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到东西大家都有份啊!”说话的是个身着白色亮甲的粗汉,五短的身材,却是横向发展,肩宽过四尺,全身盔甲雪亮雪亮的,手拿一根狼牙棒,脸上骄悍之色不言而喻。只见他叫嚣着冲向已经结阵的金乡军,大吼道“儿郎们,随我斯里查哈杀尼堪啊!”
事已至此,仓促之下,接战开始了——
最先与后金兵遭遇的是白蜡杆枪兵,此行没有铳兵兄弟,这是最大的吃亏,而且实现没有哨探,这是第二个失误,两两相加,似乎命运已经注定。
“杀!”快步抢上前去的斯里查哈的狼牙棒在空中划了一个漂亮到有些妖异的弧线,这道弧线不但把那个不住向前的金乡军士卒的脑袋砸到了地上,更把时间和空间在这刻定格了。最让人感到恐惧诡异的还是,势大力沉的狼牙棒,竟然将脑壳敲碎后,红白相间的脑浆喷洒到身旁众兄弟的身上、脸上,泛起阵阵的咸醒之味。
一脚把死者的尸体踢出老远后,瞪着血红的双眼的斯里查哈高喊道:“全部杀掉!”在白甲长官的严令下,凶残的几百后金兵在短短十几秒钟内,就用手上长弓,发出阵阵齐射,将前几排金乡军士卒钉在地上。
这些手握长枪的人在死前的最后一刹那的神情各异,但有一点确是共同的,就是他们眼神都充满着不屈和倔强。
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幕,让所有金乡军人心中的没有了最后一丝额侥幸,这一刻阵地的里所有人的眼中都充斥斗志,求生的斗志,不甘的愤怒,还有,为了弟兄雪耻的浓浓仇恨。
“全体注意,前进、刺击!前进、刺击!”随着最高指挥官排长孙二的那声好似从灵魂中发出的嘶吼命令声,金乡军和后金军的初战正式打响了。
第七章 死战不退()
面对着对面不计其数滚滚而来的后金骑兵铁流,排长孙二坚定而又决绝的命令,声声敲在五十几名弟兄心上,孙二声嘶力竭的发出吼叫:“明白的告诉众兄弟,我们今日的职责就是:去死!去战死!去为了金乡军的骨气和荣耀去战死!“的确,晏世轮给所有陆战兄弟们留下的一条死命令就是,一旦事不可为,则全力力保”平倭“新式战船的撤离,不能让敌人有可乘之机,更不能缴获。而面对海战被包围即将被俘时,务必人在船在,人亡船亡!这是每一批临到上船的海军弟兄,必须经历的宣誓。
副排长李六也在队伍当中大声的嚎叫着!——“对面,是几百后金精骑,我们这点人,不可能击退他们这些野蛮、狠毒的家伙。我们唯一的职责就是:用我们的战斗,用我们的鲜血,用我们的生命,告诉敌人,金乡军中并不缺少赴死的勇士。为了保卫我们的商馆、我们的家园、我们的百姓,众兄弟,不惜战死!!”
队伍中的50几人迅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吼声:“万胜!万胜!万胜!!”
队伍中的李六,心中哽咽着回忆:自己是自河南逃入当地商馆的流民,因为颇有勇力,而且识字,所以进入军伍中最早任副排长。在河南时,自家无一分地,屋无一片瓦。而到了基隆,自己有了地,也有了自己的家。那时,大人告诉我:这是我的财产,谁也不能拿走它,即使是当今的圣上,在朝的诸位大臣,也要承认这一切。
行伍中好多人都是泛起了此种想法,他们都是金乡军,都是整个金乡、基隆最受欢迎的人,平日里,享受着百姓的敬仰,享受着大人的优厚待遇,现在,回报大人的机会来了!
一阵乱纷纷的椅子声响过,教堂中的功民整齐的站了起来,同声宣誓:“苍天在上,神灵为证,吾族吾民,殊死奋战,捍卫子孙!捍卫家园!捍卫尊严!捍卫荣誉!
只是,面对着这50十几人,共分四排横队的小军方阵,虽然昂扬的斗志和惊人的战意感染了对方,但更多的是,惹来敌军一阵哄笑,随之前方的二十几名轻骑,发出了整齐的冲锋,这就是刚才最早出现的一幕。
“呦呦呦呦呦”,最前方二十几名轻骑不顾前方竖立起的枪阵,怪叫着拍马撞进了孙二的阵型。
“前队,分开阵型。”孙二高声大喊。以目前不到十人人的前队,硬挡快马冲击的骑兵是很不明智的。刚才仓促列阵,已经有人再也站不起来了。
阵势波浪般裂开,放入二十几名骑兵后,李孙二大声传令:“前队,闭合阵势”,随即,率着中间的几排枪兵,迎着着敌军杀去。
一名敌军借马匹的冲力,闪电般向孙二劈出一刀。孙二只管提枪横档,顺势稳稳压住敌人兵刃,身旁的弟兄已是心领神会,横排内三五杆长枪同时刺出,其中有一枪刺中了马的咽喉,不等敌兵反应过来,已经有两杆长枪刺入了敌兵的身体。
马匹轰然倒下,随后马身压住了那名骑兵的腿,一身惨呼,只余那骑兵在地上抽搐。
李六此时也解决了一个骑兵,旋即大呼:“保持战斗队形,四人一组,交相掩护,分割敌军。”
孙二闻言,大喊:“到我身边来,集结,分割敌军。”
金乡军每四人所组成战斗小组,平日的战斗训练结果开始呈现。大队的敌军被挡在外围,被分割成两三人的小股敌军,迅速的被刺倒在地。一旦小股敌军被清剿完毕,战斗小组迅速上前,在从大股敌军中切出一小块来,再把他们分割吃尽。
而已经登上“平倭”级三桅战船的金乡军海军弟兄们,已经操着船首的两门大将军炮,还有侧舷的弗朗机8磅炮,不时的开始发言,消灭着靠近海岸的敌军。孙二看到海军弟兄配合的成果,立即调整战术,命令前队及时的后撤,并保持长枪向前的姿态,后队挺枪掩护,随后已经变成后队的弟兄再次成为前队,再重复刚才的撤离,这在平时的队列操练是练熟了的,此时已经成为了众人保命重要保障。
随着时间的推移,胜利的天平开始向孙二倾斜。不光孙儿看出来了,就连斯里查哈也看出来了,刚才通过一番冲锋,本以为一鼓而下,怎知这帮邪门的台湾野人,竟然排出这么奇怪的阵形,前排冲锋的二十三名勇士竟然全军覆没,怎么向牛录交代?斯里查哈所在的牛录是镶红旗里面比较大的,竟有500多户编成,牛录大人是自己的小舅子,所以以白甲之位能有400多轻骑跟随,折损一点儿,将来对牛录都是无法交代的。反观这些野人,竟然只折损十几人?这是什么交换比?2:1吗?自打建州起事以来,就不曾发生过,这是哪路神仙的亲随家丁?
和斯里查哈一样心痛的是孙二,眼见十几个弟兄是活不成了,含着眼泪继续指挥战斗,2:1的交换率,大人说过,对阵骑兵,能有1:1就不错了,看来自己还是赚了,不觉间又有些小得意,正在此时,
牛角号突然响起,一霎时,正在孙二已经是稀稀拉拉的阵前猛攻的骑兵队潮水般退去,被分割的骑兵也开始摆脱缠斗,四散着向外面突围。
骑兵若是一心想跑,步兵是永远包围不住的,尤其是步兵兵力不足的情况下。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伤亡,孙二大声下令:“敞开阵势,放他们走。”
经过短暂的战斗,临近海岸的“基隆商馆”外,又恢复了两军对峙的局面。不同的是,后金骑兵越聚越多,孙二的众兄弟,由于伤重而支持不住,不时的在队列中倒下、陷入昏迷——这其中,包括李六。
斯里查哈越众而出,满语大声道,“念尔等真勇士也,可否放下兵刃,为吾效力?”说罢,张扬的扬起狼牙棒,后方众骑兵又是一阵“呦呦呦”的乱叫。
孙二摇摇头,决然的回答:“你今天既然来了,就准备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吧。我家大人的报复如雷霆万钧,今日一战,我军兵不过50人,你既使战胜我们,也算不上胜利。既然毁我商馆,毙我弟兄,就等待承受我家大人的恼怒,等待收尸吧。”
刹那间,云层裂开了一条缝隙,一缕阳光笔直的从天际照射下来,打在金乡军战士的身上,众军士们欣然的同声呼喝:“大人在上,我们来了。”
孙二乘机大喊:“大人是救苦天尊下界,他正看着我们,兄弟们,搏命吧,我们就要去忠勇祠报道了,忠勇楼上,定有你我之名姓,为了大人的恩德,拼了——”
为了掩护李六和商馆负责人以及众海军弟兄们撤走,孙二领着他认为最勇敢的十五个人拼死的向前冲去,他们没有一丝后悔,也没有一丝的害怕,他们脸上甚至没有一丝的表情,只是机械的按照操练时的要求,按照这孙二的哨声,向着凶恶的敌人,不停的前进,前进,再前进!
李六不顾箭矢就在自己的头顶嗖嗖乱飞,猫起腰整个人就象是一只猎豹一样拼尽全力向前飞奔。猛烈的海风,刮过了面颊,他还从来没有感到过海风竟然这么冷!坚实实而广阔的大地就在李六的脚下,但是,他却没有了那种和大地接触的安全感!李六在这一刻只觉自己呼吸紧张,只觉得他口干舌燥,只觉得自己双腿发软,在他的生命中,还没有这么坚定过,眼看着自己的兄弟一个个倒在自己的面前,而自己却拿不出任何办法,这种屈辱的无力感深深的击中了李六。“我必须活着!必须把这些野蛮的后金人所犯下的罪行,还有他们的作战特点,战斗能力,此战情形亲口告诉大人”
突然间李六背部传来胸甲和弓箭箭矢对撞在一起,背部胸甲碎裂的可怕声响,李六只觉得背部部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他双膝一软不由自主的趴到地上,旋即李六双手一撑,跳起来继续向前飞奔。还好他背部的胸甲在对战时中箭的次数要远远低于下面,总算没有被弓箭箭矢打穿,李六扑到张大明身上,放声叫道:“张大明你怎么样?”张大明是独子,排长孙二经常嘱咐要好好关照,不能把他留在这万里之隔的辽东!一定要带他回基隆。
“啊!——轻一点啊副排长!”张大明在地上挣扎了半天,狠狠咳出一口鲜血,才倒抽着凉气勉强对李六挤出微笑,道:“副排长你自称是打不死的耗资,我这个当小弟的怎么也得有个三五条的小命吧?原来我一直以为自己很是厉害,到了战场上肯定勇猛无敌,可是真正上了战场,见识过了我才明白,骑兵这个东西还真是不好对付,个人武勇根本每个屁用,还得是众兄弟齐心协力!步军克星这种称号还真不是盖的的”,虽然现在基隆军校还没有建成,但是往日的“教导队”,经常向他们灌输一些道理,比如,骑兵克步军,比如胸甲不能连续抗击箭矢,
李六看向张大明的伤时,他不由惊呆了。说句实话,张大明的运气还算不错,他没有被狼牙棒当场砸死,也没有被砸得缺胳膊断腿,只是在身上和大腿上嵌了几十块铁蒺藜,如果及时切掉腐肉,再让他休养两三个月,他还是生龙活虎的好汉一条!
但是现在他的大腿上鲜血在不停的向外流淌,在被铁蒺藜削开生生绽烈的肌肉下面,李六可以清楚的看到张大明被锋利铁蒺藜割断的一要腿筋!在这种敌众我寡,近距离交战的战场上一名战士的大腿受伤,这已经代表了死亡!
张大明苦笑道:“看来我是不行了。李六你要是还把我当兄弟,就多给我一个机会,我就算是死,也要多拖上几个垫背的!记着,如果能找回我的尸体,千万要把我埋进忠勇祠,我还想和众兄弟热闹热闹”
“放屁!”李六将一条布条缠在张大明的伤口上,大手一伸猛然将张大明甩到了自己的肩膀上,他放声狂吼道:“去你妈的忠勇祠,金乡军训练了我们这么久,就是希望我们在临死之前多杀上几个无足轻重的杂鱼骑兵小军?我答应孙二大哥要把你活着带回家,我这个副排长,难道就应该眼睁睁的看着你们一个个倒在我的面前,在你们的掩护下,象只疯狗一样落荒而逃?!难道我们死的还不够多吗?我特么不管了,从这个时候,我李六对天发誓,我绝对不会再抛下一你!”
张大明瞪着眼睛叫道:“你放下我,你扛着我,我们谁也跑不掉!那帮后金的孙子们,虽然野蛮,但是也是弓长力大,直透铠甲啊!”
“你特么快给老子闭嘴,要死就特么一起去死吧!”李六扛着张大明,竟然在这种绝不适合的情况下挺直了身体,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放声狂叫道:“兄弟,快特么闭嘴,咱们现在的任务就是回去给大人报讯,弟兄们折损这么多,我们得回去养好了伤给他们报仇雪恨!”也许是这句“报仇雪恨”激起了张达明斗志,伤重的他迷迷糊糊间保持了沉默
而他们身后正在发生的,是一场不忍目睹的战斗,是一场奋战至死的战斗。
志愿随排长留下掩护大家撤退的15名勇士,他们身后的战船已经升起吊桥,风帆已经张鼓,锚栓已经拔起,他们没有退路,只能死战。几名刚刚躺在地上金乡军战士,即使他们伤重昏迷,而随着金乡军特有的哨声,仿佛是兴奋剂一样,渐渐苏醒过来,而一旦苏醒,就会立即涌身扑向后金骑兵,拖着伤残的躯体,拖着断肢残臂,他们用牙咬,用头撞,甚至死死的抱住马蹄,任人践踏,只求延缓对方攻向泊船码头的步伐。肚肠流淌的孙二,一条腿已被砍去,他不屈的在地上攀爬着,眼角的余光已经看到了三桅战船扬起的风帆,想到了她无往不利的航行速度,笑了!他用他微弱的声音,吼叫着:“斯里查哈,如果念我是个勇士,就让我死个痛快。”然而,敌人的凶残远非常人想象,一根狼牙棒打断了他另一条腿,又是一根狼牙棒砸在他的头上,黑暗降临在他眼前,一切,都结束了。孙二在生命的最后,除了流露出诡异的微笑,喃喃的道“大人都在天上看着呢,等着你们死无葬身之地吧,哈哈哈哈哈哈哈”,用尽生命中最后的力气,他仰天长啸。
过了许久许久,后金骑兵都是沉默。他们一边纷乱的躲着远处不时射来的炮火,一边自斯里查哈以下,所有还剩下的三百多骑兵,竟然没人说一句话。自打从军以来,还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他们是什么人?台湾?台湾又在哪里?这些野蛮的后金骑兵,在经历了最初的沉默后,竟抽出腰刀,把每个金乡军战士的头颅砍下,“******,管你台湾台直,折了老子这么多弟兄,焉能留你全尸?”斯里查哈歇斯底里的砍下金乡军勇士的一颗颗头颅。但是其余骑兵对刚才的一幕幕仍然心有余悸,这些人真的死透了吗?真的不会再扑起来了?见到四下无事,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了首级收割的队伍中去。
此战,金乡军驻黄古岛堡二级“基隆商馆”陆上驻军五十三人中,战死四十二人,重伤九人,轻伤两人,无一人被俘,无一人退缩。与后金这样惨烈的第一战,虽然没能引起后金军的注意,但是也留下了“金乡军”临阵悍不畏死的美名!打出了金乡军的威风,打出了金乡军人的昂扬战意!
十日后,基隆军港。
望着整齐的跪在地上的三十几名金乡军战士和辽东商馆负责人,已经回到基隆的晏世轮默默的流下了眼泪。和晏世轮一样,听完趴在担架上气若游丝的李六,诉说完惨烈的战事后,自晏世轮以下,宁凤晨、宗钧杰、万炎武、费绍航、温镇峰等人,无不掩面而泣。晏世轮用激昂悲壮的语调高唱——“魂魄归来兮,吾金乡军之忠魂!”
“你们面对的,是大汉民族有史以来,遇到的最原始、最恶毒、最野蛮的敌人,你们打出了我金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