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剑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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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剑争辉-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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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厉天啸亦脸上见汗拼力加指,然退势不绝,终于退到离他自己半尺地方。
  厉天啸一声长叹,收指起立道:“老禅师神华内莹,天啸自认不如,天下第一宝座,留待高人,厉某认输。”
  了性大师亦慢慢起立道:“厉大居士不必自谦乃耳,说来惭愧,方才老衲拚力相持,亦不敌居士指上劲功,危在毫发之际,幸有高人临时赐以指引,乃悟须弥芥子之道,这天下第一之名,老衲亦愧不敢当,请从此辞。”
  说完与厉天啸各自作礼,飘身引退,将擂台空空地留在湖上。
  老和尚回到船上,向欧阳书生揖作礼道:“欧阳施主故晦宝光,老衲失眼简慢,乞恕不敬,适才多承棒喝,乃使冥顽强尽,摸索得无限光明,一旦承教,终身必以师礼视之,请受一拜。”
  说完真要拜将下去,这一来却急坏了少年书生,惊煞了旁观诸人。
  欧阳书生一急之下,隔席举手一拦,一股劲风拦住了老和尚下拜之势。
  老头子惊喜中带着羞愧,自己连番相试,依然测不出对方内蓄绝顶武功。
  诸葛晦自负眼空四海,今朝迭见高人,才知自己所学,竟是萤火之光,别说比不上朗朗秋月,就是一颗小星星也谈不上,而且高手就在身畔,却浑无所觉,讪讪的脸上也有些不是味儿。
  陈一鸣父子当然是惊喜交集。
  至于慧珠姑娘心中那番滋味,就非笔墨所能形容了。
  此时台上却翩然降下一朵绿云,大家定睛一看,原来正是三魔中年纪最轻,而武功最高的妙手玉魔崔珏。
  原来厉氏兄弟俱受业西域一异赤龙子崔萍门下,厉氏兄弟仅得乃师功夫十之六七,而崔珏是崔萍的独生女儿,已有父亲全部真传。
  平时厉氏兄弟虽为一代宗师,可是碰上师妹,依然是恭恭敬敬。
  崔萍自己本身艺业,已至人神之间,平时就隐居点苍山中,不问世事,可是老头儿野心颇大,很有天下独尊之意,可是自己究竟不好意思出头,是以授意门下一女二徒,创点苍一派。
  这次竞技湖上,老头儿答应暗中支持,叫三魔出头,这也是厉氏兄弟目中无人,狂傲不可一世的原因。
  谁想他们过于低估中原武林力量,厉天吼首先受创于了性掌下,厉天啸也技逊佛家须弥功一筹,这才由妙手玉魔崔珏上台,意欲争比这天下第一的名号,臣服天下武林。
  使点苍派感为天下门户魁斗。
  崔珏人本,美艳,唯生性冷峻,平素嗜武如命,淡于儿女私情,而且普天之下要找一个能匹配她的如意郎君也的确不易。
  这一亮身台上,大家见她凌空而至,居然连身上的绿色湖绉长裙也不曾飘动半点。
  早又是轰然一声喝釆,妙手玉魔吐语如落珠,盈盈在台上微福了一下,然后开口道:
  “适才二位师兄都已领教过中原武学,崔珏自不量力,想以手中一支六贼妙昔玉笛,一会高人!”
  老头—儿上官云彬这时晓得书生是个绝顶高手,但是始终未见他出手,当然也不好意思去迫问人家师传门户,突然心生一计,转头对诸葛晦道:“你这穷酸不是现在还打着光棍吗?
  而且弄音乐又是你拿手,还不快上去,迟了老婆可叫别人抢跑了!”
  说着拉着他衣服硬拖到船边,贴背一掌送推出去。
  诸葛晦收身不住,只好顺着他的掌势向台上直飞而去。
  不想老头子忒也促狭,这一掌用的竟是十成力量,眼看着已到台心,那后送之力依然未见停止,只好在半空双掌前击,带起一阵劲风,然后再藉反震之力,化滑来势,“秋叶离枝”,身形飘然落在台上,点尘不惊。
  妙手玉魔崔珏久闻布衣秀士之名,正面相对,今天还是第一回,抬眼看去,只见他年纪不过三十五六,一袭布衣,飘逸脱俗直如青松明月,心头不禁微颤一下。
  试想她久居点苍山,那儿全是苗人猓猓聚集之地,即或有一些汉人,也全是厉氏门下,行上猥亵之辈,几时有过这种俊朗人物,她自己行年即将三十,欲依然是小姑独处,今初一见诸葛晦,为其风神所慑。
  她立刻将先前倨傲之色收起,笑吟吟地迎着诸葛晦说道:“诸葛大侠中原奇士,不弃边野,慨然赐教,小女子感谢之至!”
  语毕盈盈一福。
  诸葛晦还礼不迭,心中也惊于她的明艳,暗想厉氏兄弟外貌狰狞,称之曰魔无愧,此女丽若天人,且满脸正气,如何也与他们沆瀣一气,安上个妙手玉魔的外号,实在有点不相符,也有点为她不值。
  他当下也肃容拱揖道:“诸葛晦不学无术,然粗晓音律,闻道姑娘以玉笛较技,一时见猎心喜,愿以寸弦,一领六贼妙音!”
  说完在浮台的茅竹上拚指一划,立即取出一根长约半丈的竹片,弯成弓状,然后在袖中掏出一段银丝,却是一根普通琴上的君弦。
  诸葛晦将弦在弓上绷紧,信手一弹,信翁作响,震人耳鼓。
  那四周持火炬的健卒心神受荡,火炬立刻把持不住,掉落湖里,人也摇摇欲倒。
  崔珏却满不在意,翠袖一挥,劲风立将四名健卒凌空送到官船上,功力之高,简直令人咋舌。
  崔珏将健卒送走后,又朝诸葛晦浅笑道:“朗月在天,如此良宵,调丝弄竹,是何等雅事,诸葛大侠妙指仙音,恐此等俗人禁受不起,小女子斗胆代为送走,冒犯之至,敬乞海涵。”
  诸葛晦被她说得脸上通红,再看她挥手之间,竟将四角四名大汉,凌空飞送出十丈,居然毫无所伤,掌劲刚柔合度,功力高出自己实在太多,更是心惊。
  幸而自己下台只是要求以单弦较笛,否则若要动手,自己恐怕连十招也接不了,忙也腼然作谢道:“在下一时疏忽,多蒙姑娘惠劝,心感不已,请姑娘亮笛赐教。”
  说完端坐在台一角,凝神竖弓,屈指欲弹。
  崔珏也盈盈移步,走至另一角在腰上解下一枝玉笛,色作翠绿,连丝绦也是绿色的。
  绿衣、绿裙,就像是一枝嫩绿的荷叶,轻立在湖中,映着对面神仪晶莹的诸葛晦,简直就是一幅月下行乐图,那里像是两大高手对敌试招呢!
  月到中天,湖中静静的浮台上,突而扬起一缕笛音,幽幽的,就像是一个伤春悲秋的怨女,面对着逝水流年,而起了一阵美人迟暮的感触,玉容寂寞泪阑干,正是那无限的惆怅,彷佛有珠泪千斛,无处诉弹。
  湖上四周围着多少只船,聚着多少人,那些人都悄然无声,他们的心都跟着笛音,飞到那寂寞的闺楼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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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 章
 
  笛声又转了,这次转得更凄凉了,若明妃之出塞,大漠风寒,念君王兮何方,又若虞姬之围于垓下,楚歌四起,帐中杯酒,顷刻之间兮永别,更若马嵬之玉环,白绫加颈,君王掩面救不得,问苍天兮无语。
  凄凄惨惨悲悲切切,端的叫人肝肠寸断。
  舟中,陈一鸣瞅然无语。
  上官云彬老眉微皱。
  了性大师凛然不动。
  陈金城摇头太息。
  慧珠姑娘热泪盈眶,靠着爹爹的眉头。
  只有书生击节欣赏,神情怡悦泰然,忽而铮然一声,恍如石破天惊,原来诸葛晦已弹起他的单弦琴。
  这琴昔又自不同,惊涛拍岸,卷起千堆浪花如雪,海阔天空,任凭鸟飞鱼跃,激起人的万丈豪情。
  湖上普遍的传起一阵吁声,彷佛人们刚从颓废中振作起来的叹息。
  崔珏嫣然一笑,随也把笛晋转向高亢,正是岳武穆的满江红调子“……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笛晋中充满了金戈铁马,大家顿时觉得自己义愤填膺,举杯高祝,指望即时可以直捣黄龙。
  一曲终了,笛声悠悠又起,还是那阙满江红,不过词意变了“……兵安在,膏锋锷,民安在,填沟壑……”
  果然是兵燹之后,满目苍痍,人心厌战,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
  笛声再变,这次竟是李后主的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问君能有几多愁,恰是一江春水向东流。”
  曲毕,余吾袅袅,犹自缭荡在湖上,大家都感怀国事,触动身世,湖上满是一片饮泣之声。
  诸葛晦本来已停手不弹,这时似乎也被笛声感动,正待凄然泪下,忽而一惊,暗自警惕自己是在比试,如何能意为境夺,猛又拂弦,竟弹起易水送别之辞:“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重新激动人们的豪情,可是他自己刚才心念已为笛音所动,此刻虽发奋振作,手法已稍见不稳。
  末一句刚完,绷然一响,弦断了,他心中一愕,蓦而笛声又起了。
  这次却是一种靡靡之音,彷佛是令人置身在天台仙境,桃花遍地,桃林中有无数美娃,逐花飞舞,罗襦半解,脂香四溢,端是无边春色。
  诸葛晦生性恬远,对这些事恍若未睹,一任那些美女投怀送抱,他依然是正襟危坐。
  崔珏看得微微点头,遂再更改笛声。
  这次她摸对了诸葛晦的脾胃,吹起苏东波的水调歌韵:“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这回诸葛晦的确意动了,他缓缓地站起来,走到台边,彷佛真想振羽凌空而去。
  俄而笛音一收,扣见崔珏笑吟吟地持笛而立,星眸中却闪着一种异样的光辉,面上一红,长揖道:“姑娘六贼妙音,的确不同凡响,诸葛晦耳鼻口目意情,莫不受役,实见高明。”
  崔珏也回了他一福道:“诸葛大侠志在高山流水,恬远淡泊,虽为所动,胸襟仍是令小女子钦佩不已,今日会后,仍望时予赐教切磋,倘蒙拨冗移玉点苍山上,定焚香扫轩以待,彼时不为争雄,无存敌意,翡翠玉笛,当奏迎宾之曲。”
  说完双目凝注,态度十分诚恳。
  诸葛晦心中却不由一荡,不过他马上发觉自己失态,端容再作礼道:“辱承谬赞,不胜汗颜,诸葛晦得闲,定当过访,再聆妙音,容图后会。”
  说完双脚一点,飞回这边船上。
  崔珏呆呆地留在台上,满是惜别之容。
  布衣秀士脚刚到船边,就被上官云彬一把抓住,哇哇地嚷道:“谢大媒,谢大媒,老头子一掌,你这穷酸就捞个媳妇,早知道有这种好事,老头子自己去了。”
  诸葛晦被他说得啼笑皆非,脸上飞红,开口不得。
  陈一鸣忠厚,忙过来解围道:“上官大侠,别开玩笑了,快请入坐喝酒吧!”
  上官云彬一看诸葛晦真有点急了,遂也顺风收蓬,哈哈一笑落坐,忽而又跳起来道:
  “这小子那儿去了!”
  原来眨眼之间,船上已不见书生踪影,满船俱是高手,连人家怎么离开的都不知道,心中明晓得他含有绝技,却又不禁愕然。
  妙手玉魔持笛在台上扬声道:“还有那位高人,愿意上来赐教。”
  四周一片寂然,当然人群中固不乏身怀异能之士,可是大家都看过她表演的一手掌上送人绝技,也被她的一枝笛子勾引得喜怒哀乐,七情遍历,谁也没胆子上去碰一下钉子了。
  可是奇事发生了,大家都哗然一惊。
  慧珠姑娘的那颗心,几乎要从胸腔中跳出来。
  原来湖中的水面上,轻飘飘地站定一位少年公子,正是那个姓欧阳的书生,但见他缓摇着手中折扇,一步一步地,把如镜的水面,当作了阳关大道,慢慢地向台上踱去,口中还依俄地吟着:“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词句吟完,人也走到台边,迈步跨上去,朝崔珏施了一礼道:“适才一聆雅奏,顿觉此曲只应天上有,仙子霜女素娥,小谪人寰,小生欧阳子陵,深感仙凡路遥,错过今宵,只怕无缘识荆,故而不惴冒昧,愿再聆仙曲,同时愿以手中金环,预作引玉之砖。”
  崔珏本来已为他绝世的轻功所惑,武功轻身法练至绝顶,当然可以登萍渡水,踏雪无痕,不过那全丈一个快字。
  即使所谓一苇渡江,脚下亦需有借力之物,从没有能在水面上慢腾腾走的,再看他除了前两步,毡上略有水迹之外,以后竟是干干的,这种功夫可说是到了令人骇异的程度。
  她自己的父亲赤龙子崔萍自幼即得异人洗毛伐髓,再穷数十年苦练之功,恐怕也比不上他干净俐落。
  面前这青年公子,最多只有二十二三岁,真不知道怎么练成的,而且欧阳子陵这个名字,就从来没在江湖上听说过。
  可是人家对着自己这样彬彬有礼,倒不能尽呆想着不开口,遂也赶紧回身施礼道:“欧阳公子功力举世无双,崔珏今日眼见,方信天外有天,艺无止境之说,伹不知公子师承门户能见告否?”
  欧阳子陵微微一笑说:“家师宇内散人,名号连小生也不知道,望乞仙子谅解,至于小生不情之请,仙子是否吝于赐教?”
  崔珏见他说得很诚实,而且知道有许多高人,的确不愿意留下名号,遂也不便多问!便道:“公子既也不知令师名号,想必自是一位绝世高人,公子一身所学,恐已功参造化,崔珏萤火之光,责难与浩月争辉,雕虫小技,亦有辱尊听,既是公子欲以金环赐教,崔珏敬洗耳以待。”
  这一番话说得谦虚之至,欧阳子陵听得微微点头,觉得此女实为阆宛仙葩,侧身三魔之列,至为可惜,遂道:“崔仙子谦虚乃耳,欧阳子陵晚学末进,实为感愧,既是必欲在下先行出手,只好冒犯了!”
  说完在手上褪下一枚金环,状如手镯,只是光彩耀目,似乎连天上的明月,也黯然失辉。
  崔珏行至台角,凝神端坐,神情十分庄严。
  欧阳子陵持环屏息,忽而将环向天空掷去,伹见一轮金光,映月生辉,冲霄而上。
  到得半空之际,欧阳子陵忽而身形平空升起,直线而上,手中招扇已然合拢,轻点环身。
  但闻叮然一声,弥久不绝,那声音就像一种有形的物质,钻入人的耳鼓,直达到心头,震荡不已。
  顷刻就化为无数的声音,因人而异,湖上不知有多少人,可是各人心中耳中所听到竟无一人绝对相同。
  离家的游子耳畔是慈母温柔的叮咛,久旷的征夫扣只听见爱妻如珠的笑语,或是爱儿娇稚的呼唤,莫不悚然动容,有人涕泣涟涟,有人笑意盎然。
  只有了性大师,合十盘坐,耳聆真如,心现莲台,那脸上木然全无一丝表情,无形中功力又进了一层。
  崔珏本来心如止水,可是今天遇见诸葛晦后,平静的心湖中已泛起涟漪,叮声入耳,倏而化为那清越的琴晋,弹的是凤求凰,司马相如就是以此一曲,深获卓文君芳心,缔就千古佳话。
  现在这琴音就是在耳畔诉说着思慕之情,然而是那么清高脱俗,彷佛是厌倦了江湖打斗生涯,愿相与偕隐,结庐深山,但修神仙眷属,不作柴米夫妻,闲扫落花,阅金经,调素琴,终老是乡,永不作出岫之想。
  崔珏活到三十岁,从未动过情,可是思春之情,总是难免有之的,春花秋月之夜,心中也浮过一阵遐思,不过她把那一切都当作梦,一个绮丽的梦,现在这梦居然要实现了,脸上不自而然地泛起了一丝微带羞怯的笑意。
  就在这大家如痴如幻的时候,突然空中传来一阵暴喝:“珏儿,快警觉,这是佛门七情环神音!”
  那声音苍老而低沉,然令人心头一凛,大家突然警觉,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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