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副院长匆匆跑了过来,他的脸色铁青,就是见了奚加朝,也没个好脸色,嚷嚷道:“都站这儿做什么,快去门诊室,注射室也需要人,你、你,过去帮个忙。”
被抽到去注射室的,正有奚加朝。
奚加朝有点不乐意,注射室的活可比门诊累多了,但看看副院长的两个熊猫眼,知道现在不是辩驳的时候,只得上楼,准备换了白大褂,就去注射室。
经过三楼时,看到走廊里排着长长的队伍,队尾都甩到了楼梯上,一愣,才想起来,这些该是来免费验血的乡民。
奚加朝刚要从人堆里挤过去,就听到化验室方向传来一阵吵嚷声:“梅旭东,谁是梅旭东?”
“我、我,医生,我就是。”
“你的发烧不是已经好了吗?怎么还来验血?”
“唉,医生,你们院长明明说了,病好了也可以验血的嘛,昨儿他可是当着乡里乡亲那么多人说的。”
“昨天市里的正式通知还没发下来,我们也不知道具体采血的规范,今天已经有正式通知了,就贴在化验室门口,你自己去看看,白纸黑字写着,只有临床有发烧症状的患者才能免费验血。”
“啥临床不临床的阿拉不管,你要是不给我采血,那可没完。唉唉,大家说说看,这卫生院到底讲不讲理,我特意从厂里请了假来,事到临头又不肯给我们验血了,国家老板发下的钱,肯定被他们贪污了。”这时,几个显然也是发过烧后已经治愈的人也在旁边起哄着。
奚加朝见不是事儿,连忙挤过人群,来到化验室室窗口,对里面的医生低声道:“别和他们吵了,他们要抽就给他们抽好了,大不了,把血样放一边,不化验就是了。”
化验室的医生也是哭笑不得:“这抽血又不是什么好事,也这样争啊抢啊,我也是为他们好,免得他们白白挨一针,算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她头一抬:“梅旭东是吧?还有谁是发过烧又好了的,都到3号窗口抽血。”
奚加朝这才上楼,换了衣服又到了注射室,一到门口,就闻到里面一股扑鼻臭气,奚加朝探身一看,只见注射室的长椅上或坐或躺全是病人,有病人正在呕吐,呕吐物直接吐在了地板上,还有小毛头正被妈妈抱着尿尿,那尿直直地浇在走廊里的一盆花里,不少还洒到了地板上。
年长的护士长正拿着拖把拖地,见奚加朝进来,连忙过来一把拉住:“奚医生,不好意思,麻烦你来帮忙了。”
奚加朝打眼一看,注射室里少了好几个熟悉的护士——卫生院里还是有几个很漂亮的小护士的——脱口而出道:“人怎么这样少?”
护士长唉声叹气道:“好几个人打电话来说自己也被传染流感了,要晚一点到,还有两位昨儿被病人咬了,今天在家养伤呢。”
奚加朝一惊:“怎么,伤得这样厉害?”
护士长虽然满脸疲惫但说到这事儿,又气愤起来:“现在的病人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只不过漏了针,居然往李亚旦手上狠狠咬了一口,差点把整块肉都咬下来,林远去拉架时,也被一口咬在肩膀上,两人担心破伤风,还特意打了预防针呢。”
李亚旦和林远都是护士,奚加朝见过,相貌都在80分以上,想不到居然遇上这等天外横祸。
就在这时,注射室门口传一声低呼:“护士长,啊,奚医生也在。”
护士长一回头:“唉呀,是李亚旦啊,我正和奚医生说你的事呢,你不是在家休息吗,怎么又来了?”
李亚旦勉强笑了笑:“又不是什么大事,我惦记着今天护士长你肯定忙得要跳脚,所以就来了,帮个手也好。”
护士长有点意动,人手实在太紧张了,点点头道:“那你就帮着配药吧,奚医生,这静脉注射的手艺我估计你也撂下了,打漏了针少不得又是一番争吵,麻烦你和李亚旦一起去后台配药吧。”
奚加朝汗颜,还真被护士长说对了,自打出了学校,就再没给人打过针,连忙和李亚旦一起到后台——其实就是注射柜台后的一张小桌子上,给需要点滴的病人配药。
这活儿相对来说来轻松,只是因为病人多,几乎没一个空的时候,注射室里时不时会爆发一阵争吵声,护士们不但要打针,还得劝和为抢个座位争吵起来的病人。
奚加朝无意中发现,李亚旦时不时会卷起胳膊的衣袖看看什么,他细瞅了瞅,才发现她是在看一个纱布包着的伤口,显然,那是她昨天挨咬的地方。
奚加朝有点好奇,悄悄瞟了一眼,正好李亚旦揭开纱布,只一眼,奚加朝就大吃一惊——李亚旦的伤口边缘居然是黑色的!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抓住了李亚旦的手臂:“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感染得这样厉害?你碰到什么脏东西了?”
李亚旦其实早就害怕得人都在轻轻打颤:“我、我也不知道,昨儿挨咬了后,我在卫生院处理了伤口就回家休息了,为了不让伤口沾水,这大热天的我也连澡也没洗,更不要说碰到别的什么不该碰的东西了。我这点常识总是有的。没想到今天早上起床后,伤口就有点发黑,现在是越来越严重了。”
奚加朝一把拉起她的手:“走,我带你去外科看看,再给你化个验。”
就在这时,大厅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喧闹声,声音之大连隔着一条走廊的注射室都听见了,原本,大厅里抬尸医闹的乡人就没离开过,吵嚷声一直在传来,但这次发出的声音特别大。
突然,注射室半掩着的门呯一声被推开了,几个乡人一头撞进来:“诈尸了,诈尸,死人咬人了!”
有人一把拖住其中一个道:“外面出什么事了?”
那乡人一边挣脱一边道:“外面那个死人突然又活了,正满大厅里抓着人就咬呢!这可不是诈尸?”
护士长年老成精见识广,这时大声道:“什么诈尸,明明就是诈死,装着个死人样,不就是想敲诈我们医院吗?”说着,转身就向大厅走去:“这也太不像话了,现在为了钱什么脏事儿都做得出来。”
奚加朝连忙对李亚旦道:“我先去外面看看,等会儿再陪你去外科。”
奚加朝一到大厅,就见到副院长正带着几个保安和一个人扭打在一起,旁边站满了围观的人,有人还捂着肩膀上的伤口,正和几个面色尴尬的乡人争吵着:“你老公诈死敲医院的横档我们管不着,可他咬我做什么?拿钱赔医药费误工费。”
那几个显然是诈死者的亲属喃喃道:“我们可真没想着敲诈,老头子昨夜是闭过气去了。”
副院长这时已经带着保安控制住了诈死的病人,这时气冲冲地挤到家属身边:“你们这是敲诈!扰乱社会公共秩序!我这就给派出所打电话,你们等着坐牢吧!”
家属也慌了:“院长院长,你行个方便,我们真不是故意的,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就在这时,大厅中又是一阵哗然,只见那个诈死的病人,突然大力挣脱了保安的手,一反身,一口咬在保安肩头,咬得保安长声惨叫,旁边两个保安七手八脚扑上去,才把病人摁倒在地,副院长都快气疯了,一连声叫:“快,快,送受伤的人去外科,还有,到保卫处拿手铐来,把这疯子拷起来,押派出所去!这是故意伤人啊!”
不说大厅里乱转一团,奚加朝在旁边目睹了这一幕,只觉脑袋一阵阵发晕,他强撑着走到楼梯口,扶着墙喘息着,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生化危机!这是生化危机!
这是个荒诞到极点的念头,但是奚加朝就是知道,毫无疑问,这是生化危机。
奚加朝再没有犹疑,他挤开走廊上的人群,直接跑到三楼化验室,来到三号窗口,那个窗口现在已经没有抽血的人了,毕竟发过烧又治愈的乡人并不多,窗口旁边,放着贴着标签的血样。
看起来,化验室的医生听取了奚加朝的建议,那血样抽取后只是放在一边,根本没有化验。
奚加朝见化验室的同事们不是在操作仪器,就是在窗口给病人抽血,没人注意到自己,他飞快地把架子上的血样都取了出来,然后跑到食堂,从冰箱里取了些冰块,用个水桶做了个临时的保温桶,把血样放在保温桶里,然后跳上自己的私家车,急驶向甬港市区。
奚加朝的回忆至此停顿了一下,他喃喃道:“我直接把血样送到了甬港市防疫疾控中心,中心的办公室主任是我的同校的高几届的学长,我想在他那儿开了个后门,用那几管发烧后又治愈的乡人的血样,通过中心的器材提取血清。那时候疾控中心乱成一团,各式各样的人进进出出,有穿军服的,有警察,我还看到停车场停着好几辆市级领导的专车,我根本找不到校友,只得回家。回到家里后,我看到妻子发烧的症状越来越明显了,她的表现和我接诊过的病人一模一样,我知道不能再拖了,第二天,我再次去了疾控中心,这次我没有走正规途径,而是从后墙翻了进去,爬到了器材室,偷偷配置了血清。”
第三百零一章 忽悠,继续忽悠
王路对防疫知识不太了解,他插口问:“血清吗?不是疫苗?”
奚加朝在黑暗中摇了摇头:“血清和疫苗不一样,血清只是我从病人血液中通过凝血后经离心取得的,这种制取方式相对简单,所以在疫控中心的仪器室里就能制成,疫苗还要经过一系列的去毒灭活等手续,事实上,我对生化病毒的机理一无所知,更谈不上怎样将它去毒了。”
奚加朝补充道:“疫苗是依靠激发人体的自身免疫系统起作用的,虽然安全,但起效慢,一般需要二三天功夫才能见效,而血清治疗效果快,但它并不能让人自身产生抗体。”
王路嗯了一声:“这样说来,这血清其实并不安全?”
奚加朝道:“是的,虽然这血清是我从治愈病人身上取得的,但我不能保证已经将生化病毒完全灭活,毕竟治愈的人也会成为病毒携带者,这血清其实是我赌命用的。”
奚加朝的确是在赌命,赌自己、妻子和还未出世的孩子的命。
取了血清,驾车回到鄞州新城的家时,奚加朝已经在路上看到个别的丧尸了——生化病毒的爆发,是极其迅速和强烈的。可惜的是,很少有人会把电影与现实联系起来,警察和协警正在捉捕这些在街头胡乱咬人的家伙——他们只是把丧尸当成又一个被炽热的天气刺激得发疯的武疯子。
回到家里,奚加朝发现俞朝霞的病情进一步恶化了,也许是因为怀着孩子,她受生化病毒的影响比普通人要更猛烈,下午的时候,她还能支撑着给奚加朝发短信,等奚加朝回家后,她已经靠着床头昏睡了。
奚加朝没有叫醒她,用听筒听了听孩子的胎音,胎音很正常,把妻子平放到床上,让她睡好后,奚加朝犹疑了。
他看着手里的血清,犹疑了。
生化病毒的传播速度之迅速自己不仅在电影里看到,现在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一切也都在证明,奚加朝估计,也就是这二三天,生化病毒将全面爆发,届时甬港市将变成丧尸的天下。
带着即将临产的妻子,两人又已经有了感染生化病毒的初期症状,几乎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
奚加朝知道,自己,只有一条路可走。
奚加朝咬着牙,抽取了一半的血清,给自己注射了。
然后,他抱着晕睡中的妻子,驱车来到了卫生院,卫生院里这时已经完全乱套了,丧尸已经成群出现,其中,就有注射室的护士李亚旦,就连被有关部门送到医院里的死人,也居然撕破尸袋爬了出来攻击活人,这次,大家都知道这并不是为了敲诈医闹而诈死了。
在一片混乱中,奚加朝把俞朝霞送进了的手术室,为了怕有什么不良反应导致妻子胡乱挣扎伤到肚子里的孩子,奚加朝又把她手脚绑了起来。
万事俱备,只差一件事,与东风无关,与肚子有关。
奚加朝对血清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也许,到了明天,自己和妻子都将成为丧尸。
然而即使成为丧尸,也要好好活下去。
奚加朝做的事情就是将医院里还活着的医生骗到四楼办公室,假意建议他们躲在有门禁系统保护的办公区等有关部门来拯救,除了部分医务人员有私家车开车逃命外,有不少医务人员都认为奚加朝的建议不错,纷纷跑到了四楼办公室内,接下来的事情很简单,真说得上是不费吹灰之力,奚加朝从保安室取来了所有办公室的钥匙,然后一一从外面将门给反锁上了。
四楼,就这样成了一个天然的人肉仓库。
奚加朝在做一切时,很兴奋,真的,原因在于,他发现医院里的丧尸并没有攻击自己,这样看来,已经注射过血清的自己,已经被丧尸认同为自己人了。
血清,是有效的。
然而,当奚加朝打算给俞朝霞也注射血清时,他依然犹疑了,俞朝霞毕竟有孕在身,血消会不会给肚子中的孩子带来什么副作用,他一无所知。
奚加朝还想再等等,然而当天晚上,当他呕吐出大口大口黑色的血块,闻到从自己口腔里散发出的腐臭味时,奚加朝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时间拖下去了。
显然,血清的效果并不完美,然而,这并不完美的清血又是自己唯一能救妻子女儿之物,如果不注射血清,俞朝霞和女儿都将变成楼下那些白痴一样的丧尸,注射了血清还有赌一赌的机会,于是奚加朝在自己还保留着最后一丝清明时,给妻子注射了血清。
“我还是失败了。”奚加朝叹了口气,对王路喃喃道:“血清并不能阻止我们变异成丧尸,它只是起到了一定的保护大脑的作用,而且因为俞朝霞注射血清时间拖得太晚,所以,它至今没有恢复正常人的智力。其实我的智力也是慢慢恢复的,在很长一段时间,我也和普通丧尸一样,凭本能在行动,我的智力是在一点一点复苏的,尤其是前一段时间,我就像一下子从梦中醒来一样,智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王路微微点了点头,这就可以理解为什么奚加朝并没有主动出卫生院攻击他们,以及陈薇谢玲上次来时,为什么没看到铁桶丧尸了,奚加朝此前也是在凭本能行事,只是智力比普通丧尸发达,所以能指挥它们,直到智力全面觉醒后,才懂得用护具装备丧尸并且设下天花板的伏兵。
王路突然想到一事,急切地问:“你说的智力全面恢复是在何时?”
奚加朝道:“我不记得确切时间,也就个把月吧。”
王路回忆了一下,差不多,也就是自己感染二度生化病毒的时候,看来起来二度生化病毒果然会影响丧尸智力发育,它不但造就了智尸,而且让奚加朝这样特殊的丧尸得到了进一步的进化。
王路感到无比的庆幸,幸好奚加朝“觉醒”时间不长,要不然,它为了保护妻子女儿的安全,一定会对崖山众人下手,那时候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奚加朝估计语言能力恢复也没多久,而且对着一群丧尸小弟也没法对话,一开始时,说起话来颇为生涩,但渐渐的,越说越流畅,说到此时话中居然隐隐带上了恳求之意:“我把自己来历都告诉你了,我夫妻俩个已经没得救了,但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她还没有出生,她应该还有机会。”
王路半晌没有出声,好一会儿才缓缓道:“我的疫苗,很宝贵的。”
奚加朝一愣,继而大喜:“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任何事。”
王路不置可否地嗯了声:“你的女儿很特殊,它是丧尸,却还在胎中,我不知道生化病毒给它造成了怎样的影响。疫苗如果直接打在它的母亲身上,也不知道对它有没有作用,如果直接打在胎儿身上,我担心母体又会对它造成再次伤害,很为难啊。最稳妥的办法,就是等它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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