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锦立马眯起眼,将剑取了回来,又好生的擦拭了一番。
子玉躺在石床上,瞧着这一幕,颇为感动的盯着季锦看,看了良久,才出了声,声音依旧是发虚:“阿锦……已经很干净了。”
季锦点点头,是挺干净的。她又冲着子玉笑了笑,笑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弯儿。
子玉不由的打了个哆嗦,这般的笑,不会出什么事吧,他动了动手指。
季锦将架子架好,又用子玉的短剑将整个饿虎穿起,架在了火堆上,随后她又添了些柴火,径自点了点头,烤全虎,味道应该不错。
身后的子玉看着季锦这一连串动作,惊的目瞪口呆,难怪阿锦会那么好心的帮他擦剑……子玉咬牙切齿的冲着季锦喊道:“阿锦,那是我的剑!”
季锦站起了身,一把拍在子玉的肩头上,咧嘴说着:“这不是给你补身子嘛。”
子玉一眼瞪去,琥珀色的眼睛亮的出奇,只听阵阵磨牙声:“怎么不用你的剑!”
“我是长剑,你的剑最合适不过了。”季锦笑的没心没肺。
这是什么理论?子玉扯了扯嘴角:“阿锦,你总是这般自私。”
季锦的嘴角突然僵住了,不过随即又笑了起来,无谓的耸了耸肩,不过心里还是有些不好受,连子玉都看出来了,她是这般的自私。
不过回头想想,也只有在群白山待的日子最开心了。三年后,等待她的还不知是什么,晚了三年,命运应该变了吧……
“阿锦,你生气了?”子玉缓慢的从石床上坐起,衣服揪扯着,连锁骨都裸露在了空气中。
季锦上前一步,将他的衣服整好,与他琥珀色的双眸对上:“你又没有说错,我为何要生气。”
子玉往后缩了缩,两脸又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在他惨白的脸的相衬下,那两道红晕倒是为他添了些红润的气色。
“好酒配好肉,岂不乐逍遥,哈哈!”
季锦与子玉皆回了头,见华师傅手里提着一个酒壶,脚下像是踏着清风,穿了那么多衣裳,也没有厚重感,嘴上还带着一抹淡笑,乐的好不自在。
这肉还没吃呢,倒已经成了好肉,季锦笑了声,迎了上去,眼睛直勾勾盯着华师傅手里的酒葫芦,挪不开目光。
华师傅还没开口说话,身后的子玉又咳出了声:“阿锦,过来扶我一下。”
季锦见华师傅很自觉的做到了火架旁,闻着烤肉的浓浓香味,她气恼的转过身子,将子玉扶下了石床,又给他披了件外衣,撑着他的身子,她清楚的感觉出了他的身子单薄的可怕,她的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趁机捏了捏子玉臂膀上的骨头,出口道:“你这身子,说你是我师兄谁会信,我看你还是喊我师姐吧,放心,师姐以后会护你的。”
子玉瞪了眼季锦,头一次发现,子玉严肃的样子还是蛮有威慑力的,不过季锦还不知道他?她同样睁着眼睛瞪了过去。
那模样,俨然就是个母老虎。
这时,华师傅悠哉的开了口:“阿锦,这个提议不错,可以考虑考虑。”
季锦一听,细眯着眼,一手搭在子玉的肩上,嘿嘿笑说:“来,小师弟,叫声师姐听听,师姐会疼你的。”
子玉紧抿着薄唇形成一道弧线,他表情有些僵硬,垂下眼看着季锦搭在他身上的手,顿了良久,稀奇的没有他一惯的磨牙声。
季锦倒是有些不适应了,她推了下子玉,见子玉仍旧抿着嘴,粉嫩的小脸上也没了往日的傻笑,难不成他真的生气了?落在子玉身上的手不由有些发紧,她推了下子玉:“怎么,脾气上来了?”
又是一阵默然,整个山洞里,只能听见华师傅对着那火架上的饿虎一阵垂涎。好像是对着什么绝世美人一样,就差扑上去了。
正当季锦以为子玉是真的生气了,还心想着准备安慰安慰那小子,却见他眉头紧皱,终是忍不住的开了口,淡淡琥珀色的眼睛中,水汪汪一片:“阿锦……手,你碰到我的伤口了……”
季锦愣了几秒,连忙将手松开,没好气得喝道:“疼你早说啊,这么长时间才蹦出这么一句话,真是被你气死了,师傅,赶紧过来看看,子玉的伤口有没有裂开。”
“没事,死不了。”华师傅连眼都没往过瞟,淡淡的说了句。
季锦顿时觉得子玉好可怜,都伤成这样了,华师傅都是不过来看一下,还说风凉话,果然,与华师傅相比,她还是有善心的。季锦不由的在心里感叹了一番。
这时耳边又传来一句风轻云淡的声音:“看你那么紧张,就和你说了,子玉伤的不重,就是胳膊受了皮外伤,其实一点事也没有,能蹦能跳的,还能用你扶?”
季锦顿时呆住,抬眼一看,子玉正闪闪躲躲的低着脑袋,不敢与季锦对上,合着这小子一直在博取她的同情,亏她还累死累话的照顾他,真是…气煞人也。
季锦恶狠狠的伸出一根手指,在子玉的伤口处使劲戳了戳,她这便叫在伤口上撒盐吧,子玉倒抽了一口气,欲要抓住她的手。
季锦闪了身,哼哼道:“自己站好了,别想着我扶你。”
说罢季锦也坐到了火架前,见饿虎骨架正烤的掉油,她揉揉自己干瘪的肚子,也有些饿了。
眼前突然多了一个酒葫芦,正是华师傅手中的那个,季锦毫不客气的接过,却没有喝下,而是等子玉坐下后,又将酒葫芦递给了子玉,然看着子玉的动静。
子玉没有拒绝,用牙咬开,大大的灌了一口。
“噗!”突然他全喷了出去,眼睛刺的都是泪水,胸口起伏,一直咳个不停。
季锦好心的往他身边挪了挪,轻轻拍着他的背,温柔的说:“怎么了,怎么了?”
“辣!”子玉只道了这一个字,又是咳个不停。
季锦嘿嘿一笑,顺手接过酒葫芦,拍着他的肩头,轻声说:“傻孩子,酒能不烈吗?”
说罢自己仰起头,豪爽的喝着,“噗!”季锦比子玉还咳的厉害,她的眼中也刺满了泪水,她恼怒的瞪着一旁的子玉,见子玉两眼无辜的看着她,她犹疑片刻,总觉着子玉不像是无辜的,她好像还能从那双琥珀色的瞳仁中,看出丝丝笑意,倒是有些像扮猪吃老虎。
未容她多想,手中的酒葫芦又被华师傅接走,只见华师傅不知从里拿出一把匕首,在饿虎的身上割下了一小块肉,然后还满意的放在鼻尖闻了闻,之后他将酒葫芦的“酒”倒在那块肉上,无良的笑着,与他俩说:“两个傻孩子,辣椒水可不是你们那样吃的!”
煞时,她与子玉都黑了脸,早知道华师傅最爱整人,没想到先让子玉试过之后,她还是栽了进去,看来华师傅整人的功夫是越来越精了。
吃过虎肉后,唯一的感觉是,虎肉也不过尔尔,还不如烧鸡好吃呢,她撇了撇嘴。
夜深时,华师傅便领着他们回了逍遥居。
逍遥居还是灯火通明,亦或是说逍遥居的院子里,夜晚是从不熄灯的。
而逍遥居里除了他们三人,再没有其他人,平日里的吃食也都是华师傅一手做的。
季锦缩了缩脑袋,小跑着往屋里去,腕间有些发紧,她低眼看见的是一双关节分明的小手,她没有回头,站在屋门口冷的紧,她抖了抖牙:“放手!”
季锦感觉腕间的力度紧了紧,果真那个臭小子是骗她,这么大的力气,可不像是受了重伤的人。
季锦正准备回头大骂,却发现腕间的手指已松,发轻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远。她终是没有回头,紧咬着下唇,速速的入了屋。
屋中,季锦倒头就睡,屋中还有着淡淡的清香,透过层层纱帘与屏风,在静谧的空气中盘旋着。
梦中,她处于无边无际的黑暗当中,她不停的跑,不停的跑,却仍是没有一点亮光,远远的传来一道道骂声:“是她,就是她,她亲手将家人推入死亡的边缘,又害的姐妹亲离,她死了也是活该,她死了,没人会为她留一滴眼泪,没有……”
004:久违的亲情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她蹲在黑暗中,不停的摇头,不停的重复着这一句话。
突然耳边又响起一道声音:“你去死,我恨不得你去死……”
那个人影渐渐清晰,亮光慢慢一点点浮出,说着这句话的人,有着与她相似的面容……竟是她的胞生妹妹。
那个总是亲昵的喊着她姐姐的人,此时正说着这等阴狠的话……
好多张陌生的面孔,都要她死,都要她死啊!
“啊!!”
屋中刺耳的尖叫声响起,季锦腾的一下直起了身子,满身的热汗,从噩梦中惊醒后,感觉脸上一片温湿,心中的余悸还未散去。
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她能感觉的到,她心跳的很快,她伸手动了动,突然远处传来“吱!”的一声。
那个方向是房门,她警惕的死盯着门处,手也悄悄的探去枕下,将匕首取出,眼睛微眯,露出浓厚的杀气。
脚步声渐近,可走到一半时,没了动静,不过一会,屋中大亮,季锦遮了遮眼,突然的亮光有些刺眼。
“阿锦,是我。”
软绵绵的声音传入季锦的耳中,季锦舒了一口气,将手中的匕首放下,见子玉只披了见单衣,她硬生硬气的开了口:“半夜闯入女子的闺房,你做什么。”
子玉有些羞涩的摸了摸脑袋,低声道:“我以为你出事了,阿锦,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恩,我做了一个好大的噩梦。”季锦淡淡的说着,她眼眶还微红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愿在想起。
子玉慢慢的走近,直至季锦的身边,然后手突然朝着季锦伸了过来,季锦没有闪身,任由他的手指碰触她的脸颊,本以为子玉是为她擦拭泪水,却不料子玉盯了一会,然后将手指放在唇间,像是发现了稀奇的事,突然笑吟吟的说:“阿锦,你的眼泪是咸的。”
季锦管他有没有受伤,拿起一旁的枕头就摔在了他的头上,简直就没法和他沟通,她真想扒开他脑子看看,他整天想的是什么,她恼怒道:“用不用尝尝你自己的,看看是什么味道!”
子玉身子闪了一下,将枕头躲过,仍是在笑,满眼的笑意:“阿锦,我不会哭,永远都不会。”
季锦微微一顿,冲他摆摆手:“出去,出去出去。”
“那我就不熄灯了,免的一会你害怕,阿锦,有事喊我啊。”子玉又是扯嘴笑了笑,才拖着身子出了屋。
季锦被这么一折腾,困意又上来了,她眯着眼,躺下,指尖冲着烛灯的方向用力一弹,屋子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与漆黑。
待她第二次醒来时,天已大亮,她快速起了身,用不大会的功夫梳洗完毕后,就往小厨房去。
还未走近,就闻见饭菜的香味传来,她使劲一跺脚,提着气就往厨房的方向冲去,到了门口,只见子玉与华师傅已经动了筷子。
子玉坐在饭桌前,手里拿着一个大饼,悠哉的冲着季锦打了声招呼:“阿锦,你来了。”
季锦咬着牙,往里走去,看着碗里只剩的一口豆腐汤,她立马可怜兮兮的转过脸,望着华师傅,低声说:“师傅,还有没有了,下次我一定早早的起来,师傅。”
华师傅低着头没有理会她,继续喝着汤。
季锦偏过脸,看着碗里的豆腐汤,眉头皱在了一起,她抬眼一瞧,见子玉正笑着。
季锦瞪了一眼子玉,将碗中的豆腐汤一股脑的都下了肚,然后极不情愿的出了小厨房,往后山山洞去。
先是在后山空地处练了一会霜寒剑法,然后才入了山洞,见昨日放在石桌上的虎皮已干,便将虎皮铺在了石床上。
随后她又生了火,在火堆前静坐着。
约摸过了半刻钟,洞外除了寒风呼呼的作响还夹杂着子玉的叫喊声:“阿锦,你家里的人来了。”
声音落尽后,子玉才出现在了洞口处。
家里?季锦站起了声,神情有些激动,好久,好久没有见过娘亲了,她连忙问道:“他们在哪。”
“逍遥居。”子玉说道。
季锦闻言,立马向逍遥居奔去,家人,她现在也有了家人,季锦微微笑着,这种感觉,好久没有过了,久违的亲情,令她倍加珍惜。
身后隐隐约约听见子玉的呼喊声:“阿锦,你慢些……”
季锦又是笑了笑,可当她站在逍遥居的门前时,脚步却顿住了,父亲的狠厉的话在耳边响起:“从今日起,你我父女恩断义绝,你,不在是我季家的人!”
她缩了缩了脚步,不知怎么上前,那门前的一道低槛,就好像是一道她用跨不过的鸿沟,令她无法上前。
“锦儿!”
是娘亲的声音,她抬起眼,正是娘亲徐徐朝她这里走来,她依稀瞧见了娘亲眼眶中的一片雾气,她仍是没有挪动脚步,静静的站在。
一步一步,娘亲离她越来越近,身后还有父亲,父亲手里领着一个与她一般大的孩子,那张脸,与季锦几近是如出一辙,父亲冲着她温和的笑了笑。
只是这一笑,竟让季锦红了眼眶,可她的依旧是挪不动脚步。
娘亲慢慢走近,穿着皮裘御寒,仍是有着精致的面容,然将她紧紧抱住,嘴里不停念着:“锦儿,锦儿,我的锦儿……”
季锦眼中滑出一滴清泪,流入了她的脖颈间。
“锦儿,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娘亲松开手,转而搭在她的肩上,问的有些急切。
她略生涩的发音,缓缓从口中道出:“娘…娘亲,锦儿好想你。”
娘亲又是哭了起来,她一边抹眼,一边道:“我的锦儿,娘也想你。”
季锦笑了笑,是啊,她现在还是娘亲的锦儿,是娘亲的锦儿。
娘亲牵起她的小手,领着她迈过门槛,才发现,原来这也是如此的轻松。
父亲这时也走了过来,轻轻的摸着她的脑袋,问道“锦儿,在这里苦不苦。”
季锦摇摇头:“锦儿不苦。”
那句爹爹,还是没有喊的出口。
“姐姐。”与她一个模子的胞生妹妹季兰笑的天真无邪。
许是因为那个噩梦,看见季兰的这一笑,她心中有些发冷。
入了屋内,父亲与华师傅在那边在说一些事情,而季锦则是被娘亲拉着问长问短,差点将她每日每刻做了什么事,都问出来。
而她的妹妹季兰紧紧抱着她的胳膊,在一旁听着,时不时笑两声。
季兰与季锦虽然是一胞所生,但两个人的脾性完全不同,上一世还不太明显,这一世,差别显现便越来越清楚了。
十岁那年她的父母上群白山时,没有带季兰,这一世倒是与之有些不同。
这时,子玉也慢悠悠的出现在了逍遥居,他先是给季锦的娘亲斟了杯热茶,然后又将娘亲夸的笑意不断。
结果娘亲又一直拉着子玉开始问东问西,季锦狠狠瞪了他一眼,难怪山下的村民被他收服的服服帖帖,原来是张了一张巧嘴。
季锦感觉有人在拉扯她的衣袖,她偏过头,发现季兰的脸颊上染过一道淡淡的红晕,她不禁诧异,问:”兰兰,你怎么了?”
季兰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将她拉到角落里,悄声问她:“姐姐,他是谁阿?”
季锦顺着她羞涩的目光看去,只看见了父亲与华师傅,华师傅的手还在缕着那并不发白的胡须,其实华师傅并没有多大,只是爱装老成,还爱留着胡须,差不多就是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她随口道:“我师傅。”
季兰扭捏的甩了甩衣袖,还以为是季锦专门在逗她,脸色羞的更红了,只道:“讨厌,姐姐你尽取笑我,不是他啦。”
除了华师傅也就是子玉那个臭小子了,她又仔细的顺着季兰的目光看去,华师傅的身后,可不就是那与娘亲谈的甚欢的子玉。
子玉似是感受到了季锦的目光,便回过头,没皮没脸的冲她一笑,眼光顺带落在了一旁季兰的身上,然后也是微微一笑。
季兰连忙将眼低下,拽着季锦的衣袖更紧了。
季锦一挑眉头,对她道:“你说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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