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糯米丸子外面炸得黄灿灿的,里面有三种颜色:一种是用煮熟的糯米饭掺剁碎的笋丁炸成,米饭软糯,笋丁爽口,叫做白玉糯米丸子;一种是用糯米饭掺墨绿芫荽炸成,一咬开绿莹莹的,清香爽口,叫做绿玉糯米丸子;最后一种是用糯米掺枣泥炸成,十分清甜软糯,叫做红玉糯米丸子。
梁心铭把三种颜色都吃了,靖康帝一个丸子还没吃完。
另一边,广惠接过皇帝的碗,走到旁边的矮几旁,跟流年一起添饭。流年给梁心铭装了满满一碗,走了。广惠只给皇帝舀了一勺,双手捧着奉上去。
靖康帝接过一看碗里约莫有一口饭,不由对广惠瞅了一眼,心想这秃驴有点意思,知道朕在装样子,这些饭数着吃的话,又能陪梁爱卿吃一碗了。
梁心铭接过饭碗,先扒了一大口真香!然后,她用勺子舀离自己较远的上汤黄花菜。
黄花菜,有名忘忧草,萱草。这道菜适合女性,尤其是孕妇和产妇,美容、养颜、通乳,因此又叫母亲菜。很多人家长辈的住处匾额题“萱草堂”就是这么来的。
梁心铭当然要多吃啊。
靖康帝也舀了些黄花菜。
梁心铭又添饭了。
靖康帝也添饭了。
梁心铭很诧异今儿皇上怎么这么能吃呢?吃货一心对着吃,观察力不如平常敏锐,没发现广惠每次只给皇帝添了一口饭,皇帝是数着饭粒儿陪她吃。
赵子仪吃的更多。
方无适没想那么多,但是看见赵子仪一连吃了四五碗,不由羡慕:岁月不饶人,本侯是比不上了!
他们吃的菜是依次送上来的,有些菜没吃完就撤到旁边桌上,现在是深秋天气,很快菜便冷了。
梁心铭想让流年去吃饭,又恐僭越。
靖康帝见她频频看流年,欲言又止,心中一动,忙对流年道:“小玫瑰你也下去吃吧,不然菜冷了。”
梁心铭忙道:“皇上让你吃,你就吃。”
流年大喜,忙谢恩,欢快地去了。
小丫头自打梁心铭恢复女装后,不用忌讳男女之别,每天跟大人一桌吃、一床睡,关系十分亲密。大人待她又好,她有时还忍不住跟大人撒娇呢,加上她不用像大人和师傅操心国家大事,整天无忧无虑的,快乐的很。
只有一点,她时常会想起卿陌那个讨厌的家伙,真是奇怪,当然她是不会说出来的,于是化思念为食欲,大吃猛吃,下箸如飞,小嘴动个不停。可怜见的,刚才她站在大人旁边看着大人吃,不知吞了多少口水呢。
她自小颠沛流离,不知什么规矩,后来跟着赵子仪,赵子仪也不大拘束她,跟了梁心铭才好些,眼下还是不受控制,吃的太快,一粒饭跑到腮帮子上去了。
靖康帝看着吃得眉开眼笑的小玫瑰,更加认定梁心铭他们这一路上吃了苦,瞧这一个个饿的!
饭罢,众人起身回到东次间。
广惠泡茶,亲捧给各人。
轮到梁心铭时,他不再目光闪烁,而是堆出慈和善意的笑容,恭敬道:“梁大人请!”
梁心铭起身接过去,道:“谢大师!”
广惠笑意更深,双手合十还礼。
梁心铭且不喝茶,笑问他:“大师见到本官这般装束不奇怪吗?大师觉得本官是男是女?”
广惠从容回道:“大人非男非女,亦男亦女,观之是男便是男,观之是女便是女。”
靠,典型神棍式回答!
梁心铭一言不发地低头,掀开茶盏盖,轻轻抿了一口热茶,一面想之前准备的试探话题。
广惠还没走,还等着她。
他知道她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喝了两口茶,梁心铭又抬头看着老和尚,笑道:“大师乃得道高僧,本官有一问,想请大师解惑。”
广惠庄重道:“梁大人请讲。”
梁心铭道:“本官曾看过一话本子,说是一修炼成人形的千年蛇妖名唤白素贞,与一凡间书生许仙相爱,遂结为夫妻。二人合开了一间医馆,济世救人。白素贞被一得道高僧法海窥破身份。法海以降妖除魔为己任,于端阳节这日,诓骗许仙将雄黄酒给妻子饮下,蛇妖现出原形……”
靖康帝原本看好戏似得,看着梁心铭和广惠过招,结果听了这传奇故事,寥寥数语便引得他悬心。
“白素贞现了原形,后来怎样?”
方无适、赵子仪也听住了。
流年更是着急地盯着大人。
广惠大概知道梁心铭要问他什么了,一面紧急思索应对回答,一面暗暗抱怨:“老衲又没把你当妖怪!”
梁心铭凝视着老和尚,缓缓道:“许仙看见妻子变成大蛇,当场吓死了……”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后来呢?”
皇帝和流年异口同声问。
方无适和赵子仪还能谨记臣子之道,不敢放肆;流年年少,早忘记身在何处,只剩下好奇心了。
梁心铭道:“白素贞为救许仙,上天庭盗取灵芝草。历经生死,终取得了灵芝草。救活了许仙后,法海又出现了,言道人妖殊途,要白娘子离开许仙。白素贞不肯,于是法海将许仙骗至金山寺软禁。白素贞与法海斗法,引得水漫金山寺,伤害许多生灵,触犯天条。因此,白素贞产子后,被法海用一法器钵盂罩住,永世镇压在雷锋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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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1章 缘灭即是缘起时
流年听得红了眼睛。
靖康帝也一脸唏嘘,正要再问。
梁心铭抢在他开口之前,问广惠方丈:“大师以为,这法海所作所为,是该还是不该?”
广惠方丈头疼地看着梁心铭不愧是文曲星降世,编的故事咋这么坑和尚呢?
这要他怎么回答嘛。
降妖除魔肯定没错,可是坏人姻缘也不对,况且这蛇妖又没干坏事,还济世救人……
老和尚一对白眉毛打结了。
靖康帝却等不及了,近日身心疲累,难得听一个故事缓解他的压力,这结尾却让他不满意。
他追问:“许仙呢?”
流年也追问:“白素贞生的儿子呢?”可怜,像她一样没娘了,那个爹怕也靠不住。
梁心铭不答,只看着广惠。
广惠终确定,梁心铭就是来坑他的。他绝不做人人厌弃的法海,瞧皇上那张龙脸皱的……
广惠端出前所未有的庄容,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然后正色道:“法海降妖除魔没错……”
靖康帝霍然看向他:嗯?
广惠硬着头皮说下去:“……然我佛重本真,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白素贞虽为蛇妖,却本性善良,并不曾害人,反开医馆济世救人。法海不问青红皂白便坏人姻缘,更因此惹出大乱,祸及百姓,实在不该。”
靖康帝这才满意地点头。
广惠接着道:“老衲想来,白素贞和许仙命中有这一段尘缘。缘起缘灭,皆有因果。人妖殊途,终究不能做长久的夫妻,那法海便是结束他们这段尘缘的因果。”
梁心铭心抽抽:这老和尚好一张利口,将法海的出现合理化了。这么一来,倒不能怪法海了,因为许仙和白娘子只有这么点缘分,缘分尽了,自然要分手……
她两手交握放在腹部,瞪着广惠。
谁敢说她和王亨的缘分尽了,她跟谁拼命,她儿子还没生呢,她可不想等儿子长大祭母。
她目光太迫人,广惠汗都下来了。
靖康帝催问:“梁爱卿,后来呢?”
梁心铭这才将目光从广惠身上挪开,对皇帝微笑道:“许仙在金山寺出家了。白素贞生的儿子后来中了状元,亲自去雷锋塔下祭母。他乃文曲星降世,祭母后便解了法印,白素贞脱身,一家团聚。”
靖康帝呵呵笑道:“如此最好!”
流年更是眉开眼笑。
梁心铭又转向广惠,笑问道:“本官与妻子分别已久,甚为思念。依大师看来,本官夫妻这缘分可到头了?”
广惠腮颊肉直颤,这要他如何回答?
梁心铭与妻子的缘分当然尽了,梁心铭与王亨正续前缘,他是回答到头呢,还是没到头呢?
他注视着梁心铭,肃然道:“缘起即是缘灭,缘灭即是缘起。梁大人夫妻定能白头偕老!”
答的好!
梁心铭心中给他点赞,只是还摸不透他,因此又试探道:“方丈大师看本官这面相,近期可有灾祸?”
广惠斩钉截铁道:“没有!大人近期运势当头。”他还有句话没说出来,不敢泄露天机:有灾祸的是别人。你这眉宇间煞气凌厉,有人要倒霉了。
梁心铭满眼疑惑,真的假的?
靖康帝则十分高兴,对梁心铭道:“方丈大师轻易不批命格,既云梁爱卿运势当头,必不错的。”
梁心铭微笑道:“承大师吉言。”
她虽追问不休,可不代表她相信这老和尚的话,她才不会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几句吉言上。不过,老和尚频频对她释放善意,她倒不好再追问下去了。
于是,她转而同靖康帝讨论政事。
说了一阵,靖康帝兴致勃勃地要和梁心铭下棋。梁心铭忙道,天色不早了,皇上该回宫了。靖康帝道今晚就在寺中住一宿,咱们君臣再手谈一夜。
梁心铭感到旁边有道强烈的视线注视她,不用转头,她也知道是赵子仪,生恐她答应了。
她忙劝道:“皇上还是回宫去吧。无端端的在此留宿,倒招的人疑惑,再者,微臣还等着资料查案呢。”
靖康帝迟疑不决,实在不想回宫。
最后,他还是被梁心铭劝服了。
梁心铭是等皇帝銮驾离开松山后,所有龙禁卫也都撤离了,才乘坐一小轿,从松山北面下山。
到了山下,又换马车。
她下轿上马车时,戴着帷帽的,附近一卖果子的汉子好奇地对这边张望,赵子仪眼神凌厉地看过去。
那小贩吓一跳,忙转头不敢看他。
赵子仪越看他越疑惑,对抬轿子的汉子那是两个龙隐卫,靖康帝拨给他的下属示意,令他们等会去跟踪这小贩,看什么身份,他怀疑对方是假扮的。
马车启动,梁心铭长出了口气:总算完成了第一步,接下来就是查案了。事情进行得异乎寻常地顺利,还真有点像广惠方丈说的,她运势旺盛的很呢。
她歪在软枕上吃着酸梅子。
吃多了,得帮助消化消化。
流年坐在她对面,抚着肚子道:“今儿吃撑了。奶奶,你可觉得撑?”她觉得梁心铭比她吃的还多。
梁心铭瞅着小丫头问:“很撑?”
流年用力点头,真的好饱!
梁心铭道:“那咱们不回家了,逛街去。”
流年先一怔,接着便喜笑颜开,兴奋道:“真的?奶奶,我可喜欢逛街了……”
梁心铭拿一个酸梅子塞进她红唇,将她余下的话堵住,“别吵,奶奶我想个事。”
流年咬着酸梅不敢吭声了。
梁心铭果然去逛街了,不是做调查市场,也不是打探消息,就是纯逛街,很悠闲地逛,还买了许多东西:给惠娘和朝云买的衣料、首饰,给自己买的零食,给朝云买的玩具等等,又去伊人坊和流年各定制了几套衣裳。
梁心铭还没买够,还想给肚子里的孩子买点,可惜无从买起。她前世,朋友怀孕了,挺着大肚子拽着她陪逛街,从小孩用的奶嘴买起,到摇床、学步车等,吃穿用等林林总总能搬一车回家。这里的小孩子出生,一应吃穿都是自家人准备,她竟然找不到能买回去的。
哦,买了个拨浪鼓!
就这还是流年要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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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2章 情犊初开的少年
流年小声道:“奶奶,别急,等奶奶她们来了,衣裳鞋袜都叫她们做。樱桃和思思可会做了。”
前一个“奶奶”是叫梁心铭。
后一个“奶奶”是指李惠娘。
梁心铭一想到生孩子,不由牙疼可怎么生啊?
瞒天过海?
偷梁换柱?
暗度陈仓?
饶是她机智百出,一时间也难想出一个万全的主意,便暂时不想了,先回去查诚王一案。
梁心铭新买的宅子还在德政路,离赵子仪家不远。她喜欢德政路这一片浓厚的市井气息,早晚都有挑着担子的小商贩卖各种吃食和用品,街道两旁的商铺也大众化,生活方便。不像长安大街和朱雀大街等地,是权贵居住区域,长街上找不到小商贩,街旁的酒楼商铺也都高雅、清贵,等闲人是没那个资格进去的,进去了也买不起。
马车进了巷子,在新居门口停下。
“石管家,奶奶回来了!”
蒋狂风忙迎出来笑着招呼。
蒋狂风是绿风的三哥。
绿风四个哥哥,名字很有特色,依次为:蒋大风、蒋寒风、蒋狂风、蒋秋风。轮到绿风出生,蒋老爹觉得,他好容易挣出来一个娇女儿,得起个有颜色的名字,不能跟她哥哥们似得,把一年四季的风都包圆了。然蒋老爹肚里墨水有限,只有一滴滴,当时春暖花开,到处一片绿色,他便给女儿起名叫绿风,又有颜色,又不失蒋家特色。等绿风长大后,性子越来越野,他才后悔这名字起错了。
赵子仪在半路上买了厨子萧二夫妻,并一个十岁的女儿小贞,若论伺候,这也够了,可梁心铭不是普通人,不是有人伺候就行的,查案经商都要使唤人。
买人倒也容易,然一般人又信不过。
赵子仪便找了个由头,把绿风的三个哥哥给聘来了,只有蒋秋风,最近朝廷招募新军,他投军去了。
赵子仪化名石管家也是巧合:流年总也改不了口,总叫“师傅”,梁心铭索性就让他改姓石了。
当下,赵子仪便问蒋狂风:“家里可有什么事?”
蒋狂风忙回道:“伊人坊的东家差管事送了几箱子东西来,说是奶奶要的样布和衣服,等奶奶回来验收。我大哥正陪着在堂上喝茶说话呢。”他十分敬佩,新东家竟然和忠义侯府搭上关系做买卖,可见是个有前途的。
赵子仪点头道:“知道了。”
他走到车旁,对里面回道:“奶奶先进去。我过去瞧瞧,然后着人送进去给奶奶瞧。”
车内,梁心铭道:“知道了,好生招待客人。”一面心想:忠义侯的动作倒快,只不知有没有诚王的课业笔记。
赵子仪道:“是。”
虽这样说,他还是先将梁心铭的马车送进二门内,才回身去前厅见客,来人果然是忠义侯身边人。
新居是四进院子,梁心铭住在第三进院。马车在二门内停下,流年先下车,然后回身扶梁心铭。
萧二家的和女儿小贞忙赶来接着,还有蒋大风家的、蒋寒风家的,也都来了,都束手站在一旁。
绿风的这两个嫂嫂,流年当年只见过蒋大风家的,那时老二蒋寒风还未娶亲呢。流年当年是小子装扮,所以蒋大风家的这次见了她,根本不认得。
梁心铭依然戴着帷帽,隔着一层轻纱打量众人。也没说什么,便举步走上回廊。很优雅的一字步,小碎步她实在走不起来。她体态端庄高雅,加上她无形中泄出的官威,无需疾言厉色,仆妇们都不敢在她面前放肆。
梁心铭进屋后,自换了家常衣裳,听流年在外面吩咐萧二家的:“……打些热水来,奶奶要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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