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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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夜唱- 第3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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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功劳最大者,毫无疑问是叶畅,但李隆基却对叶畅只字未提!

安禄山至今未曾追来,证明叶畅已经将其击退,但李隆基却仍然是不放心,惴惴不安心怀忐忑!

他在担心叶畅,即使如今要仰赖叶畅的能力,李隆基还是想能掌握一些力量,让他更安全些。

安禄山能反,叶畅难道就不能反?

杨国忠心里想明白这一点,当即上前道:“陛下,此地不可久留!”

李隆基侧过脸,斜视着他,似笑非笑:“哦?”

“叶畅虽勇,兵力却少,安禄山在城外有数万兵马,他既然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如何会没有提前准备?想来他的兵马,此时已快临城矣。我们不知贼军自何处攻城,若此时不退……腹背受敌,叶畅便有万夫不挡之勇,又如何能应对?”

杨国忠并没有攻击叶畅,而是顺着韦见素方才的话语往下讲,但李隆基却听出了他的意思:“依你之见,当如何是好?”

“长安距离陇右、河西并不遥远,如今此二镇节度使哥舒翰兵精将足,而且忠于陛下,陛下可以暂且西巡,召哥舒翰前来护佑。安禄山尚有一半兵马在范阳、河东,可以一将为朔方节度副使,领朔方兵攻取范阳、河东,安逆士卒得知此情,必不战自溃!”

杨国忠明白这番进言关系到自己的命运,侃侃而谈,竟然超过平时数倍水准,发挥出了自己的能力。李隆基初时的表情还是不置可否,但听得后来,却微微点了一下头。

杨国忠额头已经冒出了汗,他自己尚不知觉。见李隆基微微点头,他趁热打铁:“现在陈将军已领两千忠义之士前来护卫,陛下西巡,正当其时,借助辙轨列车,不日便可以与哥舒翰会合,若能如此,则陛下安矣,大唐安矣!”

“既是如此,就依卿言!”李隆基琢磨了会儿道。

寿安在旁听得急了,上前道:“父皇,万万不可,如今叶畅尚在杀敌,事或许可为,若是父皇一退,士气必沮,而且太子与安禄山勾联,父皇离京,安知天下诸镇是否会被太子蒙蔽?”

“哥舒翰向来忠于圣人,只需圣人遣一亲使,召其率兵护卫,他必然星夜驰来!”杨国忠沉声道:“臣愿以身家性命担之!”

他此时也豁出去了,连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摆了出来。哥舒翰与他的关系其实不好,倒是与高力士关系甚睦,但与杨国忠关系最好的是安思顺,却是安禄山之兄,而且正寓居于长安,显然不可能为将,为今之计,唯有哥舒翰了。

“听闻哥舒翰身体不好,上半年还在长安养病……”寿安心中焦急,开口又道:“国家重任,当付与身强体健之辈,岂可托之与一介病夫?”

“哥舒翰虽然近来老迈多病,但上半年就养好了,故此能返回节度,倒是叶畅,前不久还闻说得了风寒。”杨国忠说到这,向着高力士道:“高将军,你向来知兵事,以为如何?”

杨国忠之所以向高力士说,自有其原因。李隆基不准朝臣擅结边将,但是高力士却除外,当初安禄山与哥舒翰不和,屡屡争吵,李隆基曾经派高力士为二人调解。哥舒翰在朝中最大的依靠,便是这高力士。若放在此前,杨国忠肯定对哥舒翰不放心,但现在,就像他曾经用安禄山来对付叶畅一样,他又想着借助哥舒翰来维护自己的地位。

至于他能不能控制得住哥舒翰,哥舒翰对他又是一个什么态度,就不是他现在所能考虑的了。

“奴婢以为,哥舒翰与安禄山有仇,闻道陛下相召,定然勒兵前来勤王。”高力士沉吟了片刻,没有正面回答。

李隆基现在最恨肯定是李亨与安禄山,至于叶畅,最多是有些担心,故此,高力士还和以前一样,没有选边站。

不过他这句话提醒了李隆基:哥舒翰与安禄山有私仇,虽然不像叶畅同安禄山那样水火不容,却也意味着,哥舒翰不可能与安禄山联手!

哥舒翰上半年还在长安养病,后来民乱发生之后,李隆基召安禄山入内的同时,也将哥舒翰委任为两镇节度,让他回到驻地,原本的目的,也是在万一的情形之下可以牵制安禄山。想到这里,李隆基下定决心:“遣人去给叶卿送信,朕先退出长安,请他为武部尚书、西京留守、京兆尹,若事有不谐,速来朕身边护卫!”

第470章 愁风愁雨任飘摇

“兵部尚书、京兆尹、西京留守……”

这些新官职,除了让叶畅哑然失笑之外,并没有任何意义。

即使是杨玉环,也很明白这一点。总算李隆基还没有完全糊涂,要叶畅死守长安,而是让他见机行事,否则的话,听怕叶畅立刻会扔了长安往辽东跑。

李隆基说到这里,也觉得不好意思,他又补充道:“许以全权,知京畿兵事,为代国公!”

“父皇!”寿安听得这里,柳眉不禁竖了起来,这些爵赏,对现在的叶畅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李隆基真正要做的是,以某一亲王或王子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以叶畅为副元帅,统筹天下各镇兵马,但李隆基却没有做这任命!

想到自己与叶畅这些年来为了皇室所做的那么多事情,寿安突然间心灰意冷。

“二十九娘,待此间事定,朕将赐婚,必风风光光将你嫁与代国公。”李隆基大约也知道女儿心里的伤心,抚慰了一句,然后转首四顾:“卓君辅!”

“臣在。”卓君辅一脸冷淡地出现在他面前。

“朕听闻你乃少年英杰,当世勇将,朕特进你为羽林军正六品亲勋翊卫校尉兼昭武校尉,你领本部护卫朕西行……”

“臣愿留在长安,接应叶公。”不待李隆基话说完,卓君辅便打断他的话:“臣奉命夺取金光门,此为叶公退路,若臣离开,此处复为贼人所得,则叶公与朝中大臣,无人能脱身!”

李隆基面上尴尬万分,他方才到此,见卓君辅指挥有力,爱惜其才,故此想要赐其爵禄,却不曾想,卓君辅根本不买他的账!

陈玄礼心中一动,他低声道:“陛下,此地……”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得东面泼天一般的声响,紧接着,四处都是呼喝声!

“怎么了?”此前李隆基等听得那手雷爆炸之声,但现在爆炸声止歇了有一段时间,现在怎么又传出这样的声音来?

“安逆大军入城了。”卓君辅道。

看着东面半边天空越来越亮,分明是许多火把点燃,李隆基脸色大变,他意识到,卓君辅的推测是对的,安禄山的大军,已经进入了长安城!

也就是说,长安城内安禄山的部队,不再是原先的万人,而会越来越多!

在天宝初年之时,长安城中的各支禁军加起来总数有十万人,但此后连年征战,禁军中的壮勇敢战之士,许多都被抽调到了边军之中,其中安禄山数次请调禁军精锐,李隆基都应允了,然后安禄山把这些忠于李唐皇室的禁军精锐一次次葬送在与契丹、奚人的大战之中。哥舒翰不顾叶畅的反对强攻石堡城,同样损失惨重,不得不在抽团结兵的同时,也抽调部分禁军去支援。然后程千里又将最后的数万禁军葬送在淮南,如今长安城里的禁军数量非常有限。

凭着这有限的而且少经阵战的禁军,与安禄山的虎狼之军相抗,原本就是件困难的事情,更何况安禄山的部队早有准备,而禁军此际各自为战十分混乱,根本组织不起来。

“走……先走吧!”李隆基一声长叹,双眼泪水直流,然后拨转马头,向着金光门行去。

走了几步,他觉得有些不对,回头看来,寿安却在原地未动。

“寿安,跟上朕。”李隆基道。

寿安盈盈下拜,目中含泪:“女儿在此等候叶畅……父皇先走,请多保重!”

李隆基不疑有他,点了点头,然后便离开。望着父亲身影越来越深入黑暗之中,寿安泪水涌了出来,然后以衣袖抹去。

他们出了城门,杨国忠忽然道:“圣人,请遣勇士复入城中,将左藏库烧了,勿使资敌!”

李隆基心中此时也甚为愧疚,听得此语,摇了摇头:“不可,不可,贼既夺城,必有封赏,若烧了国库,便只能取之百姓。失德有罪者,朕也,岂可因朕之过,使百姓遭难!不如将国库留给他们,元重困吾赤子。”

杨国忠心里暗骂了一声糊涂,但李隆基既然说了,他也不好再进言。出了长安,向西过咸阳,此时天色渐明,他们渡过渭水上的一座便桥,杨国忠心中忧虑,有意留在后面,在过桥之后,他喝令士兵道:“将此桥烧了,以阻追兵!”

那些士兵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情愿。杨国忠大怒:“若令逆贼追上圣驾,你们负担得起么?”

士兵们心中有气,只是觅来柴禾,准备将桥烧毁。见火势点起,杨国忠心中欢喜,上马向前,跑到李隆基面前表功道:“陛下,接下来可以稍稍安,臣已令兵士烧了那座桥,贼人便欲过河,亦需绕道了。”

李隆基此时已经上了辙轨列车,闻言大惊:“此桥乃出京之必须之道,若是烧毁,京中百姓欲逃生,当如何逃走?而且叶畅还在后方殿后,怎么能烧此桥,令其陷入绝境……高将军,你速速回去,令人扑灭火势!”

高力士横了杨国忠一眼,从车上跳下去,要了匹马,飞奔回头。杨国忠讪讪道:“若是烧了桥,叶畅背水一战,或能得取全功。”

李隆基又看了杨国忠一眼,没有作声。

但杨国忠却觉得全身冰冷,因为李隆基这目光里,除了鄙夷与厌恶,再没有任何情谊。

李隆基并不是真糊涂,只是年老之后,耽于享乐,不愿意亲理政事,现在虽然出于自保,他并不是百分之百的信任叶畅,但还不至于想要叶畅的性命。

杨国忠这番话,当着这么多将士的面说出来,可以说,已经触及了李隆基的逆鳞。若不是看在杨玉环面上,他立刻就要发落杨国忠了。

即使如此,他心中也是不满,盘算着大局稳定之后,便要罢去杨国忠的宰相职务。如今天下动荡,也确实需要一个够分量的人物来承担罪责,杨国忠似乎就是最好的人选。

至于空出的宰相位置,叶畅自然可以接任,不过这一次为了避免再出权相,当再安排一人制衡……

李隆基心中所想的,杨国忠并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此次拍马屁拍到了马蹄之上,心里越发忧惶。旁边的陈玄礼看到这一幕,若有所思,然后看了高力士一眼,高力士微不可觉地点了一下头。

以他二人对李隆基的了解,当然知道,杨国忠现在是彻底失去了圣眷,即使是杨玉环,都未必能保得住他的官位了。

陈玄礼心里也有自己的主意。

此次太子政变能够如此顺利,杨国忠上了安禄山的当是其一,他陈玄礼亦有不小的责任。

眼见李隆基年迈,为了子孙富贵,陈玄礼在暗中与李亨颇有往来。此次禁军中一些倒戈的将领,便是陈玄礼默许之下,李亨暗中安排的。

陈玄礼原先以为,李亨只是为了稳固自己的位置而安排些许人手,这是人之常情,他根本不知道李亨竟然有安禄山这么大的强援,否则也不敢给予这样的便利。

若不是安元光临时发觉有问题,拉着他在僻静处询问,事情只怕要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现在逃难之中,故此无人追究,但事后,必然会清算此事,若是他不能将全部责任推到别人身上去,就算到时未被重治,但失去圣眷是肯定的。

想到这里,陈玄礼的目光就有些阴森。

高力士神情依然,他不会选任何一边站,只会站在李隆基需要他站的地方。

他们逃跑途中各怀鬼胎且不提,只说金光门这边,在他们离开之后,大约又等了小半个时辰,此时长安城都已经骚动起来,不少人自这西门外逃,若不是卓君辅等组织得力,只怕要将金光门堵住。寿安翘首东盼,终于看到自己熟悉的身影赶了过来,她连忙迎上去:“十一郎,你没事吧?”

“没事……陛下呢?”

听得叶畅询问,寿安心中羞愧,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旁边的卓君辅道:“杨国忠以为长安不可守,唆使陛下西巡了。”

“此时陛下还听杨国忠的?”叶畅吃了一惊:“高力士与陈玄礼如何说?”

“他们也赞同西去!”

“也罢,也罢。”听得这里,叶畅发觉寿安情绪不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确实是守不住了,我们也退吧!”

“十一郎哥哥!”寿安忍不住呜咽着哭了起来。

“莫哭,莫哭,咱们还会打回来的。”

见寿安哭泣,叶畅手下诸将都是心怀同情,他们不敬李隆基,对寿安却还是怀着敬意的,卓君辅开口道:“城中民心在我,郎君又有掷弹兵为主力,何惧逆贼人多?”

“我能击退安禄山,靠的是出其不意,他从来未曾见识过掷弹兵的厉害,一时不备,为我所乘,但是掷弹兵有几大弊端,若再战下去,必然会为其所觉。”叶畅见不只是卓君辅,其余人也都一个个露出想要与安禄山决一死战之意,心知长期以来战无不胜让众人有了过度自信,他解释道:“我们本钱少,若有失利,便是万劫不复,故此有的险可以冒,有的险不可冒。而且如今我们与逆贼之争,乃天下社稷之争,岂在一城一地一时?”

“若是我们退出长安,太子窃取帝位,必号令天下,视我等为叛逆,那时当如何是好?”有人问道。

“所以幸好陛下被救了出来,只要有陛下在,天下各镇,观望者居多,愿意从逆者少,最后还是我们与安逆决战。我们外有南霁云、高适和罗九河之助,内有我早先埋下的伏笔,在其余诸镇观望未定之际,便可以击败安禄山了。”

他一边说一边又拍了拍寿安的背,他的语气是如此自信,寿安听得终于有些心安,渐渐收起了泪水。叶畅回望了一眼长安,然后挥手道:“走吧,我们撤!”

他们这不足六百人离开长安,行动比起李隆基等是要迅速得多,但才离开不过二里许,便听得身后人喧马哗,显然,安禄山派出的追兵到了!

“安禄山果然不死心。”叶畅听得这些声音,笑着说道:“看来咱们还没有打痛他,唯有将他彻底打痛,他才会死了派小股部队来袭击之念……蔡晨旻,你们准备好了么?”

“已然备好。”蔡晨旻响亮地道。

卓君辅咂了下嘴,心里有些不乐,今夜之战,蔡晨旻和他的掷弹兵算是大出风头,而他却几乎没有立下什么功劳。

“此战最为凶险,安禄山敢再派追兵来,必然对掷弹兵有破解之道。”叶畅又转向卓君辅:“鼎臣,掷弹兵的保护,就靠你了!”

卓君辅闻言一乐:“终究还是要靠我们……郎君只管放心,必无所失!”

叶畅点了点头,又回头望了望:“你们猜,此次来者,是安禄山本人还是他的部将。”

众人原本是有些紧张的,但听得他一一吩咐,不紧不慢,便稍稍放心,再听他有闲暇提这样的问题,更是觉得,他应是智珠在握。

“走脱了郎君与天子,乃安禄山心腹之患,他必然自己亲来。”有人答道。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卓君辅却是撇了撇嘴:“我料安禄山自己必定不来!”

“为何?”

“他与太子勾结,现在走脱了天子,他们要做的最迫切之事,必然是挟持朝臣奉太子为帝,然后宣布我们为叛逆,挟持了天子。此等事情,干系重大,安禄山不亲自坐镇,如何能成?而且,在长安城中,他吃晨旻痛击,此际惊魂未定,如何敢再亲自来领取败阵。要知道他亲自出战,初次战败还情有可原,这要再次战败,他部下之人,必生动摇!”

“那你说可能是谁来?”叶畅微微点头,卓君辅所言与他想的一样,他便又问道。

“他自己虽然不来,却肯定要遣一员悍将……若史朝义在侧,他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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