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乐入宫,李嬷嬷的行踪暴露,再到纪浩渊的刺客,种种迹象联系起来,纪浩禹的一颗心瞬时就沉到了谷底。
而同时,心里盘庚了整个下午都没有找到出口的那种心情也在瞬间开阔明朗起来了
这些事,都不是巧合,每件事之间必定都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那个李嬷嬷什么时候出现不好,为什么偏偏是在今天?而纪浩渊这样不惜一切,仿佛是要破釜沉舟了一般,这只能说明他在害怕。
他们两者之间默认对方的存在由来已久,纪浩渊一直都是个耐性很好的人,这会儿能逼他狗急跳墙的,也就只有一种可能
明乐出事了!
因为他动了明乐,为了防止自己的报复,所以才迫不及待的想要除掉自己永绝后患。
这个念头刚刚扑入脑海,纪浩禹便觉得胸口被一口火气积压着,几乎要将他的胸口涨的发疼。
真是该死!
他事先居然没有考虑到这一点,没有想到这样的巧合叠加起来很有可能就是一个局。
他快马加鞭,却是没有回衙门,而是直奔了荆王府。
绿绮等人也容不得多想,只能全力跟上。
夜色中,一行人来去匆匆,隔着老远看到荆王府周边严密封锁的御林军时,纪浩禹的眼底突然就迸射出冷厉的杀气。
“怎么回事?王府咱们会让御林军给围了?”绿绮下意识的屏住呼吸,不可思议的扭头看向纪浩禹。
“宫里出事了!”纪浩禹道,语气笃定而平静。
他看着荆王府的方向沉默了一瞬,就再度调转马头离开,一边吩咐道,“马上想办法联络红玉,问问是怎么回事。”
话虽是这样说,他自己却是第一时间打马直奔了皇宫方向。
绿绮留下来想办法联系红玉,唐卡等人还是寸步不离的跟着。
皇宫外面,雪雁还是遵照明乐之前的指示,尽量在外围拉开一道防线,严密的注视着皇宫周边的一切动静。
只不过因为纪浩渊代替皇帝下了命令,戒严了全城,她这里做事为免露出马脚,便要吃力很多。
影二是几个影卫当中轻功最好的,伏在一株大树的树冠上,远远看到来人,忙不迭迎上去接应:“荆王殿下!”
“你们主子呢?”纪浩禹拉住马缰,远远看着皇宫门前的守卫突然增加数倍,心里不安的预感就越发的强烈切来。
一张脸上遍布寒霜,连唐卡几个看了都觉得陌生。
“我们跟主子是去联络了。”影二道,难掩眼中的焦灼之色,把前面发生的事情大致的说了。
纪浩禹一声不吭的听着,待他说完才道:“你确定,她现在人是落在彭子楚的手里的?”
“属下等查问过宫里的侍卫,按照他们的说辞,的确应该是这样。”影二道,说着眼中焦虑的神色就越发的浓厚起来道,“可是那会儿宫门口发生混乱,所有人都被刺客冲散了,我们晚到一步,没能寻到王妃的行踪。这京城这么大,要藏一两个人很容易,可是再要翻出来却无异于大海捞针了。”
纪浩禹没有马上接话,抿着唇角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才又重新确认道:“你说刺客是埋伏在那门楼上动的手?”
“是!”影二道,“当时皇帝的辇车刚刚过到门下就出事了,想必是靖海王的安排,借以分散御林军的注意力,好借机脱身。”
“哼!”纪浩禹的唇边终于再度扬起一个冷冰的笑容,转身就要再度上马,一边对唐阑道:“去让他们开宫门,就说本王有要事要进宫面见父皇。”
“殿下,不可!”影二一惊,忙是一个箭步上前,横臂将他拦下,“皇上受了惊吓,这会儿还生死不明,宫里一切都在肃王殿下的把持之下,他已经颁了指令传达各个衙门,说是我家主子和靖海王连成一气,挟持皇帝,意图颠覆大兴的江山,而王爷您”
影二说着,就苦笑了一下:“虽然没有被明着点出来,却是背后真正等着渔翁得利的同谋无疑。”
“他说本王是同谋,本王就是了吗?”纪浩禹却是不以为然,一翻身就上了马,仍是对唐阑道:“去让他们开门。”
纪浩渊打的好主意,他现在若是少有迟疑不肯直接露面的话,等到天亮之后那才绝对要被对方坐实了这个罪名,说他是做贼心虚。
所以这会儿,反而是迎刃而上才是摆脱眼下这个困境的最得当的法子。
唐阑心里虽是不乐意,但却也不能违背他的命令,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纪浩禹坐在马背上,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又居高临下对影二叮嘱道,“照你家主子的吩咐,严密注意皇宫周边动静。”
影二触到他眸子里深刻的眸光,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惊讶道:“殿下您是说”
“如果本王没料错的话,彭子楚制造了混乱脱身是真,但他却不是逃出宫外的,这会儿还一定藏在宫中某处。”纪浩禹道,目光阴沉,却有锐利如同刀锋一样的东西一闪而逝,“如果他只是为了脱身,大可以等到那辇车出了宫门,行到城中更为有利的地形的时候再动手,何必非要在宫门这里就迫不及待的出手,还是在纪浩渊的眼皮子底下,他这样做无非就是为了混淆视听。因为所有目睹这一切的人都会下意识的觉得他是趁乱离宫了,可他本身却偏偏反其道而行,这会儿他人一定还在宫中。”
言罢就不再迟疑,扬鞭直奔着皇宫大门的方向去了。
而彼时,彭修和明乐也的确是滞留在了宫中,暂时栖身在那座废弃了的三清殿里。
明乐随意的坐在布满灰尘的台阶上,闭目养神。
彭修负手立在旁边,同样也是静默无声的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三清殿外面的御道上,不时就有巡逻的御林军匆匆而过,但是只就着最初粗略的搜了一遍这里之后就再没人进来了。
这里废弃已久,里头也没什么摆设,只有几尊破烂的神像而已,站在大殿门口就可以一目了然的将里头看的清楚,按照一般人的思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藏在这里的。
而他们第一遍搜查此处的时候,彭修却是带着明乐躲在了萧以薇的玉坤宫里,逃过一劫。
侍卫往来几趟,都过了二更,整个宫中还是一片混乱,半点消停下来的意思也没有。
明乐缓缓的睁开眼,透过破败的屋顶看了眼远处的星空,嘲讽笑道:“老皇帝不会是就此去了吧?这么闹下去,也不怕引发军变危及朝纲吗?”
“他就是真的想死,也不是这个时候。”彭修却没有如明乐预料中的那样保持缄默,反而很配合的开了口。
只是他一直没睁眼,一张脸上也没有分毫表情,完全叫人看不透情绪。
明乐对他的心思也懒得去猜,只道:“你准备在这里藏多久?虽然他们应该不会再进到这里来搜查了,可是这宫里人多眼杂,你该不会把希望寄在萧以薇身上吧?”
彭修的唇角牵起一个冷笑的弧度,不置可否。
明乐不信萧以薇,他更不信。
那个女人,满肚子都揣着自己的小算盘,根本就是个靠不住的。
明乐见他如此,就知道他心里对萧以薇也是留了一手的,这才放心,遂又重新闭上眼去不再多言。
她和彭修,虽然不是同谋,可是现在纪浩渊要她死,老皇帝也容不下她,与其暴露行踪回到那些人的眼皮子底下,还不如和彭修留在一处
最起码人身安全暂时还有保证。
为了养足了精神来对付后面的事,明乐的心境一直都放的很平和,仿佛逆来顺受一般,一声不吭。
彭修对她这样的应对法子也丝毫都不意外,两个人相对无言,只是各自沉默。
一直到了三更过半,外面巡逻的御林军匆匆跑过去之后就仿佛突然人间蒸发了一般,再就没了半点迹象。
整座大殿中寂静异常,虽然还是盛夏时节,但却是空寂的叫人心里发凉。
屋顶的漏洞那里有零零散散的星光坠落下来,总算是给这死气沉沉的空旷大殿之中平添了些微的亮色。
不多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明乐猛地收摄心神,朝大门口看去,却是挺着大肚子的萧以薇手里提这个深色的布包从外面进来。
她进来的第一眼看的是明乐,眼底就跟着闪过一抹讥诮的光芒。
只是光线暗淡,无人得见罢了。
“你们两个倒是沉得住气!”萧以薇道,款步走进来,把手里的包袱递到彭修面前,“喏,你要的东西。”
彭修接过包袱,看都没看就先反手扔到了明乐面前,却是冲着萧以薇道:“纪浩禹进宫了?”
御林军不会突如其来的停止搜查,其中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而现在能起到这样巨大影响力的人,一个是目前保持着宫中御林军指挥权的肃王纪浩渊,而另一个则是现在必然已经被他激怒的荆王纪浩禹了。
萧以薇讶然,原以为他是得了消息,但是转念一想
他现在人躲在这里是为着避灾的,哪里能有什么渠道得消息,这便只能是他的推论揣测了,对于这个男人掌控全局的判断力顿时心惊不已。
“是啊,侯爷你高瞻远瞩,你说什么,自然都是对的。”萧以薇定了定神,努力压下心里的慌乱,笑了笑道:“说是他从步兵衙门出来的时候遇到刺客,还一口咬定了是侯爷所为,这会儿正跪在皇上寝宫的院子里要公道呢。”
哪怕明知道行刺他的人是纪浩渊,这个时候纪浩禹也不会承认,因为现在他和明乐视为一体,只有把这个责任推到彭修身上,才能间接的把明乐帮忙挟持老皇帝的嫌疑相对洗清。
彭修没说什么,却是下意识的拿眼角的余光去扫了眼明乐的反应。
萧以薇不经意的转动视线,看好是将他的这个小动作看在眼里,心里泛起一丝冷笑,就更是有恃无恐道,“说起来侯爷这一次也算是替别人背黑锅了,这事儿明眼人都知道是肃王使出来的一不做二不休的杀招,最后却要把这盆脏水泼到你的身上来,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不过就是为了易明乐这个女人罢了!
萧以薇这话若是拿到别的地方去说,或许只会被认为是打哑谜,但是落在明乐和彭修这两个明白人前面,那就是赤果果的讽刺了。
明乐心里冷笑一声,并不与这个肤浅的女人一般计较,也不等彭修说什么,就打开那个包袱,取出里面御林军的铠甲开始穿戴。
之前在劫持她的时候彭修没有直接就叫她换了御林军的铠甲,是为了不叫纪浩渊洞悉他的意图,纪浩渊以为他们是混在那些密卫之中被人救走了,就会全城大肆搜捕,而通常所谓的搜捕,都是最初的几个时辰严密,而现在大半天过去了,外头负责搜索的人都饥肠辘辘,谁还有心思仔细的找人?这会儿他们再乔装混在出宫值勤的御林军队伍当中,就容易脱身的多。
并且神不知鬼不觉,哪怕是料中了他们应该还藏在宫中的纪浩禹,也不知道他们会在什么时间已经混了出去。
虚虚实实的这么晃一圈,虽然都是最低等的伎俩,但是用以迷惑大多数人的眼球也都是足够了的。
明乐换了衣服,彭修也取过另一套穿上。
两个人倒是十分默契的,都没有理会萧以薇。
萧以薇在旁边站着,脸上逐渐就现出几分尴尬之色。
“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可以走了。”彭修道,抬眸扫了她一眼。
萧以薇定了定神,却没有马上离开,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突然掩着嘴轻笑出声道:“横竖现在也没人知道你们在这里,有本宫照应着,其实你们在这里多留几日,等风声过去的了再行离开不是更好。”
她说着,就是眸光流转,看向彭修,“这个女人现在可是被无数的人虎视眈眈的盯着,侯爷就不怕夜长梦多?何不在此成其好事,有备无患。”
明乐只当没听见她的话,而彭修却是突然冷笑一声,甩袖给了她一巴掌。
为了不在她脸上留下明显的痕迹,彭修的这一巴掌用了巧劲儿,把掌声并不清脆,却是打的萧以薇半边牙床都松动了,自唇边渗出一口血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这样的小把戏,就别拿到我的面前来献宝了。”彭修冷冷说道,兀自穿戴好,“如果真的有人想要过河拆桥,那也只能是我,我不出尔反尔已经是给足了你的脸面。算计我?你还不够资格!”
让他留在宫里?这个女人无非就是想要司机斩草除根。
彭修言罢,就取了帽子扔给明乐。
明乐一声不吭的戴了,对于两人之间狗咬狗的争端半点兴趣也没有。
萧以薇被他一巴掌打的半边脸都麻木了,她捂着脸,对彭修怒目而视。
殿中的光线虽暗,却不影响彭修分辨她心中情绪。
他拉了明乐的手腕往外走,经过萧以薇身边的时候突然又故意的顿住脚步,冷笑道,“之前我帮你囚住宋灏,现在你还我一个人情,从今以后,你我之间就两不相欠,你自求多福吧!”
明乐原是不曾上心他们两人之间的争执,此时闻言脚下步子顿时就如同灌了铅,不可思议的扭头朝萧以薇看去。
萧以薇的心事被人戳穿,脸色一下子涨的通红,指着彭修道,“你”
彭修居然当着易明乐的面抖了她的底出来?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明乐看着她恼羞成怒又心虚的模样,胸中忽而就有几分怒意涌动,隐忍片刻还是忍不住的笑了一声出来道:“原来如此!”
四个字,意味深长。
她的目光冰冷如刀,直看的萧以薇无所遁定。
就说是萧以薇对她的恨意来的有些蹊跷,却原来是女人心思,说恨她害了她家破人亡是假,真正的原因却是
这个女人居然不知天高地厚,觊觎上她的男人?
想到宋灏行踪不明的那一夜,哪怕明知道不可能有什么事情发生,明乐心里也有种莫排斥的情绪。
“咱们之间的旧账,都先记着,来日方长。”明乐道,冷冷的撂下一句话就先了彭修一步跨出门去。
彭修也再没有看萧以薇一眼,跟着走了出去。
殿中瞬间又恢复了寂静,萧以薇一个人攥着拳头站在黑暗中,眼中迸射出浓烈的火光。
彭修透了她的底,那么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易明乐这小贱人再活着出现了。
彭修和明乐两个出了三清殿,去的皇宫西门。
那里的方位最为偏僻,一般时候宫里有调配人手出宫,走的都是哪里。
彼时那里就有一队三千余人的御林军排列整齐的在候命,两人无声无息的混进队伍当中,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内宫方向便有人骑着高头大马一路小跑着过来。
来人
赫然正是纪浩禹。
他的右侧手臂上缠了绷带,似是处理的十分草率,外面有隐隐的血迹透出来,这会儿行色匆匆的打马过来,神色之间十分凝重,再没有了之前一星半点的纨绔模样。
见他的人完好无损的出现,明乐倒是微微出了口气,可是气才吐到一半就觉得喉头一紧,被旁边彭修暂时封住了哑穴。
明乐回头,冷然的勾了勾唇角
这个时候,她又不傻,怎么都不可能和纪浩禹相认的,这人还真是有够谨慎周到的。
纪浩禹从身边匆匆而过,直奔了队伍的最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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