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卷珠帘》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美人卷珠帘- 第11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因为跟帖木儿的“婚事”,让她得以近距离地接触窝阔台,从而奇迹般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第九折(第三场) 卢府(一)

随秦玉楼回到戏班后,秀儿得到了包括曹娥秀在内的所有师兄师姐的欢迎,时光仿佛又回到了几个月前。不过,在一些细节上,秀儿还是看得出,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改变。

现在,她不跟曹娥秀共一个房间了,在四合院的另一头,秦玉楼另外给她准备了一间房,其余师兄师姐的居室也做了相应的调整。俏枝儿不在了,留守大都的那批人中还有一个姐妹也走了,据说走的时候已经怀了几个月身孕。

当时秦玉楼远在南方,甚至连“副班主”黄花都跟了去,这里的人就失去了管制。虽然该登台演出的时候还是会按时到场,平时,就等于放了羊,也就出现了未婚先孕的情况。

好在男方还肯认账,自己找关系帮女方脱了籍,然后在店铺里摆酒迎娶。听说那人在老家也是有老婆的,只不过不会到大都来,算两头大吧,对一个唱戏的女子来说,这也算是好结局了。

秀儿这次回来的时候,连颜如玉都跟着到了南熏巷,说是要看看女儿住的地方,帮忙铺铺床什么的。所以当秀儿和姐妹们寒暄的时候,她爹娘就在屋里替她收拾。待一切都弄得差不多了,她便借着送爹娘的机会出了门。

她本是打算自己一个人去看卢挚的,可是朱惟君坚决不让,一定要陪着去。于是,马车先送颜如玉回家。然后父女俩才向卢府开拔。

秀儿坐在车里,看着窗外地天空说:“爹,这会儿去拜访人家会不会太晚了,差不多寅时了吧。”

朱惟君问:“现在不去,你再什么时候有空呢?”

秀儿犹豫了,因为,一旦回到戏班,就会变得很忙。她三个月没摸过戏服了。要抓紧排练才行。

朱惟君又说:“卢大人既然已经受了委任书,不日就得启程吧,你再拖几天,搞不好他都上任去了。”

“爹说得对,那就今天了。我又不是正式拜客,只是去看看他,向他道谢兼道歉。然后,如果他能在大都留几天的话,就请他看看《望江亭》。这出戏他还没看过呢。”南北戏后擂台赛是卢挚发起的。可是大赛还没开始他就进京了,然后就被罢官,一直滞留大都。在大都的这段日子里,不知他有没有出门看过戏。但不管他看过什么。《望江亭》肯定没看过。

“戏票这就开始卖了吗?”朱惟君诧异地问。

秀儿摇着头说:“海没有,我先口头上请一下,如果他接受的话,我再派人给他送票。”

“也行,你在杭州的时候。也多亏了他。”朱家父女俩只知道卢府的大致位置。所以到他家住的泰宁巷口时。朱惟君先问一个路人打听:“请问卢挚卢大人地家在哪里?”

那人手一指:“就是门口满地是鞭炮的那家,你顺着这条路进去就看见了。”

秀儿高兴地说:“原来他家今天办喜事呢,请问老伯。是什么喜事?”

那人答道:“卢大人原来不是被贬官了的吗?本来在家闭门思过,连邻居都很少见的。没想到前几天皇上突然下诏,重新封他做官,而且比以前的官还大,把他爹高兴得。这些天父子俩到处吃饯行酒,今天是他家里宴客,亲戚朋友们都上门道贺。”

“原来如此,多谢老伯”,打发那人走后,秀儿正要招呼车夫前行,她爹却交代说:“师傅,麻烦你掉一下头。”

“干嘛?爹,他家宴客,我们就不去了?”在秀儿看来,宴客的时候借着热闹,以道贺的名义上门最好了,免得她无缘无故地拜访惹来什么闲话。

朱惟君说:“去当然要去了,但我们既然是上门道贺的,手里不能没鞭炮吧。”

“对对对,瞧我这糊涂劲。”点心他们在路上倒是买了两包,就是鞭炮没想到。

回头买了鞭炮,真到铺满了红纸屑的大门口,秀儿又不敢进去了。因为,卢家人肯定知道卢挚被贬是因为她,至于卢挚又被奇迹般地复官,谁又知道是她从中帮忙地呢?

踌躇半晌,还是决定不进去,于是对朱惟君说:“爹,还是你一个人进去吧,到里面见卢挚,背着客人替我向他道贺就行了。”

朱惟君有点不放心地问:“我进去了,你怎么办呢?”

“我就在车里等你吧,反正你也不会留下来吃饭,见到卢挚,把该讲的话讲完就行了。”

朱惟君点了点头说:“这样也好。无论你跟他过去的纠葛,还是你现在的身份,都不适合跟他见面。不然,传到左相大人耳朵里,要有别地想法就不好了。”

秀儿没有辩驳,她倒不是担心这个。那场冲喜的婚礼没办成,她也重新回到戏班了,她跟左相府就没什么关系了。窝阔台当时的确有说要按月给她家送一笔钱,但她拒绝,他也就没再提起了。

她相信窝阔台和九夫人当时对她很有好感,因为她尽心竭力地照顾他们的儿子,但现在他们的儿子去了千里之外,她重操旧业,这段缘分,至少现在看起来是烟消云散了。左相府地人会很快忘了她,不是有一句话叫“人走茶凉”吗?

这也证明了她当初地决定是正确地,她如果真接受窝阔台的施舍,自己不出来做事,每天在家等着左相府按月拿银子养活。今年拿了,明年呢,以后呢?一时情面上的事,都很难长久地。

秀儿正坐在车厢里胡思乱想,有人在站在车窗边问:“请问里面是珠老板吗?”

秀儿忙掀开车帘:“我是,姑娘是?”

“我是卢府的丫环,受我们少爷之命,请姑娘进府一叙。”

秀儿回道:“烦请多多拜上你家少爷,就说秀儿恭贺他复官上任,祝他前程似锦。秀儿曾是害他受苦的罪魁祸首,实在无颜见他。”

“哈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翼翼了?我记忆中的珠帘秀可不是这样的。”

随着声音出现的,是一张久违了的笑脸。

第九折(第四场) 卢府(二)

“卢大人”,秀儿赶紧从车上走了下来,既然卢挚亲自出门来接,她就不得不进去了。

卢挚付了车钱,带着秀儿大摇大摆地走前门。秀儿为难地说:“还是从后门吧,人言可畏。经历了那件事后,我的胆子好像真的变小了,就像您说的,没以前那么大方了。”

以前是初生的牛犊不怕虎,或者说,就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莽撞丫头,后来吃了亏才知道收敛。他们两个人的交往,弄得不好又给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以口实。

卢挚笑着打趣:“好吧,既然你坚持走后门,那本官就给你开一次后门。这可是本官平生第一次给人开后门哦,你看你多大的面子啊。”

于是丫环在前面开道,卢挚和秀儿在后面跟着,一起绕到另一条小巷,竟然走了好一会儿才到,因为必须事先走到巷口再转弯才行。

秀儿也开玩笑说:“看来这后门也不是那么好走的。”

“是啊,所以我从不给人开后门,今天才为你破例的。你也是,从不走后门的人,结果也为了我破了一次例。”

秀儿听卢挚的话里有话,不觉揣测道:难不成,他消息那么灵通,已经知道他突然复官的前因后果了?

进门后,卢挚见她不愿意跟前面的客人混在一起,直接把她带到了自己地书房。秀儿问他:“我爹呢?”

卢挚道:“放心。前面我父亲亲自陪着的。“

秀儿大惊:“令尊亲自作陪?那怎么敢当。再说,你家今天宴客,高朋满座,你父亲肯定很忙的。”

“没事啊,都是些亲戚朋友,反正经常会面的,只有你爹是稀客。我爹说,他好些年没见过你爹了。”

秀儿越发惊异了:“你爹认识我爹?”

“当然啦。不然我小时候的诗集,你家里怎么会有?你爷爷在的时候,我爹还去你家看过戏,吃过流水席。他说你家那时候,天天跟过节一样,家里总是很热闹。”

“不然怎么会败家呢。”秀儿无奈地一笑。她爷爷奢靡了一辈子,到他老人家去世的时候,家里已经只剩下空壳子了。所以,与其说她父亲败家。不如说她爷爷败家。

只是,爷爷去世后,虽然家产已经十去其九,如果爹肯从此本分过日子。家里仍不失为小财主,依然可以一生衣食无忧。偏偏爹改不了那花钱如流水的习惯,这才在几年之后彻底败落下来,连老屋都保不住,田产也全部荡尽。最后仅剩下清远巷那栋小房子给一家人栖身。

卢挚察言观色。见提起往事让秀儿面露忧戚。忙安慰道:“你爹幸亏有你这个女儿。他败家,你兴家。你爹刚才就在跟我家地一个客人说,准备在城中热闹之地再买栋大房子呢。”

秀儿这一惊非同小可:“真的?天那!他手里就不能有钱。只要有点余钱,他就像那钱放在家里会咬人一样,非得花光才算。”

“那,要不要我去找他来?你在这里劝劝他,叫他别买了。”

秀儿摆手道:“暂时还不用,现在也只是嘴上谈谈,买屋没那么快的。等会回去的路上我再跟他说。”

既然谈到了这些,秀儿就索性把家里的情况给卢挚略略交了个底,然后说:“这些钱,如果爹和娘省着用,这辈子都可以不愁吃穿。但要是他又像以前一样散漫起来,今日换房子,明日买马车,那很快就会整光光的。就家里现在这点钱,比起当年的家产来根本不算什么,哪经得起他这样折腾?”

卢挚马上向她保证:“我等会就跟我家那亲戚说,不要怂恿你爹做这样的事。”

秀儿向他道谢,卢挚又问她:“你和左相府的帖木儿公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那时候听着你要去给他冲喜,吓了我一跳,差点跑到你家去劝阻你地。是我爹死活拦着不让去。”

秀儿便把她和帖木儿的始末跟卢挚说了一遍,卢挚一直静静地听着,眼睛里有怜惜,有感慨,还有一些秀儿读不懂的情绪。

正说着话,外面有人喊了一声:“大少奶奶,您来了?”

秀儿看着卢挚,卢挚低声道:“是我妻子。”

秀儿愣住了,她一直以为卢挚是未婚的,因为他在杭州地府衙完全没有女主人的痕迹,所以就想当然地以为他是没有家眷的。

不过稍微动动脑子就知道,卢挚的年龄超过二十五岁了,怎么可能没有妻室?他没带着上任,不代表他没有,再说,她也从没问过他这个问题。

秀儿只是庆幸,她对卢挚的感情一直停留在少女时期地偶像崇拜阶段,从未往更深层想过,不然这会儿情何以堪?

此时大少奶奶已经走进来了,手里捧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两盅茶,脸上笑意盈盈:“听说后面有贵客来了,我怕丫头们都到前面忙去了,这边顾不上,所以送茶过来。还好,已经有人倒了,总算没有怠慢贵客。”

秀儿好笑地想,这话说地,卢挚招待客人地时候,家里的仆人会不晓得送茶,还要等大少奶奶亲自送?

不过,她也能理解这位卢少奶奶,丈夫在外为官多年,把她丢在家里,她就像隐形人一样。如今听说丈夫丢下前院的满堂宾客不顾,躲在后院亲自接待一位神秘女客,她当然要跑来一探虚实了。

这还没完,大少奶奶刚把茶放下,外面又来了一位嬷嬷,手里牵着两个小孩,大地有五六岁,小的四五岁。两个孩子跑进房里,一会儿依在大少奶奶身边叫娘,一会儿又跑到卢挚身边叫爹,那一家子,当作她的面一个劲儿地亲热。

当然,大少奶奶照顾孩子的同时也没忘了对她亲热,不断地劝她吃这吃那,秀儿脸都笑烂了。回头看卢挚,正被两个孩子蹂躏着呢,那表情,也好玩得紧。

又忍耐着坐了一会儿,看看时候差不多了,秀儿起身告辞。卢挚苦留她吃过晚饭再走。本来,吃个晚饭也没什么,他家反正宴客,可看看卢少奶奶那嘴里留客眼里逐客的样子,谁还敢留下啊。

除开对卢少奶奶的态度有点无奈之外,今天见到的结果其实是秀儿乐意见到的。卢挚是她的贵人,帮了她很多很多,她当然希望他幸福,不只是官运亨通,而且家庭和睦。

他为人正直,为官清廉。只是,男人到底是男人,家里现放着妻子和几个孩子,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照样捧戏子。

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男人而已。秀儿不得不承认:她的偶像破灭了。

因为卢少奶奶意外出现,秀儿连请卢挚看戏的事都忘了说,当着那个对她有敌意的女人的面也不好说。她只是问了一下卢挚上任的时间,打算到时候让爹去送送。也许,连爹都不用去,毕竟又不是亲眷。

至于阿塔海的案子,她更是没有打听,即使卢少奶奶不出现她也不会问的。看卢挚的样子,似乎也想开了,不再纠缠那些往事,不再以反贪除恶为人生首要目标。如果连皇帝都不支持,光他一个小小的汉臣坚持又有什么用?朝廷是蒙古人的,人家爱袒护自家人,你一个汉人管得着吗?

他本身就是皇帝拿出来试图惩治贪官的一把尚方宝剑,可是在既得利益集团联合反对的时候,皇帝也动摇了,于是对他说:“你太锐利了,已经伤到了我们蒙古贵族的利益和脸面,你必须把剑磨平才能继续在朝为官。”

于是,他成了嘻嘻哈哈,决不提前尘往事的卢挚。

虽然从卢挚离开杭州到现在只过去了短短的几个月,他的年纪也仍然只有二十几岁,但在秀儿眼里,那个锋芒毕露、才华横溢的少年名臣已经消失了。现在的卢挚,在走向中年的同时也走向平庸。

不能说这样不好,在一个异族统治的年代,这才是明哲保身之道。

只是,依然觉得有些失落。

第九折(第五场) 捉奸

在重新登台之前,秀儿多少是有点担忧的,毕竟,她退出这个圈子超过三个月了。

那时候秦玉楼就警告过她,不要离开得太久,小心观众会忘了你。他好像把三个月作为一个坎,过了这个坎,就很难再挽回人气了。

可《望江亭》开始正式卖票的时候,观众反应之热烈却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连秀儿都被十一拖去看现场的盛况。

只见售票窗前人山人海,戏院老板亲自出来维持秩序,笑容可掬地打着千说:“老少爷们儿不要着急,人人都有票的。今天的没有了有明天的,明天的没有了有后天的,反正只要你们想看,戏院就一直演下去。直到你们看得不想看了,哭着喊着求我换新戏,我才换,好不好?”

大伙儿轰然一笑,总算慢慢排出了一个歪歪扭扭的队形,不再挤作一堆了。

秀儿感激地看着十一说:“这都是你的功劳。因为你这部戏在杭州引起了轰动,大都的戏迷久闻其名,一直无缘一观。现在终于要在大都上演了,大伙儿都想一睹为快。”

十一也不否认他的戏本身具有强大的吸引力,但除此之外,他还给秀儿总结出了另外两个“重要原因”:

其一,秀儿本身的知名度。不只是作为一个名伶的知名度,还因为她打败了南戏皇后谢吟月。后来又差点成了左相公子地如夫人。这一切都让人们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管是不是戏迷,都急切地想看看这位传奇人物的庐山真面目;其二,这部戏让观众等待得太久,他们的胃口被吊得老高老高的,早就迫不及待了。

秀儿不解地问:“那为什么我师傅说,如果我三个月不登台,观众就会忘了我。以后想重起炉灶都没人买账了呢。”

十一笑着回她:“你师傅会那样说,有他自己的考虑,他希望你早点登台,当然要吓唬吓唬你了。不过他也不算骗你,一般来说确实是那样的,伶人久不登台,观众会慢慢淡忘。但三个月应该不至于有太大的影响,如果是三年地话,就真的很难捡起来了。还有。你的情况本身就有特殊性,这事要具体分析。”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