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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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夜唱- 第2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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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有太子支持……哪怕不是公开支持,私底下太子总有些力量,能够对李隆基产生一些影响。

“公公既开了口,下官哪里会不明白,这就遣人去禀报安大夫,请安大夫给公公挑一匹最好的!”

“咱家也不白要这马,必有厚报。”李静忠道。

二人相视一笑,李静忠不多逗留,又穿了一身遮着身形的衣裳,悄然离开。

从咸宜公主府脱身的杨则有些茫然地站在长安城的街道上,他怀里那枚金饼揣了几天,都已经被他体温温热了,却仍然没有花出去。

离开驸马府之后,他心中恐惧,在外游荡了好些时日。他虽是出身卑微,却并不傻,心知那块金饼可能成为惹货之源,故此不敢用它,而是靠着自己身上带的些许钱支撑。可是到了今日,钱已经用尽,不得不出来,要么能找到活干,要么就只有将手中的金饼换了。

“快去快去!”

“不过就是献俘么,咱们当今圣人登基以来,可没少搞过。”

“此次却是不同,是辽东行军总管府献俘……”

“辽东行军总管府?”

“就是叶畅叶十一郎君的那个!”

周围纷纷的议论声传到了杨则耳中,原本他自有心事,但到处都在提那位叶郎君,他如何能不注意?

“叶十一郎?啊哟,原来是他啊,我听说了,据说这位叶十一郎长得仪表非凡,又多才多艺,乃是天上仙人下凡。圣人与李相公,为了抢他当女婿,还在金銮殿上打将起来!圣人给了李相公一金扁担,李相公则拿金丝楠木的擀面杖还了圣人一下……”

连新入城的乡巴佬儿都在谈论这位叶郎君的事情,杨则的好奇心也起来了。他躲了几天,消息不灵通,便插嘴道:“这当真是在胡说了,圣人乃堂堂天子,李相公乃是当朝宰相,他们二人怎么会为争一个女婿打起来!他二人要嫁女,全天下的少年郎君,哪个不是由得他们挑拣!”

“不同不同,这可是叶郎君,天上的财神降世,能点铁成金!”

“唉呀在这里喽嗦有啥意思,依我看,还是赶紧去春明门,圣人要在那外看献俘,咱们也能看看热闹,没准还见到叶郎君,沾沾他老人家身上的财气。”

沾沾“他老人家”身上的财气,几乎是长安城所有知道消息的百姓共同的心愿。故此当杨则赶到时,春明门里外的大街上,已经挤满了人。南衙的兵士、京兆的差役们,拿着横刀与水火棍,将挤入街中的百姓驱退,退到一道白石灰的线外才中止。因为水泥业的发展极快,故此连带着石灰、采石、石炭产业也快速发展起来,石灰的用途更为广泛,除了用于划线,还可以用于建筑,甚至叶畅在洛阳救助灾民时用生石灰消毒的方法也在长安传播开来,京兆府每个月都得用生石灰对各处暗沟、垃圾场消一回毒。

杨则到得晚了,自然没有好位置,举目四顾,只见人山人海,怕不有十万人拥于一处。若不是这几年举办球市,令京兆府有充足的应对大型集体活动的经验,只怕早就发生拥挤踩踏了。

“叶郎君在哪?叶郎君在哪?”

他听得四处都有人在问,心中不禁大奇,就算那位叶郎君天人一般,也不至于为万众所瞩目。

他却不知,这世上最易惹动人心的,便是大人物的秘闻,特别是关系到闺闱的秘闻,总是能以超过奔马的速度传播开来。有关李隆基与李林甫争夺叶畅这个佳婿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整个长安城了。

再起上此前叶畅身上的种种光环,诗才,书法家,仙医弟子,理财专家,开疆名将……无论百姓对哪方面有兴趣,都能在叶畅身上找着落点。

到得巳时三刻,献俘终于开始。盔明甲亮的官兵将士先自春明门外开进来,入门之前,对着城头的华盖黄伞高呼三声“万胜”,那声音如雷如瀑,让人热血沸腾,便是来看热闹的升斗小民,也禁不住跟着高呼起来。

春明门城楼上,李隆基忍不住笑了起来。

此次献俘,原本只是为了掩饰朝廷当中的政治风波,特别是杨慎矜与杨洄二人出事后在民间产生的不好声音,但此刻,李隆基心中却觉得,即使不为此,也应该办这样一次献俘,提振一下民心士气。

“这些将士当真威风,不愧是能将契丹人打得落花流水的精锐。”这是城下一些百姓的议论。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叶十一久不写诗,如今他在辽东的诗传回来,果然不愧是能在边疆立功的名将。啧啧,说得也是,男子汉大丈夫风光当如是,我明日就要奔赴边关,自荐立功!”这是某位书生在大发感慨。

他们却不知道,起头的这些官兵,都只是从禁军中挑出的样子货,真正参与辽东大战的军士,却是一个都没有。

“终有一日,我要教咱们的将士,真正受此荣耀。”叶畅也觉得心中激情澎湃,忍不住对旁边的善直说道。

周围人声噪杂,但这句话还是传到了善直的耳中,他看着叶畅,咧嘴笑了起来。

第330章 万人齐呼叶十一

这种正式的场合,善直原本是要穿着袈裟来的,但这莽和尚穿了袈裟不像大师倒象土匪,就连他自己也看不下去,于是又换了套武将的服饰。

听得叶畅这样说,他心中甚有同感,浴血奋战的是边关的将士,获得荣誉与称赞的却是京里的这些老爷兵,怎么想也让人不爽。

唐军进入之后,紧接着便是俘虏。送往长安的俘虏其实不多,也就是五百余人,若不是为了满足李隆基好大喜功的需要,叶畅原本是要将这五百余人尽数扔进矿井里去的。

长安百姓是见多识广,一见便知是真的契丹人,而且叶畅挑出来的都是些长得丑陋凶悍的,故此众人见到之后,更是啧啧称奇:“这些契丹人可都是凶神恶煞一般,也不知辽东那边是如何将他们捉住的。”

城上的李隆基看到这些凶悍的契丹人,也若有所思。在他登基以后,边事的主要精力,都集中在对付北方的突厥与西面的犬戎,对付契丹人的事情做得少一些。现在看来,这些契丹人也同样是大唐之敌,只不过如今还暂时幼弱,若是给他们在辽东站稳了脚,过个数十年,甚至有可能成为大唐的心腹之患。

旋即李隆基便哑然失笑。

数十年后啊……虽然臣民们一天到晚在喊万岁,他自己却知道,世上不可能真有万岁之人。除非能找到仙人,得赐仙丹,否则人生难满百年。他已经老了,在帝位上的时日已经不多,数十年后的事情,让数十年后的人去担忧吧。

若是叶畅真能寻着海外仙山,找到那传说中的仙人……

李隆基终究是老了,即使是献俘这样能满足他好大喜功心态的事情,都让他难以长时间兴奋了。

李林甫小心地收回了窥视的眼,李隆基的老态没有瞒过他的眼睛。

而与此同时,李隆基身边的太子李亨同样也注意到了李林甫的老态。

控制大唐最高权力的这对核心组合,都已经老了,将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此时献俘仪仗已经过去,但围观的百姓们却感觉意犹未尽,他们现在只是看到了热闹,却没有看到他们想看到的人。便有大胆的喊了起来:“叶参军,叶司马,叶郎君!”

“对对,哪位是叶郎君?”

“求见叶郎君!”

初时只有一两个好事者在人群中喊,很快喊的人多了起来,声音汇成一片,喊得春明门城楼之上的人也听到了。

李隆基哑然一笑,向站得比较远的叶畅招了招手。

叶畅最初时并没有注意到李隆基的招手,他身边一官员提醒了声,他才意识到,忙到了李隆基面前:“陛下,有何吩咐?”

“百姓在喊你,你且出去亮亮相,让百姓知道,我大唐有这般的少年英杰!”

叶畅愣了愣,这等高调,可与他向来的习惯不合。

“陛下,辽东功劳,乃是将士们奋勇搏杀的结果,臣只是适逢其会,当不得这个……”

“让你去你便去吧,朕岂是赏罚不明之人,只要你心向朝廷,立了功劳,朕必然不会亏待你!”

李林甫在旁边垂下眼睑,叶畅无奈,只能转过身,走向城楼前。

有机灵的太监在城头已经大喊起来:“奉圣谕,两京河道大使、辽东行军总管府录事参军、积利州司马叶畅接见百姓!”

那些想看看叶畅的百姓顿时向前拥了几步,若不是士兵差役们弹压,只怕他们都要涌到春明城下了。

李亨神情有些冷,这种荣耀,原本只能属于他这个太子!

叶畅出现在城头,万众瞩目,无论是看清了他的,还是未曾看清他的,都不禁欢呼起来。

他也算是少年英俊,长得对得起观众,立有卓勋,能赚钱,又有和公主、宰相之女的绯闻,故此百姓见过之后,只觉得名副其实。那些年轻血热的书生,雄壮有勇的侠客,见他那风光,也不禁心生向往。

“大丈夫当如是也!”不知多少年轻人心中,生出这样的想法来。

“这位就是叶十一?”

“是,上回你没见着,圣人与李相公为了抢他为女婿,几乎打起来了!”

“说得好象你看见了似的,圣人与李相公岂会做这等粗鄙之事,我听说分明是圣人与李相公引经据典吵了一番!”

“啧啧,若我能有叶郎君这般运气,遇到仙人指点就好了!”

“你别做白日梦,也不照照镜子,就你这模样……”

叶畅享受了一回明星待遇,外边的百姓们看他模样,有人起哄,甚至隐约有万岁之声喊起。叶畅心中一凛,回过头来,看到李隆基面色仍是带笑,而李林甫神情阴郁,另有一双阴冷的目光,却是属于太子李亨。

李隆基这可是将他架在火上烤啊,这般情形,日后便是罪名!

他心念一转,在城头上突然大叫道:“千古一帝,陛下万岁!”

“千古一帝,陛下万岁!”跟在他身边的那些卫士们,不明白叶畅为何会突然这样喊起来,但是他们是服从叶畅命令已经成了条件反射,当下也大喊起来。

城头上传出“千古一帝,陛下万岁”的声音,周围站着的军士,便也跟着喊起,然后靠得近的百姓,外围的百姓,受气氛感染,大多数人都喊了起来。

一时之间,“千古一帝,陛下万岁”之声,如春雷滚滚,震动长安城。

这并非事先排演好的,李隆基当然清楚,他原本方才对叶畅已生出某种心思,但如今听得这四周都是这般激动人心的呼喊,那种心思,顿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自得与自满。

叶畅如此少年英才,非自己治下,谁人可用之?外边百姓的呼喊,正是证明,他这个皇帝数十年来威望无朋,文治武功,确实可谓千古一帝!

人群之中,杨则却是浑身一震,脱口道:“他就是叶郎君!”

他认出了叶畅,正是那日在柴房之中的人,自家族亲、主人杨洄之死,与他有着密切关系!

他摸着怀里还带着热量的那枚金饼,心怦怦直跳:这金饼竟然是叶郎君所赐!

他可是财神童子,有仙人授予的点铁成金之术,这枚金饼,是不是他用仙术所点化?

他为何会出现在公主府的柴房之中?

我得了他赐的金饼,是不是沾了他身上的财气,若是如此,我会不会也成为王元宝那般的豪商?

他心中百思纠缠,与人群一起,离开了春明门。在人潮之中,他心念渐坚,只觉得这是老天爷开眼,赐给了他一个难得的机会,他一定要把握这机会,做出一番事业来。

人潮终散了些,前方有家金铺,杨则决定将那金饼换成铜钱,再用铜钱为本,先去做点小买卖。但在金铺门口,他一摸怀中,却惊骇欲绝。

金饼不见了!

也不知是方才人群中挤掉了,或者是给扒手扒走了,亦或是因为仙法时间到了,总之,他寄予厚望的金饼消失了。

杨则呆在金铺门前,许久之后,嚎啕大哭起来。

“今日可是大喜的日子,你这厮在这哭什么,去去去,到一边去,莫将我们店哭得晦气了!”

店中的伙计听得外边声音,出来便要将杨则打发走,杨则今日大惊大喜大悲一路过来,几乎都疯了过去,被伙计推搡着送到路边,整个人都蜷缩下来。

就在他绝望之际,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嘿,这位郎君!”

杨则一看此人,只觉此人相貌甚是实在,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憨厚的好人。他一脸同情地问道:“不知你有何难处,竟然悲伤若此,需不需要我帮忙?”

此时杨则一肚子话要说,却不知从何说起,若说那金饼之事,岂不意味着要将叶畅与杨洄之事有关也说出来。他虽是出身低微,人却聪明,知道这等事情胡乱嚼舌头,等于就是将自己的性命往死里送,故此话在嘴前转了转,变成了“我好苦啊……”

那人同情地叹了口气:“莫非无路可走了?”

杨则点点头,他虽然不是无路可走,但心里确实不愿意再回到家中去。

“若是不嫌弃的话,我指条明路与你。”那人笑着道。

“请郎君指点!”

“辽东去,辽东去!”那人低声道:“今日那位叶郎君,当初在长安时也不过默默无闻,如今在辽东却做出了若大的事业!还有我,你可知为何我一见你这孤立无援便停下脚步来问你么,一年之前,我也与你一般,在长安城中走投无路,还欠了一屁股债,追债的人险些将我那狗窝都烧了!”

杨则听他说得诚肯,禁不住为他担心起来:“啊哟,后来……后来呢?”

“你瞧,我跑到辽东去,在那呆了一年,如今回来,债还上了,不敢说是衣锦还乡,总算无债一身轻,哈哈……”

那人大笑起来,杨则上下打量他,觉得他可不只是无债一身轻。他心思当即就动了起来:“辽东果然那么好赚钱么,人离乡贱,到那边,会不会受人欺负?”

“敢欺负我们大唐人的契丹、高句丽人都被叶郎君打服了,至于我们唐人自己,大伙都是外地来的,谁不人离乡贱,抱团互助还来不及呢,遑论欺负?”那人一边说,一边拿出一个小小的玻璃镜,照了照自己,还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杨则在公主府呆的时间不长,却也知道,这玻璃镜如今市价格贵,可这人随便拿出来,证明他的身家颇丰。

这让杨则忍不住又问:“辽东钱真好赚么?”

“好赚,如何不好赚!”那人讶然地说道,仿佛这是一个天经地义人尽皆知的事情:“这么说吧,若有人告诉你,辽东遍地是黄金,那定然是骗子,但若有人告诉你,辽东遍地都是赚钱的机会,那就一定是真话!你知道么,到了辽东,只要登记户籍,第一件事情就是先分地,当真分地!咱们唐人,男子二十亩,女子十五亩,许为永业!”

听得有地,杨则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在关中,想要二十亩地,那是绝无可能的事情,两京权贵,几乎将土地占光,其余人等,不是佃户,就是拥有几小块支离破碎的贫瘠之田的破落户,二十亩田的家当,至少家里的衣食可以供给大半了。

“除了分田之外,平日里干活,象什么修桥铺路,挖山开石,原本是徭役的活计,如今可都有工钱!”那人又道。

听得这里,杨则再无犹豫,他自觉自己不比旁人笨,也勤快肯做,只是缺一个机会罢了。既然辽东能有这个机会,那还等什么?

便是背井离乡,他如今来长安城中,难道就不是背井离乡么?

“还未请教郎君大名。”他恭敬地问道。

“哈哈,我姓谢,单名一个偃字。”那人笑嘻嘻地道。

“谢郎君,不知如何去辽东,若是谢郎君有门路,还请关照!某虽卑微之人,却也晓得知恩图报之义,必不敢郎君厚德!”

他一边说一边深鞠过去,却没有看到那谢偃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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