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们愿意,这未尝不是一条路。”
严世方呼地站了起来:“不不决定对不行,家叔要是知道是我干的,非亲手杀了我不可”
范冲已经朦胧能看见一点东西了,手中长剑横在胸前,瞧着眼前两人,雾蒙蒙的看不清是谁,目光先是盯着司徒策方向,又瞧向刁鹏,也不知道哪一个才是司徒策。
司徒策心想,既然严嵩能鞭笞受贿的大姨,不给侄儿找官做,遇到这等事情,大义灭亲的事情只怕也能做得出来反正也不是他自己的亲生儿子。当下笑道:“不必紧张,你们不愿意,我自然也不会将你们扭送归案。”
严世方知道,眼前这位刑名师爷会道法,而且很是高深,能掌中发出闪电雷霆,打是打不过的,就算打得过,杀了他也是于事无补,因为他们已经将画像送到叔父严嵩那里去了,以严嵩的精明,稍加查问,便会知道一切,那时候,可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严世方立即扭头对范冲呵斥道:“你搞什么,把剑收了”
范冲忙答应了,哗的一声,剑没入腰间不见了,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还剑入鞘的。
严世方长揖一礼,道:“司徒先生,还请救命啊,若能救得性命,我一定重重报答雨你”
司徒策很是好笑,心想你一个穷得假扮公差打劫的货,你怎么报答我?靠你叔父严嵩?他可不会听你的话。不如卖个好给你,做个无奈的顺水人情好了,当下正色道:“我若贪图钱财,莫不如将你送给锦衣卫,我相信他们给的钱财,绝对远远超过你的。对吧?”
严世方神情颇为尴尬,道:“这个……,我是没有金银之物可以酬谢先生,但是,我,我可以来世结草衔环,报答先生救命之恩啊。”
司徒策差点笑出声来,用这种虚无飘渺的事情作为酬报,也亏他想得出来,不过,他穷得这样,也只有用这种来生的许诺作为报答了。当下摆手道:“行了,不用说了,咱们好好商量这件事该如何办吧。”
严世方道:“这件事只要我叔父不知道,就好办”
“是吗?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锦衣卫可不是吃素的,他们现在已经摸到了你们的尾巴,已经抓到蔡耀,顺藤摸瓜,你说能不能找到你们?锦衣卫跟东厂势同水火,朝野上下斗得是鸡飞狗跳的,抓到了你,你猜他们会怎么办?”
“他们,他们会把我交给我叔父……?”严世方一想到后果,不寒而栗。
“没错你还是非常聪明的,你是严阁老的亲侄儿,他们不好直接判你的死罪,把你交给你叔父严阁老,这才是最高明最毒辣的以严阁老的秉性,他会将你依律处死,——杀死自己的亲侄儿,这种痛比他们直接判你死罪不是更毒辣吗?”
严世方恐怖地点着头,仿佛已经感觉到屠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凉飕飕的。
司徒策接着说道:“仅仅杀掉你还不够,锦衣卫会最大限度地利用这件事,收取最大限度的好处。知道是什么好处吗?”
严世方惶恐地摇摇头。
司徒策道:“你指使两位东厂鹰组杀手杀了锦衣卫同知的亲属,劫了钱财,这本来只涉及到你个人的罪行,但是,他们只有把这件事上升到东厂锦衣卫之争上,上升为东厂杀了锦衣卫的人,而且是卑鄙的杀人劫财,这样对东厂的打击才足够大,才会让皇帝恼怒你们东厂,那时候,东厂就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严世方房本来只是直觉地觉得可能会把自己交给叔父严嵩,让叔父为难一下,却没有想到这么多,听了司徒策的话,才感觉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如果有这等恐怖的后果,东厂是叔父严嵩的强大后盾,他绝对不会坐视不理,听任东厂被锦衣卫打压的,这样看来,自己是死定了。
一想到这,严世方双膝一软,咕咚一声跪在了地上:“先生救命啊”咚咚磕头。
杀手范冲是不怕死的,但是,他也想不到这件事会有这么大牵连,如果因为自己一时之错害了整个东厂,那他可是承受不起的,也跟着咕咚跪下磕头。
刁鹏忙陪笑对司徒策道:“大哥,他们已经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你还是赶紧给想个办法吧?”
这件事该怎么办,司徒策在脑海里已经反复盘算过了,首先,锦衣卫魏岳峰那里绝对要拿到真凶才能交代过去,以锦衣卫的精明,找人顶罪是绝对过不去的,反而会引火烧身。所以,必须把他们三个真凶交给锦衣卫。其次,也不能让锦衣卫将东厂交给严嵩,那样会让严嵩极度为难,最终不得已只能杀掉。这种杀侄儿之痛会让他迁怒于自己,也会引火烧身,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不能让锦衣卫将这件事作为打击东厂的事件,那东厂对自己可不会高兴。
这几乎是一个两难选择,司徒策想来想去,只有一条路,那丢卒保车
目前锦衣卫并不知道是严世方是真凶之一,而他需要保住的,正是严世方,只要保住严世方,严嵩和东厂这边就好交代了,而只要锦衣卫不知道严世方是真凶,就不可能拿严世方来说事,将他作为打击东厂的武器,到目前为止,锦衣卫还不知道这件事与东厂有关,他们需要的,也只是查出这件事的真凶而已。那就给他们两个真凶把两个鹰组杀手交出去,但是,还差一个,因为锦衣卫已经知道凶手是三个了。必须再找一只替罪羊,而且,绝不能让锦衣卫知道是替罪羊。既要把事情做得漂亮,又不能引火烧身。
该怎么做,司徒策已经有了计较,当下道:“你们两先起来,容我好好想想来说。”
两人赶紧爬起来,坐回椅子,一脸期待望着他。
司徒策瞧着他们俩,又看了看刁鹏,道:“你们有什么好主意吗?”
三个人一起摇头,都是一脸苦笑,这个死结,他们想不到解法。
“那好,我好好想想这件事再说,你们别说话,让我好好想想。”说罢,司徒策端着茶一边慢慢抿着,一边作出一副沉思的样子。
三人诚惶诚恐坐在哪里,眼巴巴望着他。
过了良久,司徒策才一拍大腿,道:“我倒是想出了一条计谋,只是,唉要办好这件事,就必须听从我的安排,否则,不仅保不住你们,我也会牵连进去的。明白吗?”
严世方和范冲忙点头答应,刁鹏道:“大哥,一切听你的安排只要保住了严大爷的命,又断了锦衣卫整治我们东厂的念头,严阁老一定会感激你的,会重重酬谢你的。”
“这件事还没成呢,谈什么酬谢。”司徒策指了指严世方,对刁鹏道,“你再找一个死囚,身材跟严大爷差不多的,当替罪羊用。能找到吗?”
严世方只是中等身材,不胖不瘦,这样的人很容易找,至于死囚,这可不太好办,但是难不倒刁鹏,忙点头道:“行啊。没问题”
“那好,找到之后,后天午后,记住,是午后让那人穿上严大爷去寺庙时穿的衣服,跟范冲两人去城里最大的客栈住下。记住,不要住在鹰组的隐蔽处,而是住在最大的客栈里”
第100章 精美宅院
第100章 精美宅院
范冲吃了一惊:“那,锦衣卫现在可在满城搜查我们这样身高体貌之人。会把我们抓走的。”
“怎么?害怕了吗?”司徒策冷笑,“想不到你们鹰组的杀手也怕死啊。”
“谁怕了,我只是担心这样会牵连到严大爷这件事也是我跟蔡兄弟商量的,帮严大爷一把,要是因为这事牵连严大爷,我们可过意不去。”
严世方心中感动,起身长揖一礼:“多谢范兄弟,严某没齿不忘”
范冲急忙起身还礼。
司徒策道:“放心,这件事只要按照我说的办,就不会出问题,最多有惊无险而已”
范冲听罢,拱手道:“好我听你的。镇海县最大的客栈就是‘逍遥客栈’,我们去那里住,住下之后,我们该怎么办?”
“你们只管住下就行了,别的我来安排。”
“要是锦衣卫发现我们,要抓我们呢?”
司徒策笑了:“你的剑不会吃素的吧?”
范冲尴尬地笑了笑:“当然不是,不过,锦衣卫能人很多,单凭我们两个,是杀不出重围的。”
“不是还有我吗?你要是能杀出去,还用我做什么?”
“可是……”
司徒策叹了一声,道:“你既然这么担心,那这样吧,抓你的时候我会在场,如果你脱不了身,我会制造机会让你抓我当人质,他们投鼠忌器,你就有了脱身的机会了,如何?”
范冲顿时放心,感激地连连作揖:“如此多谢多谢”
司徒策又道:“假如,——我说的是假如,——假如你来不及抓住我作为人质就被锦衣卫擒获,你可以承认劫杀魏府家人的事情,因为这案子证据充分,你抵赖也没用,反而吃苦。但是,你一定不能把严大爷供出来,否则,你可对不起严阁老和严大爷啊。”
严世方紧张地瞧向范冲。
范冲赶紧躬身施礼:“这是自然,假如我不幸被擒,纵然万箭穿心,我也绝不会交代身份,供认出严大爷的。”末了,又补了一句:“再说了,不交代真实身份,这是我们鹰组杀手发过毒誓的,否则,万劫不复实在没办法的时候,我会自尽的”
严世方这才如释重负。
司徒策点点头道:“那就好,那我走了。”
严世方急忙道:“那我呢?我怎么办?”
“你就安心地住在刁大人这屋里,不要出去,一直到事态平息,我们再安排你进京回去。以后最好不要来镇海县了。免得被人认出来,嘿嘿”
“这个当然多谢多谢”严世方忙躬身答应。
司徒策离开了东厂,回到衙门。
贺兰冰见他回来,喜上眉梢,急忙将房门关上,问道:“事情怎么样了?”
“一切尽在掌握中”司徒策微笑道。
贺兰冰也笑了:“那就好,不过,跟锦衣卫和东厂斗,一定要十分的小心,绝不能掉以轻心啊。”
“放心,他们除了狠毒一点,跟我们一样,也长一个脑袋瓜子,并不比我们更聪明。猎人要抓住狐狸,必须比狐狸更狡猾,要抓住豺狼虎豹,必须比它们更狠毒”
贺兰冰笑了:“这么说,你比他们还狠毒?”
司徒策没有笑,心里想,做一名法医,不是心狠,而是要心冷,只有任何事情都做到淡定,才能胜任,否则,面对惨遭凶手虐杀的被害人,如何才能平静地取到物证?如何平静地分析判断物证?
司徒策自信是个好法医,所以,他也自信有这种心冷。
第二天一早,锦衣卫千户杨钧,带着钟秉直和龙翔来到衙门后门等着,司徒策得到通报,提着勘察箱出来。
杨钧很亲热地拉着他的手,嘘寒问暖,很是关切。司徒策抬头看看天,这天比头一天还要惨,阴沉沉的,黑得跟锅底似的,似乎要下雨哟
这样的天,还指望能看见日头吗?司徒策心里顿时宽了,当真是天助我也
可是,这样天,怎么这杨钧看上去却是喜笑颜开的,半点愁云都没有,难不成他已经想到了应对的办法?当下道:“咱们走吧?”
“不急不急离中午还有两个来时辰呢,来得及,卑职带真人去个地方逛逛,完了咱们再去也不迟啊”
“哦?什么地方啊?”
“去了真人就知道了”
杨钧招手,锦衣卫抬过来一顶大轿,杨钧亲自掀起轿帘:“真人请”
司徒策很是好奇,不过,这时候他们是不会对自己怎么样的,当下拱手告罪,弯腰钻进了轿子里。
杨钧也上了另一顶大轿,钟秉直和龙翔则骑马,带着锦衣卫卫队,鸣锣开道,浩浩荡荡往前走去。
鸣锣开道,这玩意只有朝廷命官才有这资格,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也享受这种待遇,这让司徒策很是有些新奇,禁不住撩开门帘往外观瞧,却看见沿途百姓一个都看不见,连路边摊位和商铺里都不见人影,所见之处,俨然一座空城似的。
这是怎么回事?司徒策有些纳闷,转念一想,立即就明白了,鸣锣开道的如果是一般的朝廷命官,那老百姓最多避让两边就行了,还有不少人出来看热闹的,可是,如果行走的是锦衣卫,那便唯恐躲避不及,哪里还敢露面瞧热闹?好比过去的是一只耍把戏的猴子,自然人人争先看,过去的是一只猛虎,谁还敢冒头出来观瞧?
想到这,司徒策顿时兴趣索然,人人敬而远之的人,有什么滋味?
放下帐帘,司徒策摸着下巴想着,杨钧一大早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去?
走了没多远,轿子便停了下来,这一次,没等杨钧过来帮他掀轿帘,司徒策自己已经把轿帘掀开,低头钻了出来,却原来是停在了街边,跟前面一样,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司徒策奇道:“咱们在这里看什么?街景吗?”
“自然不是,”杨钧微笑抬手一指街边,“真人请往这里看。”
司徒策扭头望去,却是一座老大宅院,门前两座石狮子,有一丈多高,威风凛凛,气势磅礴,正中石阶,一级级的青石板,似乎刚刚水洗过,干干净净的,似乎还淋有香油,墙垣都是由厚重的砖墙围合而成,墙高两丈,墙顶该有青瓦。正中是两扇大门,大开着,两边两个仆从躬身垂首而立。门楣上空荡荡的,不过看得出来,那上面有一块颜色不一样的长条形空档,似乎以前曾挂有匾额。只是已经被撤下去了。
“这是杨大人的宅院吧?”司徒策笑道:“原来杨大人在咱们镇海县也有宅院啊,莫非今日洋大人邀请我在家里吃饭吗?”
杨钧微笑摇头:“不是的,这宅院虽然小巧,却很精致,咱们进去瞧瞧如何?”
“好啊,听说镇海园林比苏杭的都还强上几分,那是自然要去瞧瞧的。”
两人并肩往里走,钟秉直、龙翔跟在后面,进了大门,迎面便是一座照壁,也是厚实的青砖砌成,上盖青瓦,瓦片之间还有一些青草的断根,很明显留有拔过的痕迹。照壁上雪白一片,痕迹非常新,而且似乎还是湿的,好像刚刚粉刷过。
绕过照壁,是个小院子,杨钧说道:“这是前厅,这一派坐南朝北倒座房子,是会客厅,还有男仆和门房的住处和厨房,那边一间比较大的的房间,可以用来做教书的私塾。”
司徒策还是第一次进这种精巧的小宅院,以往他只进过贺兰冰那样的大宅院,所以觉得很新奇。四下里瞧着。只见那一排平房的前面有走廊相连。前厅院子都是青砖铺就,缝隙间都抹了加沾糯的灰浆,抹得非常的平整,道:“这地这么平整,小孩在这里玩耍也不怕跌倒了。”
“那是”杨钧领着到了靠里的一处小院,推开门,道:“这里是茅厕和堆放杂物的地方。”又出来,指着将前厅和菊花隔开的一道高高的雪白墙壁中间的一扇两开大门,道:“从这里进去,就是内宅后厅了。进去瞧瞧”
司徒策抬头看那大门,只见门上突出一个遮阳挡雨的半截屋檐,雕梁画栋,雕刻油彩画着蝙蝠、鹿等吉祥图案。两边挂着两个大红灯笼。这就是传说中的垂花门了。
一行人进了垂花门,里面赫然开朗,却是一座四合院的大院子,四面的房屋都要高出中间院子一截,有台阶上去,四面房屋有抄手游廊,在雨雪天各房之间也能自由通行。
院子当中一口大瓮,盛满了清水,里面养着几尾金鲢。
大院边有两排厢房,是成年子女的住处。正面,坐北朝南的大屋,比两边的屋子都要高出一截,是三间明屋,杨钧介绍,这是主人的起居卧室、会客厅和书房。两侧有两间稍矮一些的房子,名叫耳房,就像正面大屋的两只耳朵,故得名,这是孩子的住处。
杨钧领着司徒策上了台阶,先到正面大屋里瞧了,中间是一个大堂,正中挂着一副松柏仙鹤图的中堂,两边是一副对联,一张供桌上摆着两盏红烛。
下面一张四方桌,两边放有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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