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没有指纹概念,所以行凶作案时一般不可能戴手套,本来是很容易提取到凶器上面的指纹的,但是,毕竟时隔两年了,而指纹会随着年月的推移而逐渐消失,当然,其中指纹载体对指纹保留也有非常大的影响。按理说光滑木制刀柄上的指纹是可以保存很长时间的,可是,两年过去了,还能否存留在上面呢?
在以往的侦破经历中,司徒策还没有从这么长的时间以前的载体上提取指纹的经历,现在,能追踪凶犯的线索,就是这柄尖刀。说不得,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司徒策决定拿出最后一招,那就是502熏现法
502胶是氰基丙烯酸乙酯为主体的粘合剂,其单体挥发后,在汗液中水和氨基酸的引发下发生聚合而显出指纹,是付陈旧指纹的杀手锏,对时隔几个月的指纹一般都是手到擒来,但是,用来应对两年前的陈旧指纹能否有效,司徒策心中半点底都没有。
他出了仓库,来到书房,找到小丫鬟玲珑:“能不能给我找几张大的油布纸?”
“油布纸?我只有油布伞,行吗?”
“这个……,我只要油布纸。不要伞。”
“那好办啊,衙门后面雨伞铺就有油布纸卖。我给您去买吧。”
“是吗,那你带我去好了,我想让他们帮我定做一个东西,用油布纸做的,他能做吗?”
“可以啊。没问题的。先生,我带你去吧”
玲珑带着司徒策来到衙门后面街上的一家雨伞铺,这里各色雨伞都有,花枝招展的很是漂亮,司徒策看惯了现代社会的布料伞,咋一见到古代这些油布纸伞,感到格外的新奇。先仰着脑袋挨个瞧了一遍。
店掌柜的陪着笑跟在后面,司徒策目光落在哪一把上,他立即就取下来张开了旋转几圈,嘴里不住地夸赞自家雨伞好,美观大方,经久耐用。
司徒策眼见这些雨伞果真漂亮,正好自己没有雨伞,决定买下一把。
他挑了一把结实耐用的黄油纸伞,撑开了举着,便闻到一股子悠然的清漆香味。
玲珑好奇地道:“师爷,您买这雨伞,是为了勘查尸体上的伤痕用的,是吗?”
司徒策一愣,想起宋慈的洗冤录上就有记载,用雨伞遮住阳光,观察尸体的伤痕,想不到这小丫鬟竟然知道这知识,笑道:“你还懂这个?”
“嘻嘻,以前见过贺兰师爷这样用过的。”
“哦,”司徒策收了雨伞,道:“我勘查尸体,不需要雨伞,这是我自己个用的。”司徒策转身对店掌柜道:“我想在你们这定做一件东西,行吗?”
“行啊行啊,师爷要定做什么?”
“嗯,有纸笔吗?拿来我画个草图给你看。”
店掌柜赶紧让伙计拿来文房四宝,司徒策提笔画了一个熏显箱,想了想,又画了一个大的,可以折叠的油布纸套。一边画一边给店掌柜解释。
这装置很简单,店掌柜立即就明白了,连说没问题。说了价格也不贵,司徒策便定了不同规格的几个,用来熏显不同的物体上的陈旧指纹。
司徒策要得急,店掌柜让伙计马上加班做,说好一个时辰后来取,不过价格要略高一些。
一个时辰之后,丫鬟玲珑帮司徒策取回了定做的熏显箱。司徒策戴上橡胶手套,从后院存放物证的房间取了那柄匕首,回到自己的住处,将匕首放在地上,然后又拿了一小碗水,用小酒杯装了一点502,一起放在箱内的空地上。
熏现法需要时间比较长,接下来就只有等待了。
第二天,他揭开箱子观察,只有小部指纹显现。第三天,指纹大部显现,但是还不够清晰,到了第三天,陈旧指纹完全显现,再没有新的指纹。
司徒策很满意,用数码相机对显现的陈旧指纹进行了拍照,然后与三个捕快的指纹进行对比排除,最后还剩下两枚陌生指纹。
会是凶手的吗?
凶器是死者家里的日用刀具,死者家人可能接触过这刀柄,留下指纹,必须首先予以排除。
可是死者已经死亡两年了,就算是埋在地下,只怕也已经腐烂成了白骨,没办法提取指纹。只能在他生前用品上找找看,能否找到指纹了。另外,他妻子儿子的指纹也要提取,因为他们也可能接触过这刀子。
所以,司徒策决定去一趟案发现场所在的二道沟村
司徒策找到了贺兰冰,说了自己的想法。贺兰冰很干脆道:“行啊,我陪你去。”
司徒策本来想说自己去就行了,因为只是提取死者家人的指纹进行排除用,不过,他转念一想,因为现场图画得很简单,再实地勘察一下,或许能找到更多灵感。便点头答应了。
第34章 山村农妇
第34章 山村农妇
贺兰冰见天色尚早,估计天黑前能赶回来,当下便吩咐备马,又传了当时跟随进行现场勘查的石猛捕头,还有捕快孙八哥、殷丫蛋和唐糖等人,跟着一起去二道沟村。
马只能到山脚下,因为山路崎岖,马不方便行走,所以留下一名捕快看马,其余的人步行上山。
二道沟是因为山村下有两条小溪而得名。山路行走就花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终于看见了那山村。
这山村隐在绿树丛中,半山腰白云缭绕,随着山风忽高忽低,飘飘渺渺,远远望去,恍若仙境一般。
司徒策感叹道:“这样的地方,当真令人心旷神怡。”
“是啊,这等人间仙境,想不到却暗藏杀机,能将一个人连捅三十二刀,这需要怎样的仇恨啊对一个人的仇恨大到如此地步,其中又有怎样让人感叹的隐情呢?”
“人与人的仇恨大到这个地步,也算是可悲了。走吧,咱们去将这个可悲的人找出来”
一行人沿着山道弯弯曲曲走了又差不多半个时辰,这才到了山村里。
捕快要去通知地保,贺兰冰摆手说不用了,反正她曾经数次来过这里查案,已经很熟了,便径直来到洪大郎家。
两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坐在门口玩石头正高兴,听到脚步声响,一抬头,看见捕快们挎着腰刀凶巴巴的过来,顿时吓了一跳,大的一个拉着小的跨过高高的门槛逃也似的进屋去了。
贺兰冰来到门口,扫了一眼屋里,虽然两年过去了,屋里陈设如旧,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两个孩子躲在屋角处,用怯生生的目光瞧着他们。
唐糖变戏法似的手心里出现两块麦芽糖,托着过去,蹲下,甜甜地给了一张笑脸,道:“喏,吃糖”
两个小孩伸出脏兮兮的小手,小心地取了那两块糖,却不塞进嘴里,而是背在了身后。
唐糖有些奇怪:“咦,怎么不吃啊?”
小的孩子奶声奶气道:“给娘留着哩。”
“哦,真懂事,你母亲呢?在家吗?”
两个孩子一起摇头。
“去哪里了?”
“地里干活。”
“这样啊,带我们去好不好?我们是衙门来的,找你母亲有点事情。”
两个孩子又一起点头。
唐糖牵着他们的手,来到门口,对司徒策和贺兰冰道:“他们娘在地里,我跟孩子去找她回来吧?”
“行,去吧”贺兰冰道。迈步进了屋里,四下里望了望,转身对司徒策道:“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指着靠近门边的地方,道:“喏,这里就是发现尸体的地方。”用手一边比划着一边说:“尸体当时是面朝向趴着的,头朝门的一方,两只手弯曲向前,两腿一直一屈的伸着。背上全是伤口,胸腹和头也是。身下有一摊血泊。”
然后,贺兰冰推开厢房门,往里瞧了瞧,陈设依旧,招手叫司徒策过去,说道:“这是他们夫妻的卧室,当时床上有血迹,并有滴状血迹一直从床前出门到堂屋尸体处,我判断死者是躺在床上时被凶手突然袭击中刀,重伤之下,挣扎着想逃走,跑到门口,重伤不支倒地。凶手追上,又朝他后背连扎。致其死在当场。”
“当时门是开着的吗?”
“邻居来的时候,是开着的。发现了尸体,这才赶紧去报告地保的。”
“房屋其他门窗呢?是否开着?”
“没有,后门是从里面闩上的,窗户都是管着的。”
“这么说,凶手是从正门进入屋内,然后进入卧室行凶的?”
“应该是这样。”
“死者当时躺在床上,他妻子和孩子却在地里干活,莫非死者生病了?”
“嗯,我们问了死者妻子,说那天死者身体很不舒服,反胃呕吐,全身无力,所以就没有下地,在屋里床上躺着休息。因为山村民风淳朴,白天里家里有人,大门一般都不会关的,估计是虚掩着的,方便家人进出,死者生病了也不方便起来开门关门的,所以卧室门估计也是虚掩着的,这才给了凶手可乘之机,从正门潜入进入卧室行凶。”
司徒策望着那两扇门,心中感叹,可惜了,如果是案发当日自己在现场,便可以提取到凶手在门上留下的指纹,或许还能提取到地上的脚印甚至血脚印。那破案就方便多了。现在已经过去两年,地上的血早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看不出一丝痕迹了,门上和地上的痕迹只怕也早已经被其他人的手印、脚印所覆盖,已经失去了指向价值。
司徒策将整个屋子各处都看了一遍。这房子前面没有院落,而后门是通向后园菜地的。菜地用篱笆墙围着。
他转完了回来,便看见堂屋里多了一个人,是个年轻的**,身材娇小,眉清目秀,但是可能是营养不足的缘故,头发有些干枯,用一根麻线和一把木簪扎着。身穿一件粗布短衫,大腿裤子,一双黑布鞋,沾满了泥巴。纤细的腰间扎着一根麻绳。古代妻子给丈夫守孝三年,本来应该是披麻戴孝的,但为了下地劳作方便,所以只保留了头上的麻线和腰间的麻绳,表示正在服丧。
那**并不看司徒策,只是低垂着眼帘望着地上,两个孩子躲在她身后,依旧用怯生生的目光打量着众人。
贺兰冰道:“这位就是死者洪大郎的原配颜氏。颜氏,只是我们衙门的刑名师爷司徒策。”
颜氏轻抬眼帘看了一眼司徒策,然后歇步福礼,却不言语。
司徒策拱手还礼,道:“我需要提取你的指纹,希望你配合。”说罢,从勘察箱里取出指纹墨盒,在堂屋中间供桌上放好,叫颜氏过去,道:“请把你的两手伸出来给我。”
颜氏木讷地抬手送到司徒策面前,那是一双长满老茧的手,皮肤粗糙,还裂了好几道口子。由此可见,丈夫死了之后,这妇人带着两个孩子,过得怎样的艰辛。
司徒策有些感慨,拿过她手掌,分别取了十指指纹,然后取了一张纸给她擦手。
他本来想取小孩的指纹的,但是,见这两个小孩才七八岁,案发时才五六岁,跟刀柄上的指纹显然不符,所以不可能是这两个小孩的,也就没有提取。
他进了旁边厢房,把门掩上,然后取出数码相机,调出刀柄上最先发现的那枚比较模糊的血指纹图片进行对比,果然是颜氏的
血指纹是颜氏的?她是凶手?司徒策皱了皱眉,这不可能啊,听贺兰冰说,当时颜氏带着两个孩子在地里干活,不在现场啊。是案发后地保派人去地里叫她回来的。也就是说,她没有作案时间,不可能是凶手。
那为什么凶器上会有她的血指纹呢?
第35章 艰难
第35章 艰难
司徒策想不通,他又对比了两枚陈旧指纹,其中一枚果然也是颜氏的,这好理解,既然这柄刀是他们家的,有她的指纹在上面合情合理。
司徒策决定问问颜氏。
他把东西放好之后,推门出来,颜氏依旧站在屋角,低垂眼帘,不言不语。司徒策走了过去,道:“颜氏,我问你,案发之后,你是否碰过刀子?”
没等颜氏回答,贺兰冰已经先说了:“她绝对没有碰过,因为她回来之前,我们已经发现刀子并将刀子收起来了。她甚至都没有见到过刀子。”
司徒策一愣,似乎不愿意相信这一点,他苦涩地瞧了一眼身形颇为憔悴的颜氏,有些艰难地问了一句:“是这样的吗?”
颜氏缓缓点头,还是没有说话。
“那为什么,刀子上,会有你的血指纹?”司徒策说得很艰难,似乎这话是他用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来的似的。
此言一出,场中众人都大吃一惊。贺兰冰本来坐在桌前椅子上的,听了呼的一声站了起来:“你说刀上的血指纹是她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你不用问,只需要相信我的话就行了。”司徒策没有把目光调开,一直瞧着颜氏,神情黯然。
可是,颜氏连一点震动的反应都没有,只平淡说了句:“那天早上,我杀了老母鸡给丈夫炖汤,我不会杀,弄了好多血在手上。”
司徒策明明知道这个借口很牵强,但是,他宁愿相信是真的,有些急切地道:“你粘在刀上的血,是鸡血?”
颜氏点点头。
“好是不是鸡血,我立即就能知道。”说罢,转身又进了厢房。
他从勘察箱里取出棉签,分别提取了刀尖、刀刃和刀柄血指纹等各处的血样,然后用抗人血红蛋白检测试剂条检测,发现所有检材全部呈阳性,也就是说,刀上各处的血,包括血指纹的血,都是人血
颜氏在撒谎
司徒策又用分别提出刀上各处血痕的血样,包括血指纹上的血样,然后用ABO血型检测卡进行检测,发现全部检材的血型都是O型也就是说,很可能都是死者的血包括那血指纹的血
这个结论在司徒策意料之中,却又不在他希望之列。他多么希望这个孤单地带着两个孩子的农妇说的是真的,他相信,这农妇无论做了什么,都一定有她的理由。现在,事实就是事实,他没办法回避。只能面对,虽然是那样的残酷。
司徒策收拾好东西,再次出来,苦涩地笑了笑,道:“你刚才没有说真话刀上的血是人血,而且就是你丈夫的血我问你,你在你丈夫死后,既然没有碰到过这刀子,为何会在刀柄上留下你的血手印?而且血迹为何是你丈夫的?”
终于,颜氏娇弱的身子轻轻颤抖了一下,嘴唇变得更加苍白。但是,她还是没有言语,神情凄然无助。
贺兰冰听这话当真是又惊又喜,急声问司徒策道:“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是这件案子除了刀柄上血迹的蹊跷之外,还有一个更蹊跷的地方,那就是凶器刀子本身”司徒策迎着心肠,只能把这个真相揭露出来。
“凶器本身?什么意思?”
司徒策道:“既然凶手对死者如此痛恨,连捅死者三十二刀,两人仇恨已经达到极致,凶手是杀之而后快,又是趁死者生病卧床时,闯入家中行凶,所以应该是有预谋的,既然如此,凶手应该事先自己准备刀子,不应该到死者家拿刀子行凶,这不符合常理。”
贺兰冰频频点头。
司徒策没有看颜氏,他担心再瞧一眼,那凄然无助的神情会打掉他说出真相的勇气,只能一口气说下去:“我详细看了这件案子仵作验尸的尸格。每一道伤口的深度仵作都用小尺子插进去测量了深度的,虽然伤口很多,但是绝大多数都不太深,也没有一根骨头被刺断。这就是说,凶手力气相对比较小”
贺兰冰缓缓点头:“这个我也注意到了。”
司徒策继续说道:“这件案子还有一个很蹊跷的特点,那就是现场细节的矛盾性和行为的加固性”
“矛盾性和加固性?”贺兰冰柳眉微蹙,“什么意思?”
司徒策感到嗓子眼冒烟,他艰难地咽了一声口水,涩涩地接着说道:“矛盾性就是前后行为的不一致,凶犯行凶十分残暴,连刺死者三十二刀,但是,事后处理凶器却显得十分幼稚,竟然将刀子藏在家里餐桌的锅盖地下,而且不洗掉上面的血,这就是矛盾性。具有这种特点的凶犯,多是女性。因为女性感情丰富,敏感胆小,行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