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慕锦毅急急打断她的话,喃喃道,“你怎会是那等女子……”
“那你今夜如此作为又是为何?”楚明慧更怒了。
“我只是、只是求你莫要拒绝……,我今后一定会好好待你,绝不会像过去那般……”慕锦毅再不抑制内心深处那浓浓的爱恋,任它在眼中流淌。如今的他,像是作最后一搏的赌徒,赢了,他便会是这世上最幸福之人,输了,等待他的只会是再不见光明的未来。
楚明慧强自压下心中的厌烦,忽略了慕锦毅话中的深意,“我不懂你为何一再纠缠于我,就算你我两家之前曾有意结亲,但如今两府再无此意,你说的那些话我不想追究,只求你今后离我远远的,再不要在我生命中出现!”
‘只求你今后离我远远的,再不要在我生命中出现!’楚明慧这话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彻底底的断了慕锦毅那最后的微薄的希望。
整颗心脏如同被钝刀割着一般,一点一点的痛深入骨髓,再慢慢传遍全身。果然如此!重活一世的明慧哪会轻易原谅自己,前世种种她都不愿再想,只求自己离她远远的,永不要出现在她生命里!在这一场恩怨情仇中,她早就放下一切走了出来,唯留下自己在原处纠结,并且妄想着把人再拉回来塑造一个想像中的幸福未来。
兜兜转转,原来走不出的只有自己!
还能再说什么?还能再期盼什么?慕锦毅惨然一笑,一滴豆大的泪珠砸落到地上。
“是在下唐突了!”言毕,深深地再望了一眼这个让他爱了两世,遗憾了一世,未来也许还要再遗憾一生的女子,轻轻推开窗门,纵身一跃,便消失在黑暗当中。
楚明慧定定地望着窗外慕锦毅消失的地方,久久都无法从方才慕锦毅那滴泪珠带给她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慕锦毅,他,哭了?军中铁汉慕锦毅,竟然哭了?
楚明慧也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一股沉重的压抑感压得她浑身无力,颓然跌坐在床上,只觉得心里慢慢地透出一丝丝的酸涩感,并且这酸涩感越来越浓,浓烈到让她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
伸手往脸上一擦,只擦到满手的水渍,然后一大滴一大滴的泪珠滴落到衣服上,砸出一片湿润来。
楚明慧拼命的擦着不断汹涌而出的眼泪,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何会这般模样。
为什么要哭呢?我到底在哭什么呢?楚明慧一边擦眼泪一边不断地在反问自己。
有什么好哭的,今生不是早就决定离他远远的吗?如今眼看这希望就要成真了,难道不应该高兴的吗?还哭什么?!到底在哭什么?!
慕锦毅从楚明慧房里出来后,一路疾奔着往城西树林中去,街上巡逻着的兵士只觉一股凉风迎面扑来,然后似有什么从自己身边一闪而过,待要定睛细看时,却什么也没看到。
年轻的兵士打了个冷颤,一丝丝寒气从脚底处升起,莫非这是……
慕锦毅直冲进树林中,一棵棵高大的树木急速从他身旁闪过,直到不远处出现一条清幽的小河,他纵身一跳,直接把自己砸进河里。
冰冷的河水慢慢淹过他的头顶,他沉入河中,无声落泪……
偶尔飘来的几棵水草轻轻扫过他的脸,像是要把他眼中涌现的泪水抹去一般。
“世子爷能耍得了银枪,舞得动大刀,却偏偏用不得我这小小眉笔!”
“连夫君都敢取笑,简直是反了你!”
“左边的是你,右边的是我,中间这几个分别是咱们以后的老大、老二、老三和老四!”
“你当我是猪呢?一胎能生好几个!”
“等咱们以后老了,就把爵位扔给儿子,咱们老两口就去踏遍千山万水,看尽天下风光!”
“哪个跟你是老两口,也不怕人听了笑话!”
“自然是我的世子夫人……”
……
前世那些恩爱甜蜜如走马灯一般不停在他脑中闪现,一幕又一幕,曾经有多幸福,如今就有多绝望!这一生,或许他就只能抱着前世那些美好的回忆在无尽的悔恨中度过这漫长的岁月。
如今想想,当初那些为聘娶明慧所作的谋算是多么的可笑,难怪她每次见自己都是一脸不耐,亏自己自负聪明,却屡屡自欺欺人,从不敢深究对方态度所蕴含的深意,仍一意孤行上窜下跳,做尽了让她厌烦不已之事。
寂静的树林中偶尔响起一阵虫鸣声,阵阵清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似是为他奏着一曲关于求而无门,爱而不得的悲伤乐曲。
慕维靠坐在榻边,左手肘撑在大腿上,手掌托着一点一点的脑袋在打着瞌睡。
“吱呀!”的一声开门声彻底把他惊醒了,顺着响声望去,见原本应该在屋里睡觉的主子居然浑身湿淋淋的从门外走进来。
慕维以为自己看错了,使劲揉揉眼睛,再定睛一看,见来人果然是他的主子慕锦毅。
“世子爷,你怎的从外头回来了?”顾不得其他,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连忙迎上前。
慕锦毅也不搭理他,直直往耳房里去。
“世子爷,里面没热水,奴才让人给你烧些热水来?”慕维急道。虽说如今天气不算冷,但夜晚气温比白日里还是要低上许多的,这时辰用冷水的话说不定会惹出病来。
“不必了!”慕锦毅从里面应了一句,接着便听里头传来“唰”的一下冲水声。
慕维急得直跺脚,“哎呀,这怎么行,万一有个好歹,太夫人还不剥了奴才的皮!”
正着急间,又听里面传来几声‘唰唰唰’的冲水声。
慕维也顾不得其他了,直接往耳房里冲进去。
一进去便见慕锦毅手里拿着个木勺子,勺子里装满了水,正举到头顶上。
慕维阻止不及,眼睁睁又见他右手微动,勺子里的水便‘唰’的一声从头往下冲了下来。
“世子爷,不要再冲了,当心着凉,您就算是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太夫人与国公爷想想,若您有个好歹,他们可怎么办啊!”慕维急忙上前死死抱着他的右手,生怕他又是舀起一勺冷水冲下去。
慕锦毅也不在意,任由他夺去手中的木勺,“替我更衣吧!”
慕维见他不再像不要命一样使劲冲冷水,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奴才命人给您做碗姜汤……”话音未落,便见主子理也不理他往外走去。
慕维急得又跺了几下脚,“哎哟,这到底闹的是哪一出啊!”
生怕对方又做出什么不顾身子的事来,只好快步跟上去。
进到里间便见慕锦毅正坐在榻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绞着头发。
“世子爷,还是先更衣吧,当心着凉!”慕维翻出干净的衣服,双手捧到他面前,低声说道。
“嗯!”慕锦毅轻轻应了声,任由慕维上前替他更衣。
好不容易将异样的主子服侍躺下了,慕维才彻底松了口气。片刻又像想起什么,使劲一拍脑袋,“哎呀,忘了让人准备姜汤!”
转身看了看睡下了的主子,叹口气,“还是算了吧,这会吵醒他又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
次日到了慕锦毅起床的时辰,慕维在外间唤了好几声都不见里面有响动,便不由得有些急了,提高音量又朝着里头喊了一声,“世子爷,该起了!”
静静待了小半晌,隐隐听到里面传来细细的一声,“嗯!”接着便又没声音了。
慕维又耐着性子等了一会,见里面还是没有响动,只好边往里面走去边轻声喊着,“世子爷,奴才进来了……”
进得里面,见床前挂着的帷幔与昨晚一般无二的,里面的人却仍旧好好的躺着。
“世子爷?”慕维试探着又唤了声,见里面的人没有任何反应,心中不由一突,几个箭步上前一把掀开帷幔,见里面躺着的慕锦毅满脸通红。
慕维有些惊慌地伸手探探他的额头,“哇!”触手处一阵灼热感。
“世子邪风入体,待用过药,再歇息一段时日便无大碍了,只是这段时间一定要注意休养,千万不能再劳累,老夫瞧着他有点心神俱伤的模样,想是平日里耗费心神过多所致。”老大夫边整理药箱,边对着太夫人道。
“多谢先生!”
“太夫人不必客气!”
老大夫又仔细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便带着医童告辞了。
“你是怎么伺候世子的,怎的好好的会着了凉?”太夫人怒瞪着慕维,厉声质问。
慕维吓得“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太夫人饶命,都是奴才伺候不周,才,才……”
“拉下去打五十板子,让他长点记性!若再有下次,直接轰出府去!”
慕维也不敢求情,“咚咚咚”地叩了几个响头,便要随着上前欲架着他往外走的仆人出去受罚。
“太夫人,世子醒了,说让慕维去伺候呢!”从里面出来的青衣婢女朝着太夫人禀道。
太夫人狠狠瞪了慕维一眼,“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慕维急急躬身行礼后便往里间走去。
“也不知毅儿怎的瞧上这愣头愣脑的小子,连个贴身侍候的丫头都不要,就只要他!”太夫人摇摇头,无奈地对着乔氏道。
乔氏微微一笑,“许是他合了大侄儿的眼!”
太夫人长叹一声,“只能盼着他能多多尽心伺候了,毕竟,如今毅儿是咱府里唯一的希望……”
乔氏黯然,若自己的儿子能活到现在,相信也不会比大侄儿差得了多少吧!
想想早夭的儿子,乔氏心中一痛,若儿子还在,自己好歹也有个盼头,女儿也能多个靠山,只可惜……
前慕国公世子战死时,乔氏本就身怀六甲,噩耗传来后悲痛欲绝导致早产,生生熬了两日两夜才生出个瘦瘦弱弱的儿子,可惜小儿子只熬了不到半个月便夭折了。所以准确来说,当年慕国公府是一下子没了三个男丁才是。
48第四十七章()
“昨夜之事;你可曾对祖母说起?”慕锦毅挣扎着要坐起来;盯着慕维问道。
“不曾;奴才不曾说过;世子爷您还是躺着吧,大夫说了让您休养一阵子;莫要在耗心神了;方才太夫人已经命人替您向太子殿下告过罪了!”慕维急忙上前制止他的动作。
慕锦毅一把抓住他的手;“昨夜之事,绝不能对任何人说起!”
“奴才懂得;世子爷放心吧!”慕维拼命点头保证。
慕锦毅松了口气;身子一软又跌回床上。
饶是他一向身强体壮,经过昨夜又是泡河水又是冲冷水的也受不住了,昨夜就开始有点不舒服,只是因他内心的不舒服远胜于身体的不适,是故也没留意,直到早上听到慕维在外头连唤了他好几声,他听得清清楚楚,可就是全身无力起不来,一时又觉得头痛欲裂。
慕锦毅这一场病来得突然,生生吓坏了慕国公,或许对于太夫人来说,慕锦毅是延续慕国公府荣誉的唯一希望,但对于慕国公来说,这个儿子却承载着他初为人父时最大的惊喜与骄傲,更何况慕锦毅从小与他最亲,连亲自教养他的太夫人都要靠后。
“都说了不要带什么兵,好好过日子不行吗?偏要去打打杀杀的,你瞧,才带了一回兵就这样了!”慕国公边抹着眼泪边指责儿子。
慕锦毅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父亲,儿子这是着了凉,又不是受伤,怎的扯到带兵上去了!”
“以往你天寒地冻的还穿着件褂子在院里舞刀弄枪的都没事,怎的一带兵回来后就大病一场,说不定是从战场上惹了什么脏东西回来才这样的!”慕国公振振有词。
慕锦毅哭笑不得,简直都不知要如何劝慰他了,只好再三保证今后一定好好照顾自己,绝不会再让自己再生病了。
慕国公也知道让儿子不再带兵是不太现实的事,不说儿子不肯,就连自己的母亲也是绝不允许的,慕国公府世代从军,慕锦毅又是这一辈中最为出色的,太夫人将毕生的希望都放在他身上,怎么可能允许他远离沙场呢?
他无奈地长叹口气,谁让自己没用呢,只能把担子压在年轻的儿子身上!若是兄长还在就好了,光耀门楣什么的交给他,自己安安稳稳地做个慕二爷,儿子也不用那样辛苦打拼,独自一人撑起门庭。这种想法虽说是自私了点,但是,谁让他见不得宝贝儿子那样辛苦呢!
“国公爷您放心,奴才也向您保证,绝对会时时刻刻盯着世子爷,绝不让他做出有损健康之事来的!”慕维也拍拍胸膛保证道。
慕国公瞪了他一眼,“你小子还敢说?瞧你是怎么伺候的?把人伺候到着凉生病的地步!”
慕维苦哈哈地道,“奴才知错了,国公爷饶命啊!太夫人那还留着奴才五十个板子呢!”
“活该!让你伺候不尽心!”慕国公啐了他一口。
慕锦毅靠坐在床上微微笑着看这二人一来二往的对话,冰冷的心中慢慢生出一丝暖意来。
“太子殿下,如今五皇子那边已经通过卢大人在好些重要的位置上安插了他们的人,再这样下去,只怕……”一位幕僚忧虑地道。
“孤何尝不知,他们虽做得十分谨慎,但哪能瞒得过孤去,那些位置目前瞧着不显山露水,待过些年便是关键之处,孤那位德母妃果真不容小觑啊!”
“殿下,卢大人如今年事已高,迟早会退下来,殿下当前最重要的就是要防止五皇子那边将吏部侍郎楚大人拉过去,臣瞧了这些日子,皇上对楚大人颇为赞赏,说不定是为接手尚书一职准备的。”另一穿着官袍的中年男子提醒道。
太子点点头,“那依诸位所见,要如何防止他们将楚大人笼络过去呢?”
“与其防止不如直接把楚大人拉到咱们这边来!”
“王兄所言极是!”
“那诸位有何办法可以将楚大人笼络过来?”太子问。
众人沉思了一会,首先提议笼络的那位青年文生率先开口道,“最为有效的莫过于联姻了,楚大人膝下有两女,长女乃嫡出,次女为庶出,两女如今均未婚配,殿下不如将那位嫡小姐纳为侧妃!”
“在下认为不妥!”着官袍的中年男子摇头道。
“大人有何高见?”
“五皇子刚娶了吏部尚书卢大人孙女为正妃,殿下马上又纳吏部侍郎楚大人嫡女为侧妃,这会让皇上觉得殿下对兄弟过于……况且,在皇上眼中,德妃娘娘这些年一直对殿下照顾有加,五皇子与殿下又是兄友弟恭,殿下若纳了楚氏女……”
众人沉默了,不得不说德妃这些年隐藏得极深,朝中上上下下无人不知她对太子殿下关爱有加,所出的五皇子与太子殿下亦是兄友弟恭,若太子纳了楚大人嫡女,还真说不定让人觉得他平日对德妃、对五皇子都是惺惺作态。
“纳与不纳,此事待孤再考虑些时日。”太子揉揉额角。
与时同时,德妃所居住的永庆宫内。
德妃笑意盈盈地拉起朝她行礼问安的陶氏,“是楚夫人吧,听闻你前不久得了一对麟儿,本宫也来沾沾福气!”
“娘娘言重了,妾身惶恐!”陶氏急忙回道。
“楚夫人不必如此,举眼望去,不说在京城,就是在整个大商国内,也极少有人能一举得两男的!”德妃笑着道。
“妾身惶恐!”陶氏把身子弯得更低了些。
德妃仍是笑盈盈地拉着她的手,直把陶氏拉到她下首左边第一张椅子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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