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妈妈了。”明乐颔,淡淡的露出一个笑容。
这个孩子这是多少年没有露过这么生动的表情了,曾妈妈一愣,眼圈就有点红。
她背过身去擦了把,然后急匆匆就出了门去。
目送她离开,明乐便将手里衣服暂且搁下,走过去帮着易明爵解开带,捧着帕子一点一点的帮他擦拭头。
易明爵一愣,回头看她时眼睛里满是欣喜:“阿九?你真的好了吗?你认得我?认得我对不对?”
孩子的眼睛大而明亮,雀跃之下,那眸光锃亮灿若星辰一般耀眼。
“我从来就没有忘记过,你是小十,是这个世界上最疼我的爵儿对不对?”明乐的眉目之中不觉染了笑,手下动作轻柔的穿过他的丝,轻轻的揉了揉。
他们是双生子,虽说男孩和女孩的样貌差别大,两人的质却一模一样,都是又黑又亮,入手柔滑,如上好的绸缎一般。
“阿九——”易明爵两眼一红,忽而蹭上去抱住她。
早前在大厅那会儿明乐扑上去护他,当时他是觉得她清醒过来了,可是方才在乱坟岗上目睹的那一幕又让他心里寒,有了很多的不确定。
明乐惊叫一声,下意识的环住他的脖子,那一刻她忽而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还能够感受到亲人的体温,这真的是一件至幸福的事。
易明爵抱着她,兴奋的在屋子里转了两个圈,还要再吵嚷的时候,明乐却是抢上前去一把捂住他的嘴:“天晚了,小声点,免得吵到别人。”
“嗯!”易明爵眨眨眼,用力的点头。
明乐捡起落在地上的帕子,继续帮他擦拭头。
易明爵偷眼看她,忍不住的试探道:“阿九,你刚才去东城门那里做什么了?”
明乐心头一痛,抿抿唇,没有回答。
易明爵也觉得她是有意避讳,就强忍着没有再问。
半晌,明乐忽然就毫无预兆的开口道:“明天你找个机会去跟祖母提一提,让她安排个时间,我们一起护送姐姐的灵寝回乡吧。”
她的声音很轻很淡,很平和,却自有那么一种从容而果决的味道。
“为什么?”易明爵猛地抬头,不可思议的皱眉,“姐姐死的那么冤枉,我还要——”
“嘘——”明乐摇头,看着他的眼睛轻声劝道:“什么也不要说了,姐姐是怎么死的我比你清楚,可是现在我们真的不能留在易家了,我们走,一起走。”
这是个决定,从乱坟岗回来的路上她就已经做下的决定。
“我不走!”易明爵倔强的一梗脖子,愤怒的握紧了拳头。
“那你现在留下来又能做什么呢?”明乐叹一口气,并无责难,只就揽了他小小的头颅抵在她自己瘦削的肩膀上,自嘲说道:“爹娘还有哥哥姐姐都不在了,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与其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什么处处受制,为什么我们不离开?”
这府里到处都是萧氏母子的人,他们在武安侯府多呆一天,就要多受一天的束缚和监视,长此以往,其实他们同样什么也不做不了。
而且当年的事,那双母子本就心里有鬼,如今得知她醒了,她多留在此一天都只会更碍着他们的眼。
易明峰也许可以忍,萧氏就未必了。
这一点明乐已经想的很清楚了,虽说外面险山恶水,但相较于这座危机四伏的武安侯府,却还是要好上太多太多。
最主要的是,现在老夫人正在气头上,只要易明爵提出要走,那么以易明峰的为人,为了避嫌,想必十有**是要主动提出亲自护送他们回去的——
如此,即使萧氏想要在路上杀人灭口,但是为了不至于连累她的宝贝儿子也只能按捺下来。
“可是姐姐她——”易明爵不忿的哽咽一声。
“既然你也知道姐姐死的冤枉,又怎么忍心她客死异乡,连个收尸的都没有?至少我们要把她送回爹娘的身边去不是吗?”明乐轻拍了下他的脊背,语气平淡,目光中却有种有如寒冰地狱迸射出来的凌厉光芒缓缓攀爬上来。
“我们还会回来的,就以三年为期,三年以后,我们就回来!”她说,一个字一个字,像是劝慰易明爵,又更像是对自己的承诺。
却不知道是不是被她这种坚毅的语气感染到,易明爵默默的想了一阵,终于还是咬牙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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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这章过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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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衣锦还乡()
暖春三月,桃花遍野。
一辆外表装饰朴素无华的油篷马车不徐不缓的走在通往京城的官道上,那马车上头没有任何彰显身份的标识,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驾车的是个二十四五岁的冷面汉子,穿一身灰青色的粗布长袍,相貌平平,目光微冷。
车厢内,易明乐和易明爵围着一张木质小桌相对而坐。
虽然已经是三月,明乐身上仍是裹了件轻裘,像是极畏寒的样子,双目微闭,靠在身后的车厢壁上养神。
对面易明爵的面前堆着一叠厚厚的账本,正在专心翻看。
这马车内的空间本来极为狭小,这姐弟二人却都像是对方并不存在一样,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
这一天是大邺王朝孝宗十二年的三月初八,武安侯府老夫人于氏的六十大寿。
三年前的二月廿三,他们姐弟便是走着这同样的一条路,被易明峰亲自护送着离开这座繁华百年的京城,一步一步回到远在千里之外的老家柳乡。
那一年,他们错过了老夫人的寿宴。
而这一次,恰是借着老夫人寿宴的关系——
他们,终于回来了。
靠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的明乐慢慢睁开眼。
这是一张独属于豆蔻少女的精致脸庞,凤眼桃腮,眉如远岱,略显苍白的肤色衬着水润唇色,带一种雨后新露洗涤过一般诱人的光泽。
按理说这本该是一张极为灵动鲜活的面孔,但少女眸底那种仿若万年陈冰一般封冻的神色,生生将这种和谐打破,让她整个人都显得冷硬且冰凉。
默默的坐了一阵,明乐才是略垂了眼眸看了眼易明爵道:“你也不要逼得自己太紧,这马车里头光线不好,看久了伤眼睛。”
她的声音清脆,缓缓入耳十分动听,隐约中却又带了丝与她这个年龄不甚相符的慵懒和淡泊。
“没关系,就快对完了!”易明爵抬头冲她露出一个笑容。
他的脸上带一对好看的梨涡,完全随了母亲淳安郡主的模样,说着又低头专心核对账目,一边漫不经心道:“这两天府里乱七八糟的肯定会有很多事,这边的账目压的太久,我怕会有纰漏,正好这会儿得闲就顺便看了。”
明乐见他心无旁骛也不再说什么,抬手从袖子里取出一本写满人名的小册子若有所思的低头翻了翻。
易明爵听闻了动静,暂且放下账本把目光移给她:“怎么了?”
“没什么!”明乐笑笑,她这笑容极淡,但是衬着一张姿容绝艳的脸蛋,即便是易明爵这样看得久了的,仍然时时会有一种惊艳之感。
是的,不同于四姐易明澜那种水墨画中走出来的清丽佳人一般的婉约之美,明乐的这张面孔从来就生的抢眼,以前年岁小的时候还不觉得,而现在随着年龄的增长便越的明媚起来。
她这样笑着的时候还不明显,易明爵却是最清楚不过——
自家这位九姐姐生而一副美人皮相,偏生她那双眼睛还会骗人,最是弯眸一笑的那个时候,任谁看了都天真烂漫、无邪无害,一转眼就要被她这副明艳笑容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这三年姐弟二人相依为命,对于她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所要表露的意思易明爵都能清楚的领会。
这会儿见她这样一个笑容,易明爵心中一叹,便是搁下那翻了一半的账本,爬过去夺了她手中册子在手。
“怎么?还在为彭修不能出席今日的寿宴不痛快呢?”易明爵问。
这本册子上头记录着今日会往武安侯府赴宴的所有客人的姓名,据说连他们那位在宫中独得圣宠的大姐易明心都得了太后恩典,准许回府为老夫人贺寿,可偏偏——
就是那位新承袭爵位不久的平阳侯彭子楚因公在外赶不回来。
“那倒不至于,就是有些遗憾罢了!”明乐摇头,重新靠回车厢上,眸底情绪却是一片淡然,并不见得就有多少愤恨和不甘。
“嗯,来日方长,看开些,机会多的是!”易明爵道,捏着手里册子甩了甩就随手扔到桌角上,复又爬回去继续翻看账本。
明乐仰头往上看着晃悠悠的车顶,缓缓抬手摸了摸厚重刘海下面掩住的那道旧伤,再度沉默下去不再言语。
马车仍是不徐不缓的慢慢前行,约莫又走了大半个时候,车身忽而剧烈一晃,紧接着传来外头驾车人长安的声音:“小姐,小少爷,到了!”
明乐猛地睁开眼,易明爵也赶忙匆匆收拾了桌上账本,姐弟二人一前一后下了马车。
前面一座古朴宏伟的城门,巨大的横条上面深刻着两个大字——盛京!
是了,盛京,大邺王朝延续三百余年的皇室都城,整个大邺王朝的政治核心所在,也是埋葬了她父母至亲多少人血肉白骨的人间炼狱。
时隔三年,再次站在这座城门下,这样的阳光明媚——
无可否认,这感觉,还不错。
明乐心里冷笑一声,凤目流转,不动声色的对身边长安问道:“后面的消息有传过来吗?”
“是!”长安点头,态度无比恭顺的回道:“小姐所料不错,他们果然选在途中动手了,一行九个人,包括车夫和丫鬟一个都没有放过,就在后面离京三十里外的小树林那里。”
三年前,因为有易明峰作保亲自护送了他们姐弟离京,萧氏挥,足足忍了三年之后,却原来还是杀人灭口这一招。
“她倒是不叫我空等!”明乐不以为意的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继而眸光一转,道:“影六呢?”
“他在!”长安道,然后恭敬的将手里提着的一个旧包袱送到明乐面前:“小姐放心,所有的善后事宜都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安排好了,该灭口的一个没留,此事绝无纰漏。”
“嗯!”明乐应了声,一手接了他递来的包袱回头对易明爵道:“先把你的事情安排好,咱们也得赶紧的换了衣服进城,好陪着他们把这场戏唱起来!”
“好!”姐弟二人对望一眼,易明爵慎重点头。
三年之约,三年之后他们衣锦还乡,于是——
有些人马上就要开始寝不安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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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丽变身神马的……于是突然一变身,我感觉我神经错乱了……
013白日见鬼()
武安侯府老夫人六十大寿。
一大早天才蒙蒙亮,侯府内外就已经张灯结彩,布置的喜气洋洋。
因着武安侯府的声望,前来贺寿的客人都是达官显贵,大清早府门初开时候就已经有几家的贺礼送到。
武安侯易永群和世子易明峰都提前告假罢朝一天,同三老爷易永贺一起,都是早起就换了便服在门口迎客。
二夫人萧氏和三夫人李氏更是穿的喜气洋洋,里外忙着招待女眷。
寿宴开席的时辰定在中午,老夫人收拾妥当了便移步到偏厅的暖阁,同几位提早过来的诰命夫人闲话家常。
老夫人年岁大了,近年已经很少穿艳色的衣裳,今日也是为了衬这日子喜庆的意头,却是鲜有的穿了身暗红色底子的对襟金银丝绣福字图的外袍,下面同色的八福罗裙,整个人看上去红光满面,十分的精神。
“老夫人这身衣服真是好看,听说还是宫里头明妃娘娘请了御用的绣娘特意赶制了给送出来的。”孙氏坐在下,笑容满面的夸赞道,“老夫人真是好福气呢!”
按理说宫里的绣品是不外传的,但众所周知易家长女深受皇恩,又生了四皇子,在宫里是个横着走的人物。
是以孙氏一提,众人马上露出艳羡的神情,纷纷附和。
老夫人笑容可掬的微微颔,却未置一词。
当初易明澜的事虽然最后不了了之,但这几年来老夫人对他们彭家人的态度却明显的冷淡下来,似乎还是记了仇了。
孙氏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她的脸色,心里便又堵了一口气,脸上笑容也跟着变得讪讪的,只能佯装低头品茶遮掩过去。
恰在这时萧氏和李氏带着丫鬟端了瓜果从外头进来,众人趁着恭维老夫人的势头紧跟着又把萧氏好一通吹捧。
得了易明心那样能干的女儿,萧氏心里自然是得意的。
只不过她向来把持的住,并不喜形于色,只就笑着敷衍了两句,回头却见老夫人正有些心神不宁的往院子看。
她心里明白,面上却故作不解的含笑上去问道:“母亲,您这是看什么呢?”
“不是说着人去接了那两个孩子回来吗?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没到?”老夫人皱眉,抬眼看了看外头渐渐升高的日头,神情明显的不悦。
“头半个月就收到柳乡那边报平安的信件,说是已经在路上了。按照行程上推算——也该就是这一两日到的。”萧氏含笑安抚道,脸上表情不露端倪:“母亲您别急,媳妇这便找人再去瞅瞅,没准这会儿已经进府了呢!”
老夫人点头,萧氏跟众人招呼过又转身进了院子。
目送她离开,李氏端了桌上的茶碗递到老夫人面前道,“许是路上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呢,母亲且放宽心。”
老夫人接过她递来的新茶呷了一口,眉心处却总有个不大不小的疙瘩放不平。
这边萧氏却是心知肚明,按照她的计划,明乐和明爵那两姐弟必定是不能回来给老夫人贺寿的了。
早在当初送他们走的时候她就已经存了杀心了,偏得是易明峰拦着,不让她节外生枝。
易明乐那死丫头怎么突然就不傻了?不管以前的事她到底记不记得,这个丫头的存在对他们二房而言都是个极大的威胁,她不能拿自己一双儿女的性命前程来冒险,必须赶在她回府之前将人除掉,永绝后患。
想着这会儿事情应该已经办妥了,萧氏不由的心情大好,一路穿过花园却远远的看见门口挤了好些人,似是还有隐约的吵嚷声和叫骂声传来。
这样的大日,家里客人多,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乱子。
萧氏脸色一沉,刚好钱四和一个小厮从厨房的方向火急火燎的快步走过来。
“夫人!”见着萧氏,钱四急忙快走两步迎上来,小声禀报道:“您快去看看吧,门口出事了,好像说是有人找上门来生事。”
“什么人这样大胆?还这样吵吵嚷嚷的成什么规矩?”萧氏眸光一敛,抬脚朝门口的方向走去,一边厉声叱道:“侯爷和世子他们呢?你们怎么当差的?连个门都不会看,今日进府的都是些什么人,由得你们这样唐突?万一冲撞了哪位贵客,你有几个脑袋担当?”
“夫人息怒,方才陈王殿下来了,侯爷、世子还有三老爷都去了花厅。”钱四擦了把汗,一边跟着萧氏的脚步往前走,一边回道:“小的也是刚刚听了下头的人说,正要过来查看呢!”
萧氏冷哼一声,不再言语,冷着脸快步走到门口,前脚刚一跨过门槛,第一眼便看到当前一个凶神恶煞的年轻汉子一拳打在一个守门小厮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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