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没时间迟疑了,死也好活也罢,就只有这一步可走了。
黄琼不顾排水沟里的淤泥和污水,双手双脚并用,爬了进去,排水沟太窄了,黄琼钻进去后,刚刚容得她俯卧在里面,连个转身的余地也没有。
黄琼等着母亲也钻进来,却突然想到,自己钻进来时,有母亲替自己掀开铁栅栏,母亲想钻进来,又有谁能帮她在外面打开铁栅栏呢?
黄琼脑海中如电火花一样一闪,突然想到了母亲接下来要做什么,就在这时,咣一声响,自己身上的铁栅栏给盖上了。接着,一个身子压在了铁栅栏上,一双手紧紧扣住了栅栏上的铁条,一个声音在黄琼脑后响起:“乖女儿,一定要活下去。”
接紧着,黄琼的脑后就传来了一阵阵的惨叫声,啃咬声,咀嚼声,吞咽声……
当趴在铁制栅栏上的母亲用自己的身体掩护躺在下面排水沟里的黄琼,活生生忍受着丧尸在自己背上的撕咬,用双手死死紧扣住铁条,不暴露下面的女儿时,黄琼在听到母亲的第一声尖叫后,就昏了过去。
黄琼苏醒过来时,已经是入夜了。
她感到自己背后的衣服粘粘乎乎的,那是母亲被丧尸啃咬时,身上流下的血顺着铁栅栏流到了黄琼的衣服上。
血很多,即使在满是淤泥和污水的排水沟里,黄琼也能嗅到扑鼻的血腥味。
夜里的中宪巷很安静,路灯已经亮了,黄琼并没有听到左近有丧尸吼叫的声音,四周静悄悄的。
黄琼想喊声妈妈,可硬生生忍住了,她压着嗓子呜咽着,妈妈已经死了,为了让自己活下来,妈妈活生生被丧尸吃了。
不能让妈妈白白的死去,我一定要活下去!
黄琼试着抬了抬背,想从排水沟里站起来,但压在铁栅栏上的母亲的尸体很重,她抬不动。
黄琼在污水里一点一点地挪动身体,费力地从母亲尸体下挪了出来,这才掀开了背上的铁栅栏。
黄琼怕发出声音,再次引来丧尸,一手扶着铁栅栏,一手撑着,从排水沟爬了出来。
借着路灯,黄琼一眼就看到了母亲的惨状,她的整个背被撕咬得露出了白色的肋骨,两只小腿上的肉也被啃光了,但她的胳膊却奇迹般还完好无损,手指还紧紧扣在铁条上。
尽管知道母亲早已经死透了,可黄琼还是忍不住伸出手,盖在了母亲的肩膀上,哽咽着喃喃道:“妈妈。”
母亲一动不动。
黄琼撑起身,跌跌撞撞边抹着泪边向北斗河跑去,虽然四周看不到丧尸的影子,但它们肯定躲在自己不知道的角落里,想活命,只有从北斗河逃出去。
突然,寂静的小巷里传来咯的一声响,那声音,是从黄琼身后传来的。
黄琼身形一僵,猛地扭过身来。
在因为电压不稳而不时跳动的路灯下,黄琼看到,母亲的尸身,动了动。
咯咯,又是几声轻响,但这声音,在黄琼耳里,却如雷击。
她的母亲,为了保护她而牺牲了的母亲,被丧尸啃压出一身白骨的母亲,缓缓抬起头来。
只是,母亲看着自己的眼光中不再是温柔和慈爱,而是贪婪的欲望,一如黄琼在其他丧尸眼里看到的那样。
这果然是生化危机,自己的母亲在死后,变成了丧尸!
黄琼连退了几步,这时母亲——不,丧尸原来紧扣着铁栅栏枝条的手指松开了,原来保护着女儿的双手,向黄琼伸了过来。
黄琼下意识地迎前一步,似乎想伸手握住母亲的双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然后,当一声嘶吼代替了以往的轻柔细语传到黄琼的耳中时,她知道,它想吃自己,这只丧尸想要吃黄琼。
母亲用生命挽救了黄琼,可她在死后变成了丧尸,如今,它一样要以女儿为食。
黄琼大叫一声,拔腿就往巷口的望京路方向跑去,在她的身后,母亲变成的丧尸正追上来,但它的双腿已经被别的丧尸啃光了,所以只能在地上爬动,拖在身后的两条腿骨在排水沟的铁栅栏上撞击着,发出咔搭咔搭的声音,这声音,一直到黄琼跳入北斗河混浊的水中,才消失。
……黄琼抹了把脸上的泪:“我从北斗河一直游到永丰路的闸门,然后翻越闸门到了姚江,其实,以我的游泳能力根本不能在姚江里逃生,但我运气较好,在大剧院附近找到了一只汽车内胎,那内胎似乎是附近打渔人用的,我以前就看见过有人坐在内胎里在姚江钓鱼,借着内胎,我沿着姚江一直飘荡着,有时候趁着沿江路上没有丧尸赶紧爬上来到小店里找些吃的。睡觉就睡在桥脚下面的平台上,一直到有一天我遇到关新哥哥,这才跟着他一直逃到了鄞州区图书馆。”
第四百一十五章 这水,能喝
对着王比安述说起自己从来没对别人谈起的过往,黄琼压抑的心情不知为何,隐隐放松了下来,她年纪还小,不知道,有时候倾述,也能和他人一起分担痛苦。
黄琼拧干衣服,对王比安道:“关新哥哥为人不错,除了我以外,他还救了不少人。可他只是了解市区的下水道,能躲着丧尸寻找食物,打架却不行,后来市区里有些幸存者抱成了团,还出现了‘基地’那样的大队伍,我们因为队伍里不是老人就是孩子,所以慢慢就被排挤到了郊区的鄞州图书馆。接下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们碰到了封伯伯,他带着我们到了崖山。”
生化危机暴发时,王比安宅在家里,其实并没吃多少苦,甚至也没怎么饿着渴着,听黄琼述说自己和妈妈惨痛的经历,他小孩子家家的心肠软,眼眶也有些泛红了,他喃喃道:“你今天上午被丧尸压着时,一定是想起了你妈妈保护你的情景吧?怪不得你当时流泪了呢。唉,你别伤心了。其实说起来,我也不知道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的下落呢,爸爸妈妈给他们打手机都打不通,虽然爸爸妈妈平时不太提这事,可我都知道,他们都担心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不是被丧尸吃了,就是也变成了丧尸。”
黄琼叹了口气:“王比安,谢谢你安慰我,其实我也知道,我周围的同伴们很多人的爸爸妈妈都变成丧尸了,象黄冬华,就亲眼看到他妈妈变成丧尸后,把他爸爸给吃了。说起来,我爸爸现在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反而要比别人家幸运多了。”
王比安笨嘴拙舌道:“是咧,是咧,其实你也不用太伤心你妈妈的,我爸爸经常在私下里说,其实变成丧尸,也算是另一种活法吧,毕竟不算真正的死了。钱正昂叔叔,就把他的丧尸妈妈养在卫生院里呢。”
黄琼吃了一惊,钱正昂养丧尸老妈的事,除了原崖山众人,新入伙的并不知晓,由不得她不吃惊。王比安就将钱正昂的事细细说了,听得钱正昂是拿自己的鲜血喂母亲时,黄琼叹了口气:“如果用我的血能养活我的丧尸妈妈,我也愿意。”
王比安没吭声,心说就黄琼那芦柴棒一样的身材,能抽出多少血来啊。
两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倒把刚开始的伤心淡忘了不少,最后还是黄琼想了起来,自己光顾着洗衣服聊天,把照看鸡蛋的事儿给忘了,连忙把洗好的衣服塞给王比安:“衣服你自己去晒出吧,我去察看鸡蛋的温度,晚上天气凉了,可别把孵化箱里的温度也降了下来。”
王比安抬头看看天色也不早了,吐了吐舌头,连忙往房间跑,但愿老爸还没回来,要不他看到自己这样晚还没睡,又要训人了。
王路此时根本没心思想到王比安,他正坐在卫生院的实验室里,和钱正昂一起,死盯着病床上的原木一号。
王路瞟了一眼桌子上的一个小闹钟,再过10分钟,原木一号的第一次人体实验就要有结果了。
尽管王路心里明白,既然在已经过去的11小时又50分钟里,被灌入了受污染的水的原木一号都没有任何异常,那么在剩下的10分钟里,基本上不会有出人意料的变异了。
实验,应该是成功了。
但是不到最后一刻,王路的心一直悬着放不下来,他盯着闹钟上滴答滴答走着的指针,恨不得伸出手去,拨动指针一下子就到点。
钱正昂也察觉了王路的焦躁不安,其实他自己心里也像是有野猫子在抓挠一样,钱正昂强自镇定,倒了杯水给王路:“王哥,你喝口水吧。”
王路一把抓过,咕嘟几口就喝了大半杯,清凉的水一下肚,王路的心才稍微安稳了点,居然还有心思开个玩笑:“钱医生,你这杯子还干净吧?”
钱正昂笑道:“王哥你安心啦,实验室的操作规程我好歹还记得,这水杯我自己也在喝的。”他迟疑了一下:“王哥,说到实验操作规程,我觉得我们今天的第一次实验是否太心急了点。”
王路道:“噢,你这话的意思是……”
钱正昂正色道:“王哥,我琢磨着,我们这第一次实验步子迈得是不是有点太大了?比如说这溶化了丧尸尸液的水吧,应该放置一段时间才给原木一号喝的。毕竟如果是为了检测今后启用自来水厂会不会受感染的话,从鄞江取水后,还要经过自来水厂的多道处理,甚至还会撒入漂白粉等消毒剂,生化病毒多少会受到这些环节的影响。现在我们没有经过这些环节的处理,就直接给原木一号喝了,这实验数据,可说不上精确啊。”
王路苦笑道:“钱医生,你说的话在理,其实真要考虑到相应的自来水厂运行流程,光一项水污染,我们就能在原木一号身上做多次试验了。可是你也晓得,现在我们崖山的人越来越多了,大家生活在这充满生化病毒的世界里,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因为什么原因受感染,也许就在今天,有人带着孩子在鄞江边戏水,那他们就已经和生化病毒有了近距离接触,因为水里就有水丧尸啊。”
“以前我们是没条件,所以只能闭着眼睛撞大运,运气好就没事,运气不好,只能坐等着变成丧尸。钱医生啊,我自己是经历过生化病毒二度感染的人,我知道那眼睁睁等着自己变成丧尸的滋味有多恐怖,对自己的亲人而言又是多大的折磨。我算是命大的,总算是熬过来了。可我至今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通过什么样的渠道感染了病毒。更加不知道,哪一天,陈薇、王比安、谢玲,会感染病毒。以前是不敢想也不能想,稍一转这个念头,那真是连睡也睡不着,说实话,我真是天天活在自欺欺人的世界里,一门心思想着日子会越过越好,可实际上,生化病毒二度、三度甚至四度感染的危机从来没有消失过,也许就在哪一天,因为我们崖山的所有伙伴们,喝了一杯水,然后就全变成丧尸了。钱正昂,我怕啊。”
钱正昂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居然引出王路这一大堆诉苦来,但王路的话句句在理,真要叫起真来,崖山,不,全世界的幸存者都是在撞大运,只要生化病毒的来源,传染机制,变异能力,以及治疗方案未能研究透,解决掉,那么人人头上都悬着一柄达摩克利丝之剑。
王路举起杯子,一口把水喝干,眼神带着一丝凶狠道:“钱正昂,我知道拿活人做人体实验很不人道,不,根本就是没有人性。可是,我耽误不起时间啊,我要保护家人,还要保护你们,以及跟随着我的越来越多的人。关于生化病毒,不经过一环环的人体实验,我们根本无从了解它。所以,人体实验必须做,而且还得尽快做,我们耗不起啊。时间,并不在我们这一边。但是,钱正昂,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会坚守身为人的底线的,那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原木一号如果不是要暗害我们在先,我也不会拿他做人体实验。原木一号想引狼入室图谋我们崖山,这样的家伙,总不可能就这样轻轻放过,但就这样直接杀了,又太浪费,拿他做病毒试验,也算是他死得其所,多少算是为人类抵抗生化病毒做出了点贡献。今后,我也不会将人体实验的主意打到别的活人身上,除非是对方伤害了我们,我们不得不杀他时,只有这样的必死之人,才能充当原木。”
钱正昂点点头:“王哥,我知道了,我也不是那样迂腐的人,你说得对,这原木一号多少算是死得有意义。”
王路笑道:“放心,这原木一号还不会这样早就死呢,钱医生,你看,时间到了,原木一号还活得好好的。我们的生化病毒水污染第一次试验,成功了!”
钱正昂一瞧,果然,原木一号躺在床上,虽然面容憔悴,但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却骨碌碌转动着,向着自己和王路投来恶毒的目光。
虽然仅以目视也能断定原木一号并没有感染生化病毒,但钱正昂还是一板一眼给他测量了血压、心跳、呼吸等各项生命指标,甚至还做了个心电图和B超,末了,钱正昂扭过头对等在身后的王路笑道:“王哥,成了,原木一号一切正常。实验证明,丧尸的黑色尸液融解入水中后,被人体饮用,并不会感染生化病毒。”
王路满意地点点头:“很好,钱医生,我们这就立刻进行下一项实验吧。”
钱正昂道:“王哥,恐怕得稍等一下,为了不对实验进行干扰,原木一号已经一天没有进食了,如果这就进行下一项实验的话,我担心他的身体吃不消,还是等我给他喂食后,再进行实验吧。”
王路笑道:“倒是我疏忽了,人是铁饭是钢,我们可还等着原木一号给我们作出更大的贡献呢,可不能真饿坏了他,赶紧的,你喂他吃的吧。”
所谓喂食,其实是灌食。
为了防止原木一号自杀,钱正昂当然不可能给他松绑,然后让他自由自在吃顿大餐,王路在旁边瞧着,钱正昂转动着原木一号嘴上器具的一个开关,原木一号的嘴被强制打开了,他又取了根插管来,小心翼翼地从原木一号的嘴巴里捅了进去。
钱正昂的技术有点不过关,捅插管的动作幅度有些大,原木一号的喉咙咯咯响着,象条菜青虫一样扭着自己的身体,眼睛都翻白了。
王路看不过去,照老规则,命令呆站在一旁的智尸摁住原木一号。
钱正昂终于安置好了插管,取了个大号针筒来,从桌子上的一个饭盒里吸取了半流质的食物,然后将针头接上插管,往原木一号的胃里注射起来。
王路看了看那饭盒,白白的是粥,只是里面还夹杂着什么,钱正昂注意到了王路的小动作,在旁边道:“是我让崔大妈煮的粥,里面放了鱼肉、盐、葡萄糖,虽然味道不怎么样,可胜在营养全面,可惜已经冷了,下次换个保温瓶,冷食吃多了伤胃。”
王路知道,钱正昂并不是在开玩笑,原木一号可是崖山重要的资产,如果出于实验需要“毁坏”了倒也罢了,平时倒真的要好好“保养”。
原木一号“吃”了整整一盒饭,不过考虑到他12小时里粒米未进,这点饭量倒不算多,只不过,无论是王路还是钱正昂,都迫切期待着进行下一项试验,自然没有宽余的时间让原木一号来个什么少吃多餐的。
王路和钱正昂等了两个小时后,估计原木一号的食物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不会干扰新的实验,立刻又开动起来。
这一次,则是试验丧尸身上腐烂的伤口分泌物会不会污染水源。
半截丧尸身上到处是王路以前做试验时留下的伤口,这些伤口一旦产生后,就再没愈合过,一直在持续腐烂中,只是速度很慢。
钱天昂用手术刀刮取了伤口表面的物质,搅拌在水里,王路在旁边道:“少了,挖深点。”钱正昂应了声,将刀更深地探入伤口,挖出了不知是尸液还是脓的半黄不黑的流质,搅入水中。
这杯特制的“水”,倒入了原木一号的嘴里。
钱正昂边安置实验器具,边对王路道:“王哥,伤口分泌的实验我不太担心,因为如果伤口流出的尸液也不足以使人感染生化病毒的话,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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