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些个喜被喜服,怎么绣也绣不完,手上倒是被针扎了好几个口子,我娘还老骂我笨。”刘春娇说着说着嘟起了嘴。
“不碍事,你得了空拿到我家,我帮你一起绣。”庄善若的亲娘做得一手好针线活,各种绣法也不在话下,庄善若传得衣钵,应付这些只是小菜一碟,倒也乐得和刘春娇亲厚。
刘福婶和王大姑稍微落后几步。刘福婶悄声道:“那天你托我的事,我是想了又想。”
“怎么?”
“我琢磨了半天,善若那么好的人才,人家倒是好找,可要找个放心的可得费些功夫。”
王大姑点头:“这话说的是,刘福婶费心了。”
“咱俩还说这见外话干啥!”刘福婶顿了顿,道,“我寻思,我们家那口子有个内侄子,叫刘全的,倒是个知根知底的。”
“哦?”
“别的都不差,就是年龄比你们姑娘大了点。”
“大多少?”
“也就大个五岁,不过也无妨,大点才懂得疼媳妇。”
刘福婶见王大姑没有什么反对的神色,笑道:“这孩子我是打小看着长大的,忠厚老实,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订下人家,还得去打听打听呢。”
“恩恩。”王大姑肚子盘算着,这刘全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物,媒婆的嘴能把孬的也说成是好的,万一真的八字有了一撇,还得托别人再仔细打听打听。
“我今天也就想到了白说这一嘴。”刘福婶呵呵笑着,心里估摸着这门亲事又多了一分把握。
“刘福婶,你费点心,到时候谢媒的大礼可少不了你的!”
“娘,快点!”刘春娇停在一家店的门口,回头喊道。
庄善若驻足打量着这家布店,店面铺排开来有三间,装修豪华,顶上挂着个牌匾,书着四个大字“锦绣布庄”,进进出出的全都是衣着光鲜的,恐怕这里的货也不是她能买得起的。不过是帮着刘春秀挑挑嫁妆,倒也无妨。
王大姑见这间布店的排场,心里也打了打鼓,在刘福婶面前却也不能露怯,心里寻思着万一善若看中了啥好料子,咬咬牙买上几尺就是了。
店里的伙计迎了出来:“请嘞!几位姑娘大姐,进来看看,有啥合意的!”
“你这小猴儿,谁是你大姐!”刘福婶打趣道。
“嘿嘿!”这伙计也是个有眼色的,这一眼就将庄善若四人从头到脚打量透了,心里掂量着,乐呵呵地将四人迎进了店里。
第17章 锦绣布庄
这家锦绣布庄里是一溜排开的柜台,整整齐齐地摞着各色布匹。每种料子的布匹各分了几个柜台,锦缎的,细布的,粗布的,高低贵贱的货物应有尽有。
刘春娇拉着庄善若径直来到摆放锦缎的柜台前,忍不住伸出小手摸着那一匹匹光彩夺目的锦缎。庄善若也看了看那些锦缎,看上去就又软又滑的,织着各色花样,色彩也鲜艳。
刘福婶招手叫过那伙计,朝庄善若的身上努努嘴,道:“有这样颜色的锦缎吗?拿几匹出来让我们挑挑。”
伙计在庄善若身上溜了一眼,陪笑着道:“这是早些年的细布料子,现在已经不时兴这个颜色了,再说了锦缎染这个颜色恐怕会浮色。您要不看看别的?我们店里鲜艳的别致的颜色多的是。”
刘福婶听了点点头,又打量了庄善若身上的褂子几眼。
王大姑怕庄善若尴尬,忙道:“刘福婶,这里鲜艳的颜色多了去了,倒不拘这茜色。再说,春娇穿啥颜色都好看。”
刘福婶脸上慢慢地浮现起一丝笑容,道:“我是看这颜色衬得人娇艳。细布倒也经穿,只是嫁妆总要备些锦缎的才好。”
那伙计听说是置办嫁妆的,只道是大主顾,忙不迭地堆上笑容,道:“若是置办嫁妆来我们锦绣布庄就对了,我们家有最时兴的花色,最上等的货色,县城里的太太小姐们来得最多的也是我们家。”
刘春娇正爱不释手地摸着一匹料子,道:“善若姐,你看这个可好?”
庄善若一看,这是匹红色的锦缎,颜色红得正,上面还绣着百蝶朝花的暗纹,给新嫁娘自然是极好的。她颔首笑道:“很不错,这颜色也正得很。”
刘春娇喜得拿起那锦缎往身上比了比,转头问刘福婶:“娘,好看吗?”伙计忙不迭地将那锦缎托在手里。
“好看好看!我闺女穿啥都好看。”刘福婶满意地点点头,问伙计道:“这匹布怎么卖?”
“呦,姑娘可真有眼光,这匹百蝶朝花的红锦缎可是本店新进的货,在县城里可是独一份的。我记得昨天张记当铺的小张掌柜给他媳妇扯了几尺,还有县太爷的夫人让人给送了半匹过去……”
“你这猴子,问你怎么卖,说那些没用的做什么?”
“嘿嘿,这东西好,可也不贵,也就四百文一尺。”伙计点头哈腰道。
王大姑和庄善若听了具是一惊,顶好的细布也就两百文一尺,普通点的也就一百来文,用这匹百蝶穿花的红锦缎做一身衣裳,细布料子的倒可以做个两三套了,这可不是普通人家买得起的。
刘福婶觑着王大姑的脸色,心里一阵得意。刘郎中家给了二十两的聘金算得上是榆树庄的头一份了,她也不想太苛简了,和当家的商量了,就留个五两,剩下的十五两都给刘春娇置办嫁妆。总得风风光光地将春娇嫁进县城区,本来就是高攀了,嫁妆要是再不体面些,可要被人看轻了。刘福婶其实心里也是肉疼,看女儿喜欢得都舍不得放下,于是咬咬牙,道:“给我们扯上三尺。”
“得嘞!”伙计见刘福婶爽快,愈发地殷勤了,这样的客人一天难得能碰上两个,他又从柜台后拿出了几匹锦缎,道:“这些都是上好的货色,本店只有熟客来了才拿出来的。两位姑娘慢慢挑。”
庄善若又帮着刘春娇挑了一匹桃红的本色锦缎,一匹碧青色的缠枝花样的锦缎,还有两匹上好的细布。刘春娇长得年轻喜庆,倒是穿啥料子都好看,这两匹锦缎红的娇艳,绿的青葱。那两匹细布也是料子极好的,做个家常穿的衣裳又经穿又体面。
伙计一直在刘春秀身边忙活着,一会儿量布一会儿包扎的,忙得不亦乐乎。
王大姑在边上略略替他们估量了下,这五块料子起码得花去二两多银子——他们老王家全家一年花在穿上也不过二两。
伙计看庄善若只顾着给人挑料子,自己也没选上一件两件的,又见她长得一副好颜色,比那大手笔的姑娘更艳丽些,便从柜台后面搬了一匹锦缎道:“这位姑娘,你看看这匹料子可是合意?”
庄善若本来就没想着在这锦绣布庄买料子,准备陪刘春娇买了之后和王大姑随便去个布店扯个几尺细布便得了,既然伙计招呼了,她也只得看看。这一看,她的眼睛便移不开了。
这是一匹湖水蓝的锦缎,蓝得极正,上面还细细地用金线绣出花瓣的模样,煞是精致。庄善若的手在这匹锦缎上轻轻地拂过,是普通棉布没有的细滑的手感。
还没待庄善若婉言谢绝,刘春娇便拿这匹缎子在庄善若身上比了比。这个湖水蓝的颜色衬得庄善若脸儿更白,眉儿更黑,唇儿更红。刘春娇不住地道:“善若姐,好看好看,果然好看!”
庄善若笑笑,她知道自己穿鲜艳的好看,心里也中意这匹料子,只是估摸着要价不低。她转身将这湖水蓝的料子放回到柜台上,轻声道:“太鲜艳了,穿不惯!”
伙计笑着道:“姑娘穿这个颜色好看着呢!”
王大姑也中意这匹料子,也笑着说:“善若啊,我看这匹料子也衬你。”
庄善若眼睛恋恋盯着这匹湖水绿的料子,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伙计估摸着庄善若担心价格,便道:“这匹料子看着华丽,却是因为只剩下几尺了,如果这位姑娘还看得上的话,本店可以便宜点让给姑娘。”
庄善若虽然心里爱,但是琢磨着这锦缎的料子就是再便宜也便宜不到哪里去,便婉言谢绝道:“这个颜色的衣裳我家里有,买了怕是重了。”
这锦绣布庄的伙计是什么人,每日里迎来送往的,机灵着呢,明白这庄善若是舍不得买这么好的料子,也不说什么,陪笑着道:“也是,也是。这位姑娘,请移步这边,本店刚进了一批细布的料子,做工花色也都是极好的。”
刘春娇还是抓着那湖水蓝的料子不肯放手,她嘟着嘴嗔怪道:“善若姐,这料子有多好看啊,扯上几尺吧。”
庄善若笑笑,也不避讳,倒是大大方方地道:“我不比你,就是买了锦缎的衣裳也没什么机会穿,细布的料子倒是经穿些,你也帮我选选,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
刘春娇闻言这才将那匹锦缎搁到柜台上,煞有兴味地陪着庄善若挑起了细布的料子来。
伙计做成了刘春娇的一大笔生意,倒也没什么不快,也还是殷勤地介绍着,还特意拿出了些折价的料子给庄善若挑选。
庄善若细细地挑了两种细布的料子,一匹是青色斜纹的,一匹是宝蓝色带暗纹的,都不贵,只一百二十文一尺。
王大姑本在一边和刘福婶说着闲话,见庄善若挑了这两个颜色的,微微皱了皱眉头道:“善若,你怎么挑了这样的颜色,也不像是年轻姑娘穿的。”
庄善若让伙计包起来,道:“这匹青色的可以留着给大哥二哥做冬衣,这布织得又密又厚,做冬衣最合适不过了。这宝蓝色的既出挑又稳重,给干妈裁件衣裳是最好了。”
伙计笑着道:“这位姑娘倒是行家。”
王大姑忙上前,拉住庄善若的手,道:“你这孩子,说好给你扯上几尺布做件新衣裳,你反倒好,替我们划算上了。”
庄善若笑道:“我也选好了。”她从零碎的布头中拣了一块天青碧的料子,道:“这块料子做件褂子刚好。”
刘春娇拿在手里比划了几下道:“这块料子好看是好看,就是给你裁褂子恐怕还少那么几寸。”
伙计在一旁道:“是啊,这是我们卖剩下的料子,客人大多是买给家里的孩子做袄子,便宜倒是便宜。”
庄善若也不说话,一双手只顾在那零碎的布堆中翻看,又翻出一小块鹅黄的锦缎,道:“不碍事,用这块锦缎在领口袖口镶上宽宽的边,再绣上缠枝的花样,倒也别致。”
刘春娇听着瞪大了眼睛,啧啧称赞道:“善若姐,这天青碧配上鹅黄,也真是鲜嫩好看。”
伙计也从旁拍着手道:“看来姑娘是巧手。这样吧,我就斗胆做个主,这块鹅黄的锦缎也够不上一尺了,就配着那块天青碧的料子送给姑娘吧。”
庄善若连声道谢。吃穿住用都是王家掏钱,她可不敢大手大脚地乱花,能省一文是一文。想着能不能接点针线活,补贴点家用,自己也有点零花。
刘福婶在边上冷眼看着,这庄善若分明是没钱买好料子,却不卑不亢的,又有眼光又会持家,饶是她也挑不出什么刺来,配她的内侄子刘全倒是委屈了她。
刘福婶和王大姑各自付了钱,伙计将各人选好的布匹叠好包好,哈着腰道:“几位,下个月本店会到一批新货,是顶好的料子,也有京城里时兴的花色,有空的话再过来看看。”
庄善若随口应了,倒是刘春娇饶有兴致地问了又问。
第18章 善福堂新姑爷
四人拎着大包小包出了锦绣布庄,伙计送到了门口,陪着笑脸道:“几位走好。”
刘春娇亲亲热热地拉着庄善若的手,道:“善若姐,我们去集市上逛逛,有很多卖首饰玩意的。”
庄善若点点头,她进县城本来就不是为了买什么的,就是想走走看看,长长见识。
刘福婶道:“你这闺女,拿着这么些大包小包的怎么逛,倒不如刚才就寄存在那布庄里。”
王大姑见自己的手上除了原先家里带出来的又多了两个包袱,刘福婶手上的更多,带着逛集市恐怕真的不方便,想了想便道:“你们去逛吧,我也走累了,不拘在哪个茶摊喝点茶歇歇脚等你们回来就是了。”
庄善若摇摇王大姑的袖子,家里事情多,下次再来逛县城大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刘福婶也急道:“这可怎么行,好不容易来趟县城,哪有不逛让你给我们管着包袱的道理?”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一拍大腿笑道:“瞧我热得昏头巴脑的,倒忘了这一茬。”
“怎么?”
“嗐,这里离那善福堂很近,穿过一条街就到了。我们干脆就去善福堂坐一坐,喝杯茶,把东西存在那里,然后轻轻松松地逛逛去。”
王大姑一琢磨,这善福堂不就是春娇的婆家吗,这不打一声招呼就过去似乎不妥当,她不由踌躇着。
刘春娇倒是跺了跺脚,红了红脸,嗔道:“娘!”
“有啥,难不成你说给了善福堂,今后娘有个头痛脑热的连药房里也去不得了?话说回来,这天气热得魔怔,得去亲家那里讨碗凉茶喝喝去去火气。”
虽说刘春娇秋收后就出阁,可这榆树庄民风开放,少些礼教束缚,也没有婚前小两口不能见面的风俗,况且这善福堂本来就是个人来人往的药房,倒也不用特意避讳什么。
王大姑也有意看看刘福婶嘴里的那个好姑爷,便从旁道:“说的也是,我也顺道抓几帖凉茶回去煎着喝,都说善福堂的药材好,称头足,价格也公道。”
这番话说得刘福婶的胖脸放光,有意在王大姑面前显摆显摆,恨不得就将善福堂就当了自己的家来招待,忙拉着刘春娇往善福堂方向走去。
刘春娇嘴上虽然不乐意,脚步子却也轻快。
庄善若抿嘴一笑,这个刘春娇怪不得那刘姑爷一眼就看上了,这样讨喜爱娇的性子,哪个男人能不爱?
刘福婶带着她们朝对面的一条小巷子穿去。路上有人好奇地朝她们看了又看。也难怪,庄善若穿红衫,艳丽得就像是一朵玫瑰花;刘春娇着绿衣,娇俏得就如一蓬芍药。两个妙龄的美人结伴而行,不引人瞩目才怪了呢。
穿过了这条小巷子,没几步,便来到了另一条大街。这条街又与刚才那条街不同,开着的大多是药房,南北货店,杂货店还有几个首饰店。
庄善若的茜色的褂子有点厚,不远的几步路走得是汗涔涔的。她掏出帕子擦了擦脸上沁出的细密的汗珠子。幸亏庄善若没有擦粉的习惯,要不然这张小脸可就花了。
“嗐,到了,就这儿。”刘福婶停下了脚步。
庄善若打量了下这善福堂,两间门面大小,门口竖立着一个古旧的牌匾,上书三个烫金的大字“善福堂”。店面一排的门板都推开,倒是显得店堂里宽敞亮堂。店堂里正对着大门摆了一排的桐木柜台,上着光亮可鉴的黑漆。桐木的柜台后面靠墙摆着的是一排一排整整齐齐的小抽屉,立得像山高,每个小抽屉上面都钉着个黄铜的把手,上面还贴着个小白纸片——恐怕这一个个的小抽屉里装着的便是药材了。柜台外有几个人等着抓药,柜台里有个年轻白净的伙计正在忙碌着。
柜台边的一方长条桌旁搁着一张太师椅,坐着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四五十岁郎中模样的人,正单手端着一只紫砂壶,靠在太师椅上,惬意地喝着茶。
刘福婶提起裙角,一抬腿跨进善福堂的门槛,脸上便放了光,她直奔那个郎中模样的人去,迭声道:“刘郎中,可好?”
刘郎中定睛一看,忙放下紫砂壶,站起来,道:“老嫂子,进县城咋也不早点招呼一声。”
刘福婶拉拉身后的刘春娇,轻声道:“还不快叫人!”一边笑道:“这不和村里老姐妹来县城赶集,天气热得慌,想到刘郎中这里讨碗凉茶喝。”
刘春娇红着脸儿,也不知道讷讷地说了句什么,矮下身子给刘郎中福了一福,便站到了刘福婶的身后。
刘郎中呵呵地笑着,将几人引到靠墙放的那一溜椅子旁,然后高声唤道:“阿昌,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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