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
他却轻而易举把这令牌给了她!
他们之间,只在这一刻才被迫拴在了一条船上,其实如果今晚她能找到宋灏的话,她马上就会从大兴的这个泥潭里抽身。
“你不觉得这样做,太冒险了?”沉默良久,最后明乐还是忍不住问道。
因为太过震撼,所以哪怕是到了这会儿她还都一直忘了从纪浩禹的环抱之下退出去。
“还有一些人是连红玉也不知道的,东西就在我书房桌案右侧桌脚压着的那块金砖底下。”纪浩禹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就着那个拥抱的姿势把唇贴靠在她耳边继续说道。
他的声音很低,从她耳畔微微传来,还带着他呼吸间喷薄出来的热气。
恍惚之中明乐才缓缓抬头朝他看去。
“你”她仰着头,眉头紧蹙看着他的脸。
“我知道宋灏留在你身边的人个个精干,但是对于这座帝都而言,那些毕竟都是外人。”纪浩禹道,眉眼低垂,与她四目相对。
牢里的光线昏暗,唯独能映衬出她眸子里微微荡漾的光芒,恍若暗夜之中最纯美的星辰。
纪浩禹看着她,唇边笑意就一点一点慢慢荡漾开来,绽放到了一个绝美的弧度。
“或许我不是相信你,只是现在我心甘情愿把我的性命交到你的手上。”他如是说道,语气轻缓似乎还带了几分顽劣的调侃。
他的笑容惯常都是这样,璀璨绚烂,叫人窥测不到真实的情绪。
不信她,却把性命交付于她?
这个男人,得是要过的多么荒凉而没有安全感,他才会说出这样一句完全不成逻辑,叫人啼笑皆非的话来。
这一刻,明乐的心里就觉得酸涩。
她默然垂下眼睛,看着手心里躺卧的那块雕工美轮美奂又华美大气的玉佩,缓缓攥在了掌心里。
“嗯!”半晌,她只是闷着声音,轻轻的点头。
不是不想对他说点什么,而是
不知道从何说起。
安慰他的话,她一句也说不出来,而说别的
她又似乎完全没有立场。
纪浩禹等了半天只等得她这样轻描淡写的一个字,然则他却并不沮丧,反而心满意足的由喉咙深处出发愉悦的笑声。
仿佛是如释重负一般,他一直收驰有度的手臂突然发力,将眼前静默站立的女子箍住用力的拥入怀中紧紧的抱住。
他的力气太大,明乐甚至有了瞬间窒息的感觉。
纪浩禹拥着她,唇边笑意带着任何人都看不懂的苦涩。
原来他也没有准备这样做,可是这一刻却突然好像有些收势不住,他知道,或许此生能有的也只是这么一次,这样真实而用尽全力的拥抱她一次。
他对她,心里总是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可能是从第一次的遇见,看着那苍白虚弱的少女背上血水嘀嗒伏在马背上向他走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在无形中对他下了一道可怕的咒语,让他牢记并且深深迷恋上有关她的一切。
冷静,刚毅,又有着超乎常人的智慧和决断能力,哪怕她不是天使而是恶魔,可是对他而言,却都一直带着致命的吸引力,不断吸引他的目光,直至最后,再也无法从她身上移开视线。
可是
造化弄人。
机缘巧合,上天给了彼此邂逅的机会,却是从一开始就晚了,从他见到她的第一次,就已经注定
她是属于别人的。
而他,就永远只能站在陌生人的距离远远看着。
哪怕他可以拼尽一切不择手段的去夺这天下,可是对于一个女子的芳心
迟来一步,一切便都已成定局。
压抑了许久,他一直隐忍,哪怕是曾经有过许多次的机会,他都一直克制,不叫自此去触动那条底线,只把自己限定在一个对于彼此都算安全的距离之外。
因为
那是他们之间,注定要驻守一生的距离。
可是这一天,这一刻
他终究还是逾矩且放纵了自己一回,做了那趁虚而入的虚伪小人。
他这样拥着她,明乐完全看不到他的神色和表情,可是当片刻之后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便开始剧烈的挣扎。
纪浩禹却没松手,声音含笑在她头顶悠然的调侃,“本王现在身无长物,有求于人的时候总要表示点诚意,投怀送抱的话这诚意应该算是够了吧?”
“你有完没完?”明乐恼怒道,一脚狠狠跺在他的脚背上。
纪浩禹夸张的痛呼一声,随即便是痛快的放了手。
明乐赶紧后退两步,满脸怒气虎视眈眈的瞪着他。
而这会儿听到他的呼痛声,外面的过道上就传来急促奔走的脚步声,手里抱着被子食盒等物的红玉好雪雁两人眨眼功夫便已经闯了进来。
“爷,您没事吧?”红玉紧张道,说着就弯身进了牢里。
“咳没!”纪浩禹的脸色略带了几分不自然的红晕,掩嘴虚咳一声。
红玉自是察觉他神色之间的不自然,虽然没敢多问,但是眼中始终持有几分怀疑之色。
明乐眼底的怒意还未全部消散,只就冷着脸看向纪浩禹道,“殿下若是没有别的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嗯!”纪浩禹点头,唇角重新挂上玩世不恭的笑容。
明乐已经不耐烦再继续待下去,转身出了牢门。
“哎!”纪浩禹看着她的侧影,突然想起了什么就赶紧往前追了一步。
明乐止步,回头对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还有事?”
纪浩禹还是戴罪之身,不能随便踏出牢门,此时他在牢门之内,明乐在外。
他看着她,脸上笑容再度隐去,认真而庄重的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老二一定也会抓住这个机会趁火打劫,你自己当心一点。”
说着顿了一下,又笑嘻嘻的补充道:“本王的命可不想就这么交代在这里,还等着你来接我出去呢。”
本来他说前半句的时候明乐还不觉得怎样,可是听了后半句却突然觉出点欲盖弥彰的味道来。
“嗯!”明乐皱眉,还是很给面子的应了,见他再没有别的话便转身离开。
雪雁进来,把给纪浩禹带来的茶具和食物放下,赶紧转身追上明乐的步子,错过那牢头面前的时候她忍不住狐疑的又深深看了好几眼
从她回来就注意到这牢头的神色古怪,像是做了亏心事一样的使劲低垂着脑袋不看人,可是左右观察没能发现什么迹象也就只能作罢,跟着明乐先行离开。
她们主仆两个先出来,红玉留下给纪浩禹收拾了一番,又听了他两句嘱咐才赶着追出来。
“王妃!”
“嗯,给你家王爷都安置妥当了?”明乐道,回头睨了一眼身后笼罩在夜色之中的天牢重地。
“是!”红玉道,“王爷的命令,让奴婢和荆王府上下这段时间暂时追随王妃,听候差遣。”
雪雁闻言,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明显诧异的情绪
这就相当于是把整个荆王府的统帅权全部都交到了明乐的手上,荆王明知道自家王爷和王妃对他心存芥蒂,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冒险了一些。
红玉得了纪浩禹的吩咐,这会儿和明乐说话的时候态度就更显的恭敬和顺从。
明乐却无多少意外,只就淡淡的点了下头,“叫上绿绮,我们先行离开此地。”
“是!”红玉道,对着远处黑暗中的某个方向打了个手势,绿绮得了消息很快从远处的小径上走过来。
“如何了?守了快两个时辰了,可有发现?”红玉道。
“没!”绿绮一筹莫展的摇头,扭头看着天牢的方向神色焦灼,“从爷和延平公主入狱到这会儿,除了咱们自己人,再没有旁人接近过这里。”
红玉皱眉,扭头去看明乐。
“叫人继续盯着吧!”明乐道,言罢就径自举步朝宫门的方向走去。
绿绮转身飞快的隐没在夜色中,回去传达命令,红玉则是跟着明乐先行离去。
回来的路上明乐的脸色阴沉,神色之间都是少有的凝重之色,又把晚上发生的事情都仔细回想了一遍,突然想起了什么,就沉吟一声对红玉道,“黎贵妃身边的单嬷嬷也是你家王爷的人是吗?”
“是!”红玉点头。
“那良妃呢?今天在后殿那会儿,我看着她和良妃之间似乎也有些猫腻。”明乐道,神色幽远的看着天际闪烁不定的星辰。
“之前是良妃娘娘找上的单嬷嬷,想要买通她做内应,好掌握黎贵妃宫中消息,也顺便可以做她的内应,设计给肃王下套。”红玉道,“当时王爷是抱着坐山观虎斗的心思,就顺水推舟给允了。不过王爷本来也抱着看戏的心态,并没有插手这一次的事,所以便没有问过他们这一次要对付肃王的具体计划,最后却没有想到”
这个局,其实真的是最简单不过的一个局了,用了无足轻重的一个宫女做引子,至于到底能不能扳倒要算计的人,则是全凭老皇帝一人的态度。
到了这会儿,明乐倒是又有几分开始相信纪浩禹的话了
或者,老皇帝是真的已经完全倒向了萧以薇一边,是默许并且支持她一步一步除掉庸碌无为的太子和野心勃勃的荆王,最后由萧以薇肚子里的龙种上位。
可是如果这个假设成立的话,明乐几乎都想撬开那老皇帝的脑壳看看他脑子里到底装的都是些什么了。
不可思议的轻笑一声,明乐遂也就抛开这些暂时不想。
一行人出了皇宫大门,外面柳扬和长平已经带着护卫和马车在等候。
“王妃!”见她出来,两人连忙迎上来。
“嗯!”明乐点头,看着停在不远处的马车,神色突然黯了黯,“阿灏那边,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吗?”
“没有!”柳扬摇头,神色亦是阴沉的可怕,“从傍晚事发到现在,武冈和梁旭已经带着人暗中翻遍了整个帝都,可却是半点线索也无。”
“各处城门的守卫呢?”明乐道,一边说着脚下却是不停的往前走,“叫人去问过了吗?从下午事发之后,可是有什么可疑人等出城?”
“都已经打探过了,没有任何异常。”柳扬道,“今天宫里大兴皇帝摆寿宴,为了防止城内有突发事件,每处城门的守卫还都特意增加了一倍,对过往的行人和车马全部都严格盘查,属下估摸着,他们应该还没有把王爷带出城去,应该是藏在这城里某个被我们忽视的地方,或者是”
柳扬说着一顿,语气不觉的加深,意有所指道,“或者是一个我们没有办法放开手脚搜查的地方。”
明乐回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身后金碧辉煌的皇宫,沉吟道,“你是说阿灏可能被他们藏在宫里?”
“如果事情是靖海王做的,他的同盟者又是良妃的话,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柳扬谨慎说道。
“你要这么说,也不是不可能”明乐抿抿唇,陷入深思,“可是难道皇宫里就是最安全的吗?”
她说着就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抬眸看向身侧跟着的红玉。
“奴婢马上传令下去,叫宫中埋伏的眼线注意查找,看能不能找到线索。”红玉不等她吩咐已经自觉回道。
“嗯!”明乐点头,不过虽然说是这么说,她心里却总有种直觉
宋灏绝对不可能被他们藏在宫里。
“走吧,先回行宫。”深吸一口气,明乐说道,踩了垫脚凳刚要上车,就听守在外围的武冈一声低吼:“什么人?”
所有人俱是心头一紧,武冈话音未落,从左右前三个方向已经如潮水般涌出大批手持刀剑的黑衣人,杀气凛冽的朝着明乐的马车围拢过来。
**
寿宴早早散席之后,这座皇宫里的气氛就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快的平复下来,除了各宫各院明亮的灯火璀璨,各处的气氛都十分的低迷压抑,被寿宴上老皇帝震怒的阴影影响着,久久不能平复。
二更过半,最为偏远的皇宫西门缓缓洞开一个缝隙,一辆朴素无华的青布马车从内城奔出,马蹄嘀嗒,以最快的速度隐没在外面浓厚的夜色当中。
驾车的是个身材干瘦,面白无须的老者,马车跑的很快,轻门熟路的在各条巷子中间穿梭,似乎是对这迷宫一样的地形掌握十分纯熟的模样,一路绕了无数的街巷,最后在一处门第普通的百年老宅门前停了下来。
老者下了车,躬身伏在地上。
车内先是下来一个梳着妇人发髻二十出头的女子,下车观望了两眼,没发现身后有尾巴跟着她才重新探头回了车厢里,扶着里面大腹便便的女人踩着那老者的脊背下了车。
“娘娘,您当心着点儿,这里的路都不平,小心绊着。”荷露低声道,尽心尽力的伺候,生怕磕着碰着萧以薇。
“行了!”萧以薇下车之后就将她推开一边,道,“你们两个就在车上等着吧,本宫去去就来。”
荷露不知道她深更半夜到这里来做什么,但是看这座宅子又破旧又陈腐,心里就十分忐忑。
“娘娘,这宅子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危险,还是”荷露道,自然是想要跟着,否则萧以薇要是在这里出了什么事,她可担待不起。
萧以薇的目光一冷,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荷露立马干吞一口唾沫,再不敢多说一个字的闭了嘴,垂首退下。
萧以薇撇开两个人,自己推门进了宅子。
这宅子如今已经没人住了,尘封了十几年,从屋顶到院子里到处都破败不堪,不是杂草就是灰尘,到处都是蛛网斜斜的挂着,大半夜的走在其间很有些人。
萧以薇心里抖了一抖,但是此刻她的目光却是狂热而兴奋的,仿佛是被某种向往已久的东西吸引着,她的整个人都显得容光焕发,再也不畏惧这里陌生而诡异的环境,快步走着进了大厅,然后过回廊,转进后面二重院落的一间厢房。
那房间里头的东西也都相当陈旧了,只是相对而言,地面上却没有积攒多少灰尘。
萧以薇走进去,转身关门的时候就用脚尖摩挲着在那门槛的某处用力的顶了进去,随着她的动作,里面正对门口摆着的那张大床就缓缓向一侧移开,露出下面一个方形的空洞。
却赫然
是一处密道的入口。
萧以薇的眸中闪过愉快的笑意,赶紧走过,那密道里头很黑,她是早有准备的,先从荷包里掏出一颗鹅蛋大小的夜明珠充当火把,然后便扶着肚子小心的下到密道里头。
后面的洞口在她进去之后又悄无声息的慢慢合拢起来,她手里捏着夜明珠,沿着狭长逼仄的道路往前走,也不知道是在期待着什么事,这么诡异破烂的的地方,又是三更半夜孤身一人,她竟是丝毫也不觉得恐惧,反而越走越快,步子也越来越急切,脸上更是闪着喜悦的光彩,鼻翼都因为兴奋而不住的抖动。
这条密道很长,尽管她的步子已经拿捏的很快的,但是从头走到尾也用了差不多一刻钟的功夫,最后在那密道的尽头面对一扇只容许一人通行的小门她站住了脚步。
要去触动旁边墙壁上面机关的时候,她却紧张的手抖了又抖,连着试了几次,最后似乎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气一样一咬牙一闭眼用力的触动了机关。
石门向上缓缓攀升,露出里面石室的全貌。
那屋子还算宽敞,里面床榻桌椅,所有的摆设一应俱全,不说是有多奢侈华贵,但却是布置一新,让人在走过那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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