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许家的媳妇,哪有……”
“有事就直说吧!”庄善若肚子饿得难受,也没心情听童贞娘啰嗦。
童贞娘显然愣住了,下一秒立刻打着哈哈道:“呦。二郎成日里不在家,我看着大嫂亲切,忍不住就多说了几句。”
庄善若不语,她从来没像今天这般觉得童贞娘是那么的讨人厌。她淡淡地瞟了童贞娘一眼。作势往后院走去,也不知道黑将军回来了没有。
“哎,哎!大嫂,我是没事,可是老太太找你有事!都问我问了三四遍了,说是等你一回来就去她房里说话!”
庄善若脚步不停,这婆媳两个还能不能消停点了?
童贞娘没想到庄善若置若罔闻,扭着腰上前几步,伸了手搭在庄善若的肩上,压低声音道:“大嫂。老太太说是有事问你,是关于大郎的!”
果然,童贞娘感觉到手下的这具身子明显地一僵,还没得意上,自己的那只手便被庄善若无情地拂了下来。只听得她冷冷地道:“我与大郎十天也碰不到一处,即便是碰到了也说不上两句话。大郎的事我一概不知,老太太怎么念佛倒念得糊涂了,怎么竟来问我?”
童贞娘讪讪地收回手,觉得庄善若态度比起往日来有些强硬。她就着淡淡的月色去端详庄善若的脸色,那不耐烦是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的。
童贞娘暗自觉得纳罕,虽然庄善若不想做许家的媳妇。可是对大郎还是有几分感情在的,只要是涉及大郎的事情,不论是好是歹总会挂心的——可是今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大郎竟不再是庄善若的软肋了?
庄善若冷冷地抛下一句话后,脚步不停往后院走去。
童贞娘顾不得卖关子了,赶忙抛出最后一个杀手锏,道:“大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儿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然后跑到老太太的房里,没头没脑地说是不去参加乡试了,啧啧!”
什么,大郎说不去参加乡试了?
庄善若脚步不停。脑中电光火石般地回想起昨夜大郎喝得微醺,摇晃着身子对她说:“……原来不论我是好是歹,你都是要走的……”
既然大郎参加乡试是为了她,难道放弃乡试也是为了她吗?
庄善若翘起嘴角自嘲地一笑,不去也好,大郎窝在连家庄的私塾中虽然有些屈才了,不过倒是能落个清清静静的;若是中了举人,说不定生活会发生大的转变,对现在的他来说也未必就是好事。
童贞娘觑着庄善若的脸色,试探着问道:“昨晚,大郎可有和你说些什么?”
庄善若一笑,道:“大郎本来决定要去参加乡试便有些仓促,不去也好,好好地将身子养好了才是正经,来日方长。”
童贞娘脸上掠过一丝失望,不甘心地道:“都和二老爷说好了,若是这回不去,白白地浪费了这个好机会。”
庄善若不语,看来童贞娘是把许家安当成了助力。也是,若是二郎有个当着举人老爷的兄弟,那么在城里做生意办事情都要方便许多了。可是,即便应主考是大老爷的同年,与许家关系融洽,难道一定能保得了大郎必中吗?未必!不过是图个心理安慰罢了!说到底,还是得靠大郎肚子里的真才实学。
童贞娘讪讪地道:“我原本还以为大嫂能帮着劝劝大郎呢——这一家子的,大郎也就你的话能听得进去。我看着举人娘子稀罕,可是我倒是忘了,大嫂又哪里看得上眼?”
童贞娘这个人就是这样,用得上你的时候对你百般讨好,用不上的时候便是冷嘲热讽,庄善若早就见怪不怪了。她此时身子乏肚子饿又有心事,哪里耐烦和童贞娘啰嗦,便冷冷一笑,自是回后院去了。可终究放心不下,拐到后院的那一刹那,还是回头看了眼大郎住的厢房——黑漆漆的,也不知道大郎是睡了还是怎么的。
庄善若夜里也懒得大费周章地给自己做吃食,便将昨天吃剩下的一些韭菜饼子热了热,就着点热水吃下去两个,这才觉得肚子里也没有烧得那么厉害了,身上也慢慢地有了力气。
黑将军也不知道去哪里了,竟一整天没回来。不过庄善若也没在意,春天正是发情的季节,就是不知道黑将军有没有找到合意的小母狗。
庄善若胡乱地梳洗了一把,躺在床上。却又倦极反而走了困,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起伍彪小腿肚子上那个可怕的伤口,想起他堪堪醒来见到自己的一刹那灼灼的目光,心里不觉得是又酸又苦又甜。
王郎中狮子大开口。伸手要二两诊金药费。
庄善若看到伍大娘从自己房间的隐秘处拿出一个小小的陶罐子来,肚大口小,这个陶罐子又不同于常见的扑满,口子不是狭长形状,而是略宽的扁长。
这罐子伍大娘拿着沉沉甸甸的,可是口子太小,又倒不出东西来,只能一狠心砸到了地上,哗啦一声,碎片四溅。还有一堆铜钱以及一些散碎的银子。
原先这个陶罐子是伍家用来存钱用的。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陶罐子破碎的哗啦声一直响在庄善若的耳边。虽然伍大娘埋怨伍彪为了省下娶媳妇的钱而不舍得看郎中,可是庄善若却隐隐地觉得这一陶罐子里钱恐怕是伍彪攒起来帮她从许家脱身用的。
庄善若这样想来,心头不由得砰砰地狂跳了几下,臊红了脸。虽然有自作多情之嫌,可是她却笃定伍彪一定是存了这样的心思的。
幸亏那王三帖的膏药有效,若是伍彪真的为了替她攒钱而耽误了腿伤,万一落下个什么好歹,庄善若可要生生地将自己恼死了。
隔了三日,庄善若烙了几个白面饼,鸡蛋是发物也不敢放。只择了把小葱,切得细细的,洒在面饼上,闻着倒也是喷香有味。
她又新熬了一罐小米粥,用瓦罐子装了,再用一个大竹篮子提了。准备去伍家看看伍彪的伤口到底好得怎么样了。
她本想第二天就去的,可是想到张山家的在照顾,若是真有什么不好,早就该差了二妮来喊她了,既然没有什么消息。那就说明伍彪正一天天地好起来。
庄善若挎了篮子出门的时候,正好在院门口和童贞娘擦肩而过。
童贞娘闻到白面饼上的葱香味儿,使劲地抽了抽鼻子,笑道:“大嫂,出去啊?”
“嗯!”庄善若不和她废话。
童贞娘的目光便贼溜溜地在那个篮子里看过来又看过去,庄善若坦坦然地掀起盖在篮子外头的那层布,将里面的东西露给她看,道:“我刚烙了几个饼子,还热乎着。弟妹若是想吃,我匀个给你,左右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庄善若此举,就是为了避嫌。
童贞娘引颈一看,顿时失去了兴趣,她还当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几个洒了葱花的白面饼,不稀罕。
“刚吃过了,大嫂好手艺,这面饼子闻着倒是香得很哪!”童贞娘眼珠子又一转,“大嫂,大郎私塾里有饭吃,可别送双份了。”童贞娘自然不会真的认为庄善若去给许家安送饭,不过是拿这话撩她。
“大郎私塾里吃得倒是更好些,哪里看得上我做的这些。”庄善若直视着童贞娘的眼睛,道,“我姨表兄弟受了点伤,我姨做饭不方便,我做点简单的给他们送过去。”
“哦——”童贞娘顿时失了兴趣。
庄善若点点头,自是沿了路往前走去。她估摸着以后这段日子少不得往伍家送东西,不如过了明路,省得那婆媳两个揣度来揣度去的。反正分了灶,她们即便心里不痛快,也没什么闲话好说的。
童贞娘站在院门的台阶上,看着庄善若窈窕的身影,嗤之以鼻:“哼,什么好东西,也值得巴巴地送过去,没的显小家子气!”
她不屑地撇撇嘴,正要合上院门,忍不住又道:“看她那轻佻样儿,知道的是给表姨家送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会情郎呢!
☆、第331章 木讷的柔情
庄善若到了伍家的时候,伍彪的房间里正热闹。
“伍兄弟,赶紧坐着,别动别动!”是张山家的大嗓门。
“张嫂子,不碍事,我自己来!”文人小说下载
“哪能让病人自个儿换药的道理?我都不怕,你还怕啥?我孩子都生了一串了,啥没见过?”张山家的连珠炮似的。
伍大娘的声音:“阿彪,你就让你张嫂子帮你换药吧,左右是最后一帖了。”
……
庄善若有意地将脚步声踩得重一些,嘴里喊着:“伍姨,伍姨!”
伍大娘匆匆地在门口露了个头:“呦,善若,你来了!赶紧进来,赶紧进来!”
庄善若进了伍彪的房间,顺手将手里提着的篮子搁到了桌子上,这才朝四周略一打量。
只见伍彪披着件半旧的单褂子,倚坐在床上,右腿放平,受伤了的左脚却架在那儿。
庄善若目光如蜻蜓点水似的在伍彪身上一转,便移开了——几天不见,看着伍彪神色倒好,看来王三帖也不是浪得虚名。
张山家的赶紧凑上来笑道:“许大家的来了,来得正好,我粗手粗脚的怕把伍兄弟弄疼了,既然你来了,这活计还是你来吧!”
庄善若一听张山家的叫她“许大家的”便头疼,却又不好说什么,无论怎么说,她的的确确还是许家大郎的媳妇儿。
“换药?这第三帖药的时间还没到吧?”庄善若疑惑地看着张山家的手上抹了厚厚一层药膏的狗皮子,苦味涩味清凉味直往鼻孔里钻。
伍大娘道:“王郎中倒是说这膏药两天一换。”
伍彪沉沉地笑了几声,道:“话是不错,只不过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这药膏贴在腿上痒痒麻麻的着实难受,挠又挠不着,忍又忍不住,倒不如趁着换药的机会好好看看这伤口到底长得怎么样了。”
伍大娘脸色一转,马上凑到床前:“怎么。又痒又麻的?”
张山家的笑道:“我看伍大娘倒是忙得糊涂了,这伤口要愈合的当口可不就是要麻不麻的?伍兄弟,可是像有蚂蚁在伤口上爬?”
伍彪点点头。
伍大娘这才松了口气,道:“没想到这膏药倒真是神了。若是三帖真能好,那二两银子虽贵,可也不算太亏。”
“伍大娘,你常年不出门不知道,这王三帖王郎中家里三代行医,别的都不看,只看外伤。他家的那个膏药方子也不知道医好了多少人,据说是千金不换的,要一代一代传下去的!”张山家的不是特意要帮王郎中吹嘘,只不过这王郎中是张山请来的。若是好自然是皆大欢喜,可若是不好,伍家母子虽然厚道,那也是要落人埋怨的。
“那就好,那就好!”
庄善若暗忖。都说术业有专攻,看着王郎中不怎么样,保不准他家祖传的膏药真的有奇效,要不然,凭了王郎中那稀松平常的医术,怎么竟能博得这么大的名声呢。
说话的当口,伍彪却偷偷地去看庄善若。人一有个病痛。即便是平日再刚强的也会变得软弱。伍彪醒转过来,躺在床上的几日想的全都是庄善若——既盼着她来,又不想她来。
等了三天不见她来,伍彪有些失望了。不过他心里并不埋怨庄善若,他知道她的苦处,知道她的不容易。知道她想来而又来不了。
等到绝望之际,庄善若却凭空出现在他面前,伍彪欢喜得想要坐起来,这一瞬间才知道,原来这几天的不在意全都是苦心伪装出来的。看着庄善若沉静隐忍的神色。伍彪突然就有了一个冲动:等腿伤好了之后,就将他和善若的关系向娘和盘托出,娘不一定就不喜欢;再说了现在都快到六月了,离过年也就没几个月了,也该早早打算起来了。
伍彪心中欢喜,精神头更是好了几分,连带小腿肚子上那又麻又痒的感觉也消退了几分。
“要不再熬熬,这伤口原先伤得厉害,还是得听王郎中的话将膏药的时辰贴足了才好。“庄善若在一旁静静地建议。
张山家的拿着狗皮膏药的手一滞,赶忙笑道:“许大家的说得也不错,不过这可怎么好?我刚将那药膏从瓷瓶中刮出来,难道又要弄回去?这一来一去的,可要折耗不少呢。”
“怕啥,这点小伤还难不倒我,有了王郎中这膏药,再过上三两天我便能上大青山打猎了。”伍彪从来都是沉默讷言的,只不过今天当了心爱人的面逞了一回强,“那头大野猪,好家伙,足有两百斤上,那两颗露在外面的獠牙可是锋利得很。不过它也吃了我的亏,我那铁叉牢牢地插在它屁股上,熬了这六七天怕是快不行了,也不知道到时候被哪个捡了便宜去了!”
伍大娘心有余悸,嗔道:“阿彪,你还说嘴,我一想到那大野猪的獠牙心就扑扑跳,以后可不准再去套那些大家伙了!若是那日它再使点力气,你这条腿还要是不要了,都还没娶上媳妇呢!”
伍彪面上一红,犟嘴道:“娘,你不知道,那大野猪看着虽凶,可我手里的铁叉也不是吃素的!”
庄善若抿嘴一笑,男人是不是只有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才会卸下所有的防备,重新变回那个逞强好胜的小男孩?
“既然伍大哥不怕痛,那干脆就将膏药换了吧,我也先去打盆温水来,好好擦洗擦洗,清爽了怕也是会舒服些的。”
“这温水早就备着了,这会子也该凉了!”伍大娘笑道,“我眼花手颤的,左右帮不上什么忙,我再去厨房舀瓢热水来!”
张山家的也道:“也是,这痒的滋味可不好受,得赶紧的将膏药换上去!”
“有劳张嫂子了!”伍彪自己不方便,庄善若虽然说他姨表妹,小腿肚虽不是什么隐秘的部位,可让她来换药也不大妥当,只得麻烦张山家的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都是顺手的事!若是伍兄弟再这般客气,嫂子可就要恼了!你给我家大妮找了个好去处,你啥时候见我不住嘴地谢你?”
伍彪心情愉快,被张山家的抢白了也觉得有道理。
这就像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一样,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是轻飘飘的,只有深埋在心底,才觉得是沉甸甸的,让人踏实。
伍彪下意识地抬头看了庄善若一眼,却没想到恰巧对上庄善若如水般温柔的 目光。
庄善若心中一颤,赶紧将目光移开,落到伍彪的小腿肚子上。
张山家的素来利落,她先将手里的狗皮膏药放到床边,撮起双手的食指与大拇指,捏在膏药上端的两个角上,就这样轻轻一揭,狗皮子连带着膏药便被完完整整地揭了下来。
庄善若松了口气。
这伤口比起前几天来可算是好得多了,虽然还是丑陋,可是原先伤口周围让人触目惊心的黄绿的脓水已经不见了,伤口上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痂,伤口边缘的皮肤正在收紧。
“啧啧!”张山家的虽然是第二次看到这个伤口,可还是止不住地惊叹。
庄善若细细地看了两眼,抬头冲着伍彪鼓励地一笑;伍彪下意识地咧了嘴回了个笑容,神色愈见清朗。
“好多了,好多了!”舀水回来的伍大娘看着伤口谢天谢地。她绞了把温热的帕子,绞得干干的,小心地避开伤口,将旁边的皮肤擦了又擦:“可有好受些?”
“嗯!”伍彪点头,示意张山家的,“贴上去吧!”
张山家的会意,拿起床边搁着的狗皮膏药,偏了头,对准了伤口的位置,端端正正地将膏药覆在了伤口上。
“好了!”
伍彪神色舒缓,刚贴上去的膏药清清凉凉的,暂时缓解了伤口上又麻又痒的感觉。
伍大娘放了心,道:“善若,家里做了饭,你就在这儿吃了再走吧!”
“就是就是!”张山家的也不拿自己当外人,“清清淡淡地做了几个菜,伍兄弟说是想吃面条,刚擀了一些呢!”
“那可是不巧了!”庄善若歉然笑着走到桌子旁,将盖在篮子上的布掀开,道,“我还特意做了锅小米粥,烙了几个白面饼带过来,想着若是伍姨没工夫做饭,好歹也能填填肚子,倒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