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卷珠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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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卷珠帘-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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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儿问他:“那你怎么还不娶妻?你爹和你的十一个娘早就盼着给你娶妻了吧,他们想抱孙子只怕都快想疯了。”

菊香掩嘴笑道:“秀儿,你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家少爷一听到这个,头皮就会发麻,头发都会一根根竖起来了,喏,你看你看,头发是不是竖起来了?”

秀儿不解地说:“你整天逛妓院的人,不想娶妻,装的吧?”

十一和菊香同时白了秀儿一眼:“小丫头片子,啥都不懂,娶妻跟逛妓院是一回事么?”

“不是一回事么?”

“当然不是,那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层次,完全不同的境界。这么说吧,如果逛妓院是上天堂的话,娶妻就是下地狱了。”

“那我祝你早点下地狱!”

秀儿眼睛都快瞪圆了,那两个家伙却越发笑得欢。秀儿索性闭了嘴,懒得再跟他们探讨这个本就在他们谈论范围之外的暧昧话题。

过了好一会,秀儿才摇头叹道:“十六岁就逛妓院,你爹也不管你。千辛万苦得来的宝贝疙瘩,要是让妓院那些妖精吃干抹净了,一家子哭都迟了。”

十一手一摆:“首先更正,我今年不是十六岁,而是十七岁了;其次要更正的是,我没有经常逛妓院。我可是很挑的,不是一等一的姿色,我看都不会看一眼。而大都是蒙古人的天下,绝色美女少之又少,从我十五岁开荤到现在,统共也就看上了几个。可怜那些妓院的小姑娘,凡看到过我的,一个个害相思病都快害死了。我每去一次,就让几个小姑娘追着跑,眼泪汪汪地求我眷顾。唉,我也是作孽啊,这辈子欠下的情债实在太多了。”

秀儿猛地大喊一声:“停车!”

前面的车夫慌忙拉马,十一不解地问:“你要干嘛?”

“我要下去吐!被某些自恋的家伙恶心到了。”

菊香狂笑,十一气得朝车夫喊:“别拉了,走了啦,以后她喊停车不算。”

秀儿再次喊住车夫道:“我是真的下去有点事。平时难得上一趟街,今天既然来了,就想去逛逛。”

十一伸手对车夫做了一个赶车的手势,嘴里对秀儿说:“我劝你还是悠着点吧,你那禽兽姐夫这两天没看见你,还不像得了失心疯一样到处找?要是你好不容易搬了家,结果又被他在街上堵到了,那搬家也白搬了。”

说到禽兽姐夫,秀儿沉默了。曹娥秀的事一闹,她差点忘了这档子事。

但有一个疑问是:“勃勃为什么没找到你家去呢?那天是你陪着回去的,那一晚你也一直跟他作对。他第二天去我家找不到人,那么剩下的唯一线索就是你了。”

这时菊香插嘴道:“怎么没有?听看门的老哈说,这几天我们家门口总有人在鬼鬼崇崇地探头探脑,他也报告老爷了。老爷叫他装着不知道,不动声色,看那些人到底想干什么。”

秀儿冷笑道:“原来,他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可耻的,所以不好明查,只敢暗访,想通过你家人的行踪查出我家的下落。”

说到这里,秀儿“啊”了一声,大惊失色地说:“那这几天你家的人总往我家跑,泰亨巷的住址不是早就暴露了?”

十一和菊香一起笑了起来。菊香说:“秀儿你放心,我们家的人当然想到了这一点。这些天太太她们到你家去,都是先绕到什么绸缎铺,珠宝店转转,直到看清楚了有没有跟踪的人,才会到你家去的。”

秀儿向十一抱歉兼致谢,同时哭笑不得地说:“我家也不知道是倒了什么霉,跟撞了邪一样,招惹上了这样的瘟神,带累得你家都跟着不安。“

十一却笑得不知道有多开心,咧着嘴说:“有什么不安的?我家的那些娘,一个个都是孩子脾气。你知道她们为什么这些天特别爱往你家跑吗?喜欢你那几个漂亮的妹妹是一个原因,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你猜是什么?就是跟你那禽兽姐夫家的人捉迷藏啊。”

“不是吧?”秀儿睁大了眼。关府的太太们,即使最年轻的,如十一的亲娘,也有三十好几了,怎么能如此“可爱”?

十一接着说:“你是没看到她们去你家时那样子,一个个激动得很,在门口探了又探,故意藏头露尾,跟躲猫猫一样,兴奋得要死。你看着吧,以后不鲁花家的人不跟踪了,她们还要失落一阵子的,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件好玩的事啊。“

车上的都笑了起来,突然,菊香指着车窗外的一个人说:“你们看,那是谁?”

“谁?”

十一和秀儿两颗头一起挤到小小的车窗口,两个人都想到了某个禽兽的名字,于是又紧张又兴奋地左瞄右瞄,可是怎么都瞄不到,只得回过头问:“你说哪个啊。”

菊香也挤到窗口,手随便一指:“那个,那个,你们看那个,不就是那个娘娘腔的无赖吗?”

“你指哪个啊。”

“就是那个啊。”

两个人又看了半天,才终于知道被菊香耍了。他根本就没看到勃勃,只不过听他们在谈论他,故意拿他俩开涮罢了。两个人笑骂着一起扑过去揍人。

菊香在车里闪来闪去,最后缩在一角,抱着头告饶:“我错了,两位大人不要打我,我认错,认错。”

“认错也要打!居然敢耍弄本少爷,活腻了你!”

三个人嬉闹成一团。就在这时,他们坐的车子明显朝一边偏了过去,十一大喊一声:“不好了,车要翻了,快别挤在一起了。”

可是已经迟了,车越来越倾斜,终于轰隆一声倒在地上。而前面的马还没停,继续在街上奔驰着。

在车厢倾覆的那一刹那,秀儿感觉到有一只手伸过来抱住了自己,可是她的头还是重重地撞在车壁上。

眼前一黑,秀儿昏了过去。

第一折 (第二十四场)医馆

醒来的时候,秀儿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头上缠着一圈布。伸手摸摸,那个最痛的地方还有一点湿意。秀儿惊慌地坐起来,朝挂着帘子的门外喊着:“有人吗?请问这里是哪里?

“你醒了?笨蛋,这还需要问,当然是医馆了,不然谁给你包扎啊。”随着声音进来的,是毫发无伤的十一。

“你怎么没伤呢?”

本来秀儿是想表达一下惊喜,因为在那种混乱的状况下能毫发无伤,实在是难得。可话一说出口,不知怎么就变味了,听起来好像在抱怨为什么只有我伤了,而你没伤?

先来白眼一枚,再来苦药一碗,然后是一颗冰糖不由分说地塞进秀儿嘴里,这才开口道:“你这是什么话?我没受伤你很不平吗?真是笨呢,那种时候,你应该尽快抓住车上的扶手,或者车窗、车帘什么的,总之就是要抓住一样东西,尽可能稳住自己的身子,另一只手就护住头。”

秀儿不服气地嚷着:“我那时候慌死了,哪里想得到这些?你还好意思说,就是你和菊香在车厢里追打,三个人挤到一块,那车才翻的。”

十一不客气地指出秀儿的语病:“你也说是三个人挤到一块的嘛,说明不只我和菊香追打,你也有份的。”

秀儿噎住了,虽然当时“兵荒马乱”,但昏迷前自己做过什么还有些印象。既然谁都有责任,大家半斤八两,也就无从追究了。只是,秀儿摸着自己的头苦恼地说:“别的倒没什么,就怕头上留疤,我还想上台唱戏呢。”

十一来了兴致,坐在床边紧盯着秀儿问:“你刚说什么?你要上台唱戏?”

没撞成傻丫头吧?不过偶尔上台串串戏的小票友,撞伤了头首先想到的居然是怕留疤了以后不能唱戏?

“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说。”秀儿脸红了。

咦,越发不对头了,“你干嘛脸红啊?”十一凑上去问,同时歪着头仔细琢磨:刚刚说什么了?不就是留疤,唱戏,没别的呀,至于就脸红成这样吗?

“哦,我明白了!”十一突然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秀儿笑道:“你老实说,是不是喜欢上我了?因为我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你,你就脸红耳热,小心肝乱跳。”

一把推开那张就快要贴上来的脸,秀儿这回真的小脸通红了:“去你的,谁喜欢你呀,你就做梦吧。”

喜欢你?我又没疯。你爹都十一个老婆了,你比他更有过之而无不及,将来不得二十二个老婆才肯收山。我可没兴趣跟二十一个女人称姐道妹,每天可怜巴巴地争取二十二分之一个丈夫的爱。那比高山上的空气还稀薄的东西,也难怪关府的太太们不争不抢的,争来有什么用?不如有得吃就吃,有得玩就玩。也许正因为没了追求,关太太们才返璞归真,一个个纯挚如孩童。

“不喜欢我?才怪!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喜欢就说‘不喜欢’,要就说‘不要’,聪明郎君就喊人家‘傻瓜’,心上人就喊‘死鬼’。”

某人可是自信满满,一屁股坐在秀儿面前,喜滋滋地看着自己的“小猎物”,笑得格外甜蜜,格外诱惑。

秀儿承认,那张脸确实够俊美,可是那洋洋自得的表情,又格外的欠揍!

“怎么样?被我说中心事,没话说了吧。好啦,承认喜欢我又不是什么坏事,不喜欢我的女人才是脑子有问题呢。”

“菊香,菊香,你还活着吗?活着的话求求你快出来,把你家主子拖走吧。”秀儿崩溃地喊。

实在是受不了了,救命啊!

喊了好几声,也没见小书童出来,秀儿有点慌了,紧张地问十一:“菊香没事吧?”要是可爱又无害的娘娘腔小书童死翘翘了,超级自恋的色情狂主子反而毫发无伤,那老天爷就太不长眼了。

十一横了她一眼:“你那是什么表情?他有事我还会坐在这里笑呵呵地寻你开心?放心啦,那小子命大得很,这会子正在外面给你煎药呢。”

这时,门帘一掀,医馆的老先生走了进来,捻着山羊胡子问:“小姑娘,醒了,头还痛不痛?”

“痛,尤其这里,很痛。”秀儿摸了摸那个有点湿意的地方。

“没事,就是头皮蹭破了,出了点血,过几天就好了。你主要是震晕了,伤是不重的。”

那还好,但秀儿还是担心一个问题:“老先生,这里好了以后会留疤吗?“

“会”

“啊,那怎么办?”秀儿快急哭了,她还想以后靠唱戏养家糊口呢,要是就这样砸了饭碗,多冤那。

老先生看着秀儿着急的样子,乐呵呵地说:“会是会,但过一段时间会消啊。”

秀儿的脸上这才云开雾散,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十一笑骂:“死老鬼,你看她急成那样,还不一口气把话说完,故意卖关子。”

老先生回骂:“臭小鬼,你家也开着医馆,干嘛把你的漂亮妹妹带到我这里来?小心回去你爹拿棍子抽你,说你吃里扒外。”

秀儿想申明“我不是他的漂亮妹妹“,但看十一就像没听见一样,也就没吱声。

十一摆弄着老先生屋里的各种摆设,摸摸这个翻翻那个,嘴里嘟嚷着:“我才不去,去了就等于送羊入虎口。一会儿要我坐在边上学着看脉,一会儿要我站在柜台里学着配药,一天都别想出来了。”

“臭小子,那本来就是你的医馆啊。你爹一把年纪了,将来那里的一切都是你的,你不学,谁学?你又没哥哥弟弟,孤家寡人一个,替都没人替,难道你想以后眼睁睁地看着它关门大吉?”

十一不以为然地反诘老先生:“我就不明白了,难道家里有一个人开了医馆,就子子孙孙、世世代代都只能开医馆,不能做别的了吗?所谓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没见做别的行当就养不活人吧。”

山羊胡老先生笑看着十一问:“那臭小子你想做哪行呢?”

秀儿忽然想到他曾说过“只会医一样,就是会医姑娘的相思病”,忍不住噗哧一笑。

老先生转过头问:“丫头,你又笑什么呢?”

秀儿乐不可支地说:“没笑什么,十一少爷的职业老先生您就别操心了,他那可是仁心仁术啊。就跟您老这治病救人一样,他同样也是在治病救人,只不过他比您更胜一筹,您用的是医术,用的是药,他通通不用,他只用人就够了。”

老先生先是疑惑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道:“没错没错,仁心仁术。哈哈,不知关老先生听到这话作何感想,你们父子俩还真是同心同德啊。不过,显而易见,儿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父亲的仁心仁术还只是想拯救家里的那十几个女人,十一贤侄则想拯救普天下受苦受难的女人,父亲只是情癫,儿子方是情圣。”

第一折 (第二十五场)某药

听到山羊胡老先生和秀儿一搭一和的戏谑,十一怒了,捋袖攘臂道:“你个老不死的,居然敢取笑我们父子俩,看我今天不拆了你这破馆。”说着就拎起老头的医箱,举得高高的作势要砸。

老先生赶紧讨饶:“贤侄息怒,贤侄息怒,饶了那箱子吧。是老朽取笑你,那箱子可没得罪你。”

箱子还停在半空中,十一趁机“要挟”:“要我不砸也行,但你必须答应我的条件,不然我十一岂是让人白白取笑的。”

“好好好,贤侄只管说。”老先生一面满口答应,一面伸手想去接住自己的宝贝箱子。十一却退后一步坐下,将那漆皮都快掉光了的老古董箱子搁在膝上,意思就是:先谈好条件再说,现在就想要?没门!

老先生只好退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洗耳恭听,十一拥着医箱不紧不慢地说:“第一,今天的诊治不许收费。”

老先生手一摊,把一脸的老褶子笑成了沟沟壑壑的苦瓜皮模样:“哎哟贤侄,老朽本来就没打算收你什么费呀,你哪次来拿春药我收费了的?”

十一漂亮的眼睛眯了起来:“你,老不死的,故意在姑娘面前败坏我的名声是不是?统共只在你这里拿了一颗药,还是好玩试试的,你就放在嘴边当口头禅。而且你那鬼药一点效果都没有,我爹炼制的哪一种不比你的强?”

老先生连连点头:“是是是,若论炼制春药,普天之下,谁能强过你爹?十一房太太个个都要侍候得满意,没有这些神奇的药,那还不造反了。”

秀儿越听脸越红,终于气急败坏地喊:“你们是不是忘了这里还有一个人?哎哟,我的头又痛起来了。”

真是的,就算要讨论什么药也要先清场吧,明明这里还有个清清白白地大姑娘,难道他们都是睁眼瞎吗?一个是老不修,一个是小色狼。一个都快老得入土了,一个还是刚冒出头的嫩芽,居然就当作一个姑娘的面堂而皇之地谈论起了那种药,这是什么世道嘛。

老不修和小色狼先一起看了秀儿一眼,再互相对看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朝门口走去。

才刚走到门外,老不修就用谄媚讨好的声音说:“贤侄,你爹最近又炼制了什么药?我不白要你的,我跟你换啊。我也新炼制了两种,效果不是盖的哦,不信我等会就拿给你试试。我们以后炼了药就互相交换秘方,好不好?哎呀贤侄,别那么小气,好东西就是要共享,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嘛。”

“去,就你那些唬人的药,也好意思说什么跟我的爹的药换。上次你千求万求,又指天发誓说你绝对只是想制出来自己用,求我把秘方给你。结果呢,没几天你就照秘方炼制出一大堆,在你家的药铺里偷偷卖,抢了我爹的生意,气得我爹骂了我几天。”十一的声音兀自忿忿不已。

秀儿捂住耳朵,呻吟着说:“天那,这都是些什么人啊。人家还是未出阁的大姑娘,就什么话都不避讳,叫人家怎么见人嘛。”

正准备出去,菊香又端着一碗药进来了。

秀儿大惊:“不是给我的吧?我已经喝了那么大一碗药了,怎么还要我喝呀,苦死了。”现在还满嘴苦味呢,一颗冰糖怎么压得下去。

菊香把药碗放在床头,一边搓着手嚷着“好烫好烫”一边解释道:“你先喝的是压惊的药,这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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