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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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夜唱- 第3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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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叶畅是也!”叶畅徐徐道:“王鉷与我不和,举世皆知,他今日在春明楼上辱我太甚,我必诛之以解心头之恨。此个人私怨,你们若是拦我,休怪我刀下无情——让开!”

叶畅开始时说话声音不高,但后来“让开”两字,却有如春雷一般暴响,震得众差役耳边嗡嗡回声。那个答话的差役虽是王鉷亲主,却也被这一喝,吓得倒退了两步。

而他身后,就是衙门的台阶门槛,这一退没有留心,便是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叶畅催马上前,一手按剑,那些差役纷纷避让闪开:人家叶畅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是私怨,虽然王鉷说叶畅是叛逆,可眼见叶畅带着这群如狼似虎的亲卫赶来,自己有必要在这里送死么?

这些差役比起王焊带的那些无癞地痞可是有自知之明得多,他们知道,叶畅的亲卫都是边疆百战精锐,而且那些人手中所执的,可是槊、陌刀、长刀这样的真正厮杀武器,不是他们手中腰刀与水火棍可以抗衡的。他们就是有几具弓弩,可是在这样近的距离里,只怕还未来得及瞄准,就要先被叶畅亲卫突入斩杀了。

就在这数十名差役的注视之下,叶畅骑马进了万年县衙。

王鉷正端坐在大堂之上,他能做的安排都已经安排下去了,现在等的就是结果。方才外头传来了喝声,他知道叶畅已到,心里明白,叶畅既然出现在这里,只怕自己的大势已去了。

原本以为外头还会有阵厮杀,自己才会再看到叶畅,却不曾想,叶畅只是一声喝,就让数十名差役放弃了阻拦。

这个时候,王鉷才意识到,叶畅在长安城差役中的声望到了什么地步。

细思起来也难怪,以往长安城长安、万年两县差役,处处受气不说,就是有些外快,也总担心受怕。可自从叶畅搞出球市之后,这两县差役们便有了一个固定的合法的外快收入,从韩朝宗时起,他们就受益于叶畅,真令他们对着叶畅挥刀舞枪,除非有大批官兵在,否则他们只怕都不会动手。

见到叶畅,王鉷一脸惨然:“我弟误我!”

“方才在街上看到他了,想来你用不着为他操心。”叶畅居高临下,俯视着王鉷:“奉陛下旨意,擒你去见——你是束手就擒,还是负隅顽抗?”

王鉷没有回答,他凝视着叶畅,反倒是问了叶畅一个问题:“当初李相公在位时,你我合作尚算愉快,杨钊背叛李相公,为何你不与我携手,反倒是与杨钊同流合污?”

“我既不会与你携手,也不会与杨钊同流。”叶畅缓缓道:“我与你们,都不相同!”

“有什么不相同,大丈夫立于人世之间,不就是要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么,如果你与我联手,杨钊宵小之辈,不过跳梁小丑罢了……哪怕现在你与我联手,你为大将军,我为相国,亦是大有可为!”王鉷忽然精神一振,象是抓着救命稻草一般道。

“呵呵,自然不同,你们想着的是如何搜刮天下之财富以供个人之私欲,我想着的是为了个人之私欲而创造更多财富,你们是去抢去夺,我是去创去建!”叶畅笑着摇头:“你们是鼠目寸光,我看到的比你们可要远得多……废话不说,如今长安城中四处大乱,还需尽快收拾,你随我走吧!”

王鉷厉声道:“你不听我言,必死于杨钊小人之手,叶畅,我之今日,便是你之明日,你等着,我在黄泉之下等你!”

听得他胡言乱语,叶畅摆手示意,两个亲卫上前来,将他左右一夹,直接拎出了万年县衙。叶畅的战马打了个响鼻,在公堂上转了个转儿,叶畅回过头,大声向外道:“万年县令可在,万年县各部房差役可在!”

“在……”

外边颤巍巍的声音响起,那些小吏、差役,也听得叶畅方才与王鉷对话,现在才明白,赶情王鉷才是真正谋逆,他们一个个胆战心惊,生怕叶畅追究他们从逆之责。

“你们为王鉷所惑,虽是有过,却无大罪。”叶畅和气道:“如今你们还有将功折罪的机会,立刻将各班吏员差役都召集,组织民壮丁勇,在街上巡视救火,维持秩序,勿令奸人宵小乘机作恶——在酉时之前,我要长安城中各处都安定下来,速速去做!”

听得可以将功赎罪,众人哪里敢怠慢,一个个火急火燎地冲了出去。叶畅留下几名万年县的吏员,令他们再派人去通知长安县,正吩咐间,突然听得外头又有马蹄声响,紧接着一个太监尖声道:“圣人有谕,王鉷谋逆,着吏员将之擒拿,圣人有谕……”

这是李隆基在叶畅离开之后想到,叶畅出去行事,未必能使众人心服,故此又追派了太监与侍卫来。听得这个声音,叶畅催马出了衙门,迎面一看,就见着那太监惊讶的模样。

“托圣人洪福,王鉷已经拿下,还烦劳贵使回去禀报一声。罪魁虽擒,但城中尚有数处不靖,叶某还须巡视一番,待四处安宁后再去面圣。王羊儿,带着一个伙,随天使押送王鉷回去!”

王羊儿今日虽然兵刃见血,却并没有象样地与人厮杀,听得这个任务,顿时大感无趣。叶畅也不管他,将他们打发走之后,他在万年县衙前向四外张望,只觉得寒风凛冽,让人身心皆冷。

这次骚乱,让人看到的,可不仅仅是王鉷一伙的愚蠢,还有这个盛世大唐的外强中干吧。

第419章 旋奏凯歌将军还

李隆基背着手,在兴庆殿中转来转去。

杨玉环脸色惊怖,坐在一隅。

“不知情形如何了……”李隆基心中暗想,就在这时,听得外边传来响动,紧接着,便有侍卫在殿外道:“寿安公主求见。”

“让寿安进来。”李隆基略一沉吟后道。

寿安穿着一身紧身衣裳,眉目英挺,腰间还别着短剑,出现在大殿门口。见她这模样,李隆基面色微沉:“你这是胡闹什么?”

“女儿听说京中乱起,特来护卫阿耶。”寿安拍了拍腰间的剑柄:“阿耶放心,有女儿在此,定不让贼人到这里来!”

听得她这番话,李隆基既是好气又是好笑:“若是乱贼冲入兴庆宫中,你在这里又有何用……你一姑娘家,也不害怕!”

“当初父皇平乱都不怕,女儿如今也不怕!”寿安道。

李隆基精神一振,思绪不禁就飘开来,想到当初自己发动两次政变的事情。对往事的回忆,让他又找回了一些青年时的感觉,他笑着道:“取朕剑来!”

一个小太监捧来宝剑,李隆基抓住剑,心里突然平稳下来,也不在兴庆殿中乱转了。他将锦凳移到杨玉环身侧,笑着道:“寿安提剑护卫朕,朕便提剑护卫爱妃!”

“圣人……”杨玉环勉强笑了笑道:“臣妾唯有仰赖圣人护佑了。”

李隆基从她眼神中还是看到了惊惧,伸手拍了拍她的肩。抬头看着寿安当真挺剑卫立在大殿门前,不由得一笑:“寿安倒是颇类朕当年,胆子大,性子野,什么都不怕!”

说到这,他又有些伤感:“京中大乱,朕数十子女,提剑来卫者,竟然唯有寿安……”

“圣人勿恼,其余王子、贵女,不像寿安,向来随侍圣人,此时他们还不知情,若是知情,必来护卫。”杨玉环勉强道。

李隆基说的是寿安,实际上也有指叶畅之意。京中官吏何其多也,可是危难之时能够洞察奸佞者,却是叶畅这个渐渐受他猜忌之人。

杨玉环也知道这一点,她心中也很焦急,在闻讯之后,她立刻遣人去给杨钊送信,令杨钊速来此护驾,但是听声看烟,外边乱得不轻,只怕杨钊一时半会还得不到消息。

可就算得不到消息,身为重臣,看到京中乱起,第一件事情,也应该是来寻天子啊……

就在杨玉环胡思乱想之际,听得外边陈玄礼的声音响起:“圣人,陈希烈、元公路前来护卫圣驾!”

“陈希烈来了?”李隆基一喜:“好,好,令他召集百官议事!还有元卿,让他佐陈卿行事。”

站在外头的陈希烈正打着哆嗦,他这个摆设宰相,占了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便宜,王鉷安排人手隔绝中外时,没有派人拦他,所以他才能够及时赶过来。他并无多少胆气,来这里与其说是护卫,倒不如说是寻找李隆基侍卫的保护。听得大殿里李隆基的声音,他算是定了定神,然后大声应了声“遵旨”。

元公路则是暗暗忍笑,他得了叶畅通知,故此能这么快赶到,这可是拍马屁表忠心的大好机会,早来的人与晚来的人,在皇帝心中留下的印象可是不一样的!

又过了片刻,各方臣僚纷纷赶来,连太子李亨与十王宅百孙院里的王子王孙都有得讯赶来。这让李隆基心情大定,再也没有紧张,笑着对杨玉环道:“朕料想逆贼无能为也,竟然不能隔绝朕与臣僚,证明逆贼人手不足,从乱者数量不多,想来用不了多久,便有好消息了。”

他想了想,又拍了拍杨玉环的脸:“爱妃且在此稍候,待朕去见过群臣。”

寿安按剑跟在他身后出来,李隆基再看看那些皇子皇孙们,正欲摇头,却见其中一人,也是按剑跟了上来。

建宁郡王李倓。

这是李隆基皇孙,乃是太子李亨之子,素来英武。看他这模样,李隆基笑着点头,自己子孙当中,终究是有英武之人。

有寿安、李倓作榜样,其余年长诸子、孙,也纷纷欲跟上,李隆基令他们呆着,只要寿安、李倓还有永王李璘相随。他到了殿外,便见殿前院子里,站着文武数十人。群臣见着他的身影,都齐呼万岁,一个个喜形颜色。

“杨钊来了没有?”李隆基目光在众人当中扫了一遍后问道。

“臣在此,臣在此!”

回应的声音不在群臣中,而是在门口,紧接着,便看到杨钊一手持剑,一手捻着自己的官袍袍角,匆匆跑了过来。众臣原本是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他的,毕竟他身为圣人亲信,竟然来得这么迟,但当众人发觉他身上有血迹,而手中剑上也有血痕时,不禁神情一变。

李隆基也注意到这一点:“卿这是怎么回事?”

“逆贼包围臣宅,臣杀破重围之后急着来护卫圣人,故此未曾收拾,还请圣人恕罪。”杨钊上下打量着李隆基,看到李隆基无恙,这才长出了口气,翻身跪倒,几乎是带着哭腔道:“臣来晚了,令圣人受了惊吓,臣有罪!”

“与你何干,卿乃文臣,能杀逆贼,已是了不起了。”李隆基和声抚慰道。

群臣听了一个个都暗自着恼,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招,自己跑来的时候,也应该在身上沾染些血迹,然后再杀几只鸡狗,这样跑来表忠心才能有双倍效果!

“臣已经问过,逆贼乃是王鉷,臣请圣人下旨,许臣与龙武大将军陈玄礼一起,率侍卫擒拿王鉷!”杨钊又道。

“不必了,料想现在王鉷已经成擒了。”李隆基道。

陈玄礼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杨钊虽然精明,可论及讨李隆基欢心,他与叶畅相比,还有一段距离啊。

带着龙武军侍卫去擒王鉷,看起来是很忠心,可这不就意味着要减少兴庆宫的防卫力量么?叶畅方才说去擒王鉷,可是只带了自己的亲随护卫,李隆基要陈玄礼拨兵给他,他都拒绝了!

“原来陛下明鉴千里,早有安排!”杨钊垂着眼,掩饰着脸上的惊讶之色,赞叹道:“王鉷逆贼,悖天作乱,乃是自取灭亡!”

“王鉷啊王鉷……”李隆基叹了口气。

在今日之前,李隆基一直认为,王鉷应当是朝臣中既忠心又能干者之一,否则,也不会把他提到如此重要的位置。

他也知道,王鉷与杨钊近乎势不两立,与叶畅也是反目成仇,在某种程度上,他纵容甚至推动这三位重臣之间关系的恶化,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王鉷竟然会用这种方式,来回应他的权谋。

“不知圣人遣了何人去擒王鉷?”

杨钊目光在众人当中扫了一遍,他并没有遇到杨玉环派出的使者,故此对一些情况还不清楚,只是见人群中没有叶畅,便小心地问道。

“叶畅。”李隆基缓缓回答。

朝中的大将不少,有边疆经验的也有几位,但第一时间做出反应的是叶畅。

杨钊听得这个名字,几乎要顿足。他猛然想起,在春明门上,叶畅与王鉷的争执,当时叶畅攻击王鉷怀有逆心,他还临时附和,当时觉得这只是叶畅昏了头之举,现在看来,那种举动,可不是有先见之明么?

正琢磨间,听得外头侍卫来禀:“高将军与叶中丞擒获王鉷,已经到了兴庆宫之前了!”

听得王鉷被擒,李隆基顿时觉得压在心头的最后一丝担忧也没有了,他笑着看群臣:“如何,朕就说了,用不了多久时间!”

说完之后,他又有些好奇:“叶卿与高力士怎么会在一起……陈希烈,杨钊,还有……元公路,你三人替朕出去相迎!”

群臣听得这里,顿时目光集中在元公路身上,一个个眼中的嫉妒,几乎都可以变成刀子。

此时能代表李隆基前去迎接的,毫无疑问,都是李隆基倚仗的重臣。陈希烈是宰相,杨钊乃户部尚书、很快也会提宰相,而元公路才不过是一个御史中丞的闲官!

想到御史大夫王鉷必然要完蛋,那么几乎可以肯定,元公路将要接替这个位置。

他们三人就在群臣注目之下出了兴庆宫,直到宫外,看到高力士与叶畅并肩而来,两人谈笑风生,非常亲热。见此情形,杨钊的心咯噔一动,暗暗又是咒骂了几声。

王鉷完了,陈希烈再无与自己相争的助臂,而且他与王鉷走得太近,此次能不能脱身还很难说。那么,杨钊面前的最后大敌,就只有叶畅。故此,杨钊非常担忧叶畅和高力士勾结在一起,毕竟高力士虽然不太显露锋芒,却是当年李林甫都对付不了的角色。

“高翁,叶公,二位辛苦,二位辛苦了,圣人令某等出来相迎!”

杨钊正在盘算着高力士怎么和叶畅凑到一块儿,那边陈希烈已经满脸陪笑迎了上去,神情极为亲热,称赞的话语,一句接着一句,仿佛不要口水一般。

谁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随着王鉷的完蛋,陈希烈的位置再度岌岌可危,这种情形之下,他要抓住一切机会,尽可能地自救。

叶畅与高力士对望了一眼,两人都笑了起来。

“怎敢有劳陈公!”高力士道:“千古逆贼王鉷在此!”

陈希烈看都不看面色灰败的王鉷一眼,这个时候,能与王鉷保持多远的距离,就要保持多远。他又是一番奉承话语,直到杨钊听不过了,催促道:“圣人还在等着,陈公有什么话,待今日事了之后再说吧!”

陈希烈讪讪一笑,不过他面皮厚,连连点头道:“是,是,我险些将这正事忘了,还好有杨公……唉,人老了就是不行,今后政务,还请杨公多多担待,让老朽能偷偷闲。”

他这话一说,杨钊闻弦歌而知雅意,顿时明白他的意思了。

陈希烈认输了,他又要象李林甫在位时一般,当一个完全没有存在感的牌位宰相,只求着杨钊不要对付他。

杨钊心中念头急转,若真能如此,倒也不错。朝廷不可能让一人独相的情形持续太久,下了陈希烈,还会换一个人上来,新换上来的人,可未必有陈希烈这么老实识相!

“哈哈,哈哈哈哈……”

冷眼旁观看着这一幕的王鉷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将他嘴堵住,莫让他胡说八道,若是污言秽语惊扰了圣人,谁都担待不起!”陈希烈听得王鉷大笑,眉头一皱,向着宫中卫士吩咐道。

他打出李隆基的旗号,谁也不敢怠慢。王鉷也不挣扎,只是一昧冷笑,用寒冷的目光盯着他,饶是陈希烈脸皮厚心肠黑,也给瞪得寒毛直竖。

引着叶畅、高力士,众人一起踏入了兴庆宫的大门。

“二位请先。”到了兴庆殿前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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