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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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夜唱- 第2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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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这件事情,不好拿出来说啊。

“怎么,你一点都不曾想到杨齐宣?”

叶畅想到卢杞临别时的提醒,心里又生出一个疑惑,显然,杨钊的情报是准确的,因为可以在卢杞那儿得到旁证。他缓缓地道:“我确实不曾想到,此前我琢磨过许多人,就是未曾想,竟然会是他!”

“也不知你是哪里与他生了嫌隙,他竟然如此不遗余力。”杨钊目光闪闪地说道。

叶畅与李林甫反目,受损伤的只是叶畅与李林甫,对于他来说却是有好处的。至少叶畅没有了李林甫支持,就要全力获取宫内杨玉环的支持,连带他这边,也能得到更多的利益。

他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叶畅则在琢磨着那杨齐宣的事情,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作声。

屋子里沉寂了会儿,叶畅先开口道:“杨兄,我与杨齐宣并无怨仇,你可知晓,他为何会如此?”

“你自己都不知道,我哪里明白?”杨钊叫起苦来:“况且他毕竟是李相公女婿,我如今须靠着李相公,又哪里敢去乱打听?”

别的事情你就敢乱打听,问起这个来却不敢了!

叶畅心中暗诽了一句,面上却依然挂着笑,向杨钊拱手抱拳:“无论如何,都要谢过杨兄……杨兄今日来得正好,我有意为安东商会扩股,正需要杨兄大力支援,杨兄瞒着嫂夫人藏着多少私房,通通交与兄弟吧!”

这半玩笑的话说得杨钊哈哈笑了起来,心里暗暗赞了声,叶畅果然晓事理。

他为何今日一早急巴巴赶来,除了知道叶畅的麻烦已经消了大半之外,另一个原因,便是叶畅让叶安传出的消息。

安东商会准备扩股招资!

根据叶安传出的一份扩股计划书,在积利、建安二州,可辟为耕地的土地面积已经统计出来,一共有三百余万亩;可辟为果园的缓坡园地,有一百五十万亩(注:在人口繁滋占量大量土地的今日,大连地区的耕地超过二十八万公顷,四百二十万亩以上)。叶畅准备将其中五十万亩可耕地开辟出来,成立安东商会木棉社,种植棉花。现以每亩一贯的价钱,以土地为担保,招募股资,保证每年的红利不低于一成五。

每亩一贯,五十万亩也就是五十万贯钱,这数量可真不少。在招股计划书中写得很明白,这些钱主要用于招募棉农、兴建纺纱织布工坊上。保底一成五的红利,也就是每年七万五千贯的利息。与此前安东商会的股份不得转让不同,这五十万股是可以转让的,若有人想要将股份变现,随时可以到安东商会驻京城的会所出售。

保证的每年七万五千贯的利息,其实不算多,真正让人趋之若鹜的,乃是大伙对叶畅赚钱本领的信心。这五十万贯投下去,众人都觉得,叶畅定然当年就将之翻上一翻。

自从当初虫娘为叶畅募资之后,安东商会便不曾再募过资本,此次募资,也就意味着今后更多的权贵有机会借助叶畅的赚钱本领来获利。特别是扩股计划书中还很明确了其扩股的方向,乃是种木棉。

以如今的棉价,众人都觉得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而且是大赚特赚的买卖!

杨钊此次开的目标,是向新的木棉社投入一万贯,叶畅笑着应允,让杨钊到时登记交钱就是。

两人是相谈甚欢,足足小半时辰,叶畅才将他送走,然后有时间来见第五琦。不过他与第五琦的谈话也没有持续太久时间,因为很快就一张又一张的拜帖被送了过来,大多都是自认为在长安城中有几分颜面的人物。他们送拜帖来的目的与杨钊倒有大半相同,都是为了木棉社的招股计划。

“听岑公转述,叶司马曾言,经济决定朝堂中之权力。初闻之时,某尚觉此有些过矣,今日来看,叶司马所言,当真是一针见血!”

见这等情形,第五琦便先告辞,叶畅将他亲送至门口,他回头对叶畅感慨地道。

“哈哈,若是旁人听得此语,必以为我离经叛道,唯有第五公却能包容之。”叶畅大笑起来,然后握着第五琦的胳膊,甚为诚恳地道:“第五公,今日一见,快慰平生。只恨俗务太多,先请第五公回府,待我这边闲下来,必亲临府上,聆听教诲!”

二人方才说的大半,还都是对经济运行特别是货币、流通的一些看法。第五琦对于货币的一些见解,让叶畅觉得甚为惊异,几乎超过了这个时代。可以说,这番谈话之前,叶畅对第五琦的认识几乎等于无,只是相信刘晏的见识眼光,才想着招揽第五琦,不过这番谈话之后,叶畅意识到,这个第五琦虽然还脱离不了此时的局限性,但确实是难得的经济之才。

故此,叶畅对他有必揽之念。

他待第五琦甚为礼遇,亲自送出大门,还送了数十步才折转回头,这原本是爱才之心,可落到有心人眼中就不一样了。

如今叶畅的门前,再也不是昨日门庭冷落车马稀的情形,除了接踵而至递名刺、帖子的人之外,亦有各方派来观风望气的探子。那么多京中权贵派来的人,他都只是泛泛地以礼相待,可对这个人却待之以殊礼,此人会是谁?

当下便有人打探起来,在叶宅这里是探知不到什么的,不过跟着第五琦却不难。第五琦人到家不久,便有人知道了他的身份。

自从卷入韦坚旧部案后,第五琦的处境便很有几分艰难,他受韦坚牵连贬官,但直到现在会被贬为何职也没有出来。再又卷入如今这件案子当中,让他近乎待罪。这种情形下,叶畅向他伸出手来,愿意帮他一把,他心中自然感激。

虽然留在长安城中为官是每个大唐官员的愿望,但第五琦明白,在李林甫势大的情形之下,他想留在长安是绝不可能的事情。先去辽东,积累一些功绩资历,再转入中原州府任职,然后进入中枢可图也。

叶畅任借着巨大的经济实力,纠合了一个利益集团,甚至在李林甫的攻击之下都能维护,这个利益集团还在继续扩张,以后会越来越大。自己能与叶畅站在一起,这个利益集团日后也将成为自己的靠山。想到这里,第五琦心中不免火热,原本有些黯淡的前途,似乎也显得光明起来。

李林甫女婿杨齐宣府前,在傍晚时分,又来了一位客人。

当听说驸马杨洄轻车简从出现在自己家的门前时,杨齐宣愣住了,然后匆匆忙忙跑了出来。

“驸马这是为何?”见杨洄那小心翼翼的模样,杨齐宣问道。

“方才听得一件事情,不能不来……且觅一处清静所在。”杨洄此时也不掩饰自己,面上带着阴郁。

杨齐宣也不是傻子,看了看周围,他这驸马府前确实人员复杂,不宜说话,便将杨洄引到府中偏院,屏退下人之后问道:“驸马听得何事?”

杨洄琢磨了一会儿,然后叹息道:“杨大夫,你误我矣!”

“此言怎讲?”

“昨日叶畅之事,闹得满城风雨,当初我只是说叶畅并未请我打探相公口风,你为何就同相公说了!弄成这般模样,旁人还只道是我在进谗言,离间相公与叶畅的关系!”

杨齐宣不是傻瓜,事实上他也觉得,杨洄在叶畅的事情上表现得太过热心了一些。他早就怀疑,杨洄之所以热衷此事,必有背后原因。但因为打压叶畅在李林甫心中的形象,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故此才不去追究此事。

此时听得杨洄还欲把责任全推与自己,心中不禁有气:“驸马此言,某就不懂了,某为相公之婿,事与相公之女有关,如何能隐瞒不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驸马执心为正,不暗藏鬼胎,有何惧之?”

杨洄张开嘴巴愣了愣,这才想到,杨齐宣能被李林甫挑为婿,怎么会是傻子!跟着李林甫,就算是傻子也会学精明一些啊。

“驸马放心,若是叶畅寻你麻烦,我自然会替你解释。”杨齐宣心中快意,又义正辞严地道:“我与驸马交称莫逆,此事义不容辞!”

杨洄心中暗恼,却又无计可施。要知道,他们虽然都是女婿,可大唐天子杀几个女婿都是正常的事情,而李林甫却待女婿们个个都好。在某种程度上说,他这位天子女婿,倒不如杨齐宣这个宰相女婿!

“咳……我今日来,却不是为了此事,而是又听说了一个消息,叶畅自李相公府回去之后,与一人密谈许久,还亲送此人出门,许多人都看到了。”

“杨钊?此事我已知晓了。”杨齐宣不以为然地道。

他这一句,让杨洄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原本以为杨齐宣会放弃,但既然他还盯着叶畅,那就证明,他仍然会继续在叶畅与李林甫间挑起事端。

想到这里,杨洄心中的恼怒散去大半,他笑着摇头道:“若只是杨钊……哪里需要我来说与大夫听,此人身份有些特殊,名为第五琦,杨大夫只怕未曾听过其名。”

杨齐宣思忖了好一会儿,确实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当下便有些不屑地道:“京城之中,人口百万,如此无名之辈,某是不曾闻之。叶畅好结交贬夫走卒游侠伎伶,想来又是这等人物吧。”

“非也,非也,此人曾为陕郡太守从事属员,乃韦坚臂膀!”

“韦坚!”

李林甫并没有把李适之放在心上,但当初韦坚给他的压力却是极大,故此即使在两三年之后的今日,韦坚早已死去,李林甫对韦坚仍然甚是忌惮。更何况年初之时,还发生了韦坚故吏为其鸣冤之事,更让李林甫警惕。

若是旁人,或许会觉得当初就是叶畅出卖了韦坚等人,故此叶畅根本不可能与韦坚故吏走到一起去。可杨齐宣从李林甫身边人那儿打听过内幕,知道当时李林甫只是让叶畅背上这个骂名罢了。故此,一听得这个消息,他声音顿时尖锐了一些。

犹豫了一会儿,杨齐宣看着杨洄:“当真?”

第312章 娘子军破夜曲江

杜甫有些疲倦地看着长安街道,回头望了一眼紧闭的门户,嘴边浮起了一丝苦笑。

这丝苦笑只是一闪而过,旋即他振作起精神,对跟在身边的家仆道:“下一家吧。”

“郎君都跑了这么多家,得回去了,再不回去,只怕赶不上晚饭啦!”那仆人嘟囔着道。

杜甫哪里不知道天色将晚,但手中的文章尚未投递完,还有数家要跑呢。

“郎君,此次乃是朝廷拔举人才,又非进士科举,用不着行卷,你还忙来忙去,何苦来哉!”仆人却他不回应,又唠叨道:“何况便是要行卷,你也该请位郎君相助,他堂堂宰相之婿,若得他之力,将郎君文章递到李相公手中……”

“住嘴!”杜甫勃然变色。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喟然一叹:“休得胡言,阿戎虽为宰相之婿,有些事情,反而更不好烦劳他。”

“郎君就是矫情,当初叶司马待郎君,那可真是没有话说,可是郎君偏偏不理会他。后来那些人要算计叶司马,又是郎君遣我去向叶司马示警……”

“此事休提了。”杜甫摆了摆手道。

旧年李适之之子挑起的风波,仿佛就在昨日一般,这一年来,他潦倒于京城,已经是囊中羞涩,甚至不得不从住处搬出,借居于族弟杜位宅中。他的族弟杜位,年纪与他相差不大,亦是李林甫之婿,曾数次说要将他荐与李林甫,都被他婉拒了。

若是为了求官,便接受李林甫的赏识,那么同叶畅有什么区别,当初他与叶畅划袍断义还有什么意义?

杜甫是个很纠结的人,他做不到李白那样的潇洒自若,李白可以一面毫无惭色地用一个人的钱去饮酒寻欢,另一面将其人骂得狗血喷头——这厮这般做,别人只会说他真性情中人也,而杜甫这般做,只怕就有人要说他是反覆小人了。

他所要送的确实不是旧式的行卷,而是这两年来有了更多的见闻之后写出的时论文章。这种与众不同的行卷,虽然为他招来了一些关注,但大多数地方得到的还只是一句“哗众取宠”。

又送了两户人家,眼见天色真晚了下来,很快就要敲禁街鼓了,杜甫带着仆人回到了西曲江的杜位宅。杜位待他倒是不薄,相当礼遇这位族兄,故此杜府仆人也不敢怠慢他,将他引入侧院的客房中,便是送水送饭。

他这边才吃完,那边便听得仆人匆匆跑了回来,低声道:“郎君,郎君,好象又出事了!”

“何事?”

“听说那位叶司马未奉诏令便从辽东回了长安,昨夜被禁军围了一夜,险些就被捕入诏狱……”

这事情在长安权贵中飞速传播,但杜甫只是一个奔走于权贵门下求赏识的文人,故此消息得到的晚了。听仆人说完事情经过,他怔忡了好一会儿,不禁又想起当初与叶畅结交时的情景。

扪心自问,叶畅当真没有对不住他的地方,有人说君子之交淡如水,但与叶畅相交,却如饮葡萄酒,初时不觉,久而自醉。而且叶畅此人极有行动力,他想到的事情,定然去做,他不是那种言过其实的人物。

对于诗文,叶畅也有自己的看法,两人讨论之时,叶畅那句“文章合为时而著”,当真振聋发聩,让杜甫心折不已。也正是因此,他受叶畅影响,此次投出的文章,都是那种“为时而著”针对具体事情来谈的,不再去追求华丽的辞藻。

这两年叶畅在辽东做得好大事业,夜饮之时,杜甫偶尔也会向东北举杯,默祝自己这位前友人。

“后来呢?”见杜甫沉思不语,仆人不敢再说什么,停了下来,杜甫便又问道。

“就这些……小人是在位郎君宅中听得的,哦,如今位郎君的几位连襟都到了他府中,正在商议此事呢。”

李林甫的女婿都跑到杜位宅中来议事,这倒是奇了。李林甫诸婿中,杜位算是比较清淡的,故此住在曲江西,而没有凑到李林甫府邸边上去。这些女婿跑到杜位宅来,一般情形是很少的。

就在杜位宅面向曲江的院落里,烛火高照,灯火通明,杜位看着这些连襟位,脸上带着笑,心里却有些不快。

平日里大伙之间往来得并不多,可杨齐宣此时将众人聚拢,而且是聚在自己宅中,也不知是何意思。

因为对着曲江,所以可以看到江上画舫夜航,甚至传来丝竹管弦之声和浪荡的笑声。他们都是文人,对于这种情形,也不陌生。

夜幕虽是降临,登闻鼓也响过了,那边的画舫却还未停歇。这玩意儿是从洛阳传来的,而在洛阳,也最先是由大观园弄出的,据说便是叶畅的主意。夜间游江,美人在侧,明月在天,总让人易发诗兴。

果然没有多久,便听得有女子开始唱了起来:“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孤篇一诗盖全唐的《春江花月夜》此时唱出,颇为应景。在座的诸人一时之间,都未开口,而是侧耳倾听。

“这曲江夜景,果然非同一般。”一曲毕后,众人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杜位这个主人不出声,那杨齐宣先开口来:“无怪乎位郎君要在此安居,便是我,也想着在这附近置宅了。”

众人都是他召来的,等着他说正事,故此也没有谁接口。杨齐宣咳了一声,有些尴尬,但还是继续道:“我辈能在此悠游,饮水思源,却不可忘记丈人之恩。”

众人应和了两声,杨齐宣又道:“今日有一事,我等当为丈人分忧,便是那叶畅之事。”

此语一出,众皆肃然。

他们可都明白,叶畅险些就成了他们当中的一员,而且即使是现在,叶畅与李林甫的关系,似乎也没有完全破裂。

“此事丈人不好提起,全是我私下揣测。”杨齐宣又道。

“妹夫有何话,就请直说,大伙都是一家人,何必遮遮掩掩?”杜位实在受不了他这副模样,当下催促道。

“正是。”另一连襟张博济亦道。

杨齐宣看了众人一眼,这些人当中,张博济为鸿胪少卿,郑平为户部员外郎,杜位为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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