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剑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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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剑争辉-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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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子陵很奇怪,对辛红绢这种行迳是费解,然而看着她企盼的眼光,不忍心去拂逆她她的心意,飞身过去,将那朵仙人掌攻瑰摘了下来。
  同时为了怕扎伤她的手,还小心翼翼地将球掌上的刺都扳了下来,捧着回到辛红绢身边,默然地递给她。
  辛红绢像捧宝贝似的接过来,端在手中,凝神他看了半天,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秀目中竟流下泪来。
  欧阳子陵不明白她为了什么,着急地问道:“红妹妹,你怎么了……”
  辛红绢抬起手背,擦了一下眼睛,才苦笑着道:“没有什么,师父常说我是个傻女孩子,我自己也有这种感觉,因为我常想一些很傻的问题……”
  说着举起手中的花朵,继续说道:“看见这朵花我又有了很多感触,它很像我们目前的处境……”
  欧阳子陵莫明其妙,只好茫然地望着她,听她以微带悲凉的声调娓娓地诉说……“这上面的两朵大花,一朵是龙姐姐,一朵是那位陈姐姐,她们貌拟天人,正像这两棵花朵一般的绚烂。
  你就是这花下的球茎,以你感情的汁水,培植着花朵的怒放,绿茎红花,相得益彰。至于我,我只是旁边那一颗小小的花蕾,我无意与她们争姘竟芳,只想在你的保护下,分得你一丝的养分,默默无闻地点缀着你的生命,这是一个极为卑微的心愿,谁知道天也不容……”
  她语调悲楚,如零雁鸣于秋空,叫得人九回肠,如哀猿啸于深谷,啼得人摧心肝……欧阳子陵知道她着魔太深,此刻又入了魔道了。
  可是也不禁为她的痴情所动,忍不住轻揽住她的双肩,含着眼泪,感动地说:“不会的,红妹妹,像你这么纯真的人,谁都不会不容你的。”
  沙漠龙本来在一旁守着炉火,听见辛红绢在讲话,也过来站在她背后,此时也忍不住扑簌簌的眼泪直往下掉却是做声不出。
  蓦而在沙漠的远处,有人作歌,歌调苍凉:
  “天苍苍,地黄黄!
  笑他众生为名忙!
  败为寇!成为王!
  纵留青史虚名在,
  春闺梦里啼红妆,
  何如碌碌终吾身;
  小妻俗子相依傍!
  闻!又有何强?没!又有何妨?
  天昏昏,地寒寒!
  笑他众生为利缠!
  金作屋!玉为栏!
  阿房会聚天下珍;
  楚人一炬草木残!
  何如随身一壶酒,
  黄粱几梦到长安!
  富!又有何堪?贫!又有何难?
  天莫莫,地悠悠!
  笑他众生为情愁,
  说恩爱,话温柔,
  即使旷怨都成匹;
  曾有几人到白头!
  何如一剑随一马;
  五湖四海傲王侯!
  合,岂能常留!分,又有何忧!”
  歌声尚在余空里回荡,远远的夕阳影里,出现了一个黑点。
  沙漠龙轻轻地说了一句:“有人来了!”
  欧阳子陵放开了辛红绢,凝视着前面道:“这个人歌声中气充足,歌词典雅,隐含出世之意,恐怕又是一位看破世情的逊世高人!”
  说着那黑点渐渐地放大,来到临近,已可看出是一个身材高大的老者,白面黑髯,神情懒散地跨在一匹马上。
  走到他们身前,下了马,微一拱手道:“老朽因为贪玩漠上春光,竟忘记水囊已空,见公子炉上煮得好茶,不知能分我一杯否?”
  欧阳子陵见他仪表不俗,再加上听过他的歌声,心中对他颇为尊敬,闻言连忙回礼道:
  “老丈说那里话,萍水相逢,即属缘份,一杯茶算得什么?适才听老丈高歌,颇是发人深省,晚辈囊中中携有一袋水酒,如蒙不弃,便请席地小坐,俾晚辈等稍领一点教诲如何?”
  这时沙漠龙已经在吊架上倒了一杯茶,送了过来,老者一面道谢着接过,一面哈哈大笑道:“老朽不过因为旅途寂寞,信口胡哼了几句。那里敢当公子如此夸奖,教诲是不敢当的,只是难得相逢,大家交个朋友,聊聊天倒是不错的!”
  欧阳子陵也到马背上将酒袋,干脯,都拿了下来,同时还带了一床毯子,铺在地上,请老者坐下。
  然后自己与沙漠龙,辛红绢等各占一方坐了,大家各道姓名,互相寒喧起来。老者自称姓石,名二慈,对欧阳子陵等人的名字,彷佛先前毫无所闻。
  欧阳子陵只道人家志在游历,不开心江湖上的事情,所以也不在意,大家且酌且谈,甚为欢洽。
  石二慈注意到辛红绢悒悒的神态,忍不住向欧阳子陵询道:“老朽行脚天涯,略解歧黄,不敢说自比黄陀,但任何病症,只需一脉,便知端详。我看令师妹神不守经,彷佛有大症在身,老朽身受款待,无以为报,请许我一探,或可稍尽绵力!”
  欧阳子陵见石二慈满脸正气,不像个坏人,虽说男女授受不亲,但人家那么大的岁数了,而且又是一片好意,遂叫辛红绢将纤腕伸出。
  石二慈伸出两个指头,轻按在她的脉节上,闭目静探了一声,又换另一个手,亦复如此,然后收指睁目道:“辛姑娘脉象不稳,系受心魔侵经,内火炼神,若换常人,恐早已心力交瘁,幸而她早服灵药,得保心头一点元神未枯,然若再延以时日,就难说了。”
  欧阳子陵早就知道辛红绢的病源了,让他诊脉,不过是情面难却,现在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不禁大为叹服,忙起身长揖道:“老丈医术通神,说得一点不错,既是老丈识得端倪,想必有诊治之策,即请费心一治,晚辈当不惜任何报酬!”
  石二慈摇头沉吟道:“难!难!非是老朽故意推托,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欧阳子陵见他一连说了两个难字,心中十分焦灼,急忙道:“老丈有什么为难之处,莫非药物难求……”
  石二慈拦住他的话道:“非也!非也!这种病不是身体肺腑上的病,药石无法奏效。”
  欧阳子陵又道:“那么到底为难在什么地方呢?”
  石二慈喝了一口酒道:“辛姑娘病因魔起,魔由心生,心为神之主,神乃精之源,故欲疗此疾,必须以内力贯注。一方面防心火炼魔,一方面引精归神,驱神就心,这两种手法老朽倒是熟谙,只是一心无法二用,势难兼顾,力有不逮而已!”
  欧阳子陵道:“以一心二用之法,行此二种功力,不知是否有效。”
  石二慈答道:“当然有效了,不过一心二用之法,我也只是听说而已,空谷传声,连是否真正有这种方法都不得而知,所以我说难,就是难在这地方!”
  欧阳子陵却雀跃喜道:“一心二用之法,晚辈倒略知二一,马上就传授老丈,请老丈为敝师妹一治如何?”
  石二慈不相信地道:“你会一心二用之法?”
  欧阳子陵正容道:“是的,晚辈在南疆一古洞中,得了一位异人秘笈,上面即载有一心二用之法,虽然那位异人告诚不得妄传别人,但老丈仁心长者,习得此法后,说不定还可以救得许多人生命,武功技术,用以济世,即为正途,我相信那位异人泉下有知,必不会反对的!”
  说着立刻把一心二用的口诀,连带锻链的方法都一齐告诉了石二慈。
  石二慈领会甚速,闭目静思约有半个时辰,然后拿起面前的筷子,一手一支,用不同的招式互相搏击起来。
  欧阳子陵见他搏击的招式,不论攻守,都到了天衣无缝的境界,觉得此人不但医道通神,而且在武术的造诣上,也比他所见一切高手为强。
  这样的一个奇才,在江湖上居然默默无闻,不禁感慨无穷。
  石二慈两手交换了几招之后,停下来道:“这一心二用之术,果然奥妙无穷,老朽初学神技,不禁失态,请公子不要见笑。事不宜迟,现在就为辛姑娘疗疾,还望公子在一旁护法,设若发现老朽有功力不支之态,立即援助一臂以免老朽救人不成,反而害之。”
  欧阳子陵谨声侯教。
  石二慈随即舍辛红绢盘腿坐好,双手各按住她腕间脉门,立刻有一种绵绵的力量,从他的指间,不断地传过去。
  初时辛红绢的脸上,尚有哽咽悲切之态,渐渐地那些悲态清除,代之以嫣然笑容,最后连笑容也慢慢地淡起,漠然不动,神光湛然,入于无我无相的状态。
  欧阳子陵是识货的,在一旁看了,不禁又是惊喜,又是骇异,因为他看出这石二慈的功力,已至高不可测的境界了。
  就凭他这一手以内力祛心魔的功夫,自己异遇屡膺,再加上二十年面壁精修,恐怕也未必克此。
  又过了一下,石二慈突然收手起立道:“幸不辱命,此刻辛姑娘大概已经痊愈了,老朽不敢要酬劳,只希望能将那美酒再赐我几杯足矣!”
  欧阳子陵立刻捧上皮袋,恭敬地将他的面前酒杯注满,然后躬身道:“大德不敢言酬,尤其是目睹神功盖世,请前辈恕欧阳子陵失敬之罪!”
  石二慈大笑道:“你原先对我也没有什么不敬之处,现在也不必特别对我客气,你教了我一门功夫,我替你治愈了辛姑娘。咱们只能算是两相扯直,若说是见了我的功夫才对我恭敬,公子,你不觉得太势利一点了吗?”
  欧阳子陵被他说得脸上一红。
  呆立了片刻,豪兴顿发,在石二慈对面坐下道:“既是前辈这么说,我就暂脱形迹,陪前辈快饮几杯,以不负这塞上明月,长空朗星!”
  石二慈高兴地道:“好!好!这才是少年人本色,英雄无辈,你我并没有一丝渊源,也拉不上关系,何必为一些俗套所拘泥呢?”
  一老一少开怀畅饮起来。
  沙漠龙却趋前走至辛红绢身旁。
  刚好她睁开了眼睛,一把拉住她的手跳起来道:“龙姐姐,我突然觉得我高兴起来了,以前我心上老是压着一块重东西,现在好像一下子就被人揭掉似的!……”
  沙漠龙拥着她喜极而泣。
  欧阳子陵与石二慈却相视一笑。
  一行人又成行了。
  因为上哀牢山必需经过白龙堆,沙漠龙想去看一下师父,大家当然不反对。欧阳子陵因为感激石二慈治愈了辛红绢,坚邀他同至白龙堆中小作盘桓。石二慈游踪无定,倒是答应了。
  辛红绢病愈之后,又回复到她那天真淘气的脾气,硬逼着沙漠龙要赛马,沙漠龙却不过她。
  一红一白,两匹骏马在沙漠上只扬着两团白雾。
  一刹那间,就跑得没影了。
  欧阳子陵担心她们又出岔子,可是碍于石二慈在旁,不好意思赶上去,在马上略有不安之色。
  石二慈见状心中了然,笑着对他道:“公子快赶上去吧!两个女孩子落了单倒底不太好,老朽的这匹马虽瘦,论脚力倒不错,大概不会落后太多!”
  欧阳子陵朝他的马看了一眼,似乎有些不大相信。
  可是石二慈双腿一夹,跨下的马就如同急箭似的射了出去。
  眨眼间也不见了。
  欧阳子陵这才了解到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自己的见识实在太陋鄙了。
  一面嗟叹着,一面加力策马。
  黑天骓究竟不愧名驹,尤其到了沙漠上,它的精神更充足了,泼开四蹄,一阵风似的向前疾卷。
  大约跑出有一盏茶时分,隐隐的看见黄雾飞腾,只是分辨不出是谁?
  他座下的黑天骓也看见了,却更激起雄心,追得益发快了。
  渐渐地迫近的时候,他才发现最落后的沙漠龙,她的霜骊因为起步迟了,一直在辛红绢后面一箭之遥的地方。
  石二慈的影子仍是看不见。
  欧阳子陵略为勒住一点马的速度,使它与沙漠龙并驰,一面在马上问道:“石老前辈呢?”
  沙漠龙用手掩着口鼻,免得飞沙扑进去。
  一面喘着气道:“早追到前面去了!”
  欧阳子陵不信地问道:“什么?他那匹瘦马难道比汗血驹还快?”
  沙漠龙弓着身摧马超前了一点。
  然后回过头来道:“是的,他那马名叫白龙,是真正的龙种,一支单传,举世无双,是世界上最快的马!”
  说着,两人渐渐地迫近了辛红绢。
  霜骊本来与紫骝差不多,现在因为受了黑天骓的追逼,再加上沙漠龙的骑术精绝,终于赶上那一箭的距离。
  又跑了一阵,只见石二慈站在一个小湖畔的石头上招手。
  大家把马都勒住了。
  紫骝性最烈,辛红绢虽是将它勒停了,可是它还在地上直蹦直跳,像是要将马上的辛红绢摔下来似的。
  辛红绢则伏身在鞍上,贴得紧紧的,就是不肯下来,两方都别上劲了。
  一人一马正在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石二慈的那匹瘦马已从池边饮完水回来,见状奋鬣长嘶了一声!
  说也奇怪,紫骝立刻俯身贴耳,安静下来了。
  欧阳子陵下了马,赞赏地走到瘦马身畔,抚着它的毛道:“真想不到你这么瘦,会有那么快的脚程,更还有降伏同类的威严。”
  石二慈在一旁得意地笑道:“公子可知此马来历?”
  欧阳子陵道:“我对马是门外汉,但是龙妹妹可是行家,她说前辈这匹马叫白龙,奇怪,它并不白啊!”
  石二慈却面有惊色地望着沙漠龙道:“龙公主能知道它的名字,的确不愧为女伯乐矣,只是此马尚有许多特性,公主也清楚吗!”
  沙漠龙谦逊地道:“晚辈知而不详,说出来怕惹老前辈笑话!”
  辛红绢忙扯着她的衣服嚷道:“好了!女伯乐,弼马温,你就别卖关子了,快快讲出来吧!”
  沙漠龙瞪了她一眼,才慢慢地说道:“此马产自天山,为群马之首,且必为牝马,母马产幼马后,立即死去。
  盖全身精华,全钟于幼马之身矣,故此驹向来一脉单传,举世无匹,本应为纯白色,前辈大概将它染黄了。
  此马涉水如舟,登山如夷,凌空飞跃,可达十数丈,可驰骋于峭壁之间,行千里于旦夕,且最重恩怨,前辈若不是于它有大恩,断不会如此驯服,晚辈所知,仅此数端,不全处尚祈前辈指教!”
  石二慈长叹一声道:“龙公主博学多闻,知马之详,较老朽强出多矣,这马的确是我在天山发现的。彼时它正为一条毒蛇咬伤,奄奄一息,我替它除了蛇毒,它就跟着我走,当时我是嫌它太瘦,不去理会。谁想我跑多快,它也跑快,连奔出了十几个山头,也没有把它甩掉,我这才看出它不凡,将它收养了。博查群书,才找出它的来历,我想在外面来往行走,总会被人家认出来的,所以用特制的染料,变了它的毛色,谁知仍逃不过公主法眼!”
  沙漠龙笑着道:“晚辈起先也没有看出来,后来一赛马,前辈自后面赶上来,我族中世代养马,晚辈略有所知。能超过汗血种的,只有白龙,冒险一猜,想不到居然给我瞎碰上了,只是侥幸而已,那里敢当前辈盛誉!”
  这时那匹瘦马白龙,挨擦着欧阳子陵,竟似十分亲热。
  石二慈见了面色一动,眼中闪过了一阵奇异的光彩。
  不过大家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白龙身上,谁都没有看到。
  闲谈了一阵,大家又开始动身前进。
  经过呼音寺的山脚下,却见朗月领着一大批身穿黄衣的喇嘛,鹄侯在路旁。望见他们来了,朗月首先越众而出,对欧阳子陵深深的施了一礼道:“彼日在七毒山庄上,多承大侠概施援手。且又格杀了端木赐良,火焚七星岩,报了敝同门被惨杀之仇,老僧风闻侠驽将于此经过,特率门下弟子恭候,聊申敬意。”
  欧阳子陵连忙下马还礼不迭:“七毒山庄上晚辈不过幸怀宝珠而已,即使为禅师略解小困,也是武林中听应尽的本分,那里敢当老禅师如此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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