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仍是笑盈盈地拉着她的手,直把陶氏拉到她下首左边第一张椅子上坐下。
其他各府的夫人见德妃如此礼待陶氏,都不禁在心中各自思量一番。
“听闻夫人还有一子一女,不知可都定了人家?”德妃又对着陶氏道。
“回娘娘,犬子已定了礼部尚书凌家大小姐,小女暂未定下!”陶氏急忙站起躬身回道。
“原来如此,听闻楚小姐是个孝顺娴静、德容言功俱佳的,也不知谁家儿郎有这等天大的福气能娶回去!”德妃别有深意地道。
陶氏心中一突,强压下那丝惊慌,低头垂眉道,“娘娘谬赞了,小女生性愚钝,实在当不起娘娘夸奖!”
德妃微微一笑,也不再对她说什么,转头与另一位夫人说起话来。
慕国公府太夫人眼神复杂地望着陶氏,没想到晋安侯府那位三小姐竟然入了德妃的眼!德妃虽不是太子生母,但太子一向对她敬重有加,将来太子登基后她也会是这后宫中最有地位的。如今德妃那番话,谁娶了那三小姐就是有天大福气的,她都这样当着这么多诰命夫人说出这话来了,谁家敢与她争啊?
又想想原来慕楚两家商议得好好的亲事最终泡了汤,生生让自家折了晋安侯府这一助力,太夫人对始作俑者夏氏又更恼上几分。
陶氏忐忑不安地回到府中,先向今日因身子不适没有进宫的婆婆请了安,然后再回到自己院里,刚进入房门就命人急忙寻楚仲熙来。
正在外书房与林炜均说春闱之事的楚仲熙听了下人的禀报后不禁有点诧异,自家夫人自己还是知道的,没有重要的事绝不会打扰自己会客。
想到这,楚仲熙也有点坐立不安了。
林炜均察言观色,便主动起身告辞道,“今日得大人一番指点,炜均茅塞顿开,如今大人既有事,炜均便先告辞了!”
楚仲熙颇有点歉意地朝他笑笑,但到底担心妻子,是故也不多作挽留,便命人送对方离去。
林炜均跟着刚出了书房所在的院门,便见二少爷楚晟彦走了过来。
“林兄这是要告辞返家了?正好,我有事得出门一趟,咱们便一同走吧!你去忙别的差事吧!”楚晟彦见他从里头出来,便笑着道,最后一句却是朝着带路的小厮说的。。
小厮朝他躬躬身,便离开了。
楚仲熙回到陶氏房中,陶氏急急将今日德妃的异样对他说起,楚仲熙听罢便沉默了。
“你说德妃娘娘这是何意?咱们家明慧也不过这两三年才回到京城里的,平日里又是个不爱出门的,哪有什么德容言功俱佳这样的美誉!”陶氏有点担忧地道。
楚仲熙长叹一声,“只怕德妃另有想法啊!”言毕就要抬腿往门外去。
陶氏一把抓住他的右臂,“你别说一半留一半的就走了呀,把话说清楚些,别让人心里着急!”
楚仲熙回头看看妻子急得都要飙出眼泪的样子,轻轻拍拍她的手安慰道,“莫要担心,万事有我,我绝不会让人把主意打到咱们慧儿身上来的!”
“你倒是说明白些啊!德妃到底要对囡囡做什么?难道,她想将囡囡纳为五皇子侧妃?这、这怎么可以!我的女儿哪能给人当妾!侧妃再好听也不过是个妾!”
楚仲熙见妻子急得连这些平日里绝不敢说的话都说出来了,不由上前抱着她轻轻晃了晃,“莫怕莫怕,五皇子刚才娶了卢大人孙女为正妃,是绝不会再纳慧儿为侧妃的!”
“那、那她想做什么?”陶氏眼泪汪汪地望着丈夫道。
楚仲熙微叹口气,“德妃娘家大嫂谭夫人半月前带着小儿子上京来了,她许是想替她娘家侄儿拉线!”
“什么?”陶氏大惊失色,旁人也许对德妃娘家谭家不熟悉,她可是一清二楚的,归因德妃娘家在与锦州相邻的兴州,当年她随楚仲熙到锦州时可没少从锦州官家夫人口中听过谭家几位公子的事。
谭家如今当家的是德妃同母兄长谭宗耀,娶妻江氏,膝下共有三儿一女,长子早已婚配,次子是庶出,若德妃要牵线的话说的应该是谭家三少谭诚林,可此人却是个男女不忌的色中饿鬼,当年可没少仗着家势欺男霸女,引得兴州百姓怨声载道,只是迫于谭家势大不敢声张而已。
假若德妃想替她三侄儿聘娶自已女儿……想到这,陶氏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若女儿嫁进谭家,还不知被人如何作践呢!
楚仲熙见妻子神情惊恐,知她想起了谭家之事,不由安慰地拍拍她的后背,“莫怕,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就算德妃有此想法,也得看那谭家配不配得上晋安侯府!”
一个破落户而已,早些年凭着与先皇后那丁点远得不能再远的亲戚关系谋了个小官职,如今仗着家中女子在宫中有几分圣宠便横行霸道,就算外头穿得再人模狗样,也掩不去满身的恶臭,如今竟敢肖想自已女儿,也得看我答不答应!楚仲熙脸上一片阴狠。
“早知会惹来那家豺狼,倒不如应了与慕国公府的亲事呢,慕国公夫人再不着调,只要世子与太夫人看重囡囡,她也不敢胡乱作践人!”陶氏不由得起了丝悔意。
楚仲熙暗叹口气,谁说不是呢!慕世子总比那谭家三少好得多了,最起码人品端方,单这一点那谭家三少就远远不及,只是如今千金难买早知道!经过德妃今日那番言行,谁家还敢求娶慧儿,这不是明明白白的与德妃抢人吗?
“娘娘既然觉得楚大人前程更好些,为何当初不替五殿下求娶他家的姑娘?反而娶了卢大人家的小姐?”德妃的贴身大宫女秀春问道。
“本宫等不及楚大人升任尚书,只能先借着卢家的势谋取一番。”德妃叹道,“若不是皇儿闹了那一出,说不定本宫不用那样着急,如今动作频频,也不知会不会引起皇上与太子的注意。”
想到迷惑了儿子的那位刘氏女,德妃眼中一片狠辣,“那姓刘的贱人竟然还活蹦乱跳的,他们到底是如何办事的?”
“回娘娘,五殿下护那刘氏护得紧,他们也总找不到时机!”秀春解释道。
“护得紧?难不成还是时时刻刻护在她身边?总有落单的时候吧?”德妃恼道。
“殿下府中的人来回,许是殿下派了人暗中保护刘氏,是故我们的人总不能得手!”
“真真是本宫的好儿子,若他把这心思用到正途上,何愁大业不成!”
努力平复了一下心中怒气,又对秀春道,“你传本宫命令,让大嫂这段时日好好约束三儿,绝不能再让他做出那种事来,京城可不同兴州,若他行事再不收敛,本宫也护不了他!”
秀春应了声便行礼退了出去。
49第四十八章()
楚明慧自然不知道自己莫名奇妙的就成了太子与德妃两方势力争夺的对象;她自那日慕锦毅夜访之后便总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些什么事被自己忽略了;但要细想时又什么也想不起来。
盈碧见主子这些日都有点心事重重的样子;便不由提议道,“小姐;不如咱们去念慈庵吧;方家三小姐派人来请;说是想请你明日一起到念慈庵吃素面呢,据说念慈庵的素面是京中一绝;奴婢到了京城这么久都没有尝过呢!如今天气这样好;到外头走走也不错!再说,方小姐也请了四小姐,四小姐已经答应要去了!”
楚明慧蔫蔫地摇了摇头,盈碧见她还是没精打彩的样子,便上前抱着她的胳膊边摇晃边可怜兮兮地求道,“小姐小姐,您就答应了吧!奴婢好久没出去过了,整天呆在府里闷都闷死了!”
楚明慧被她缠得没边,只好无奈地点点头。
盈碧欢呼一声,便高兴地朝她施了一礼,“那奴婢便着人去回方小姐!”
慕锦毅自被楚明慧那一顿斥骂后便彻底死了心。他深知,若是没有前世记忆的楚明慧,不管前方有多少阻碍,他都会拼尽全力将她拘在自己身边,但如今的楚明慧不仅有着前世的记忆,且在她的记忆当中,自己是背叛她的人,母亲是夺了她性命的人,而三妹则是害得她再无法拥有自己孩儿的人,满门皆仇人,她又怎能在慕国公府中平静生活下去!更何况,前世她的死也的确是受了自己所累……
况且以她的性子,就算明知道那些人是前世害过她的,她也做不出先下手为强的狠毒事来,只会不停地将自己拘在仇恨当中,苦苦挣扎,却怎么也避不开逃不掉。
罢了罢了,今生欲将她拘在身边除了是自己想要弥补前世的遗憾外,更因自己觉得世间上再无人能比他自己更爱重她。可是如果自己成了她的恶梦之源,那再将她强留身边只会害了她一生!前世都已累了她一生,今生又怎忍心再拖累她!
慕锦毅不停在心中劝说自己该放手了,应该彻底放下那点执念了,只有自己彻底放下,明慧才能平静度过余生,一个没有怨恨的余生。
或许上天让他重活一世,不是让他圆前世美满姻缘梦的,而是让他继续前世未曾完成的光耀门楣事业。在儿女私情与家族大业两者间,前世自己均是个不折不扣的失败者,今生既然再无法得到自己最想要的,那只能拼尽全力去成全祖母最想要的。
左胸传来一阵隐隐痛意,慕锦毅下意识伸手捂住,半晌才反应过来,现在的他活得好好的,没有为了保护楚晟彦而死于暗箭之下。
长叹口气,死死将心中郁结压下去,就这样吧,既然得不到,不如就此放手!也许放手才是自己给她最大的幸福!
这日,慕锦毅觉得身子比早些日好了点,便坚持着到太夫人院里请安,与太夫人说了一会话后便告辞出来了。
刚行至自己院门,便见慕淑颖站在自己房门前,身旁几位婢女像是劝说她进屋里坐,她却固执地仍然坚持站在那里。
慕锦毅皱皱眉头,“这是怎么回事?怎的站在门口处,不到里面坐着等!”
慕淑颖一见他回来,便上前扯着他的衣袖哭着控诉,“我真是你亲妹妹吗?你要如此害我!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讨厌的事,明明前些年还好好的,前年开始你就处处看我不顺眼,每次见到我不是瞪眼就是大骂,弄得跟仇人一般!如今还跑去跟祖母说,让她好好管教管教我,我、我到底哪里招你惹你了!”
慕淑颖越想越委屈,明明早些年兄长还对自己和颜悦色的,就连出门归来都会给自己带点小礼物,虽说比不得三弟与自己亲近,但到底也不像现在这般处处看自己不顺眼,动不动就大声斥责,如今明知自己最怕的就是祖母,偏还跑去祖母处让她对自己严加管教。
慕锦毅沉默地望着她,久久说不出话来。
要他怎么说?说是预防你将来会不知轻重连累大嫂生不出侄儿?
慕淑颖哭了好一阵,见他既不安慰自己也不像前些日子那般责骂,便不由得哭得更大声了。
“别人家的兄长就算不处处维护亲妹妹,也不会如你这般动不动骂人的,如今我瞧着你对慕淑瑶比对我还要好上许多,难不成她才是你同胞姐妹,我就不是了?”
慕锦毅任她哭了半晌,见她哭声慢慢小了,才将手帕递上去,“擦擦吧!”
慕淑颖推开他,只管拿着自己的帕子擦眼泪。
“你总觉得我对你苛责甚多,可怎么不想想我为何那般?没有任何事是无缘无故的,你在家不友爱姐妹,任意打骂下人,就连对着父亲也无多少敬意,如今在家中自有母亲维护你,可假若有朝一日她再也护不住你了呢?京城达官贵人众多,总有一日你会遇到不给慕国公府脸面之人,到那时,你又该如何?是哭着闹着让家人替你报复回来?再者,如若有朝一日我不在了呢……”说到这,慕锦毅心中一痛,前世自己那般死去,慕国公府后继无人,也不知祖母与父亲会如何!
慕淑颖呆呆地望着他,连脸上的泪水都忘了擦,“什么叫有朝一日你不在了?”
慕锦毅叹口气,“战场上刀枪无眼,假若有朝一日我如祖父与大伯父那般战死,你认为这府中还有谁能护得住你们?还是你觉得只要挂着慕国公府四个字便能横行京城了?”
慕淑颖打了个寒颤,她自然知道如今她能在京城贵女圈中吃得开,纯是因为有位入了皇上与太子眼的兄长,若是靠父亲,人家不当她是瘟疫一般避着就好了,哪里还会处处让着她捧着她!
此刻她才深刻地意识到,她的荣耀与底气全是系在眼前的兄长身上,若有朝一日他对自己不管不顾,那自己……
“你回去好好想想,看我今日这番话有无道理!”慕锦毅不再理会她,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一向不愿干涉夏氏教养女儿的太夫人为何会突然发难?皆因那日她在慕锦毅面前提起慕淑颖亲事时,慕锦毅颇具深意地对她说了句,“两家是要结亲,不是结仇,三妹那性子……”
这话一出,之前对长孙子总是有意无意地干涉内宅有点不满的太夫人瞬间醒悟过来,难怪孙儿会那般……是故太夫人才雷厉风行地请了位出名严格的教养嬷嬷徐嬷嬷教导慕淑颖,后来又将慕淑颖移居她眼皮底下,就连对夏氏所出的小儿子慕锦康也管得比以往严格了许多。
陶氏自那日被德妃一番举动吓得惶惶不可终日,虽说楚仲熙让她不必担心,但德妃怎么说也是当今皇上宠妃,若是向皇上求了赐婚圣旨,或是用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自家就算再不愿意也只能认了……
想到这,陶氏又深悔没有早点定下女儿亲事,以致今日女儿被豺狼盯上,若是女儿被嫁到那等人家去,自己就算死了也无法原谅自己。
只是,夫君说得对,如今一切尚未有定论,趁着还未到不可挽回的地步,自己得抓紧在旨意下来之前将女儿亲事确定下来才是!
心中有了主意,陶氏又燃起斗志,连声吩咐翠竹准备笔墨,她要给几位相熟的夫人下帖子,尽早将女婿人选确定下来。
“四公子果真是一表人才,也不知可说了人家?”陶氏笑眯眯地望着眼前英俊的年轻男子,侧头对着男子的生母黄夫人道。
“妹妹谬赞了!”黄夫人勉强地笑笑,后面的话却没有回答,只是有点心虚地移开视线。
陶氏一滞,心中不由得暗恼,前些时候这黄夫人还时不时带着儿子往自己跟前凑,言行间对儿子多有赞誉,又屡屡问及明慧的亲事,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如今倒好,一副避之则吉的样子,自己的女儿,难道还要送上去让人作践不成!
想到这,陶氏神情一冷,起身行礼告辞,“妾身还有事,就不打扰姐姐了!”
黄夫人苦笑,心知自己这番作为彻底是惹了对方不快,可是,德妃看中的人,自己就算再喜欢也不敢与人争啊!一个儿媳妇而已,哪里找不到,可若得罪了德妃,她对皇上吹吹枕头风,自己夫君与儿子的前程还要不要?
“前些日子夫人说的那事,妾身……”陶氏正打算对马夫人说自己这几日得闲,你可以带儿子上门了之类的话,便被对方打断了。
“楚夫人来得正好,妾身正打算命人到贵府上去送喜帖呢,可巧你就来了!”
“喜帖?什么喜帖?贵府有喜事?”陶氏有些迷糊了。
“正是呢,犬子半年后将娶亲,届时还请夫人务必到场!”马夫人诚恳地道。
陶氏暗恼,谁家娶亲会提前半年发请帖的,分明是推搪之词!
“姐姐来得正好,妹妹正想请姐姐做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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