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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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夜唱- 第1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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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郎君已经来了,何不进来一晤?”清澈如琴声的声音传了来,让叶畅脸色微微一红。毕竟守在屋外窥听里面声音,可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

他定了定神,又迈开步子,掀帘而入。

第198章 欲访仙山东海中

帘内点着不知什么香料,淡淡的幽香扑鼻而来,绝对不逊于园子里的梅花。

少女打扮的李腾空看着叶畅,嫣然一笑,如幽兰吐芳,虽无华姿,却沁心可人。

“是……你。”叶畅自然认出她来。

俩人前后见过五六次面了,就是年前韦谅来香雪海捣乱的时候,叶畅也看到李腾空来喝茶。外面打得乱七八糟,她却镇定自若。

“奴小字腾空。”李腾空起身向叶畅行礼。

“腾空……李腾空,啊呀,你是李相公家的女郎!”叶畅险些跳了起来。

对于这位女郎的身份,叶畅做过许多猜测,甚至猜她或许是宫中的某一位贵主,但绝对没有想到,她就是李腾空,李林甫的女儿。

因为熟背唐诗的缘故,叶畅知道李白写过二首赠李腾空与蔡寻真的诗,只不过那应该是后来的事情,李腾空与蔡寻直结伴求仙寻道,隐居于庐山。当时他还很感慨,李林甫权倾天下口蜜腹剑,养出个女儿却一心修道积德。

“郎君听说过奴?”李腾空粉颊微红,不过,她终究是大家的女儿,而且生性豁达,并无小儿女般不敢开口。

“听说过……原来是你!”

到了这地步,叶畅如何还不明白一些事情!给皇甫惟明的信,李林甫虽然算计他,却终归没有害他,原来原因便在这里!

“奴要先向郎君赔罪,在洛阳一别之后,心中感激郎君相救,又得知郎君要去军前为国效力,便私以父亲名义,给皇甫惟明写了一封信。不曾想皇甫惟明竟然包藏祸心,好在郎君吉人天相,安然回来,否则,皇甫惟明便是百死,亦不能赎其罪!”

说起此事时,李腾空犹有怒意。

叶畅哑口无言,李腾空一片好意,他总不能责怪对方,但这好意也确实给他惹来了巨大的麻烦,一句话不说就认了,似乎也有些太贱。

此时叶畅还只是以为,李腾空完全是出于感激而帮他,因此,他略一犹豫之后抱拳道:“李娘子所为,着实给某惹了些麻烦,不过既然已经过去了,某又安危无恙,那就让此事过去吧。”

想到皇甫惟明,叶畅又问道:“这几日某未曾出门,消息不灵通,不知皇甫惟明情形如何?”

李腾空脸上又飞起了红晕,她自然知道叶畅为什么不出门,那是被她老爹派来的人看得紧紧的,根本没有出门的机会。

“此次事件已了,皇甫惟明死了。”李腾空说道。

叶畅无意中引发的风暴终于平息,经过一番争斗与讨价还价之后,事情也有了定论。韦坚为太子亲戚,却私结边将,图谋不轨,被流放岭南,抄没家资。皇甫惟明身为边将,擅结太子外戚,贪功冒勋,陷害同僚,抄没家资,囚中赐死。王忠嗣因为罪状不显,只以修身不谨,结交匪类,下狱论罪,后得救援,乃贬为播川太守。

以河西节度使安思顺代替皇甫惟明为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下属王难得为朔方节度使。

韦谅亦死于监中,受此牵连的官员有数十人之多,就连太子李亨,都因此而奏请去妻,要休掉韦坚之妹韦妃。

这般大狱,能如此迅速地了结掉,自然是吉温的功劳。但除了吉温凶名因此案流传之外,叶畅叶十一的名头,也因为此案再度响彻长安。在不知内情的人看来,正是争夺“香雪海”一事,引发了这场惊天大案。

特别是皇甫惟明之死,其罪名贪官冒勋之句,便也与叶畅有关。故此京城之中,便有“一只小蚂蚁,啃死两头象”之语。

李腾空将皇甫惟明等人下场说出来,当然有关小蚂蚁的事情,她是没有说的。饶是如此,叶畅仍然目瞪口呆,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本来他以为皇甫惟明被贬到哪个穷乡僻壤里去当太守,那就是他最惨的结果了,却不曾想,皇甫惟明竟然直接丢了性命。韦坚虽然活命,但以李林甫对皇甫惟明的手段,估计是不可能活着从岭南回来了。

王忠嗣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长安这一片繁华之下的血雨腥风,让叶畅再次认识到,这样的旋涡,一旦一步走错,便是万劫不复。

这样的旋涡当中,他连自保之力都没有,更别提去参与了。

“今日邀叶郎君来,是有一事相询。”

叶畅心中想着事情,自然就呆呆看着李腾空,李腾空倒是大方的,虽然粉面流霞,却没有回避,轻声又道。

“啊……哦,娘子请说。”

“这世上,真有神仙么?叶郎君你……是不是遇到过真仙?”

叶畅再度愣住了,他没有想到,李腾空竟然会问出这样的一个问题。

看着眼前的女郎,她目光有些茫然,仿佛是人生失去了目标,又象是走到了三岔路口,不知道如何选择方向。

另一世中,这位李腾空与蔡寻真离开了繁华的长安,远走江南,去庐山仙真访道,从此隐居于斯。一个宰相之女,一个侍郎之女,若不是心中百般纠结,如何会走到那一步。

“李娘子,仙字,人山也,先为人,后为仙。”叶畅含糊地应付。

李腾空目光凝聚起来,只是盯着叶畅,却不说话。叶畅有些赧然,然后道:“好吧,李娘子,你身为宰相之女,富贵仅次于贵主,你说,你为何想要求仙?”

李腾空听得这个问题,略微有些犹豫。

她为何想求仙?

打小自懂事起,便知道父亲凶名,晓得父亲兢兢业业,却有意无意中得罪了无数人,造下无数孽,想要为父亲消灾除孽。

是见到人的生老病死离别绝交之苦,一心想要超脱这些作为人的痛苦,故此才想要去寻那长生久视之道?

“李娘子,我方才的话虽是随口,但却也是真心,若连做人都不通,求仙不过是缘木求鱼。”

叶畅这一句,让李腾空微笑起来:“险些被你绕过去了,叶郎君,你只回应奴,是不是有仙,如何能见着仙便可。”

“我不知是否有仙,我只知道,人做到极致,便可称仙。李太白为何被称为谪仙人,诗之道,他已经到了极致。若是人人将自己的事情都做到极致,那自然是人人皆仙。”

“那就是说,炼气育丹……是假的么?”

“这个……我不知道。”

叶畅见李腾空一副失去了人生追求的模样,吓了一大跳,虽然他很想点醒这位女郎仙道无凭,可若是让她灰心绝望做出傻事了,心疼女儿的李林甫还不知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想到刺激了李林甫后可能的后果,叶畅立刻改口了。

“你说谎,你分明是知道的。”李腾空看着他,轻声说道。

“这个……你为何认为我知道?”

“我还知晓,你让人在黄河边造船,意欲去寻访海上仙山,找真正的蓬莱仙岛!”

叶畅有些无语,寻找海上仙山,乃是他为造海船而寻的借口,现在么,却成了他撒谎骗人的证据。他确实撒谎了,但寻仙才是真正的谎言啊。

不过谎言与真实之间,原本就没有太大的区别。

“呃,我也只是试试看……”

“但你造的船却不是试试看,奴可是听说过,你所造之船,乃是海船,样式与别处船尽皆不同,而且坚固无比。”

“这个……”

“家父说,那船已经造成了,不过你却秘而不宣,不知是何道理。”

“啊……”

叶畅实在无语,你说李林甫一国宰相,日理万机,不管着国家大事,为啥盯着他这个小小的挂名参军不放?

在武陟的造船工坊,是天宝元年就开始筹建的,叶畅留在修武的时间,约有三分之一在武陟度过,由此便可以看到叶畅对其重视。

从最初修理来往船只,到自己造船,特别是在天宝二年同玉真长公主达成协议,借助于她弄到了一批官方的造船工匠之后,造船工坊的发展甚为迅速,当然其吞食钱财的能力也甚为迅速,到现在才是区区的三年时间,前后就花费了叶畅十万贯。大笔的铜钱撒出去,再加上叶畅的提点,便是叶柽这样缺乏天赋的木匠主持,也总能拿出些成果来。

就在年前,他们传来了喜讯,两艘试验用的样船已经造了出来。

与其说是样船,倒不如说是为以后大海船造的大模型。船长四十五尺,宽十尺,空载吃水四尺,高出水面十尺。运用了此时大唐造船技艺中已经出现了的船尾舵、水密舱和调戗帆,同时还有梗水木(减摇龙骨)等此时尚未出现的技艺。这艘船乃是使用龙骨造船法造出来的,再以铁钉、铁锔连接,故此不仅造船速度快,其结构牢固,也远胜其余船。

“郎君为何不说话?”

“这个,不曾想到李娘子竟然连这些都知道……确实,造了两艘船,但究竟有没有用处,还不得而知。某过些时日便要乘这两艘船,顺河而下,直挂云帆济沧海。”

“现在就去寻仙山?”李腾空吃惊地道。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心猛然揪了起来,仿佛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让她几乎透不过去。

据说海外有仙山,但是古往今来,有谁真正看到了仙山呢?相反,曹孟德说大海“洪波涌起”,不知多少人的性命,都丢在这无边无际的汪洋之中!

叶畅笑道:“自然不会,先试航,试完航之后,也要磨练水手、熟悉风向,然后逐渐探索,寻访海中仙山。”

听得他这样说,李腾空稍稍放心,同时悠然神往。

“真希望能与叶郎君一般,涉波渡海,寻访仙境。”她看着叶畅,微微叹息:“恨不是男儿身。”

叶畅可不敢接这话,若是说“那好就一起去”,真将她拐来了,李林甫一怒,自己就惨了。他笑而不语,李腾空便有些失落,慢慢垂下头去,起身又向叶畅行礼:“说起此事,又是奴不好。”

“嗯?”

“家父怕是误会,以为奴……”李腾空面色绯红,看了叶畅一眼,含糊地说道:“故此将郎君留在长安城中,奴今日已同家父说了,郎君欲离开长安,只管离去就是。”

叶畅又险些惊跳起来,李腾空说得虽然含糊,可其中意思叶畅如何不明白!

李林甫想招他为女婿!

若是换了卢杞或者元载,定然是欢欣鼓舞,无比积极的,但叶畅却不然。李林甫气场太强大,甚至比李隆基给叶畅的压力还要更甚,这种情形下,他躲得远远的都来不及,何况跑去给他当半子!

而且李林甫一死,他的家族就完蛋了,他的那些政敌毫不客气对李家进行了报复,叶畅才不想成为这样的报复当中的众矢之的。

“那多谢李娘子为某关说了。”叶畅心里掀起巨浪,面上却不动声色,也是起身行礼道。

他们这模样,倒是相敬如宾,李腾空看着叶畅,轻轻咬了一下唇:“郎君倒是有几分家父风范。”

“啊,多谢夸奖。”叶畅装糊涂道。

“旁人可都说家父口含蜜,腹……”

说到这,李腾空住嘴不言,身为女儿,当然不能将旁人讽刺她父亲的话说出来。

这种评价,竟然也传到了李腾空耳中,或许她一心向道,也有这方面原因吧。如今愿意娶她的人,谁知道是不是为了她父亲的权势而来,可若是她家的权势消散之后,那人待她又会是一副什么嘴脸?

“这个,无论别人如何评价,在某看来,这十余年来大唐内外平安,国用虽捉襟见肘却依然可以支撑,这倒有大半是李相公的功劳。”

叶畅说到这,又补充了一句:“那日见李相公时,当面某也是这般说的。”

李腾空默然,又向叶畅行礼,然后低声说道:“告辞了。”

她不缓不急,就这样离开出去,叶畅脸上仍然带着笑,但在那一刹那,眼里却是浮起阴云。

李林甫岂是那么简单,只是因为女儿对他有好感就把他留在长安城中!

李林甫的算计又怎么会因为李腾空的求情而改变,他现在放叶畅离开,只怕还是一句话:放长线,钓大鱼。

叶畅不想成为别人的鱼,他想成为钓鱼的人。

第199章 风止云散将星集

当叶畅鞭马奔出长安城时,压抑已久的他,终于长长出了口气。

旁边的南霁云与善直,竟然也不约而同,长舒一口气。

三人相视大笑起来,叶畅以马鞭回指长安:“我若再返长安,必不像此时一般,任人摆布!”

“怕是不易。”南霁云闷闷地道。

南霁云觉得长安城当真不是他这种人呆的地方,他在见皇甫惟明的时候,便觉得天下官员,无耻莫过于之了,可是到长安城这段时间里的见识,却让他明白,皇甫惟明算什么,长安城里,那似锦繁华之下,金碧辉煌之内,藏着不知多少阴险诡谲。

此间虽好,却不是他南八施展才华之所,还不如陇右。

“不易也得去试试,要不然……”

叶畅话还没说完,又听得后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叶畅顿时变了脸色,上回他与善直离开长安城,便是听得身后急促马蹄声,然后有人追袭,后来才知,乃是王忠嗣的家将受其女所指来刺杀他,此次托李林甫的福,他可是将韦坚、王忠嗣和皇甫惟明都得罪狠了,莫非他们的残部又来这一手?

“列阵!”他厉声道。

上回就只有他与善直二人,敌方二十余骑杀得他们没有还手之力,此次则不然,善射的南八之外,身边还有跟随叶畅到过陇右上过阵战的二十余叶家子弟、家人。平时大伙除了打熬气力,就是练习武艺,也有战阵演练,故此叶畅一声令下之后,众人纷纷下马,以马围了一圈,将众人护住。

这毕竟是长安之外,就算是对方要袭击也无法调动太多人手,一二十骑就是最多了。这种情形下,叶畅觉得,自己还是有一战的把握的。

“前面可是叶畅?”

一个雄浑略带悲愤的声音响起,叶畅举目远眺,大喊的乃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军士,身上着皮甲,带着武器。

“叶某在此!”叶畅知道躲不过,回应道:“来者何人!”

那人恨恨地往这边望来,然后回头望去,在他之后,又是一骑上前。

这一次马上乘客罩袍之下,隐约露出官服,他遥望叶畅,冷笑了一声道:“某自陇右往朔方,未曾见到叶畅军前风范,倒是见识了你含血喷人的手段,你且记着,王大夫之事,某必有报!”

“你是谁?”叶畅见此人四五十岁的模样,须发皆灰,高鼻陷目,看上去不类汉人,便喝问道。

“某朔方丰安军大使哥叔翰!”

叶畅顿时激灵了一下,这人就是哥叔翰!

他却不知,这是他到来对历史的改变,哥叔翰本在河西节度使帐下,王忠嗣甚为赏识,便调他到朔方节度使任衙将,不久就因军官提为丰安军大使。他乃大器晚成之人,为人识大略知忠义,故此甚得将士拥戴,王忠嗣此次入朝,便带着他,原本是想举荐他为朔方节度副使。

听到“朔方”两个字,叶畅便明白,对方是因为王忠嗣之事而来。

“王大夫之事,若我说与我无关,你可相信?”叶畅心中暗恨李林甫,口中说道。

“敢做不敢当,非男儿也!”哥叔翰冷笑了一声:“左军!”

方才那喝问叶畅的年轻人顿时又过来,他身体矫捷,在奔马上猛然跳下,从路旁捡了块石头,然后又飞身跃起,跳上了马。

行动如此敏捷,让叶畅神情一动:是个骁将的料子。

然后便见那年轻人挥手,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飞掷而来,双方距离足有五十步,而那石头竟然砸在挡着众人的一匹马身上,那马顿时叫了一声,身体一软,便栽倒下去!

叶畅大怒,无论对方是欲伤人而不中,还是想要示威,这都让叶畅难以忍受。

在长安城中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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