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花玉树- 第68部分

　　　　顾清菱正在对镜查看脸上的红痕，严姨娘走到她跟前，同她一同望着镜中女儿的脸。

　　　　顾清菱十分担心的道：“姨娘，过了一晚，这伤好像有严重了，该不会留疤吧。”

　　　　严姨娘弯腰查看一番，道：“没事，这是把皮肤里面的颜色反上来，过些时候就会好了。”

　　　　她小心的把垂在顾清菱脸颊边的发丝掖到耳后，道：“我已经打发人去学里给你请了病假，老夫人那儿也差人去说了，这几天你就呆在屋里，等到伤好了再出去走动。”

　　　　顾清菱眼眶一热，带着浓浓的鼻音，低低‘嗯’了声。

　　　　严姨娘温柔一笑，道：“你要是呆得无聊就做些绣活，姨娘昨晚帮你画了些花样子，你照着绣就是。”

　　　　顾清菱轻轻点头，心里好似揣了个火炉，浑身暖暖的。

　　　　紫草端着水盆进来，严姨娘起身，投了个帕子，过来细细的个顾清菱擦脸，又涂了药膏，叮嘱她不要吃辛辣刺激的东西才离开。

　　　　没多久，小丫鬟送来裁好的布料和花样子。

　　　　顾清菱翻了两下，忽然叹了口气。

　　　　紫草见她表情郁郁，便问她怎么了。

　　　　顾清菱低低叹道：“这次我真是闯祸了。”

　　　　紫草闻言，很是诧异。

　　　　顾清菱拿起布料道：“这块料子，姨娘曾说过，要给我当陪嫁的，现在突然拿出来，又让我绣竹君子荷包，若不是事情严重，姨娘怎会这么做。”

　　　　她只要脑子不傻，就该知道什么才是最紧要的。

第一百六十二章　生恐惧

　　　　想通了这些，严姨娘动了动僵直的四肢，缓缓点亮烛台，又衣柜边找出一身烟青色的衣裙换上，确认将每一丝褶皱都抚平后，她来到梳妆台前，细细的将妆容打理好，又从妆匣的最里层拿出一个被烟叶香料层层包裹住的布包，将里面精心收藏的墨条拿出，放在一个十分考究的锦盒里。

　　　　夜幕中的花园，树枝肆意伸展着枝条，努力在暗处扩展着自己的领地，一缕昏黄的灯光在林间花丛缓缓的移动，逐渐来到前院的书房。

　　　　虎子正坐在那里无聊的打着呵欠，瞧见有人过来，他先是眯着眼看了眼，见来人陌生，他腾地站起来，两步跑到门口，将人拦下。

　　　　严姨娘轻挑灯笼，温暖的光线立刻将她温柔的脸庞照亮。

　　　　“我有事找老爷，还请小哥回禀。”

　　　　虎子眨巴着眼，瓮声问道：“你是哪位？”

　　　　严姨娘浅浅笑道：“我姓严，是四娘子的生母。”

　　　　虎子倒是知道老爷有个庶女，还有个姨娘姓严，只是这两位从来都没来过前院，他就知道有这么个人，却不知道长什么样。

　　　　现在瞧见真人，他倒也不好奇，只是十分严肃的叮嘱她不许进来，就一溜烟的跑去里面回话。

　　　　严姨娘温婉的站在那里，瞧着虎子憨实的背影，忽然轻轻笑了下。

　　　　想来苏氏和顾清薇想过这傻小子这关，很不容易吧。

　　　　门帘微微晃了晃，虎子一溜烟的跑出来，没等他跑到跟前，就见屋里又出来一个人，那人步子有些迟缓，行动间有些慵懒。

　　　　虎子跑过来说了声‘进去吧，’便缩到刚才的坐着的地方继续发呆。

　　　　而立在门口的素馨先是朝门外看了片刻，见只有严姨娘一人，她赶忙快走两步，脸上的笑容十分可亲。“老爷正在作画，这会儿还差几笔，我怕姐姐等急了，便过来迎迎。”

　　　　严姨娘笑吟吟的看她明显放宽了几分的束腰，略带惊奇的道：“你这是……”

　　　　素馨摸着丝毫没有显怀的肚子，羞红着脸，微微垂下头。

　　　　严姨娘恍然，笑吟吟的道：“老爷瞒得还真紧啊，看来是想添了哥儿，再给我们个惊喜。”

　　　　素馨掩嘴笑道：“现在月份还浅，老爷怕太热闹吓到他。”

　　　　严姨娘笑道：“老爷想得对。我是过来人，最清楚这些事，当年方姨娘就是太不小心，结果一不留神，孩子和大人一块没了。”

　　　　素馨笑意陡收，猛地想起当年那件事，那时府里有人传言，说是太太妒忌方姨娘有了哥儿还不知足，又怀了一个，还独房专宠，所以才会一尸两命。

　　　　太太因此大怒，还特地禀明了老夫人，请老夫人严查。

　　　　她那会儿还是福寿堂的二等丫鬟，也跟着曹嬷嬷去了落桐院，亲眼见到方姨娘一脸青白的躺在血泊里，那样的情景，她毕生难忘。

　　　　素馨扭过头，看着严姨娘，久久没有动弹。

　　　　严姨娘浅浅的笑着，转而问起了她饮食，给她细细的说什么适合，什么不适合，似乎刚才那番言辞只是随口而言。

　　　　素馨却是知道，严姨娘不是个碎嘴的人，这种事关只是的话她绝不会随便说的。

　　　　“姐姐想说什么？”

　　　　严姨娘浅浅一笑，看了眼还有一段距离的房门和早已不知魂游到何处的虎子，压低了声音道：“我想说什么你不是很清楚？你该不会天真的以为当年的事真是意外吧？”

　　　　素馨嘴巴张张合合，好一会儿她听到自己发出极为陌生的哑音，“难道不是？”

　　　　严姨娘轻轻一笑，见她脸色惨白，身体瑟瑟发抖，心里安稳了许多。

　　　　只要怕就好，那样她们才有合作的可能。

　　　　“是不是的，事情也都过去这么多年，”她劝慰的拍拍素馨的肩膀道：“那些跟你都没关系。如今你在外院，有老爷护着，我看虎子也很机警，等闲不会有人过来，你就安心在这儿养胎好了。”

　　　　素馨却没有被真正劝到，她现在时间还短，还不打紧，可是等到三个月一到，消息一传开，就是老爷不愿意，老夫人也会让她挪到内院去，何况老爷也有让她去内院的意思。

　　　　她之前因为气性发作，算计了三娘子，二太太又是个记仇的，怎会放过她，到时候那她和这个孩子岂不是危险了？

　　　　她一把攥住严姨娘的手，哀声道：“姐姐，你帮帮我。我发誓，只要这孩子能平安生下，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依你。”

　　　　严姨娘却不相信那些长远的保证，她要的是现在。

　　　　她安抚的摩挲着素馨的手道：“我能要你做什么？我就是不忍心一个无辜生命就这么没了，这才提醒你。你呀，还是想法子求老爷，把你留在外院才是。”

　　　　素馨连连摇头道：“不行，老爷早就说了，外院没有懂得生产的丫鬟婆子，过些时候就把我安置在内院，我人微言轻，就是去求也没有用。”

　　　　她眼底含泪，双膝微曲，道：“姐姐，我求你。你若害怕得罪太太，就给我指条明路，我一定记下你这份恩情。”

　　　　严姨娘道：“你也是伺候过老夫人的，知道她心肠最软，你又是她给的，她不会不管你。不如你求了老爷，把你送去那儿？”

　　　　素馨闻言皱了下眉，有些狐疑的看严姨娘，整个顾家谁不知道，严姨娘当年就是从老夫人那儿回来就失宠了，一晃这么多年都没在被姑息半分，难道她是觉得自己如今独宠，想要趁着太太失势，借机上位？

　　　　面对她的怀疑，严姨娘坦然的笑了笑，道：“我能帮你的就是这些。”

　　　　素馨扯了下嘴角，应付的道：“多谢姐姐提点。”

　　　　她缓步上前，撩开帘子，请严姨娘进去。

　　　　严姨娘也不客气，信步走到屋里，望着尽兴放下笔的顾博文，她笑吟吟的行礼。

　　　　“给老爷见礼了。”

　　　　顾博文抬头，有些陌生的看着这个许久未见的姨娘，曾经秀丽的容颜染上几分成熟的风韵，似乎比他记忆中的模样更添几分魅人的妖娆。

　　　　顾博文将纸镇移好，从桌案边走出来，道：“你来可是有事？”

第一百七十章　报地址

　　　　周围的看客见人被平安救下，马车也有人去捞，便稀稀拉拉的散了，有想捡便宜的看看年纪虽然不大，武技却是不凡的崔硒，也都摸摸鼻子走了。

　　　　顾清菲被后面车里的丫鬟婆子们简单收拾了，才一瘸一拐的走过来。

　　　　“你没事吧？”

　　　　林琪转身，见她受了伤，赶忙上前两步，“你怎么伤了？”

　　　　她转头略带责怪的看向雪姣。

　　　　雪姣摸摸鼻子，抬眼看眼淡漠冰冷的崔硒，念在他救了姑娘的份上，她就代他受这次过。

　　　　顾清菲有些费力的站稳之后，才道：“不关雪姣的事，是我自己没站稳。”

　　　　林琪顾及周围有人，不好撩开细看，只好问她，“有没有大碍？”

　　　　顾清菲摇头道：“只是崴了下，回去敷一敷就好了。”

　　　　她困难的朝崔硒屈了屈身，道：“多谢公子相救，请问公子居所何处，改日必登门拜谢。”

　　　　崔硒冷淡的看她一眼道：“你该谢的是你身后之人，是她用自己的身体护着你平安落地。”

　　　　顾清菲转头看雪姣，雪姣赶忙摆手道：“我只是听姑娘安排，你要谢就谢姑娘吧。”

　　　　顾清菲看了一圈，又把目光落在林琪身上。

　　　　林琪见顾清菲被支使的来回转，忍不住笑道：“好了，你我之间哪用得着谢，”她道：“这位是我家世交的哥哥。”

　　　　顾清菲看出崔硒对自己的不待见，只朝他客气的点了下头，转而问林琪，“车弄成这样，咱们现在怎么办？”

　　　　去赴宴肯定不切实际，林琪和顾清菲经过刚才那番折腾，形象都不怎么样。

　　　　崔硒打量了下林琪，见她腰间带着一团水渍，发髻也有些凌乱，便道：“不如去前面茶楼，我让掌柜的去买身衣裳，稍作休整再回去。”

　　　　林琪看了眼浑身都是尘土，就连头发都灰扑扑的顾清菲，摇头道：“还是不用了，与其换身不合适的还不如回府休整，”她朝崔硒笑了笑，道：“再说五表姐脚伤了，得早点叫郎中过来看看才行。”

　　　　崔硒默默的打量了下林琪的高矮，抿了抿唇，暗忖以后该让人多准备些合身的衣服放着。

　　　　巧月捂着胳膊叫后面车上的丫鬟婆子下来，试图过来扶顾清菲。

　　　　林琪察觉她受伤了，赶忙让紫霜把她扶住，然后让雪姣跟婆子将顾清菲送上马车。

　　　　崔硒瞧着她有条不紊的安排事情，嘴角微翘，在她将要走时，低声道：“我常去桥头的茶楼，你若有事可去那里找掌柜的寻我。”

　　　　林琪侧头朝他甜甜一笑，忽然道：“我要送炒糕也去那间茶楼吗？”

　　　　崔硒微翘嘴角点头，乌黑的眸子里隐带着点点笑意。

　　　　林琪被雪姣扶进了车厢。

　　　　崔硒盯着她袖口一点鲜红的颜色，和她明显别扭的动作，眼神微凝。

　　　　阿六和两个褐色麻衣的小厮将车子抬出来后，一身狼狈的过来道：“桥下那些人，见我过来就溜了。”

　　　　“没抓到人？”崔硒眼神陡然变得锋利起来，阿六被刮的垂下眼帘。

　　　　“那些人擅长用药，小的刚才没有准备，怕反被放翻。不过小的已经洒上六里香，定然不会让他们跑了。”

　　　　崔硒点头，道：“他们人多，你也带些人过去，别一个人蛮干。”

　　　　阿六应了一声，转身悄然消失在人群之中。

　　　　崔硒回到茶楼，掌柜的从后面过来，见到崔硒，忙疾步过来道：“主子，那车被人动了手脚，只要遇到上坡，车辕就有可能承受不住，直接裂开。”

　　　　崔硒脚步一顿，侧头看掌柜的。

　　　　掌柜的又道：“断口有被人锯过的痕迹，看岔口还很新，跟其余断裂的地方相差不多，应该是今早才弄的。”

　　　　崔硒哼了声道：“把车给顾家大夫人送去，我记得受伤的那个是她亲生的。”

　　　　掌柜招来两个伙计，吩咐把车抬走。

　　　　崔硒又道：“找人去顾府盯着，看请的是不是郑娘子，若是，让她经心些。”

　　　　掌柜领命下去，崔硒坐在安静的厢房里，窗外重新热闹起来，叫卖的声音此起彼伏，崔硒却还停留在刚才的场景里，始终无法释怀林琪经历生死一线的一幕。

　　　　顾宅里实在有太多的人要对琪姐儿不利，未免先生的血脉彻底断绝，他该考虑怎么把她挪到自己的羽翼之下保护。

　　　　而被他琢磨着怎么从顾府把林琪叼走时，林琪正靠着凉枕，蹙着眉，忍耐着锥心的疼痛。

　　　　郑娘子坐在一旁，细心的给她四个指甲断裂的手指上药，雪姣心疼的瞧着不时往外冒血的伤处，眼睛红红。

　　　　郑娘子依旧还是一板一眼的性子，叮嘱她不要碰水，按时上药，留了盒药膏便去处理顾清菲的伤处。

　　　　陈氏仔细的问了林琪的伤势，确定没有大碍，才算放下了心，转头看林琪被裹得严实的手指，很是过意不去。

　　　　巧月已经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跟陈氏原原本本的讲了，陈氏听说自己的女儿当时险些没命，登时惊得没背过气去，可以说顾清菲现在能活蹦乱跳，全是林琪的功劳。

　　　　“琪姐儿，你让大舅母怎么感谢你才好，”她坐到榻边，眼睛红红的。

　　　　都说十指连心，这样四个指甲都断了，其中的疼痛是不可想象的。

　　　　林琪是林家唯一的女孩，大小就受着林家所有人宠爱，可以说她娇养的程度远超顾清菲。

　　　　可就是这样的她，在发现顾清菲危险时，断然出手，即便指甲断裂流血，也没有松开拉住女儿的那只手。

　　　　陈氏心里满满都是感激，感激她在那样的境况下也没有放弃顾清菲。

　　　　“这没什么，要是我和五表姐对调，五表姐也会这样救我的，”林琪浅浅一笑，想起之前落水时的，顾清菲也是努力的想要帮着自己的情景。

　　　　陈氏却是汗颜，她的女儿，她知道，看着傻大胆的顾清菲遇到这事只会麻爪，哪里还会记得救人这种事。

　　　　里间传来顾清菲忽高忽低的喊疼声，陈氏坐了一会儿便坐不住了。

　　　　林琪善解人意的请陈氏去那边照看，等到陈氏走后，她让雪姣扶着自己，悄悄回了小跨院。

第一百七十一章　得内幕

　　　　陈氏照顾完顾清菲，出来见林琪不再，便问跟前伺候的丫鬟，听说人回去了，便吩咐裘嬷嬷多备些滋养筋骨的药材送去，然后来到张嬷嬷的院子。

　　　　张嬷嬷正对着**的破败车厢发愣，车辕处新鲜的岔口刺得她心颤胆裂，双腿发软。

　　　　陈氏阔步走了进来，裘嬷嬷几步走到车辕边，细细看过之后，回禀道：“夫人，茬口上方平整，应该是被人锯过，且看颜色，时间不长，很有可能是今早。”

　　　　陈氏目光阴沉的盯着张嬷嬷，这种主子要用的马车，按规矩都是要提前反复检查妥当的，裘嬷嬷的话无疑是在说她失职。

　　　　张嬷嬷知道自己逃脱不了一个失职的罪过，立刻跪下请罪。

　　　　陈氏居高临下的盯着张嬷嬷，错了好一会儿牙，才道：“你还要瘫在这里多久？还不赶快查问今早谁在车棚附近转悠！”

　　　　张嬷嬷颤着声音答应一声，强撑着站起来，疾步奔到门外，招来亲近的丫鬟婆子，让她们去打听消息，自己也急忙忙的跑去茶棚找负责车棚的孟三。

　　　　如果说真的有人溜进了车棚，破坏车辕，那负责那里的孟三就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张嬷嬷心知自己这个管事的位子是保不住了，抱着我不好，你也别想好的心思，她敲响了孟三的房门。

　　　　陈氏进了屋，端坐在上首，一副就在这里听信的样子。

　　　　张嬷嬷从孟三软硬兼施的得来消息，急巴巴跑回来。

　　　　见到脸色暗沉的陈氏，她小心上前道：“夫人，打听清楚了，今早王大检查完车子之后，只去过一次净房，期间只有回事处的米二过来晃了一圈，说是三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