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幸,小孩子总对新鲜事物感兴趣,幼年的记忆在新记忆的排挤下,都堆积到角落去了,不常翻动的话,难免模糊。朝云对那鸳鸯只有模糊的印象,若印象深刻,便会回答王亨“是爹爹的”或者“是我的”。
她一向乖巧,虽看着鸳鸯眼熟,但此刻鸳鸯是戴在师爷爷胸前,她即便疑惑,也不会任性地闹着要。
她迷惑纠结了一会,便羞涩地转身,扑进梁心铭怀里。
梁心铭将她揽在胸前,对王亨笑道:“胆子太小了。”一颗心重重落回胸腔。
王亨笑着放下血玉鸳鸯,垂眸,遮住满眼的失落。
罢,又不是第一次希望落空!
他觉得,真是自己想多了,朝云大概是见这鸳鸯红红的很好看,所以才盯着看,并非以前见过。
这鸳鸯是他和林馨儿定情信物,不能送人,他便低声吩咐了慕晨一番话,慕晨转身去了。
少时,又同思雨一道回来,她手里捧了两个红木匣子,思雨手里捧着一个楠木小箱子,都放在王亨面前几上。
梁心铭都认得:红木匣子内装的是王亨小时候玩的智力玩具;楠木箱子里则是王亨为林馨儿收集的宝贝。那时,他见馨儿财迷似得攒钱,便主动帮她收集各种珍宝,凡是有名目的好东西,都让他想方设法弄了来,变成馨儿的私产。这楠木箱子分三层,藏宝一层比一层珍贵。
王亨先将楠木箱子打开,开了最上层,顿时珠光宝气迸射而出:莹润的古玉镯、耀目的红宝石手串、镶猫儿眼的凤钗、鸽子蛋大的夜明珠等珍宝,随随便便地堆在一起。
他对朝云道:“来,看喜欢哪个。”
朝云被耀花了眼,不由得走过去,用小手拿起那红宝石手串玩弄;玩一会丢下,又拿起那猫儿眼的凤钗;然后又丢下,又抓起一个八宝项圈……
众人都盯着她,连梁心铭也以为她会选一样的时候,她却仿佛醒过来一般,把手一撒,对王亨羞涩一笑,道:“不能要!”说完跑到梁心铭身边,把头埋在她怀里,似乎为自己刚才见“财”眼开而羞愧,无地自容。
王亨十分意外,看向梁心铭。
梁心铭得意极了,仿佛说“我教的女儿,还能差了!”
王亨忍不住笑了。
他示意慕晨将另外两个匣子送到梁心铭面前几上,道:“这是我小时候玩的东西,给云丫头玩吧。”
又道:“难道这个也不要?”
慕晨打开匣子,一个里面装的是数字魔方,从简单到复杂,共九个;另一个里面则是九连环、鲁班锁等智力玩具。
梁心铭忙道:“这个要!”
又道:“学生谢过恩师。”
又命朝云去给王亨磕头。
王亨和众人都笑起来。
王亨问:“青云见过这东西?”
梁心铭暗想:糟糕,答应太快了!
她笑道:“玩是玩过,就是没有恩师这套齐全。”
这礼物送的太合她心意了。
她早想为朝云弄些开发智力的玩具,无奈这些东西市面上不容易买到,就有卖的,也没这么全。
朝云给王亨磕了头,王亨叫她起身,拿了一个最简单的鲁班锁,很耐心地教她玩。
朝云不一会就被吸引,靠在他身边,专注地玩起来。
王亨道:“对,就是这样。”
朝云道:“师爷爷常玩吗?”
王亨道:“是。师爷爷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经常玩。”
朝云道:“师爷爷的女儿呢?”
她忽然想起来:师爷爷把他从小玩的东西送给自己了,他的孩子会不会生气?爹爹有了好东西,总是先紧着她,从来不会送给别人家的小孩。
王亨对着小女孩黑漆漆的眼眸,静默了一会,道:“师爷爷没有女儿。还没生。”
朝云放心了,抿嘴一笑,催道:“那师爷爷快生一个呀。”
生个小宝宝就可以和她一块玩了。
王亨道:“你师祖母不在,生不了。”说罢,见小女孩一脸懵懂,进一步解释道:“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而且要女人才能生,男人不能生孩子。”
他回得认真,朝云也听得认真。
朝云问:“师祖母呢?”
王亨又静默了一会,才轻声道:“她贪玩,跑出去玩了。”
朝云眼睛眨呀眨,忽然叫道:“噢我晓得了!师祖母一定怕疼,不想生孩子,所以才偷偷跑了。我娘说,生孩子好疼的!娘生我的时候,疼了几天几夜呢。”
王亨蓦然怔住。
师祖母怕疼?
可是,馨儿被老虎活活撕扯吞噬,该有多疼?
他一手扶着朝云手臂的,这时猛然攥紧了,朝云吃疼,“呀”轻叫了一声,扬起小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梁心铭急忙叫道:“朝云,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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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收拾小叔子
赵子仪等人本来被一大一小的对话逗得发笑,忽然发现王亨神情不对,双眼通红,都止住笑。
梁心铭将朝云从王亨手中解救出来,对众人道:“我带她出去玩一会。”一面朝赵子仪示意,要他开解王亨。
她牵着朝云来到院子里,看进门处的几盆牡丹花。
朝云不安地问:“爹爹,师爷爷生气了?”
是她说错话了吗?
梁心铭摸摸她小脸,道:“没有。师爷爷是想你师祖母了。来,喜欢这花吗?爹掐一朵给你。”
说完,果真掐了一朵给她。
大朵的红牡丹,热烈奔放,朝云欢喜极了,拿在手上,凑在鼻子下闻了又闻,说“好漂亮!”
梁心铭道:“是很漂亮。”嘴里应付女儿,目光却看向上房,不知王亨可平静了没有。
正想着,一个丫头拎着裙子,从外边飞跑进来,看见梁心铭,忙停下施一礼,叫“大人”。
梁心铭道:“免礼。”一面上下打量她,不知她为什么跑这么急。
丫头起身,又跑起来,直跑进上房去了。
肯定出事了!
梁心铭便盯着上房。
果然,转眼间王亨便满脸怒气地走出来,慕晨跟在后面。
到近前,梁心铭忙问:“恩师,出了什么事?”
王亨看着她,本不欲说的,想想还是说了。
王亢不见了!
眼下迎亲的队伍正要出发,去方家迎接新娘,却找不到新郎,如何向方家交代?
王亢定亲的方家,是忠义侯府的旁支,也是王家的老亲,王家有位老姑奶奶就嫁入了这支。今日若是不能找到王亢,不但不能向忠义侯府交代,便是亲戚面上也无法交代。
京城风俗,迎亲时新郎会亲自去,但也不是没有例外。
吉时已到,王亨当机立断,先让王充代王亢去方家迎亲,然后,他根据仆妇们提供的线索推断:王亢定然还在府内,于是发动上下人等四下寻找。
半个时辰后,姚来回:在河边假山洞内找到了二爷。
王亨怒道:“叫他来见我!”
姚为难道:“二爷不肯出来,要大爷过去。”
王亨道:“他要我去见他?”
姚道:“是。”
他似乎有顾忌,上前一步,凑近王亨耳边,低声说了一番话。话未说完,王亨脸上便风云骤起。
梁心铭站得近,都听见了。
她暗骂道:“混账东西!”
她当即对王亨道:“恩师,让学生去吧。”
正生气的王亨一楞,道:“你去?”
这可是王家的家事,梁心铭怎会主动插手呢?
梁心铭淡然道:“俗话说‘旁观者清’。恩师现在正在气头上,去了难免和二爷起争执,于事无补。不如由学生去,见机行事,或许能劝得二爷出来。”
王亨看着梁心铭想:梁心铭的才学在科举中已经证实了;观察敏锐,在毒老虎一案中他见识过;应对能力么,从紫月宴和春宴可见一斑,不如就让她去。
他便道:“如此,劳烦青云了。”
梁心铭道:“为恩师解忧,学生甘之若饴。”
她嘴上说着冠冕堂皇的大话,心里想的却是:她虽穿着男装,内里的芯子却是王家大少奶奶。身为王家大少奶奶,帮王亨管教兄弟姊妹责无旁贷。
王亢敢作妖,看她怎么收拾他!
状元郎磨刀霍霍地登场了。
之前找王亢时,园子里人多,众姑娘都知道了,都暗自揣测,不知王家父子要如何处理这件事。
尤其是王亨,会怎么做呢?
王晓雪接到婆子通知,让众女回避,忙带领众女避入牡丹亭附近的春雨阁。
春雨阁建在溪水边,春日落雨时,水上烟雨迷蒙,河边垂柳婉约动人,附近春花含露,别有风情,故此题名。
苏莫琳正在窗边看景,忽然瞪大眼睛,只见那边花径上来了几个男子,打头的两个年轻人身着官服,一红一绿,绿色的温润优雅,俊美非凡;红色的炽若骄阳,锐气冲天。
“这……是何人?”苏莫琳吃惊地问。
王晓雪忙走过来,看罢道:“这是我大哥。那个穿绿色官服的是梁状元。他们这是去哪?”
苏姑娘说不出话来,只怔怔地看着那二人。
其他女孩子听见动静,也都赶过来,都看呆了眼。看上去,梁心铭更容易接近,可是他成亲了;至于王亨,一看就不是好说话的,纵然他已退亲,她们就有机会了吗?
此时此刻,她们似乎明白了孟清泉为何坚守七年不退亲,并在东方倾墨宣布王亨有“隐疾”、王家长辈有退亲意思后,竟不惜要挟王夫人,也要保住亲事。
梁心铭不知自己和王亨被一群美人惦记上了,跟着姚来到河边,过了石桥,前面是假山,山石旁有棵二人合抱粗的老柳树,树根部位有个黑黝黝的大洞。
王亨记起,这是他上次找到小萝的地方。
姚指着假山道:“二爷就在里面。”
梁心铭停步,对王亨道:“恩师请在此等候,学生进去。”
王亨点点头,命姚:“陪梁大人进去。”
姚道:“是。”
说罢投前引路,进入假山。
梁心铭跟在他后面,在假山内拐了好几道弯,就听前面有人道:“你又来做什么?叫王安泰来!”
姚道:“二爷……”
梁心铭一把扯住他,道:“你先出去。”然后走上前,朝右边声音来处看去,正和一少年目光对上。
他坐在一块扁平的山石上,头发散乱,脸上、肩上、前胸和膝盖处都有泥痕,没有半点新郎的样子!
梁心铭目光下移,发现他身下的山石底部是空的,约有一尺高,能藏进小孩子;大人么,若是个瘦子勉强能挤进去。王亢恰是个苗条的,之前应该就躲在这下面,所以才未被人发现,也弄了一身的泥痕。
梁心铭暗想,还真是幼稚!
王亢看见她,疑惑地问:“怎么是你?”
梁心铭道:“你以为是谁?”
王亢道:“王安泰呢?”
梁心铭沉脸道:“你对恩师很不尊重!”
王亢冷笑道:“尊重?他配吗?”
梁心铭道:“二爷倒是说说,恩师为何不配你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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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上吊和抹脖子
王亢犹豫了一瞬,或许是王亨不肯见他的缘故,惹恼了他,他豁出去般道:“孟姐姐等了他这么多年,他竟然把一个婆子的错算在她头上,不但退亲,还公开说她污蔑要挟太太,毁了孟姐姐一生。这样无情无义,怎配做我大哥!”
梁心铭道:“所以呢?”
王亢一愣,他还以为梁心铭要反驳他,为王亨辩护呢。
很快他便道:“他不是厉害吗?抗拒父亲和母亲给他定下的亲事。现在我也抗拒!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不愿做的事,凭什么要我屈从家中安排?”
梁心铭道:“是不能。”
王亢再一楞,这是来劝他的还是来看热闹的?
梁心铭又道:“所以你就要报复你大哥?”
王亢哼了一声,扭过脸去。
梁心铭道:“你喜欢孟姑娘?既然有这大的胆子拒婚,为何之前不告诉长辈?说不定弟代兄娶,真能成全了你。”
王亢道:“胡说!我才没有!”
他涨红了脸,羞恼之极。
不承认?
梁心铭很轻蔑:这丫连自己内心都没看清楚,闹什么闹!还以为他和孟清泉有勾连,看样子只是被利用,居然站在外人一边给自己大哥使绊子。
她问道:“你要在这待一辈子?”
王亢道:“要我出去,休想!让他来见我,不敢来吗?”
梁心铭道:“恩师来不了了。”
王亢道:“你说什么?”
梁心铭道:“恩师来不了了。”
王亢不由自主问:“为何?”
梁心铭道:“方姑娘自杀了,他赶去处置了。”
王亢一呆,不敢相信般追问:“你说谁自杀了?”
梁心铭平静道:“方姑娘,你即将过门的媳妇。”
王亢脸白了,再无刚才的气势,颤声问:“为什么?”
梁心铭诚实地回道:“因为二爷不肯要她呀。她是个烈性的姑娘,听了这话就抹脖子了。”
王亢喃喃道:“不,不!我不信!”
他两手在山石乱摸,把身子往后缩,仿佛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又仿佛是想寻个依靠。
梁心铭自顾道:“方姑娘留下遗言质问:为何二爷不早说?早说不满意这门亲事的话,她一定会退亲。”
王亢眼中露出惊恐的神情。
梁心铭再加一把火:“二爷说恩师无情无义,但在本官看来,二爷岂止无情无义,简直混账!
“恩师拒亲,拒得光明磊落,而且一开始就拒绝的。
“二爷拒亲,简直莫名其妙!早干什么去了?
“恩师惊才艳艳,即便拒亲,孟家也不肯退亲,是爱重他人才;二爷无才无德,若拒亲,你以为方家会巴着你?
“谁知你在成亲这天才撂手,岂止毁了人家姑娘一生,是不给人家活路!人家除了抹脖子,还能如何?”
王亢拼命摇头道:“不,不!我不想这样的……”
梁心铭无情道:“已经这样了。”
王亢缩到山石角落,手攀着石头问:“父亲呢?”
他和王亨不同,很怕王谏,出了这样事,父亲一定会打死他的,他彻底完了!
梁心铭道:“王尚书也来不了了。”
王亢心头涌出不祥之兆,哆嗦道:“父亲怎么了?”不会也气得抹了脖子吧?
梁心铭用同情、怜悯的目光看着他,叹了口气,低声道:“黄姨娘……上吊了!尚书大人在竹苑。”
竹苑,是黄姨娘住的地方。
王亢忽然就不颤了,仿若被抽去了魂魄。半响,他才凄厉地喊道:“你骗人!姨娘”
梁心铭不辩解,亦不劝解,就这么同情地看着他。
她这副神情,坐实了消息的真实性、可靠性。
王亢瞬间想起,她从一开始进来就是这副模样;她不是来劝他的,因为没必要劝了,她是来告诉他噩耗的!
他痛不欲生,把头朝假山上猛砸,“姨娘!”瞬间,他额头上就皮破血流,烂乎乎一片,一脸的血惨不忍睹。
梁心铭并不阻止,因为这是他该得的惩罚。等他磕得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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