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乐款步走上前来,困惑的皱了眉头道,“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吧?肃王妃是不是被什么人给蒙蔽了,这好端端的,双方又无冤无仇的,良妃娘娘何故要对王妃下毒手?万也不要被有心人士挑拨了才好!”
纪浩渊双眼通红的看着她,心里对这女人面不改色演戏的功夫已经痛恨到了极致。
可是此刻哪怕明知道这件事就是这个女人从背后作祟,他手上没有确凿的证据,也不能说什么。
而且他也很清楚,明乐之所以会这样做,必定是他之前默许齐太医所做的事情已经被察觉了,进而得了对方的报复。
这个女人,他原以为哪怕是事情败露,她要算账也会直接找上自己,却是怎么都没想到她竟会迂回着从郑氏那里找突破。
纪浩渊死死的攥着拳头,指间关节咯咯作响。
旁边的郑氏却还分辨不清形势,听了明乐的一席话,就只当她是替萧以薇申辩的,心里不甘,便是冷笑一声,尖锐道,“这件事千真万确,太医诊断说是我的胎象不稳,这段时间都是从宫里拿的安胎药回去煎服,齐太医借着过玉坤宫给良妃诊脉的便利两人连成一气,在给我的药里做了手脚。父皇若是不信,就把齐太医找来,当面对质。”
她在娘家的时候是被娇宠着长大的,哪怕是那些庶出的兄妹敢挤兑她,国公夫人也必定会替她讨还公道,手段不论。
此时她也只觉得一报还一报,而全然忘了萧以薇的身份是老皇帝的妃子,哪怕对方是真的要谋算她腹中胎儿,她这一次出手,害的也是老皇帝的子嗣。
大祸临头而全然不知。
这个女人,已经蠢到了极致。
纪浩渊忍无可忍,终于抬手给了她一巴掌,怒骂道,“还不闭嘴,父皇面前,胡乱的攀咬什么!”
这一巴掌他是急怒攻心,自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郑氏本就是个柔弱的大家闺秀,一下子就被掀翻在地,疼的半边脸都麻木了。
她伏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缓缓扭头朝面目扭曲的纪浩渊看去。
纪浩渊瞪着她,那目光凶狠,似是恨不得将她抽筋剥皮了一般。
纪浩渊平时是个风度十足的君子,郑氏是头次见他这样的表情,心里惊骇之余突然打了个哆嗦。
“父皇,妇人短视,说的都是一时气话,您千万不要当真。”纪浩渊强压下心里的火气,扭头对老皇帝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道,“良妃娘娘的事,那个叫夏香的宫女已经交代的清清楚楚,不会有错的,请父皇明察。”
说话间他便是不动声色的拿眼角的余光给萧以薇递了个眼色。
萧以薇心里愤愤不平是真,可是方才听到郑氏提到齐太医,她就已经起了防备
这一次的事不简单,她虽然没有对郑氏做什么,可如果叫老皇帝当面审了齐太医的话,就难保她对明乐做的事还能捂得住。
一个肃王妃不足为惧,对于明乐
她却是一直打着一百二十分的心思在极力防备。
“请皇上明察,这其中必定是有什么误会,臣妾这段时日都是足不出户安心在寝宫养胎,怎么可能指使谁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萧以薇一个机灵,连忙跪地陈情,“而且臣妾和肃王妃也是无冤无仇,平日里更是半点交集也无,又怎么平白无故的做这种事?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的。”
郑氏半趴在地上目瞪口呆的看着,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看着萧以薇和纪浩渊迅速连成一气,明乐便是微微一笑道,“良妃娘娘和肃王殿下真是默契,怎么方才良妃娘娘不是还嚷着说是贵妃娘娘的手脚害了您的孩子吗?这就改口了?难道您的丧子之痛这么快就过去了?这会儿反而是无关痛痒了?”
明乐的话,讽刺至深。
萧以薇的心头一跳,老皇帝唇边已经泛起古怪的笑容道,“叫人去把齐太医给朕宣来。”
“皇”萧以薇一惊,脱口就想阻拦,但又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这样就是欲盖弥彰,便只能掐着手心暂时按捺下来。
她垂了眼睛,心急如焚之余就想到了明乐,拿眼角的余光狠狠的扫射过去。
明乐唇角噙一抹笑,目不斜视,对她的愤恨和警告全部视而不见。
这不过才是一个开始罢了,后面的好戏连篇,她是犯不着这就和萧以薇来浪费精神的。
和萧以薇一样心乱如麻的人是纪浩渊。
说起来也是不赶巧了,因为郑氏的胎象不稳,他才会传了齐太医给看诊,当时齐太医正为了萧以薇嘱托的事情左右为难,便隐晦的对他提了。刚好这段时间他也是对易明乐那女人恨的牙根痒痒,于是也就顺水推舟给了齐太医暗示,由着萧以薇去折腾了。
却是不曾想易明乐竟然如此眼尖,不仅洞悉了萧以薇的意图,还一把揪了他的小辫子。
这一回算起来,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郑氏有些愣愣的,对于其中的利害关系还有些分辨不清
若在早几个月,她未必就敢真的对萧以薇下手,可是近期她也分明是听纪浩渊说起,萧以薇已经被皇帝厌弃,没什么大的指望了。
眼前的氛围让她一时半会儿摸不着头脑。
纪浩渊和萧以薇各自都捏了一把冷汗。
院子里夜色萧瑟,气氛冷凝而肃杀。
齐太医很快就被带了过来。
见到院子里黑压压的一片人头,他心里就先打了个哆嗦,跪下去道:“微臣见过皇上,不知皇上深夜传召微臣”
“朕方才刚刚听了一件奇闻,肃王妃跑到朕的跟前来告状,说是你伙同良妃在她的安胎药里做手脚,意图对她腹中胎儿不利,朕觉得这事儿稀奇的很呢。”老皇帝道,语气听起来阴阳怪气的,“你倒是说说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齐太医的额头上瞬间就凝满一层细汗,伏在地上不敢去看老皇帝的脸色,只是强作镇定的回:“微臣不知,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怕是怕是其中有什么误会吧!”
“误会?”郑氏闻言,立刻便失控起来,尖着嗓子一抬手对身边丫鬟道,“环儿,东西给我!”
叫环儿的丫鬟倒是略有几分明白的,只是事到如今,想要劝阻她都不能,只能硬着头皮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递到郑氏的手上。
郑氏把那纸包往齐太医身上狠狠一砸,道:“你自己看,这就是你开给我安胎药,里头混了什么肮脏的玩意儿还用我再叫人来验吗?”
纪浩渊此时已经濒临暴怒的边缘,只就恨不能将这郑氏掐死了了事。
这个女人,平日里看着无甚心机,偏生的在这个时候倒是长了心眼了,居然都懂得了未雨绸缪,把证据都随身揣着,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在老皇帝这里把事情闹的天翻地覆。
齐太医瑟缩着打开纸包,取了一点草药简单的分辨,随后紧跟着就是浑身发冷,险些一屁股坐到地上。
此时他心里就只有一个想法,一定是要给明乐的药和送去肃王府的药搞混了。
许是因为太过紧张,他却是忽略了另一个细节
他给明乐的是治疗心脉损伤的药,虽然都沾了微量的雄黄在上面,可郑氏的这一包却是安胎药。
“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话说?”郑氏冷哼一声,转瞬就又再度落了泪,转向老皇帝道,“父皇您看到了,齐太医这分明就是心虚,就是他和良妃合谋害的儿媳,父皇英明,请您替儿媳讨还一个公道。”
纪浩渊额角的青筋暴起,直想翻白眼
这个蠢货还敢义正词严的对着老皇帝讨要公道,也不想想现在她自己根本没事,反而是萧以薇的孩子没了,哪怕是事出有因,一个被害者和受害者的身份颠倒过来,他们整个肃王府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父皇”纪浩渊提一口气,连忙就要要开口。
“朕没有问你,你闭嘴!”老皇帝厉声道,目光阴鸷的冷冷一扫,然后便是在面前跪着的这些人脸上各自扫过一圈。
黎贵妃,萧以薇,纪浩渊,郑氏,最后是齐太医。
闹腾了这么半天,整个事情的经过如今在他的脑海里已经逐渐起了一个雏形,是萧以薇和郑氏的争端波及,黎贵妃给郑氏做了推手。纪浩渊虽然面上看是全不知情,可老皇帝却不以为然。
甚至于
“良妃,你来说,为什么要对肃王妃使这样的阴私手段?”最后,老皇帝问答,语气竟是奇迹般的缓和了下来。
可是落在萧以薇的耳朵里,却是如冰冷的刀锋扫过,叫她头皮发麻。
因为这一刻老皇帝的心里已经翻起了老黄历
萧以薇是肃王府举荐入宫的,她和郑氏之间哪怕是互相攻击使手段,也总要有个合理的由头吧?
老皇帝对萧以薇的话问的隐晦,纪浩渊还是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他是万也没有想到老皇帝会突然揪出这个把柄来怀疑,可是老皇帝问的是萧以薇,不是他,他就是有心想要解释都不敢开口,否则只能是弄巧成拙。
萧以薇自然也是意识到了老皇帝言下之意,不觉惶恐的瞪大了眼睛,支支吾吾道,“皇上我我没皇上臣妾没有。臣妾和肃王妃素无往来,怎么会做这样的事?一定是肃王妃误会了,皇上,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的!”
“误会?看来朕今天想要不费吹灰之力从你这里要一句实话是不成的了。”老皇帝阴冷一笑,然后就径自抬了抬手,“来人,抬板子上来,给朕打,打到她肯给出一个能叫朕满意的理由为止。”
“皇上”萧以薇不可置信的尖叫一声。
老皇帝已经闭了眼,不予理会。
对于老皇帝的心思,张相是最明白不过,招呼了侍卫,又亲自过去吩咐了两句话。
萧以薇还想去抓老皇帝的龙袍告饶,张相却没有再叫她近老皇帝的身,直接就被侍卫按在了地上。
这一顿板子打的和寻常时候不甚相同,是直接冲着小腹招呼的。
在民间,有些地方便有这样不成文的规矩,对于不守妇道的女子,往往是要杖责小腹作为惩戒,算是个以儆效尤的意思。
老皇帝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动了这样的刑罚,其中深意就不言而喻了。
纪浩渊的脸色难看至极,因为咬牙隐忍的太过厉害,整个腮边的肌肉都在隐隐的抽搐
萧以薇只是他用以分化老皇帝和太子之间关系的工具,并且他利用得当,发挥了很好的效果,可却万也不曾想在太子之事尘埃落定了这么长的时间之后,居然引火烧身,反而叫皇帝怀疑到他的身上来了。
萧以薇才刚刚小产,身子本来就虚弱异常,不过三五个板子的间隙,下面就被鲜血渲染的一片狼藉。
尖锐的惨叫声和告饶声充斥着夜色,听的每个人的心口都跟着不住的紧缩。
隐在人群之后的前太子妃陈氏,唇角牵起丝丝冷笑
这个女人的下场本该如此,现在也是罪有应得了。
黎贵妃的面色发白,身子隐隐的抖了一抖,干吞了口唾沫,整个人都不知该如何反应,脑子完全不够使。
而郑氏是直到了这会儿才明白过来自己到底是闯了多大的祸
且不说纪浩渊和萧以薇之间到底是不是真有什么不清白的,只就老皇帝的这番怀疑,他们整个肃王府就势必要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事后如果能够证实纪浩渊的清白还好,如若不然
等待他们的必将是灭顶之灾。
她只是一时气不过,想要个公道罢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弄到眼前这样的局面?
郑氏呆愣半晌,只觉得萧以薇的每一声惨叫都刺激的她几乎想要发狂一般。
老皇帝听着萧以薇的惨叫也是面色阴沉,并无一丝的动摇,几个板子下去,见她还不肯松口,就又对侍卫使了个眼色,“把齐太医也给朕一起打了!”
齐太医年岁已经不小,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出身,眼见着侍卫把板子抬来,他再也支持不住,连忙爬过去告饶道,“皇上饶命,臣知罪了,我招,老臣都招认了。”
说着就涕泪横流,先嚎啕了起来。
老皇帝吊着眼角斜睨他一眼,过了一会儿才挥了挥手。
旁边的侍卫也暂停了对萧以薇行刑,十来个板子下去,若在寻常时候还好,可萧以薇此时的身体状况,却是受不住的,身下衣物被鲜血染红,血色淌过地砖渗入缝隙,她捧了肚子在血泊里缩成一团,浑身都止不住的发抖。
老皇帝不声不响。
齐太医唯恐着还要受皮肉之苦,不等他再问已经自主道,“皇上,这真的是个误会,奴才不欺瞒皇上,那药材的确是良妃娘娘威逼老臣动的手脚。可娘娘的本意却不是要对肃王妃不利的,而是而是”
他说着,也是忌讳着明乐的身份,就下意识的抬头去看了眼明乐的脸色。
不过眼下的这个时候,他是半个字的谎话也不敢说了,所以也容不得多想,直接道,“是良妃娘娘和摄政王妃之间起了嫌隙,得知王妃有孕,才想了这样阴毒的招数,微臣原是不肯的,可是娘娘是主子,微臣不过区区一个太医院的院使,不敢忤逆。后来可能是药童把送去肃王府的药和给摄政王妃的药给弄混了,这才引得肃王妃的误会。皇上,老臣所言句句属实,请皇上明察,皇上饶命啊!”
老皇帝得了这话,紧绷着整个晚上的脸色终于在这一刻一沉到底。
他原是气恼着萧以薇别是给他戴了绿帽子,却不曾想深度挖掘之下竟然扯出这么大的关系
如果是萧以薇和肃王妃之间的争端,还可以归结为他的家务事。
可是如今
萧以薇竟然胆大包天,对着明乐下了毒手。
老皇帝对明乐虽然也是深恶痛绝,但是为着大局考虑,他此时却是悔不当初。
此中知情人也不过就是萧以薇、纪浩渊还有齐太医三个,其他人惊闻此言都不约而同猛地抬头朝明乐看去。
因为方才老皇帝一直处理的都是他自己的家事,明乐一直站在后面,冷眼旁观。
这会儿闻言,她脸上的表情也是极为平淡,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老皇帝,连质问一句都没有。
她不语,却并不代表着她就会平白的受了这份委屈。
老皇帝心知此事棘手,脸上颜色已经于瞬间变了几变。
“好啊,良妃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瞒着朕做出这样龌龊不堪的事情来,枉费朕这几年来对你的宠爱,没想到你竟是生了这么一副歹毒的心肠。”半晌,老皇帝才怒不可遏的连连冷笑。
纪浩禹眼中眸光一闪,便是适时的上前一步道,“父皇,一码归一码,这件事容后再说不迟。虽然良妃有错,也好在是阴错阳差,摄政王妃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损伤。现在您是不是应该先问了前面的案子,黎贵妃和肃王妃可是联手谋害皇嗣,这个罪名若是都能姑息,怕是日后这后宫之中就要乱套了。”
他和纪浩渊之间,早就是你死我活的较量,不存在手段磊落或是龌龊的问题,打倒对方才是关键。
“亲父皇开恩,这件事虽然母妃和琳儿责无旁贷,但也是事出有因,请父皇开恩,从轻发落。”纪浩渊心里暗恨,面上却是不敢显露,只就恭恭敬敬的给老皇帝磕了三个响头。
老皇帝对萧以薇虽然已经痛恨到了极致,但是无可否认,之前对她肚里的孩子还是存了几分期待和真心的。
更何况黎贵妃竟敢在他的后宫里头做下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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