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女当自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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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女当自强- 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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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有人不住地发出嫌弃的声音。

庄善若抬头一看,只见有个乞讨的老婆子正站在铺子外面,眼巴巴地盯了那冒着热气的蒸笼看。这个讨饭婆子五六十岁,脸上是密密的皱纹,皱纹里面积了陈年的污垢,身上穿了一件千疮百孔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棉衣,青筋密布的黑手双手像鸡爪似的拄了一根粗木棍。

靠路边桌子的一对母女急急地结了账,离开了。

讨饭婆子苦哈哈地伛偻着腰站在铺子口,也不说话,只是用浑浊的双眼盯了铺子里的食客吃饭,似乎光用眼睛看都能填饱肚子。

庄善若心里叹了口气,这个年纪的老婆子出门乞讨不是孤老便是儿女不孝。她守在铺子旁虽然不声不响,可是全身褴褛,远远地便散出一股味儿,实在是影响铺子生意。

芸娘只是略略皱了眉头,也不去赶。

忽然,那讨饭婆子脸色一亮,双眼落到了靠街桌子上的那半个包子上——原来王二吃剩的半个,芸娘还来不及收拾。她哆嗦着,鸡爪似的双手颤抖了起来,那眼睛四处瞟了又瞟。

芸娘分明看在眼里,却转过头,装作不经意地搂过一个儿子抻了抻他身上的棉袄。

讨饭婆子眼中闪着渴求的光,她两步上前,伸了黑瘦的手,以超乎她这个年纪的敏捷夺了桌上的半个包子,迅速地背过身去,几口就将那半个包子吞到了肚里。她吃得太急,好一阵子没缓过来。

“唉,作孽啊!”

庄善若听到芸娘的叹息声,然后看她起身,开了蒸笼,用纸裹了一个包子,刚合上蒸笼,又想了想,多拿了一个。然后弯腰唤了一个儿子,将裹了两包子的纸包递给他,指指铺子外的讨饭婆子,嘱咐道:“万儿,仔细着烫!”

贺万蹦蹦跳跳地跑到铺子外面,将手中的纸包递给了那讨饭婆子。

讨饭婆子背对着铺子,庄善若只看到她分明是全身一震,然后整个身子似乎柔软了下来,伸出一只手似乎想摸摸贺万的小脑袋,却停在半空踌躇了一阵,缩了回去。只是转过头,含了泪朝坐在层层热气中的芸娘点了点头,揣了热乎的包子,拄了拐杖踽踽地离开了。

“老板娘,你心也忒善了点。”有个中年妇人排出几枚铜钱搁到桌子上道。

“哪里,我不过是心软,看不过眼罢了。”芸娘笑着起身,用手一扫将那几枚铜钱扫到自己手里,掂一掂,道,“正好。”

“可怜的人多了,哪里可怜得过来?”那中年妇人起身,“听说今年冬天南边极寒,冻死了好些人,将那地冻得寸草不生的,多少人往我们这边逃难过来。”

芸娘神色一黯,转眼又笑道:“这大事自有朝廷去操心。林嫂,今天还是带两个肉包?”

“可不是,我家小子吃你家的包子吃上瘾了,日日缠着我买,下了学堂便要吃。我若是忘了买,这半日都不得安生。”被称作林嫂的妇人抱怨着。

芸娘装了两个包子递给林嫂,打趣道:“林嫂,和你家哥儿说一声,若是开春考上了童生,我家的包子白供他吃三月。”

“呦,呦!”林嫂笑不见眼,“那敢情好,承你吉言,承你吉言!”

庄善若莞尔,贺三的媳妇真是个妙人,就像她做的包子,既软糯温和又醇厚爽利。

☆、第169章 临阵接生

庄善若那日本想和芸娘攀谈,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连喝了两碗热茶都不见贺氏兄弟回来,只得付了八个铜钱离开了。

一转眼过了五六日,庄善若在后院开了三畦菜地——两畦种了番薯,半畦撒了油菜的种子,剩下半畦种了茄子苗儿。

她垦地到那口荒废的枯井旁时,见那井台边上的泥土比别处要潮润些,扒开枯黄的干草,地下竟长出了细细的绿芽,心里不由得暗暗称奇。

她探头朝井里一看,只见井里乱七八糟地填了些乱石,时日长久,上面都长了厚厚的一层青苔,井壁上也杂乱地长了几蓬枯草,看不清楚到底这井有多深。

庄善若只觉得可惜,当年这口井定是一口好井,不知道什么缘故被人填了,废弃掉了。

侍弄完菜地,庄善若仔细地净了手,擦干,这才取出那幅云缎的裙子,坐在床边细细地绣着。这几日她都是趁着中午天色好,来绣上十来朵石榴花。那裙子的褶子本就细,要在上面绣石榴花可是件费眼力的活。庄善若不敢在晚上点了油灯绣,生怕一个不小心,绣错了,又或者打翻了油灯,污了这裙子。

不知不觉,天色暗了下来,庄善若抬起头,转了转酸胀的脖子,那裙子收好,重新裹上三层包袱,搁到枕头旁。如果按照现在这个进度,再绣上半个多月,总能绣成。

庄善若不由盘算起来了,如果这幅裙子绣得好,客人满意,应该会接到别的生意。这一桩绣活能得五两,如若能接上十桩八桩的话,那左不过一年她便能脱身。

这样一想,身上的酸痛都是值得的了。储的水快见底了。庄善若提了个水桶,准备去大井台那里汲一桶水回来使。

前院静悄悄的,许家人不知道哪里去了。这样也好,倒落个清净。庄善若寻思着怎么能在后院也开个小门。这样进出也方便些。

虽说快到傍晚了,可过了立春,这日子一天比一天长了起来。庄善若留意到树木都笼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绿意,凑近一看枝头萌出了比雀嘴还细的嫩芽,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寒冬已过,春天的脚步是谁也阻挡不住的。

大井台旁没有人,庄善若舒了一口气。她虽然不像许家玉那般怵这些三姑六婆,不过能少费些口舌总是好的。

她悠悠然地打上了一桶水倒在了自己带来的水桶里,只灌了七分满,免得一路晃荡。湿了裙角。

庄善若晃晃悠悠地提了水桶,走在回去的路上,心里寻思着怎么着也得和喜儿见上一面,将那事敲定了。她知道自己是有点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可是一想起许家安她心头总是又酸涩又怅然。

听许家玉说这几日。许家兄弟俩也将麦子种上了。至于那麦子种得怎么样,用许家玉的话说,就像是刚学描红的稚童,这一笔下去可就歪得没边了——可不管怎么样这五亩田总算是没由它荒了去。

庄善若想着心事,冷不防有人跑过她旁边。乡间小路狭窄,那人将她撞了个满怀。别的倒还好,不过手里拎着的水桶被她一撞,大半桶的水都洒了出来,将她的裙角鞋子濡湿了一片。

“哎呦!”庄善若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声,拼命地稳住了身子。

那个冒失鬼也收住了脚步,踉踉跄跄地似乎快要跌倒。庄善若赶紧用空出的另一只手捞了她一下。

竟是大妮!

大妮神色慌张,待看清是庄善若后,反而一把拖住了她的手,像是溺水的人捞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不肯丢开,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大嫂,大嫂……”

“怎么了?”庄善若见大妮满脑门子的汗,眼神就像是被猎人追赶到无路可逃的小兽般凄惶。

“我娘,我娘……”大妮越想说清楚便越说不清楚。

“你娘怎么了?”庄善若拍了她后背,道,“别急,慢慢说。”

大妮用袖子一抹额上的汗珠子,咽了咽口水道:“我娘要生了!”

庄善若松了口气,她还以为是怎么了,要生是好事啊。

“她摔了一跤……有血……找不着人……”

在大妮断断续续的描述中,庄善若总算拼凑出了大概。原来张山家的临近临盆的日子,不知道怎么的竟就在家里摔了一跤,出血了,家里只三个女娃,剩下两个小的,光会哭。

庄善若也急,将水桶搁到路旁:“赶紧去找稳婆!”

大妮带了哭腔:“娘原先就没找稳婆,说是生了三个,哪里要费那个冤枉钱!”

庄善若也是个大姑娘,哪里知道生孩子的事情,一时无措,倒有些慌了神了。那日看张山家的肚子,比一般人都要大上几分,想要顺利生产怕是不容易。

“大嫂,你随我回去一趟,我实在是怕得很!”大妮哭了,她才十一岁,哪里经过这事。

“好。”庄善若便随了大妮匆匆地往她家跑去,一边跑一边在路上想着接生的事,可怜她黄花闺女,只模模糊糊地知道烧热水,烫剪子,旁的就不大清楚了。

进了张家的破院子,还没踏进房门,便闻到了一股血腥气,张山家的一阵高过一阵的哎呦声,还有二妮三妮的哭声。

大妮匆匆地推开门喊道:“娘,娘,请来了!”

“请了谁?”张山家的痛得声音都变了形。

“许大嫂。”

“啊,哎呦……”张山家的又是一阵痛。

庄善若觉得有些泄气,赶紧进了房间。这个房间昏暗逼仄,一张大木床占去了房间的一半,张山家的直挺挺地仰面平躺在床上,高挺着肚子,身上只搭了一条脏污的薄被,露出膝盖下两条青白浮肿的双腿。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又腥又酸的味道。

二妮三妮本守在她们母亲旁哭着鼻子,一看有生人进来,便齐齐地噤了声,狐疑地瞪了庄善若看。

庄善若顾不得什么,忙上前凑到张山家的面前,那张脸痛得变了形,又黄又黑,油油地沁出一层的汗来。

“张嫂子,你可还好?”

“哎呦,哎呦!”张山家的侧过头,咬着牙道,“这小兔崽子不出来,光折腾,可把我折腾死了,哎呦!”

“那可怎么好?”庄善若不由得也紧张起来了。

大妮却是镇静了许多,绞了帕子抹着张山家额上的汗珠子,然后指挥妹妹道:“二妮,你去厨房烧水,三妮,你也去帮你二姐。”

长姐如母,二妮三妮听话地挂着眼泪出去了。这两人生得瘦小,二妮怕是还没灶台高。

张山家的正在阵痛的间隙,缓过一口气,道:“许大家的,你可别笑话。原先大夫说我这一胎是男胎,我还有些不大相信,只为了哄她爹开心,硬了头皮说是怀了儿子,可心里还打着鼓呢。”

“张嫂子,你少说话,省点力气。”

“不碍事,我原先生这三个丫头的时候啊,就跟老母鸡下蛋似的,随随便便就生下来了,连疼也没疼上几阵。”张山家的舔了舔干得起皮的嘴唇,吃力地笑道,“这一胎可笃定是个带把的,哎呦,可疼得我呦!也跟他爹一样,是我命里的克星!”

“娘——”大妮忍不住唤了一声。

“我这会子清醒,让我多少说几句。”张山家的微微闭了眼睛,道,“大妮啊,若是万一,我是说万一等会子我又生下个妹妹,你就将她抱出去,溺到便桶里,可千万别让我看见。”

“娘,娘!”大妮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她早就懂事了,张山走的时候丢下的最末一句话她也听得清楚。

张山家的避过头去,偷偷地将两颗眼泪抹到枕头上,又道:“千万别让我看见,赶紧抱走,我怕我若是瞅上一眼便舍不得了。”

“张嫂子,这又是何苦呢?”庄善若不忍。

“若是没能为他们张家留个后,我不甘心哪!”张山家的咬了牙,道,“再养上一个丫头,可是实在没钱养活了,还不如一了百了。”

大妮点了头答应了。

张山家的刚说了这一阵话,胸口急遽地上下起伏着,额上又沁出密密的汗珠子,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庄善若拉过张山家的一只手,回忆起医书里说的,按起了她食指和拇指间的合谷穴,用来缓解疼痛。

“啊——啊——”阵痛袭来,张山家的扯开喉咙一阵高过一阵,最后喊到嗓子沙哑撕裂。

“张嫂子,莫喊莫喊,将力气都喊光了,没力气生娃娃了。”庄善若急道,看这样子怕是顺产不易。

张山家的一把反手握住了庄善若的手,一口一口倒抽着冷气,长长的指甲深深地掐进庄善若的皮肉里。

庄善若忍了痛,安抚道:“张嫂子莫急莫急,先吸一口气,再慢慢呼出来,好,很好。不急,再慢慢吸气,再呼气……”

张山家的慢慢地平静下来,却像一条搁浅多时的大鱼,全身冰冷滑腻,翻了白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大嫂,不好了,不好了!”大妮一掀薄被。

“怎么?”庄善若一惊,将手伸过去一探,满手的黏稠的鲜血。

张山家的两条裸露着的浮肿双腿竟像是死尸般泛着青光。

☆、第170章 鬼门关

伍彪立在张家的院子里,听着张山家的在房里一声高过一声的叫唤,心里颇不自在,头皮都有些发麻了。虽然张山临走前将家托付给他让他略微帮着照看下,可要他亲临生孩子的现场那可是想也没想到的事。

“大妮,你放着,我来。”

“不,这木桶沉着呢。”

伍彪回过头,只见庄善若与大妮正一人搭了木桶的一边摇摇晃晃地往房间里送热水。这木桶粗苯,装得下半大的孩子,里面盛了大半桶刚烧开的热水,抬着着实吃力。

院子逼仄,伍彪往边上避了避。

夕阳正收敛了最后一道霞光,庄善若鬓边的一缕头发滑落下来,在耳边荡了又荡。

伍彪转过了头,不去看她。

当她蓬着头发,提着裙角,惊慌失措地出现在他家门口的时候,伍彪几乎当自己看花了眼,一颗心竟不听使唤地跳了又跳。

傍晚小路崎岖,他生怕老娘一个不慎摔倒,也为了赶时间,便急匆匆地将老娘驮到背上往张家赶。他走得是大步流星,她紧紧地跟在后头不落下半步,一边喘了粗气赶路一边将张大嫂的情况交代得明白。

伍彪在漫长枯燥的等待中不由得有些走神。

听说她的男人原本是个秀才,后来不知道怎么的竟变得痴傻;听说那日溺死在柳河边上的竟是她的姑母;听说她本是家境贫寒的孤女,嫁入许家颇不受婆婆待见,竟被赶到后院柴房独自居住;贺三哥对她颇多溢美之词……

“哎呦!”庄善若一声惊呼。

大妮细细瘦瘦的手臂不比木桶的把手粗上几分,力不能支,手一滑,眼看着半桶烧开的热水就要倾倒在大妮的身上。

一只粗大有力的手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紧紧地握住了把手,带了腾腾蒸汽的热水晃荡了一下,只溅出小小的几点水花,落到大妮的粗布面裙上。

“当心!”伍彪轻声道。

庄善若微微颔首,大妮在一旁惊魂甫定。

“给我吧!”伍彪手上稍稍一用力。刚才两人都抬得费力的一桶水,到了他的手上竟像是玩儿似的,轻轻松松地几步拎到房门口。

伍彪正要推门。

“哎!”庄善若紧走几步,脸儿微微泛红,“伍大哥,你不方便进去。”

伍彪这才回过神来,讪讪地将水桶放在了门口。

大妮绞了手指低声道:“也不知道娘怎么样了,流了那么许多血。”

庄善若将那缕头发顺到耳后,安慰道:“好事多磨,总能生下来。”这话说出来自己都觉得没有底气。

大妮却脸色一白。道:“怎么没有声音了?”

大妮不说倒还不觉着。大妮一说。这才觉得原先充斥着整个院子的凄厉的嚎叫声竟然停歇了。这声音一停,竟是让人觉得是不安的寂静。

坐在廊下的二妮三妮挂着眼泪星子蹭到了大妮的身边,三个瘦弱得豆芽菜似的女娃都扁了嘴作势要哭。

伍彪剑眉一展,道:“我娘生病以前也曾帮人接生过好几回。”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别人。

庄善若微微放下心来。怪不得,伍大娘那架势一看便不是生手。张山家的将血染了足有小半张褥子,伍大娘也不过是皱一皱眉头,马上卷起袖子按按张山家的如小山般的肚子,利索地指导她怎么用劲了。

可是——

庄善若隐隐觉得不安,张山家的原先都晕厥了过去,还靠着她拼命地揉按合谷穴与人中穴才悠悠地醒转过来。大妮给她灌下了一碗的红糖水,这么点东西也撑不住这么长时间的嚎叫啊。如果家里有老参就好了,薄薄地切几片含在舌下。补益提气是极好的。只是普通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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