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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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夜唱- 第2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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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输了一阵,自然不愿意看到叶畅轻易取胜,心里多少有些诅咒之意。

“准备……”

“侍郎!侍郎!”杨钊话音未落,外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声,紧接着,一人快步走了进来。

“崔司马,有何事?”

来人乃是蜀郡大都督府左司马崔圆,他原是李林甫手下萧炅之党羽,但是见杨钊有取代李林甫之势后,便转投杨钊门下,甚得杨钊信用。此次杨钊来蜀,带的从员不多,他便是其中之一。

“捷报,捷报啊!”崔圆兴致冲冲进来,将手中的一份羽信递了上来:“叶大使于昆川两败诏蛮,斩首三千,生俘五千,逆贼阁罗凤已自益宁败退!”

“什么?”杨钊与鲜于仲通齐齐失声。

就在方才,鲜于仲通还在说叶畅必败,但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崔圆便呈来叶畅的捷报,这急转的情形,仿佛是专门为了打鲜于仲通的脸而来一般。

“不可能啊,没道理啊……竟然大胜?”鲜于仲通喃喃说了一句,然后向崔圆伸手:“拿来与我。”

崔圆却没有给他,而是看着杨钊,得了杨钊允许,才将捷报交到鲜于仲通手中。

捷报很简单,无非是何时于何地与蛮人战,斩首多少俘获多少,别的事情,一字未提,正是叶畅一贯的风格。鲜于仲通看完之后,冷笑了一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杨钊接过战报也开始看,那边崔圆有些好奇:“鲜于公莫非知道什么?”

“此等捷报,我在成都亦可以炮制十份八份出来。”鲜于仲通撇了撇嘴:“蛮人岂是那般易败,不过是冒功虚言罢了!”

“此等事情,叶畅不会冒功虚言。”

杨钊也飞快看完那捷报,听得鲜于仲通这般说,他有些不快地道。

鲜于仲通面色紫红,不等他再说什么,杨钊又道:“我与叶畅交往多年,他虽有臆想天开之举,但凡涉及数字,则力求详实。若是别人捷报,绝不会将斩获数字精确到个!他说胜,那必然是胜了……好,好,胜了就好!”

一番话说得,让鲜于仲通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紫,崔园看了想笑,终究没有笑出来。

“好,好,既然南诏退出滇南泽,那么至少在滇南泽筑城之事,可以着手了……哈哈,叶畅果然不愧是叶畅,我将他拉来,当真是对了!”杨钊又看了一遍那封捷报,然后大笑起来。

他为剑南节度,虽然此前有约,但这大功他如何会不分润!或许只凭着这份捷报,李隆基大悦,直接升叶畅为剑南节度使,他就可以乘机从蜀地脱身!

“可以开始准备在滇南泽筑城之事了,崔司马,你通军政两略,筑城当须要什么,你尽数安排好来!”

“且慢,侍郎,此事只怕不易。”鲜于仲通此时却又开口道。

“公为何做此言?”

“滇南泽,蛮荒之地,百姓迁居于此,必不心甘情愿。而且叶畅方才说了,一应物资,自有商贾为他筹备……商贾皆逐利之徒,怎么会冒着奇险,去云南帮他筹备此事?”

杨钊听到这里,不觉微微点头。

叶畅再有办法,除非他愿意将安东商会的利润全部贴出来,否则怎么可能吸引那些商贾替他奔走?但若是将安东商会的利润全部贴出来,那些指望着商会分红的长安权贵,只怕立刻要从他的盟友,转为他的敌人,甚至会想法子将他对安东商会的控制权夺去!

“况且于千里之外筑城……劳民伤财,只怕城尚未起,民变已生,杨侍郎,还是做好应变准备吧,若是叶畅一意孤行,我怕蜀地之祸,不限于南诏一地!”

“启禀侍郎,外边有十六家商家掌柜求见,说是欲助官兵收取云南之地,应叶大使之请,特意来此效力!”

鲜于仲通话音甫落,外边又传来这般声音,鲜于仲通嘴巴张得老大,而杨钊、崔圆,都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他。

“绝不可能!”鲜于仲通叫道。

第347章 开中实边安疆策

鲜于仲通确实不信,会有商家主动来帮忙。

在他印象当中,商人可都是锱铢必较一毛不拔的货色,若是商人愿意为一件事情投钱,原因一定是那件事情能给他们带来数倍的利润。

叶畅能给这些商贾什么利润,让他们心甘情愿跑来相助?

鲜于仲通琢磨了好一会儿,云南虽然也产丝绸,但仅仅是丝绸罢了,除此之外,哪里有什么物产,值得这些商贾来此?

“想来是些被叶畅赚钱之名唬住的蠢货,来此博一时侥幸,若是有些积累的商家,必不会如此!”犹豫了一下,鲜于仲通又道。

“都有些什么人?”这次杨钊没有理睬他了。

“有长安琉璃行的胡家、广陵米行的沈家、苏州丝行的韩家……”

那吏员拿出了一大串名刺,都是著名的豪商,而且其中数家,都在成都亦有分号,鲜于仲通即使未曾与之打过交道,也听说过其人。

或许这些人都比不得王元宝那般富可敌国,但他们加在一起的影响力,却比十个王元宝加在一起都大,因为在他们背后,往往都有朝中权贵、宫中贵人的身影,或者干脆就是山东世家的产业!

“这怎么可能……”鲜于仲通喃喃地说了声。

“请他们进来吧。”杨钊虽是骄傲,听得这些人,想到他们背后代表的势力,却也不敢太过托大。

不一会儿,众人纷纷进来,十余位富商济济一堂,纷纷向杨钊见礼。

杨钊注意到为首者,乃是覃勤寿,不由心里一跳。

这个覃勤寿,乃是叶畅的人,帮叶畅在成都建柜坊,也就是安东银行分号,叶畅初入成都时,便带着他来见过杨钊,请杨钊多多与他方便,故此,他没有送名刺来。

杨钊如今对叶畅的手下相当了解,覃勤寿原本是叶畅在家乡的旧交,多年以来,叶畅对他都是极为信任,在提出银行之论后,便带着覃勤寿为之。覃勤寿也不负所望,先是在长安助叶畅办第一座银行,接着叶畅回辽东办第二座时,他留在洛阳办了第三座,现在又到成都来办第四座。

“原来是覃勤寿……汝等来见我,不知有何进言?”

在杨钊面前,诸人自然没有座位,杨钊待他们礼毕之后便直接问道。

“仆等欲筹资助边,沿途经历,请杨公行个方便,下令与诸州县主官……”

覃勤寿代替众人发言,其实这个命令,叶畅完全可以下,不过他不想杨钊在背后捣乱,故此还是将一切挑开来为好。

杨钊也明白他的心思,心里暗叹了一声,若是放在当年两人交情好的时候,叶畅绝对不须要这般小心翼翼,他也绝对不会猜忌,现在这模样……终究是立场不同。

他此时就完全没有想到,正是他,将叶畅拉下这潭污水的。

“等一下!你们究竟做何打算,竟然如此好心,要筹资助边?”旁边的鲜于仲通开口道:“若其中有诈,谁能负起此责?”

“此公何人也?”覃勤寿讶然道。

有认识鲜于仲通的本地商户,便介绍了鲜于仲通身份,覃勤寿闻言,执礼甚恭:“鲜于公,为国分忧,乃我大唐万民之天责。我等虽是商贾,亦知若无大唐之兴盛,便无我等之财富,故此……”

“你看某象是傻子么,某曾为剑南节度这般高官,难道你不知道这世上做官的比奸商更会说谎?”鲜于仲通口不择言,打断了覃勤寿的话语。

“哈哈……”覃勤寿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他毕竟不是叶畅,若是叶畅在此,早就打脸打回去了,你自己这等废物官僚,无报国之心,以为百姓就也无报国之心?

不过这些豪商们,倒真不是为报国而来,杨钊见覃勤寿神情,便知道这其中另有奥妙,当下缓缓道:“我与叶十一,多年至交,覃勤寿,当初叶十一引你来我府中时,他曾与你说过吧?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与我听,我也好相助。”

“这个,叶郎君提出一策,名为开中法。”

“开中法?此为何意?”

“就是……”

叶畅没有说这个方法需要保密,故此覃勤寿便说了出来,叶畅其实是将明时的开中法提前到唐朝用了出来。豪商们为叶畅提供粮食、物资,在结算之后,可以换取安东银行的票引,凭借这票引,可以以低于正常价格一成半的价格,从辽东收购辽东产的商品,而且凭借此票引,这商品运贩天下时无须给付入城关税。

且不说低于正常时一成五的进货价格,单是免除入城关税一项,便足以让豪商们趋之若鹜了。

而且,叶畅能赚钱,乃是所有豪商们的共识,跟着叶畅,就算吃不倒肉,能喝些汤也不错。

待听得覃勤寿说完这开中法,鲜于仲通的嘴巴已经合不拢了,而杨钊却忍不住击节赞叹:“叶十一竟然还藏着这般妙法!”

这确实是妙法,谁都知道,大唐拓边最麻烦的事情不是四周的戎狄,而是如何往边疆输送粮食、器械,对朝廷来说,这是极大的压力。朝廷征发百姓运送,属于服徭役,往往逼得百姓民不聊生。而现在转到商人手中,则属于商人雇工,商人得支付报酬,民夫便是有怨气,也是先撒野向商人,而不是朝廷。

在有的时候,商人便替代朝廷承受了民怨,他们求利,朝廷求稳,倒是相得益彰。

杨钊为户部侍郎时间也有两年,越是咂摸这个,他便越觉兴奋,这样一来,朝廷几乎不花费什么,只是少收些税——那些税也原本就是被各级官吏层层扒皮扒掉的,没有多少能入国库——而欲做之事却完成了。

他猛然想起叶畅修陈留到彭城的道路便是如此,朝廷一分钱没有花用,却得了这条道路之利!

当初看不明白,现在才知道,原来叶畅修路,其实是为这种开中法做试验啊。只不过当时此法初试,别的商人不敢涉足,叶畅便以安东商会名义,办安东银行,来投入此事之中。开了此头之后,那些嗅觉灵敏的豪商,自然纷纷跟进。

“你们想要如何方便,只要本官能做得到,自然会给予。”想到这里,杨钊对叶畅的佩服可谓达到了一个顶点,心中明白,自己在理财方面,真的差了叶畅不只十万八千里。不过这没有关系,自己只要比叶畅会做官就行,哪怕叶畅本领再大,最后还不是被自己打发到各个地方,为自己捞取功绩?

“杨公!”鲜于仲通有些急了。

杨钊微一摆手,向他使了一个眼色,这眼神有些冷,鲜于仲通接触之后,这才猛然醒悟。

对于杨钊来说,久在剑南,终非好事,他最大的目的,还是回到长安中枢。当然,回去有两种方式,一种是灰溜溜地等着杨玉环捞他,还有一种是风风光光凭借功绩。尽管李林甫有意堵住杨钊立功之机,但是有协助叶畅筑城这一事实,李林甫想堵也堵不住。

自己再说话,那么横在杨钊回京之路上的障碍就是自己了,哪怕此前两人交情匪浅,杨钊也不会念什么旧谊——他与叶畅的旧谊,现在不就完全变成了相互利用么?

“有几处需得杨公相助的,其一我们会在成都买一批粮,同时购一些斧锹等工具……”

需要杨钊做的事情,无非就是允许他们在成都买粮买物,还有就是允许他们雇请剑南道闲杂百姓为劳力,准这些劳力在剑南至云南的道路上自由迁移。此时为禁流民,百姓连出个县都要严加管控,何况这是去千里之外的地方!

“连你们都知为国分忧,本官岂能比不过区区百姓!”杨钊听完他们的请求之后,义正辞严地道:“自然准了!”

他转向崔圆:“崔司马,拿纸笔来,待本官书写公文,令文吏挑过,盖上大印后颁发各处,务必令各地官员全力配合,不可有半点懈怠!”

崔圆拿来纸笔,但在递给杨钊的同时,小声提醒道:“若是许他们在成都购粮,只怕成都米价应声上涨……”

“无妨,我等来之前,已在山南、江南西道采购粮食,快则一月,慢则两月,必有大批粮食入川。”覃勤寿道。

莫说有他这句话,就算没有这句话,杨钊也不会在意成都粮食价格上涨的问题,只要饿不着他,能帮他早些回长安,就算饿死个十万八万的人,那又何妨?

出了杨府大门,诸商人都是松了口气,胡家掌柜笑道:“在长安时,这位杨公可不大好说话,不曾想在此处,竟然如此随和,诸位都是晓事理的,发了财莫忘了打点啊。”

“你道他是随和,无非是看在覃兄的面子上,若换了我们单个来,只怕连杨府的门都难进去!”有人道。

覃勤寿嘿然一笑:“我哪有什么面子,真正有面子的是叶郎君,各位可都是识货的,此次叶郎君开边之事,乃是他《边策》、《国富》二论之实用,若是得成,此二论必成我大唐治国之略,到那时,咱们这些商贾,日子也会好过许多。就算不谈这个,单说此次叶郎君拿出来的好处,朝廷给的,还有叶郎君自己给的,足以让诸位赚得盆满钵满,诸位千万记得,莫在误了大事!”

“不须覃兄吩咐,咱们大伙心里有数,谁误了大事,就是断了大伙财路,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到时不用叶大使说,咱们这十余家,首先就不放过那厮!”

众人纷纷表态,覃勤寿闻言连连点头,但最后,他还是象漫不经心一般,补充了一句:“咱们这十六家,是叶郎君挑出来的,后边还有三十余家等着补上,若是有哪家觉得钱赚够了,不欲与大伙在一起,那就请早些退出去,有的是人要来呢!”

大伙都哈哈笑了起来。

谁那么傻,会与钱过意不去,叶畅这一次付出的,可不仅仅是开中法那些大唐朝廷的政策,更承诺,事若得成,便成立西南商会,与安东商会并列,到时这十余家,就都是初始股东!

杨钊、鲜于仲通觉得云南乃是蛮荒之地,可是在这些商人眼中,这里却是宝地,因为叶畅已经列举了一大堆的物产,除了象牙、犀角这些之外,还有茶叶、珍果、糖类等。叶畅还说,在中原想要开矿不易,朝廷重重设限,但在云南,将来的西南商会将想办法从朝廷获取开矿之权,各家股东只要付出很小的代价,便可以开山凿地,获取埋藏在群山之中的无尽宝藏。甚至连金银铜矿,叶畅都暗示可以由众人开采。

这些豪商哪里不知道,开矿冶炼能带来海量的利润,他们有的心思活络的,甚至开始盘算着私铸铜钱——在安禄山被安东都督府分去了平卢军之后,李隆基为了给他补偿,允许他在范阳设五座铜炉铸钱,故此安禄山才赚得脑满肠肥!

众人散去之后,覃勤寿召来一人:“你骑快马,昼夜兼程,速速去见叶大使,只说这边已经准备好了,沿途接应之事,还要烦劳他动动心思。”

那使者二话不说,转身便走,没多久,他便一人双马,先乘船出了成都城,到了戎州之后再转陆路,直向滇南泽而来。

一路上风光他无心浏览,托叶畅扫荡蛮贼之福,倒是没有遇到大的危险。待出了群山,进入滇南泽附近,周围情形,让他觉得讶然。

只见一条大道被修了出来,虽然这条大道也只是二十里,宽也不过五尺,还只是一条黄土路,可比起山路栈道要平坦便利得多。大道两旁的丛林灌木杂草,都已经被烧得焦黑,露出底下的土壤,有些人正在其间挖沟引水。

“看情形,乃是叶大使在进行军屯,只是他取滇南泽时间还不到二十日,便已经做出这么大的动静了?”

他却不知,叶畅也仅仅是完成了道路两侧半里左右的工程,毕竟手中有三万兵,哪怕只动用其中一万人,每天放两里的火,也足以将道路两侧清理出来了。此前开垦艰难,无非是人少罢了,只要人手足够,人心又齐,以汉人勤恳,这算得了什么?

信使到时,正值傍晚,才一下马,便见那边人声鼎沸,仿佛是在争执什么,他等人通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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