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扬公主还是没有接过话茬,她的话却还是回到了最初的严肃话题:“若不是王兄理会妹妹心意,不畏强虏守在父皇身前,父皇险遭不测。如今我大唐四周虎狼啸聚,我恨自己不是男子,无法为父兄扫除祸患!”
何宣道一听,登时怔住了!
好一个“我恨自己不是男子,无法为父兄扫除祸患”,这是何等的胸襟和抱负啊!自己身为男人,只知关注她身上的香味到底源于香料还是体香,玉手链是否好看,乃至邀约她游山玩水,全然不思国事,怎及她心忧天下!
小小一个弱质女流,气度竟然丝毫不逊李世民、李元景。
何宣道色惭,一时间无以为对。
萍儿也缓缓放开她的手臂,目光离开她那挂纯净的手链,退到一边坐下,不再吭声。显然,她也听出些什么来。
云扬公主叹息道:“上苍悯人,就不该让两国百姓毁于战火,其实两国人民为什么不能和睦相处,为什么互相征伐,战乱不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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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何宣道可回答不出来,嘟囔着:“因为,因为……”只限于因为所以而已。他可以深切感到,云扬公主不仅有李世民那样的宏远抱负,更有悲悯与平和之心!
何宣道初见云扬公主,心里隐隐有亲昵之心,不料与她交谈三句话,便张口结舌,败下阵来。说白了就是有些想泡她,但是一交锋就感觉配不上她,也泡不上她。
云扬公主道:“那夜是我第一次见到杀人,是我第一次见到人居然可以如此凶残。为什么非要这样啊!难道屠杀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么?”
何宣道隐约想起,自己用酒杯当暗器打翻突厥兵的时候,她是身后道了句“你打得太狠了”,当时不知是赞是怨,现在总算知道了,是怨。
即便如此,何宣道并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妥,执刃相向,生死对峙,岂容半点含糊?道:“战争未尝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之一,面对凶暴,唯有男儿热血。”
何宣道说完,觉得这话给自己挣了一些面子,低落已久的目光再次向云扬公主看去。
“除了以暴易暴,消弭仇恨的最好办法是和亲啊。为了国家,为了两国百姓,云扬愿意远嫁,云扬早就做好了要去任何地方的准备……”云扬公主幽幽地说道,目光还是那样的从容,那样的淡定。
何宣道却是讶异地张大了眼睛,实在不敢相信她的话。
云扬公主对他笑笑,道:“国家是第一位,我早就准备了要去任何地方……”
何宣道面容僵硬,道:“你、你为什么不嫁本朝臣子?”他问完这话,觉得自己的问话像傻子。
云扬公主笑道:“在国内招一个驸马,如果嫁一个觉着不好,和父亲说一声,立刻可以改嫁。如果姐妹们都这样想,那么谁嫁到国外去和亲?”
“要去,就让那些堂姐堂妹们去吧!你是太上皇的亲生女儿,还是不要出国了。咳,东突厥我去过的,一点都不好玩,御妹不要好奇,不要有任何的幻想,咱们去了也生存不了。”
“李家的人,自己不保李家的江山,为什么欺负堂姐堂妹们去远嫁呢?呵呵,哪个国家没有子民?为何他们可以安乐生活,我就不能?”云扬公主不服气地说,看她的样子,对受苦受难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
何宣道差点骂她傻了,心道:让你们女人去忍受痛苦屈辱,还要我们这些男人做什么?在老家享福么?靠,如何能活得安心?道:“胡笳悲鸣,骏马奔驰,饮腥食膳,异邦风月,公主若是去了,对故国没有思念之情么?”
“如果能使两国人民免于战火,再多苦难我都可以承受。”云扬公主轻轻地说。
“背井离乡,饱受凄苦。御妹,你何苦有这样的想法!”何宣道觉得自己快要爆发了,想痛骂她的这种愚蠢想法,更恨不得一脚一脚把边疆踏平了,免得中原再受外族侵扰。
“云扬不贪慕富贵云烟。”云扬公主的话,还是那般举重若轻。
“你、你、你委屈自己,值得吗?”何宣道仿佛目睹了一个冠绝古今的绝色美女,离开繁华的帝京,前往荒凉的胡地,陪伴一个垂垂老矣的男人,那般情景,谁人不为之嗟叹?
云扬公主笑答:“昔有昭君出塞,换得两国止戈息武多年,你说值得不值得?”
何宣道有些愠怒,没想到她这般固执,这般不可理喻,提高声音道:“休提王嫱!她守了父子连环寡,目睹自己创造的和平岁月毁于一旦,在幽怨凄清绝望中死去。御妹,你情愿这样做吗?”
云扬公主神色庄重,又说:“王兄只看到昭君一人之苦,为何不见千万受惠的中原百姓呢?以一人之力,换得十数年和平,我看是值得的。”
云扬公主笑得还是那么自然,说:“王兄我问你,古往今来,哪一位将军,凭借个人之力,能够换来十数年边境康宁呢?”
何宣道脸皮紫红,微微想了一想,咬着牙道:“一个没有!”
云扬公主莞尔一笑,轻启朱唇,道:“所以么,男人的本事比天大,也不要瞧不起女人。女人能做到的,男人未必做得来。”
何宣道被她辩得哑口无言,心道自己平时挺能讲话的,为什么和她交谈,一句话都跟不上?哦,原来自己平时那些话,十句可能有六句是没有用的牢骚废话,含金量远远低于字字珠玑、自持主见的云扬公主。
“我没有瞧不起女人,相反,我非常尊重女人。”何宣道说着,心道,即便自己没宣扬女权主义,起码在他心底,是根深蒂固的男女平等。
不过,一切只是口头的争论罢了,又不是云扬公主真的要去了。何宣道稍稍宽心,又笑道:“皇兄深谋远虑,早有安邦治国良策,又有我等武将在,怎能屈服于番邦胡儿?御妹就是想和亲,也未必能有如此机会呢!”
何宣道说完,心中好生害怕。毕竟,唐朝周边,虎狼之师林立,李世民还没把他们平了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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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虽然强势,被周边诸国视为天国,和亲政策,却从唐初绵延至唐末,期间有皇帝亲生女儿,也有宗室族女冒充公主,最著名的和亲人物,就是文成公主了。难道……云扬公主就是历史上的文成公主吗?!
想到文成公主入蕃,想到一个风情万种的美人,落入他人怀抱,心里那份窝囊劲就甭提了。何宣道固执地道:“有我在,坚决不同意你去。”
云扬公主轻笑道:“国家需要的时候,云扬自然挺身而出,我想王兄你也是。同是报国,区分什么男女?”
何宣道心里有气,暗道:真没想到,云扬公主惹火的身材相貌下,却是这样深邃的思想,当初只当她是贵族家养尊处优的浮躁女子。
何宣道打定主意:我也不和你争执,不管你云扬公主有多么高尚的情操,你要是嫁给老外,我便要学苏定方了,冲冠一怒为红颜,舍了性命也要救你出火坑。你以国家为第一,我以你为第一,去除爱慕之心,即便是出于朋友的友谊,我也会不遗余力地选择这样做!我要是找不到好帮手,就去求苏定方。念及苏定方,何宣道心中一暖,他和夫人,以及他的两百弟兄归隐家乡,不知现在可好?
何宣道还在斟酌着云扬公主内心的想法,试图驳倒她,让她改变自己的主见,服从他的主见。
这时,云扬公主却起身告辞了,落落大方地嘱咐他好好养病,国家需要他出力云云。
待她走了,何宣道仿佛犹在梦中,难以从云雾之中走出来。
萍儿忍不住问他:“相公,你和公主刚才在争执什么?”
何宣道无奈地笑笑,说:“我也不大懂。”
萍儿刚才在两个人对话的时候,一直是静悄悄的不知如何搭腔,此时又说:“公主要嫁给颉利可汗那样的人?和我师娘一样么?”
“她是自愿,你师娘是被迫。不不不,她如果嫁过去,也是被迫,只不过她有慷慨赴国难的志向罢了。”何宣道也不知道怎么解释给她听,因为她的想法,大大出人意料,自己也不能理解、不能解释。
“哈,其实我就是想问你,你会像我师父一样,英雄救美吗?”萍儿颇为调皮地问。
“你想问我对公主有没有情?呵呵,不会啦,她在那里说话,我在一边听,想跟上她的思维都困难。她和咱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喔。”何宣道嘟个嘴,心下颇觉惋惜。
“我就是问你,公主要是也像我师娘那样,落到了外国,你会怎么办?”萍儿对这个问他穷追不舍。
“呵呵,别问了,这是大唐帝国,根本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何宣道拒绝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其实何宣道的心里,还是要去救的,像苏定方一样。
萍儿急道:“你怎么所答非所问?救便救嘛,有什么不敢说?像我师父那样无所顾忌,率性而为有什么不好?我倒是希望你回答‘是’,我会为你的英雄气概喝彩。”
何宣道勉强笑笑,道:“不说这个了,我的伤快好了,明天咱们回家吧。”
萍儿劝阻道:“你再住几天吧!”
何宣道坚持说:“这里烦闷得很,这里的空气不适合我,真的想家中的溪贞老婆了。明天一定要回家看看,你明早准备马匹吧。”
萍儿脸色一暗,转过头,避开他的眼神道:“那好吧。”
何宣道在床上伸伸腰,道:“我的伤真的好了,不信你看。明天见到溪贞,你不必担心,一切情由我来说明,我想她是开明大义的,不会为难你。”他说完,悄悄揭开衣衫,查看自己的伤疤,一道黑黑的结痂,下面的剑伤,真的彻底愈合了。萍儿的药真是奇妙,果真如此灵验,没有半点虚假广告成份。想到明天就要见到大老婆了,何宣道的心总会加快跳动几下……
次日,剑伤带来疼痛已经微乎其微,何宣道独自梳洗完毕,换上了那身官服,想给唐溪贞一个惊喜,嘴里哼着王杰的《回家》,步行至上马石牵过健马,与萍儿齐齐上马,回家的感觉真好。
“萍儿,你说溪贞见了我这身官服,会不会吃惊呀?我把房子卖给毕妍的时候,就想着将来给唐溪贞造一栋最好最好的房子,把下水道修道皇宫外的护城河里……如今,终于接近现实了!哈哈哈……”何宣道骑在马上,心里有些飘飘然。
萍儿与他并辔而行,默然不语。
何宣道并未察觉异样,又道:“我博取这份功名,一大半的心愿,是不想让她跟我再受委屈。我去边疆打仗,也是在为她搏一份尊荣。”
萍儿抬头对他笑笑,依旧不语。
何宣道不无感慨道:“其实我这个人,胸无大志,只要安安稳稳的生活,一家人平平安安就好。可我发现,做好人是挨坏人欺负的,想安生做个好人,却也极难。树欲静而风不止吧,溪贞为了我,受毕妍不少气,现下总算好了,我总算比以前强了,待会儿溪贞一定会为我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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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这样高兴,一大半是因为溪贞啊!”何宣道独自喋喋不休,萍儿却恍若未闻。
何宣道的内心里,突然觉得萍儿举止有些反常,难道,她快要见道唐溪贞了,心里会不高兴吗?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何宣道依旧笑盈盈地聒噪:“你猜这次她见了我,会惊讶成什么样子?喂,怎么不说话?”
何宣道一呆,终于发现萍儿面容凄楚,眼光闪烁飘忽,疑惑地道,“你、你怎么了?”
萍儿摇了摇头,示意无事。
何宣道猛然明白,自己字字不离唐溪贞,她心里一定真的难受了,忙道:“你不要生气呀,我说过,我对溪贞好,也会对你一样好,我说到做到的!说真的,萍儿,我希望将来咱们生活在一块,你能尊敬溪贞一些,咱们和和睦睦的,多好啊!”
萍儿点了点头,就这样仿佛满腹心事的,跟着何宣道回到了家门口。
遥遥地,酒楼门口一片荒凉,门可罗雀,没了往日食客熙熙攘攘、进进出出的热闹繁华。
再看酒楼大门,已是紧紧关闭,两张白色的官府封条离远看也是醒目异常,形成一个刺眼的大叉……
何宣道一颗热烈的心,猛然掉入谷底!
酒楼被查封了!难道家里出了什么大变故!
他猛催胯下马,跑到门前,翻身下马,仔细看封条上的字,那字斑斑驳驳,几乎不可辨认,显然经过较长时间的风吹雨打……
大事不好!家里出事了,早就出大事了!
“萍儿!你过来!前几天我让你回家,你不是说家里好好的吗?还说溪贞很好,阿三也吞吃了人家二三十个店铺,这、这是怎么回事!”何宣道的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难以控制情绪!就眼前的惨景大声和萍儿对峙。
“我,夫君,我是骗你的,其时你的伤势严重,我不敢以实相告。”萍儿也是十分悲痛,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何宣道使劲砸了砸门,又转头看毗连在一起的几家店面,也是大门紧锁了。
出事了,真的出事了,看来事情出的还不小。
何宣道失控地道:“我老婆呢,她在哪里?他们都在哪里?!”
萍儿见他几近发狂的样子,有些不知所措。
何宣道紧紧抓着她细小的胳膊,道:“你快说啊!说句话啊!”
“前几天我来,就是这个样子了。我从酒厂的小门进去,只见到了霏烟姐姐。”萍儿低低述说着,眼眶里满是晶莹的泪水。
何宣道急道:“你看见霏烟了?她说了些什么?”
“她只是啼哭,什么都不说。萍儿预感到,发生了什么大事情。”萍儿摇着头道。
何宣道听了,一种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二话不说,撒腿就朝酒厂小门跑去,健步如飞,仿佛回到了当年运动会男子一千五百米夺冠的赛场上。
及近小门,何宣道捋起袖子,使劲砸门,大声叫道:“开门!开门啊!快开门!”
萍儿也跟了过来,站在何宣道身后,对内喊道:“霏烟,还在吗?男主人回来了!”
眼看大门就要变形了,里面一个男人的声音惊喜地道:“男主人回来啦!稍等,小的给开门!”
门里哗啦啦一阵响动,有人拉开门闩。何宣道急着推开了门,见一个下人站在门口,却是下人阿大。
“老婆!溪贞!你在吗?溪贞!”何宣道朝里面大声呼喝,却无人应声,他心头一凛,问道,“阿大,我娘子呢?”
“女主人她……”阿大“哇”地就哭了出来,泣道,“主子,你去哪儿了?怎么今天才回来啊!呜呜呜……”
何宣道见他泣不成声,不能答话,便喊道:“霏烟,霏烟在么?”霏烟是唐溪贞的贴身婢女,多年来形影不离,所有的事情她一定知道得清清楚楚。
一间小屋的门帘轻轻晃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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