼睛,穿透何宣道的心脏!
“我心爱的女人,就葬在这里了,四周冰冷冰冷的,山风也是冰冷冰冷的……”何宣道眼前一黑,整个人颓然倒地,伏在唐溪贞坟茔之上,泣不成声。
任由萍儿劝说,何宣道却是不肯离开,他心中巨恸,一遍又一遍号啕,直至哭死过去……
待何宣道幽幽醒来,正匍匐在萍儿的后背上。萍儿驱着马缓行,一根腰带将两个人系在一起。
萍儿发现他醒转,叹了口气,轻道:“不要动,咱们先回家吧。”
“回家,那还是家么,还像个家么?”何宣道寸肠千结,无限感伤,无限自责,将脸贴在萍儿稚弱的脊背上,泪水湿濡了她的衣衫……
回到家里,何宣道不思茶饭,终朝如醉如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回忆着与唐溪贞一起度过的好时光,仿佛她随时都可能推门进来,回到他的身边……
人经常在受刺激的时候,会做出种种异常的举动来,何宣道决定“削发明志”了。
梅兰芳曾经蓄须明志不给小日本演戏,我何宣道为什么不能落发明志,一切从头再来呢!
何宣道幡然醒悟,自己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阿三、毕妍,银儿,谁害了我的老婆,我都要一个个揪出来,我要让害我老婆的人生不如死,我要给溪贞报仇雪恨!我不能让恶人逍遥法外,我要一雪心头之恨!
满头青丝落尽,便是情丝斩断之时。
无形中,何宣道内心由悲而愤,由伤而恨!
无形中,他已经走完了由平和走向偏执的心路路程!
仇恨的种子在何宣道的心底生根发芽,并迅速疯长起来,他的思维里充斥着两个字,那便是“复仇”!
次日,何宣道再见众人,已经完全换个模样示人,因为他对着镜子把头发剃得精光铮亮。
丘顶浑圆,整个头上除了眉毛,再无一根头发,活脱脱一个和尚脑壳。
何宣道感觉身体见好,爬了起来,一边下床一边道,“我这便去见见阿三,叫王罗昉来,由他带路吧。”
王罗昉被唤来,如实禀告:“爷,阿三是死刑重犯,关在衙门内监,殊是难进。”
何宣道想说,自己现在是李渊干儿子,大唐福王是也,又是朝廷一品骠骑大将军,出入区区监狱,何足道哉!然后这些炫耀身份的话,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现在说出来,绝对是自己的莫大侮辱和讽刺。身份越显贵越讽刺。
“这不必你管,进不进得去,是我的事,阿三该救该死,也是我的事。王罗昉,你赶快带路吧。”何宣道打起精神,与他走出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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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儿见他的“发型”,很难适应,低低道:“头发受之父母,不得轻贱,夫君既然已经……要不要戴个帽子再出门?”
何宣道冷道:“我理个发也要遭人说?妈的,什么都会遭致流言蜚语,还让不让人活?谁笑我他妈砍了谁,要是李世民问起,就说头长癞痢,不得不剃。”
很快,王罗昉套了一辆马车,载着何宣道和萍儿,朝府衙而去……
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长安县令才是正五品官员,听说福王来,哪儿敢不亲自迎接。
何宣道见了县令,面色冰冷地直言说要见阿三。颇为出乎预料的是,县令爽快答应,竟然却未费什么周折。
还没见到阿三,就听到沉重的铁链声,托在地上,可以想见那个重犯的步履是多么艰难。
“阿三!”阿三刚一露头,何宣道便喊叫出来。
阿三乍见何宣道,怔住了,继而面对着何宣道迎面狂奔而来,叫道:“主人,你可算回来了!”他脚上的镣铐十分沉重,险些将他拽倒。
见他惊喜的样子,何宣道心里打个突,如果他是毕妍的人,他应该羞于见我才是,怎能喜出望外?
何宣道犹在思考,阿三已经仆倒在他跟前,跪在地上,泪流满面道:“主人,阿三,阿三让您失望了……”
何宣道摇头示意他不要讲话,颇有家丑不可外扬的意味,对县令道:“能否容我单独和他谈谈。”
县令虽非趋炎附势之辈,却也懂得与人为善,特别是看到他腰间的“福”字腰牌之后,知道他就是传说中见官大三级的福王。
因为与福王是第一次见面,此前没有交情,所以县令行事处处小心,命人打开了阿三的脚镣,恭恭敬敬对何宣道说:“既然他是王福王殿下的下人,王爷可以带回去处置,处置结果只需报到下官这里备案即可。”
这不是无罪释放么?阿三犯罪的时候,是平民的家仆,就要治重罪,如今他是王爷手下的人,生死可以由王爷说了算,看来唐朝的法律等级森严,属于特权阶级的法啊。
何宣道反问道:“我可以带回处置?唐朝有这样的律例?”
“正是。”那县令答,眼睛却直盯盯看着何宣道腰里御赐的“福”字腰牌,那个见官大三级的象征,心里怕怕。
县令这样一说,倒是提醒了何宣道,记得与李元景赌斗三道试题的时候,第一道就是法律题,一百二十斤铜可以赎命。如果阿三是冤枉的,将他赎出来就是!何宣道想到此节,道:“如此说来,本王不客气了,我这便带走阿三。”
县令十分小心地说:“请王爷自便。”眼睛,依然落在何宣道的福字腰牌上。
何宣道心头怅怅,原来做王爷还有这样的好处!没人敢和自己顶牛!别人都拿自己当王爷了,唯独自己进入角色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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