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二稍微有点不解地问道:“少爷,为啥不多要水田?”
这就是明朝百姓思维出发点跟陈耀祖不一致的地方。
尽管明朝中后期商业和手工艺已经较为发达,但在普通老百姓的眼里,能产粮的田地才是生存的根本。
陈耀祖当然不一样。
他可是从后世发达的商业社会过来的人,那些水田他又不可能亲自去耕作,与其与民争利,还不如把目光盯上更有价值的工业生存和商业。
关于这点他也懒得跟袁二解释,他说道:“剩下的就选一些上等的水田吧,选哪些你跟张老伯商量。”
陈耀祖指了指一直跟在身后的张老汉。
张老汉此时已经听呆了。
从陈耀祖刚才和袁二的对话中,他大致明白了上合村将迎来新的变化,而主人就是眼前的这位公子。
只不过对张老汉而言,他最关心的还是他自己的事。
趁陈耀祖闲了下来,张老汉有点结结巴巴地问道:“公子,上次那位陈大人和小女的事……”
这让陈耀祖稍微有些意外,他问道:“袁大人可否遣人上门提亲?”
“尚未。”
这下陈耀祖又对袁云奎有点不满了,他扭头跟袁二说道:“那个袁大人真有点不靠谱啊!这样,你即刻寻一个媒婆,上门来提我家老陈提亲。”
然后,陈耀祖又转向张老汉,问道:“老伯,你想要什么聘礼?”
他问得这么直接,这下可让张老汉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随意就好。”憋了半天,张老汉才憋出了这么一句。
既然要成为自家亲戚了,陈耀祖怎么能随意呢!于是他盘问起张老汉的家境来。
“老汉家原本有几分旱地和五亩水田,家境还算殷实,后来为给儿子娶亲,水田典押给了文炳荣……”
这又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原来,张老汉一家迁到这里来之后,原本分了五亩和一些旱地,精耕细作之后,除了养活自己一家之外,把剩余的粮食变卖了之后,还能有些积蓄。
三年前,家里用积蓄新修缮了房屋,准备给长大成·人的儿子娶亲。
不过因为积蓄不足,张老汉便以水田做抵押,咬牙向文家借了五两银子,准备给儿子当聘礼办喜事。
当时和文府约好的是月息五分,秋后粮食收成后变卖粮食连本带利一起还。
张老汉算了算,五亩水田一季收成下来约能收15石稻谷,刨去留下来给自家吃的,应该还能卖个10两银子左右,还清文府的本息绰绰有余,于是便咬牙借了这笔高利贷。
谁知道,庄稼快到收成的时候,一夜之间,却莫名其妙地被糟蹋光了,导致他当即颗粒无收。
于是悲剧发生了。
利滚利之下,那五亩水田很快就变成了文府的资产。
不得已,生存,张老汉只好反过来向文府租了两亩水田,以供自家食用。
自此,张老汉就成文府的佃户。
“现在想来,当时糟践粮食的事肯定是文炳荣派人干的!”张老汉气愤地说道。
这还用说吗!这就是典型的巧取豪夺,文炳荣这样的事不知道干了多少,否则的话,他那么多的田产怎么来呢?
这就是明朝官绅阶层对下层老百姓的盘剥,文炳荣在上合村则把这一点做到了极致。
陈耀祖有点不死心地问道:“那你怎么不去官府告他?”
张老汉回道:“我敢吗?文炳荣和县衙的人好得穿一条裤子,能告赢才怪。以前也有人告过,可不仅没告赢,反而被文炳荣派家丁将人打了个半死!”
当张老汉说起这些的时候,还非常的愤愤不平。
陈耀祖又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的判断没错。因为贪腐,下层老百姓已经对官府彻底失去了信任,甚至已开始带有仇视的心理。
而张老汉之所以迫不及待地想把女儿嫁给自家老陈,除了看老陈人才不错之外,大概也想为自家找个靠山,以免以后再受欺负。
想了想,陈耀祖说道:“那聘礼就定为纹银一百两、水田五亩如何?”
张老汉惊叫道:“太多了太多了!”
在张老汉看来,他之所以答应这门亲事,一来是看女儿也很情愿,二来,确实也想给自家找个有力点的靠山。在彩礼方面他确实没有多做期望。
按照当时的风俗,大户人家买一个使唤丫头只需四五两银子,娶个乡下姑娘做小妾也不过是花费二三十两聘礼,现在陈耀祖一口气就给出了一百两,还加上了五亩水田,怎能叫张老汉不嫌多?
要知道,光是这五亩水田,现在花上百两银子也未必能买到。
对于自家未来的亲戚,陈耀祖当然不会小气,能保证他们能过得富足殷实是最起码的,因此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张老汉欣喜。
他唯一不明白的地方是,这位公子为啥可以帮陈大人做主?
于是他问了出来。
陈耀祖这下有点尴尬了,不知该怎么作答。
在一边听得热闹的袁二出来解围了:“这位就是陈大人家的公子,以后文府也将变成陈府了。”
这下轮到张老汉惊讶了。
儿子替老子续弦,这在古往今来也是奇事啊!
张老汉跟没想到的是,自己一不小心竟然攀了这么大的一门亲事,连文府都将成为未来女婿家的私产。
正当他惊喜交加之时,一位村民远远地跑了过来,大喊道:“张老汉,你快回家,你儿子被人打了!”,,。请:
第67章 目标罗教()
张喜地是张老汉的儿子,今年刚刚20出头。
在失去了自家的土地之后,与老实巴交的张老汉不一样,年轻的张喜地彻底恨上了文炳荣一伙,他不愿意再跟父亲去帮文府卖苦力,于是进了新安县城,在鱼市码头找了一份雇工的活计。
这份工作还算不错,每个月还能攒下一两左右的银子来弥补家用。
张喜地干得很卖力,他希望因此能招老板喜欢,给他涨点工资,他好多积攒一点钱。
在家里出了变故之后,张喜地一直有一个愿望。
家里的地是因为帮他娶亲弄没的,他希望自己能多赚点钱,有朝一日能帮家里把地买回来。
谁知道,今天又不幸遭了横祸,莫名其妙地就让人打了。
亲戚家出事,小白碰上了自然不能不管,于是他带着袁二跟上了张老汉。
张老汉的家就在上合村的东部,离文府不算近也不算太远。
可以看得出来,如果不是没了田地,张老汉一家确实还算是过得很殷实。
就以他家来说,这是一座砖瓦结构的三合小院,和陈耀祖家在县城的那栋差不多。如果是放在新安县城,这栋房子起码值个五六十两银子。
不过张老汉一家现在很忧伤,因为张喜地现在躺到了自家床上,嘴角还带有血迹。
陈耀祖又一次见到了他未来的后妈张喜娥。
不过在见到陈耀祖之后,张喜娥慌忙见了个礼,就赶紧回避了。
比较尴尬的见面。
张喜地的妻子是一位还算端庄的乡下妇人,现在正在床边抹着眼泪。
张喜地现在的样子确实有点凄惨,一看就是遭过毒打的模样。
“怎么回事?”陈耀祖先问了起来。
张老汉的妻子是一位老实巴交的农妇,看着陈耀祖有点迷糊。
“这位是陈公子,上次跟你们说过的陈大人家的公子。”
张家人心里有数了,连忙也跟陈耀祖见了个礼。
回答问题的是含泪的张喜地媳妇:“具体还不清楚,喜地是工友送回来的,据说是罗教的人的。”
罗教?
在这个年代罗教就已经开始涉足了广东吗?
陈耀祖稍稍有些吃惊。
他又问道:“那送他的工友人呢?”
“刚刚走了,说是要回城。”
陈耀祖想了想,吩咐袁二道:“你骑马追上那些工友,然后带他们在县城门口等我。另外,去北校场通知袁小姐她带着那帮小子,准备跟我去揍人!”
袁二听从吩咐,立马出名了。
很显然,陈公子是要帮自家出头了。张老汉有点担心地问道:“这样会不会把事情闹大啊?”
张老汉这是担心惹上惹不起的麻烦。
“放心吧,在新安只有别人怕我,没有我不敢惹的人!”陈耀祖相当的有底气。
明朝大名鼎鼎的罗教,很多人可能惹不起,不过陈耀祖可不怕,他正缺一个立威和练兵的对象。
敢把手伸进新安,还揍了陈耀祖未来的亲戚,这怎么行!
陈耀祖又跟张老汉说道:“你找一辆牛车,把他送进县城的医馆医治。”
一听这话,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张喜地急了,他停止了呻吟,微弱地说道:“不用,我无大碍,躺几天就好了,别糟蹋银子。”
陈耀祖又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张喜地的想法。
对于家境一般的老百姓来说,最怕的就是生病。
生病不仅干不了活,还得花费不菲的银两,穷一点的家庭甚至看不起病,就只能在家里耗着。
“放心吧,谁打你的,这汤药费谁出,我加倍给你找回来。”
有了陈耀祖的承诺,张老汉先动了起来,出门去借牛车。
这可是他唯一的儿子,他可不想因为银子而耽误了儿子的病情。
再说,等陈家下聘之后,他家很快就不缺银子了。
半个多小时之后,陈耀祖带着张老汉等又回到了新安县城,袁二、袁咏怡已经带着那帮小子等在城门口了,后面还跟着几个军油子。
那帮混小子们都很兴奋。
看来,一连训练了这么多天,他们都有些憋坏了。
“你先带着张老伯他们去医馆给他医治。”
陈耀祖掏出了几两银子递给了候着的袁二,又指了指躺在牛车上的张喜地。
袁二干这些事情自然是非常熟悉的,他依言带走了张老汉家人。
“耀祖哥,去揍谁?”
看得出来,袁咏怡这段时间也有点憋坏了。她虽然也坚持在训练,但陈耀祖经常,她慢慢地就觉得训练无趣了。
袁咏怡和那些混小子可不一样,她对未来并没有太大的追求。她之所以坚持参加训练,是因为这是她所小海子的大事。
现在有更好玩的事了,她当然兴奋。
“先等等,问清楚情况再说。”
陈耀祖笑着摸了摸小萝莉的头,转向了拉着一辆马车候在一边的两位后生。
很显然,陈耀祖弄出来的这个阵势有点大,虽然那两位后生已经知道了这是要为他们去出头的,但还是有点胆战心惊。
在陈耀祖的询问之下,他们还是结结巴巴地说了起来。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新安临海,自然就有一大帮人以捕鱼为生,慢慢地,在新安的蛇口一带就发展出了一个很大的鱼市。
渔民们一旦出海有大的收获归来,就会把渔获送往渔人码头集中处理。
在渔人码头的鱼市上,也汇集了的商家,在收了鱼之后,稍作处理之后,再把这些海鲜或者干活销往广东省内甚至是全国各地。
有跨地域销售行为自然就涉及到运输,因此码头上也集中了一些船行,专门来承担这些鱼货的运输事务。
张喜地就是在其中的一家船行当搬运工人。
不久前,渔人码头新开了一家船行,也要来抢这档生意。
而且,这家新的船行自称是罗教的,行为相当的霸道,一来就把目标就对准了其它的船行。
原本来说,抢生意有竞争是很正常的事情,可这家新船行却准备霸市了,行为日益嚣张,开始和别的船行有了冲突。
今天就轮到张喜地所在的船行遭殃了,正在干活的工人们被那家船行的人打了,张喜地尤为严重。
呵呵,罗教!
陈耀祖觉得他们是欠收拾了!请:
第68章 海门兄弟会()
罗教,在明清历史上可是小有名气的一个民间教派,只稍微弱于大名鼎鼎的白莲教,有一段时间甚至与其相提并论。
罗教的创始人罗清出身于漕军,突然有一日“遇邪师,授以法门口诀,静坐十三年,忽见东方一光,遂以为得道”,他综合道教与佛教教义,建立罗教。
罗教信奉“心造一切”,即一切苦难都是因心中的**而生,主张“无为”,因此又被称之为无为教。
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因为罗清的出身,因漕运聚集在一起的跺工、水手、纤夫成罗教的第一批教徒,最先是在江浙一带围绕漕运来讨生活,后来慢慢发展到赣、闽、两湖两广等地。
这部分围绕水运来讨生活的罗教徒,到后来发展成大名鼎鼎的漕帮以及在后世相当有名气的青帮,可谓来头不小。
在最开始,罗教只不过是水手间的互助团体,但因为有了信仰和组织,后来更是跟监管漕运的宦官、官吏建立了利益输送关系,行事便益发张扬,碰瓷、欺行霸市等。
很显然,随着新安的逐步发展,水上运输业务逐渐兴旺,罗教已开始把手也升到了这里。
罗教确实是一个不好惹的民间江湖势力,不过陈耀祖却不怎么在乎。
他现在是以游戏的心态在过着梦中的生活,如果一个小小的罗教都能让他憋屈的话,那这个游戏就没法玩了。
就算是天要塌下来,陈耀祖也准备先把天捅出一个窟窿再说。
“跟我走!”
陈耀祖带着一众人马往蛇口方向走去。
蛇口的渔人码头位于新安县城南方临海一带,从县城过去还有十来里路,因此一番奔波是免不了的。
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码头。
在两位雇工的指点之下,陈耀祖带人来得了那家船行。
从位子上就能看出这家船行的霸道,作为新来的一个船行,现在竟然占据了码头上最好的位置,这只能是欺负别家强占的了。
陈耀祖带着十几人往船行门口一站,很快就有动静了。
一个中年汉子带着二十来人立即就围了过来,手里还拿着刀枪棍棒。
离陈耀祖还有四五步远,中年男子站定了。
他们显然对袁咏怡身后几个穿着千户所军装的军丁有所顾忌,并没有立即采取行动。
陈耀祖身边的两个雇工此时却有点畏缩了,可能是在他们手上吃过大亏的缘故。
这伙人看起来确实够凶悍的。
见到这一场面,很多码头工人都围了过来,远远地站定了,开始看热闹。
很显然,这些都是被罗教帮众给欺负怕了的渔民和码头雇工。
带头的中年男子有动静了。
他先是双手一抱拳,冲陈耀祖说道:“这位兄弟,先递个门坎吧!”
这明显是罗教惯用的江湖切口,那帮混小子都听不明白,一齐看向了陈耀祖。
陈耀祖对这些切口懂得也不多,不过他知道递门坎应该是报门派的意思。
这个江湖是必须要混的,确实得有个亮出去的门,于是陈耀祖不加思索地回道:“海门兄弟会。”
不过陈耀祖并不打算这么无聊地跟对方纠缠下去,他又冷冷却很霸气地说道:“少跟我玩你们那套,谁打了我兄弟,交出来吧!”
这下中年男子不干了,他眉毛一扬,阴着脸说道:“咱罗教行事,从来没有交人的说法。”
这气焰必须得压制!
陈耀祖不再废话,直接发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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