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鼎革- 第40部分

第82章　天罗地网（）　
当然也有少数乡绅叫苦连天但无可奈何，过去各个集市由这些乡绅设卡征收商赋而成为富甲一方大户，现在突然被收回权利当然内心不甘。

　　　　现在大明王朝在四钏统治早已经土崩瓦解，蓬州政权不过是众多流寇政权中间的一个孤岛，杨麟掌握蓬州军政大权无人能制，摆脱各种束缚之后，在推行新政的同时，也开始对古代衙门重新再造。

　　　　首先改变过去治不下县，地方完全自治的现状，依托各地集市建立乡公所，选派支持者出任乡长、公差。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古代读书人虽然社会地位非常高，一些贡生也会获得一些经济优待，但大多数没有考上举人进士的读书人文不成武不就，生活非常艰辛，在地方更是惹得一些农民嘲笑，说什么穷秀才，酸秀才，孔乙己什么的。

　　　　现在杨麟独掌蓬州大权，在地方建立乡公所，并对衙门进行改造，在淘汰那些为非作歹胥吏的同时，优先聘用开明读书人、声誉较佳的里甲长、伤残里兵充任衙门书吏、地方乡长与公差。

　　　　现在各个集市乡公所有乡长一人，公差2…5人（一万人以下乡公差2人，超过万人的，每增加5千人增加一名公差）。

　　　　相比洪武爷朱元璋所订公差正俸5两9钱银子，现在乡长正俸只有8两银子，公差6两银子，虽然不高，但大头则在各种绩效提成。

　　　　征收田赋有提成，征收商赋有提成，一年下来乡长完全可以拿上四十两银子，公差可以拿上二十四五两银子，在地方完全够得上小康。

　　　　很多科举无望的穷读书人、里甲长为了出来做官做书吏、乡长、公差，为保护到手利益大家慢慢凝成一根绳。

　　　　由于大家多为本地人士，在地方同窗旧友盘根错节，现在又竭力巩固与保护自己利益。

　　　　看到官府在地方迅速的建立起巩固政权，一些人还想鼓噪地方百姓，最初一些不明真相的乡亲也受到影响，但慢慢的他们发现操作空间越来越有限。

　　　　仿佛一夜之间，各个交通要道都刷上各种标语，意思言简意赅：

　　　　如官府安置流民

　　　　参加里兵光荣，保境安民真英雄。

　　　　打倒土匪恶霸，反对敲诈勒索，保护百姓安全。

　　　　铲除小偷小摸，保卫财产安全。

　　　　反对摊派，一切形式摊派都是贪污行为。

　　　　上等良田田赋每亩1斗小米，上等旱地每亩6升小麦。

　　　　壮丁丁赋每人1钱2分

　　　　商赋3…5厘

　　　　………

　　　　这在古代闻所未闻，看到消息之后大家半信半疑，自古以来哪有官府不摊派的？

　　　　识字的高声念着，然后摇了摇头，这虽然是老百姓梦寐以求的，但从古到今即便太平盛世也不能做到啊。

　　　　不识字的虽然黑脸露出一丝微笑，但也暗自摇头不已，一个个嘀咕只要做到一两样就是青天大老爷了啊。

　　　　大家在村口议论着，在集市茶馆议论着。

　　　　大家都是本地人士，一个个知道底细，这些新被任命的乡长、公差多为地方正派人士，在地方上颇有威望。

　　　　最初大家感受不深，但慢慢的一些人才发觉其中玄妙之处。

　　　　这些乡长、公差多为本地正派人士，大家在地方知根知底，如同官府安插在地方的各个眼线，再通过他们连接各个里甲长，连接地方村民，而一举改变官府在地方统治漏洞。

　　　　为了保住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权位，为了升官发财，也为了彰显保护地方安宁，这些新任乡长、公差开始行动，为官府剿匪提供情报，有的更是发动地方民壮。

　　　　先是地方小的土匪一个个落网法办，然后就是那些大股土匪，到一个月之后，连黑风寨当家的黑豹就坐卧不住了。

　　　　在大厅之上，黑豹听到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小心：

　　　　恶狼山的土匪被剿灭，包括当家的王大麻子在内大小土匪五人被杀。

　　　　土匪窝的土匪被剿灭，包括当家的尹老二在内的大小土匪三人被杀。

　　　　…。。

　　　　每天都有土匪窝被端的消息，众人惊慌失措，黑豹也叫苦连天。

　　　　作为方圆四五十里较大的土匪头子，在地方做惯了土皇帝，过去游走在官府、姚黄之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称霸一方好不快乐。

　　　　自古以来官府从来没有统御到县以下的，这次官军重新光复通江县，大家认为不过如同往日模样，官府维持名义上权利，地方天高皇帝远，乡绅土匪恶霸称霸地方，实际统御地方。

　　　　但现在来看完全不是这回事，短短不到一个月时间，官府在各个集市建立乡公所，虽然只有3…5个人，但如果加上地方里甲长，地方实力不容小视。

　　　　乡公所重新对各个里甲长进行任命确认，过去里甲长主要作为官府狗腿子摊派钱赋、劳役不同，现在里甲长虽然也会参与土地清丈、户口清理、地方治安维持等工作，但可以光明正大的获得各种报酬。

　　　　甲长年俸5钱，里长年俸1两银子。

　　　　除此之外，像赶集天参与商赋征收、土地清丈、户口清理、钱粮征收都有报酬，每天3…5分银子，比起地方长工短工差不多。

　　　　更重要的是如果干得出色，或者立功受赏，被提拔为乡长、书吏、公差也是可能的。

　　　　大家最初对新政颇为怀疑，但随着一个个官场成功故事传开之后，这些里甲长都起了心眼。

　　　　为了立功受赏，为了改变自己贫穷面貌，这些乡里长、地方公差如同钉子一样牢牢钉在地方，早上稍稍有一点风吹草动的，晚上就传到了官府之中。

　　　　在乡公所、地方里甲长、地方读书人、地方壮丁等参与编制的天罗地网之下，往日为非作歹的地痞流氓、土匪恶霸无处遁形。

　　　　短短一个月时间，就有十余个流寇被地方乡里长抓获。

　　　　短短半个月时间，蓬州兵就在地方乡里长配合下捣毁三个土匪老巢，抓获逮捕二十余个惯匪。

　　　　想到各种传闻，黑豹心有余悸，准备逃窜，但师爷黄半仙则认为蓬州兵虽然颇为强势，但强龙难压地头蛇。

　　　　杨麟一改过去常规做法，将商赋征收权收归官府，不但断了地方豪强生计，而且还断了衙门衙役的财路。

　　　　现在蓬州兵大兵压境大家不敢反抗，但等主力撤走之后，必然与地方乡绅、衙门衙役矛盾激化，到时候定可收渔翁之利。

　　　　元山场何老爷过去是地方一霸，承包场口税赋征收日进斗金，现在虽然被官府压制交出集市管理权，但作威作福惯了的何老爷怎么可能忍受如此奇耻大辱？

　　　　何家二公子早就放出话，现在先让那些酸秀才得意，等蓬州兵撤离之后再给大家好看。

　　　　既然如此，清风寨为何不与白道上的何老爷等人结盟，双方互通消息，暂保地方平安，待得蓬州兵退走之后再夺回地方控制权？

　　　　想到双方过去交情，黑豹连连点头。当即打扮一番，带着两三个随从化妆来到何家大院。

　　　　往日人来人往的何家大院大门紧闭，二狗子大呼小叫，好不容易才叫开大门，一行人方闪入大院之中。

　　　　看到一副短身打扮的黑豹，何老爷大惊，招呼家丁将人往外面赶。

　　　　众人颇为恼火，黑帮一把推开家丁，怒道：“何老爷，你怎么睁眼不认人？我是黑豹，我们过去是有交情的。

　　　　三年前你为谋取保长职位，可是派何老二到我们清风寨，大家一起设计谋划前任保长的。”

　　　　何老爷大惊，虽然不敢像最初那样赶人，但还是连声否认，死不认账。

　　　　见对方服软，黑豹窃喜，笑道：“何老爷，很多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你对得起弟兄，弟兄也不会违背江湖道义的。

　　　　现在蓬州兵一天到晚剿匪，我要求非常简单，我们互通消息，官府若要征缴黑风寨，你帮忙通一下消息就可以。”

　　　　何老爷连连摇头道：“黑豹啊，这个杨麟可不同其他的，这次进入通江县，县府衙门书吏、公差换了一大半，现在人我都不认识，我怎么可以与你通消息？

　　　　还有新乡长王老三一天到晚担心我带人夺权，一天到晚派人顶着我何家大院，老夫现在自保尚且力不从心，怎么能够为你通风报信？”

　　　　黑豹内心一紧，迷茫的看着对方道：“俗话说强龙南压地头蛇，何老爷你是地头蛇，根本不用怕对方啊。”

　　　　何老爷长叹道：“老夫是本地人不假，但这乡公所的乡长公差，三个就有两个是本地人啊。

　　　　老夫过去是地头蛇，那是因为老夫过去能够在场口征收税赋，来往客商要在场口做买卖必然拜老夫这个码头。

　　　　但现在不同，杨麟推行新政，清楚明白的告诉世人，那就是通过新政成功换取官府不再摊派，换取官府不再征收劳役。

　　　　往年田赋每亩征收到3斗5斗，很多人收了粮食缴了田租田赋根本不够吃逃荒，现在田赋不过1斗，地方上老百姓都说过去多征收的全都被我们这些地保、衙役、官员贪了。

　　　　老夫现在虽然在地方上有一点影响，但再也不能在地方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啊。”

　　　　看对方长叹短嘘的，黑豹感到一阵心悸，抬头看着对方道：“何老爷，官府现在剿匪，我清风寨也难有什么出路，你读过书有学问，你说说，现在我该怎么办？”

　　　　何老爷长叹道：“人无百年好，花无百日红，杨麟断了大家生计，大家虽然敢怒而不敢言，但势必难以持久。

　　　　现在其气势正盛，你不如暂避其锋芒，待得蓬州兵退走之际再卷土重来，将来这方圆十里未尝不是你我说了算？”

　　　　想到其他山寨土匪相继被剿，黑豹无可奈何只得应允。

　　　　一行人匆匆赶回山寨，黑豹召集众人分散财产，有家室走不开的在亲戚朋友家躲避，无牵无挂的则跟随黑豹逃往达州。

　　　　众人哭声一片，有的更是高声大骂，什么世道，做土匪就不行，还要人活吗？

　　　　骂虽归骂，但从今以后大家各奔东西，这散伙饭还是要吃的。

　　　　厨子宰杀一头猪，大家边喝酒边吃肉边高声叫骂，一个个喝得醉醺醺的，大家在这大厅之中倒头就睡。

　　　　朦胧之中，听到一两声道刀剑相撞声音，黑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厅之中灯火通明。

　　　　众人大惊，黑豹跌跌撞撞的爬起来准备逃走，但头重脚轻的怎么跑得过眼前这些精壮汉子，还没有跑几步就被打翻在地，被两个汉子按倒在地，五花大绑的绑到一个将军前面。

第83章　伪君子（）　
一桶凉水泼在身上，黑豹浑身打颤酒意全无，眼睛眨了眨，张口说道：“你，你，是什么人？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你凭什么袭击我们黑风寨？”

　　　　众人哈哈大笑，旁边一个书生模样的骂道：“都说你这黑豹三头六臂的，在地方歹势做尽怎么没有想到今天？

　　　　你是土匪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我们是官军当然势不两立哦。”

　　　　在活捉姚天动，光复巴州的贵仁县、通江县之后，杨麟将蓬州兵更名为义勇军。

　　　　听到落入义勇军之手，黑豹还是颇为不信，连连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我这清风寨虽然不是龙潭虎穴的，但也暗布机关。

　　　　你们义勇军虽然厉害，但要避开这些机关难上加难。

　　　　一定有细作，否则的话你怎么可能杀我们一个猝不及防，一夜之间清扫黑风寨？”

　　　　杨威感到好笑，凑上前，哈哈笑道：“看来你这个黑豹不赖，那你说说，哪个是细作，那个是叛徒呢？”

　　　　何老爷过去所作所为，黑豹感到一阵心悸，如果不是何老爷暗中使坏，怎么刚刚回到山寨老巢被端？

　　　　既然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黑豹为了发泄清风寨被袭的怨气，当即和盘托出双方往日种种非法勾当。

　　　　杨威等人越听越心惊，想不到这次剿匪竟然惹出如此多是非？

　　　　义勇军光复通江县之初就派人牢牢盯住清风寨，盯住黑豹，随着各地乡公所逐渐建立，各里甲里长甲首重新确认，官府在通江县的统治慢慢得到恢复。

　　　　在乡公所、地方里甲长等地方基层组织配合下，一些小股土匪逐渐落网，地方日渐安定，听到官府轻徭薄赋不再摊派不再强征劳役之后，流落他乡的流民也逐渐回到家乡。

　　　　看到局势日渐稳定，杨威将打击目标对准黑风寨，对准黑风寨上的土匪头子黑豹。

　　　　这几天派出细作化妆成樵夫、货郎模样打探消息，以便为大军清剿提供情报。

　　　　而看到周围山寨、小股土匪相继被剿，黑豹也坐卧不住，这天一大早亲自带人下山前往何家大院与何老爷会商，如此山上防备空虚。

　　　　小队长杨勇见机可趁，一面派人报告把总杨威，而亲自带着三五个人摸上山寨躲在暗处。

　　　　在何老爷家黑豹求救无门，回到山寨下令解散山寨之际，杨威率军趁虚而入，在躲在暗处的杨勇配合之下一举破了黑风寨，活捉当家的黑豹。

　　　　事情进展太过顺利，事后当事人黑豹都感到匪夷所思，一心认为被被心狠手辣的何老爷出卖，当即和盘托出两人过去违法勾当。

　　　　不要看何老爷现在在地方家大业大，富甲一方，十年前不过是地方私塾老师，有空没空帮助地保写写书信获得打赏。

　　　　一来二去的，何老爷慢慢的与县衙书吏衙役有了交情，更眼红前任地保刘老二坐地收钱，日进百金的事业。

　　　　何老爷秀才出生，见多识广心眼活，设计刘老二与县衙苟都头两人见风吃醋，心生嫌弃。

　　　　然后由黑豹出面打劫苟都头家人，造成双方火并，最后再由黑豹带人收拾刘老二，永绝后患。

　　　　何老爷在两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出尽风头，以及于在刘老二倒台之后顺理成章的出任地方

　　　　想不到剿匪剿出这样一个惊天大案，在审判无误之后，杨威与知县刘先发一合计，马上派出衙役传唤何老爷，传唤证人细加审问，果然是一桩谋官的惊天命案。

　　　　多年官司被当场揭破，往日道貌岸然的何老爷跪在大堂之上痛哭流涕，感叹之余，众人也为地保权势，为明末官场腐败触目惊心。

　　　　响水集虽然只是普通一个集市，地保虽然只是官府与地方乡绅之间中间人，但有权协助官府征收钱粮，在官员看来不过是不入流下贱的粗人，但在地方可是说一不二的，作威作福的土皇帝。

　　　　每逢赶集，地保带着三五个狗腿子征收钱粮，只要到集市买卖东西都需要缴税，一场下来七八两，再加上其他收入，一年足足有千两之数。

　　　　官府高高在上脱离民众，要摊派、要强征劳役，这些都需要依靠地方地保与里甲长，过去朝廷不加征三饷不好巧立名目，现在朝廷加征三饷地方地保更干得不亦乐乎。

　　　　碰到有钱没势的，巧立名目强行摊派，今天加征这个科目明天加征那个科目，官字两张口谁人说得清？

　　　　再说了人家也是秉持官府规定强征劳役，就是要你家独子、丈夫征为劳役。你给钱少了，你态度稍稍不敬公事公办，等着家破人亡吧。

　　　　因为官府强行摊派，因为地保巧立名目，多少家庭家破人亡，多少家庭被逼无奈逃离住所成为流民。

　　　　虽然这些钱不能够一个人吞，就像何老爷一年能够捞过三四千多两银子，除掉孝敬官员、书吏、衙役开销之外，每年能够余下千两银子。（明朝中等家庭年收入不过二十两而已，一个小小地保净余下50个家庭财产。）

　　　　而依靠这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