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青灵子不但是西昆仑玉灵子的俗家兄弟,二人且同出一师门下,都是擅发火药暗器的高手。
玉灵子在点苍山上被左棠的金蛛咬死,消息传至西昆仑,青灵子当然是切誓报复,前天在这库鲁克塔格山上,让他遇见了左棠,所以用火雷珠将他炸伤了。
谁知左棠功力深厚,依然避入山洞,仗着神兽狻猊为助,一时无法奈何,只好采用株守的方法,为了怕左棠趁机逃出,是以寸步不敢远离。
后来听得哈达被两个女孩子点倒了,想不出头也不行,只有叮嘱蒙古战士紧守洞口,自己随同另一位哈达所邀来夺取秘笈的高手,出来一观。
哈达的功力并不在他之下,也为来人所乘,所以他不想动蛮,只希望好言将她们打发走,所以才讲出那番息事宁人的话。
青灵子已经算是低声下气的了,谁知辛红绢一听,火倒反而大了。
她怒叱一声道:“你这牛鼻子原来就是青灵子,你将我义父炸伤,还想赶尽杀绝,本姑娘今天非要你的狗命不可!”
话才说完,挺剑上前就刺,青灵子没想到对方不讲理到这种程度,说打就打,不由也惹上了怒火,举剑相迎,呛然一声。
青灵子试出这女娃儿腕劲确然不弱,但是比起自己,仍差一筹,怎么也想不透硬功绝顶的哈达会被她们治倒,当下也怒喝道:“不识抬举的丫头,道爷好意放你一条生路,你自己要找死,可怨不得我了。”
长剑挥舞,形成一片光幕,连己带敌,一起罩入光幕之内。
辛红绢试出青灵子功力上超过自己,她吃过哈达的亏,不敢轻易再上当了,所以一上手,就施展绝桑剑法。
因为青灵子也是使用长剑,所以她的许多杀着都能用得上了,刚好弥补了功力稍差的缺点。
青灵子虽未成名江湖,可是他实在的功夫远胜于一般成名的人物,平时也相当自负,然而今天在诡异的绝桑剑法下,却弄得险象丛生,手忙脚乱,要不是功力深厚,一开始就得送命了,所以他打出真火来了。
他深知自己的长处在于劲力充足,干脆放弃伤敌的念头,一心一意去磕辛红绢的剑,所以这一场打得十分的热闹,金铁交碰之声,不绝于耳,火星闪闪,好看已极。
辛红绢吃的苦头可大了,前几下硬碰,她还受得住,未了简直是她在避人家的剑了,抽空递上几招,却又是徒劳无功,三十回合之后,她几乎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青灵子似乎要活活的累死她,一枝长剑,注以深厚的内劲,每一招都是砍在她的兵器上,从对方反振回来的力越来越弱,他知道离成功之时不远了,他脸上泛着微笑,递出的剑招更狠了。
辛红绢是真累了,她恨自己早先不在内功上多下功夫,以致于处处吃亏,她知道单凭招数的话,早就可以将这可恶的道士收拾下来了。
不过她的倔强,仍旧咬着牙齿苦拚。
剑交至第四十合,青灵子陡地喝声“撒手!”一剑平拍,贯注十二分劲力,辛红绢已成强弩之末,手中双剑应喝离握,被击出数丈圈外。
青灵子换拍为刺,剑奔姑娘心窝,欲避无及,她只好横心闭目受死,剑尖刺上心,她本能的一侧身,用肩头代接了一剑,她觉得痛了一下,人却为这一刺之势,推出十几步,慌忙以手抚肩,却发现全无伤痕流血之象上刻暗呼一声“侥幸!”那件猩魍皮的软甲又救了她一次。
青灵子感到剑尖确实他刺到她一肩上,见对方居然毫无损伤,倒也惊得呆住了。
沙漠龙“唉呀”两字,已经叫出了口,及见小妹妹无恙,她才放了心,撤下背上青冥,傲然的跨下了霜,朝正在发怔的青灵子道:“道长功力通神,自是令人钦佩,只是手段过于狠毒,不像是出家人的所为。我妹妹兵器已往出手了,你还要刺她一剑,对一个无抵抗的年轻女孩子出此等重手,足见道长松风水月胸襟!”
沙漠龙后面的两句话,将青灵子挖得体无完肤,涨红了脸,半晌才辩道:“沙场较技,强存弱亡,乃不破真理,再说,她也没受伤呀!”
辛红绢在地上拾起双剑,愤然接口道:“牛鼻子你好厚的脸皮,我要不是有软甲护身,十个人也给你刺伤了,龙姐姐,别跟他多讲,你替我照样刺他一剑。”
沙漠龙冷冷地献剑道:“舍义妹多承赐教,龙白玉不才,还想领教一下,道长要是认为我们车轮战不愿接受的话,先歇一会也行。”
青灵于那里受得了这种侮辱,此刻被急怒冲昏了头,连普通的礼数都忘了,怪叫道:
“放屁,对你们这种小丫头还要休息,你们就是两人一起上,道爷也不在乎!”
沙漠龙见他满脸涨红,使得原尚清秀的面庞变得很是可怖,心中倒替他婉惜,不过口头上是懒得多说了。
剑叶平挥,一招“清女扑蝶”,朝他头上平拍下去,口中还是招呼道:“既是如此,小女子遵命放肆了。”
她心存忠厚,知道青冥剑削铁如泥,所以不忍直砍,谁知道育灵子还想重施对付辛红绢的故技,反手“举火燎天”,要把她手中长剑磕飞,这一来恰好碰上剑锋。
沙漠宠用力不大,他自己可使上全劲,喀嚓一响,那支青钢长剑,立即断为两截,沙漠龙顺势一削,剑锋过处,把他头上的梁冠连同高髻都割下一团,披得满头散发。
沙漠龙收回青冥剑,浅笑道:“刚才你以力胜,现在我仗器克,其实都不能算赢,惟一不同的是你对我义妹不留余地,我却只取发代首,全你一命,你若有一分人性,现在就该赶快离开这儿,到吕祖像前去好好的忏悔一下。”
青灵子的脸色,已经由红变为铁青,长叹一声,一言不发,回过身来就走,跑出十多丈外,忽然回身,打出一把东西,既不击向沙漠龙,也不击向辛红绢,却是击向她们率来的五十劲骑。
辛红绢眼快,连忙喝道:“大家别躲,快拿出牛皮护住身子。”
那些劲骑久经大敌,应变自然迅速,牛皮又就在手头,闻言立刻拿起来,刚挡住身前,天空已发出一连串劈拍暴响,接着是马嘶之声,乱成一片。
原来那暗器正是火雷珠,触物即炸,碎片四散,灼热如火,那些人为皮所遮没有受伤,座下马匹却挨了一些,烫得乱蹦乱跳,有好几人被摔下马来。
青灵子已逃得没影子了。
辛红绢咋舌道:“我一听说那牛鼻子会用火器就留上心了,同时也明白了陵哥哥要我们带牛皮的用意,所以一看见他打出暗器,立刻叫大家防备,总算没伤人,马匹打坏了,回头找蒙古人赔去,只是我不懂他为什么不打我们?”
沙漠龙也是惊魂乍定,这时才展颜道:“那东西太小,爆炸力不大,我们的轻功足可躲过的,他不打我们正是他狠毒的地方,我现在倒后悔刚才没一剑割下他的脑袋来!”
说完还是恨恨不已。
这时对方只剩下一个术士打扮的中年文人了,只见他慢慢地从怀中掏出一枝铁笔来,仰天长笑片刻,然后才温温地道:“梁红击鼓木兰剑,方才英雄出红颜,二位技艺不凡,在下倒要领教一番,单打独斗没意思,最好二位一齐上吧!”
二个人见他神态从容,一时倒拿不定这家伙有多大本事,辛红绢今天连番吃瘪,心气已馁,朝沙漠龙看了一眼说道:“龙姐姐,既是他这么说,咱们就别客气了!”
沙漠龙庄容挥起青冥剑,正准备与辛红绢联手攻上,突然后面山上跃起一条人影高声叫道:“不行!等一下!”
叫声方歇,人已落至她俩的面前。
二人一看,不约而同地欢声叫道:“陵哥哥。”
来人正是天外玉龙欧阳子陵,他含笑地应了一声,然后才指着那文人道:“这个人叫铁笔书生索良,是七毒天王端木赐良门下,一身本事有限,你们俩谁都打得过他,就是奇毒难防!他既然敢叫你们联手而上,必有什么阴谋,由我来对付吧!”
说完转身对着索良道:“川中一别,已有半载,阁下功夫没见长进,怎么依然是玩这些把戏呢!上回我五哥诸葛晦中了你的鬼计,幸而吉人天相,又治好啦!你不在天山,到这儿来淌混水,又是老毒物的主意了,想动天残秘笈的脑筋吧!告诉你别费心了,那秘笈我已经得到了。”
索良见身份被欧阳子陵识破,知道今天讨不了好,正想撒腿开溜,及至听说天残秘笈被欧阳子陵得手了,又把脚步停住,脸上显出不相信的样子。
欧阳子陵见状,猜到他的心思,从怀中掏出一本薄薄的绢册,拿在手中,将封面对着他笑道:“怎么?不相信是吗?给你看一看吧,免你不死心!”
那本绢册上果然写着:天残功诀,南宋建安二年天残子手录几个隶书,绢叶微微有些发黄,可见是年代久远之物。
索良的眼中现出一阵羡慕的神色,良久才道:“家师确实命我来打听天残秘笈的下落,现在既然被你得去了,我自知本事不够,无法将它夺过来,不过家师一定有办法得到它,他想要的东西,从没有漏空过,你仔细地等着瞧好了。”
欧阳子陵哈哈大笑道:“你似乎把令师看得太高了,以前他不是属意我的鱼肠短剑吗,可是除了一个空鞘之外,只偷到一柄凡铁,鱼肠剑依然好好地在我身边。烦你归告令师,就说多承他告诉我们毒龙香的解药,紫贝我也早就取得,不久之后,我必会到南山滴水崖去一访,希望他能遵守诺言,好好地看待崔陈二位姑娘。”
索良见欧阳子陵蒙气纵横,颇为所慑,畏畏地说道:“两位姑娘在那儿很好,保管没有受到一点虐待,有欧阳大侠一句话,我回去就好交代了,大侠要是没有其他吩咐,在下就想告辞了。”
欧阳子陵依然脸含微笑道:“索先生要走尽管请便,恕我不远送,不过为了我五哥诸葛晦的那场过节,请你把那支铁笔留下!”
索良早年以铁笔成名,归入端木赐良门下后,使用百毒淬炼,珍逾性命,如何肯舍得放下。
不过他知道欧阳子陵功力绝世,实在也惹不起,所以面有难色道:“欧阳大侠要其他东西都可从命,惟独这枝笔,乃是在下师尊所赐,未便如命,君子不强人所难,大侠当不至陷人不忠不义吧!”
欧阳子陵闻言故做惊异状道:“哦!这么说倒是我的不对了,不过我听诸葛五哥说过,你是带艺投师的,不知阁下在未进七毒门下以前是使用什么兵器?”
索良见自己的谎言被拆穿了,不由又羞又怒,抗声道:“欧阳子陵,你不要逼人太甚,不错,我以前也是使用铁笔,而且就是这枝铁笔,你一定要,我未尝不可以奉送,可是你有胆子亲手接过去吗?”
索良的铁笔上附百毒,诸葛晦就是中了笔尖划下木屑的毒,他明知今日善罢不了,干脆故示大方,出个难题,看看这小伙子如何下台。
欧阳子陵含笑道:“这有什么了不起,拿来吧!”
索良愤然地从怀中掏出笔只手递过,欧阳子陵毫不在意的接了过来,而且双手一搓,将一管纯钢铁笔,捏成一团圆球,再用劲一挤,已变成无数粉屑,纷纷散落在地下。
抬头一望,见索良依然停留在原地不走,不由得微微笑道:“你大概是在等我中毒是不是,老实告诉你,我手上已涂过紫贝的粉末,连天下第一至毒的毒龙香都能解,又何况区区蚀骨蛇涎所能奈何!”
索良这才带着愤恨的神色,转步登山,连头也不回的去了。
两个女孩子在旁边望着,听着,彷佛经历着一奇异的梦境,直等索良的人影都去远了,她们才回过来。
连忙拉着欧阳子陵的衣襟,发出一连串的问题。
“陵哥哥,我爹呢,你看见他了没有?”
“陵哥哥,我师父呢?他的伤势怎么样了。”
“陵哥哥,你真的得到了天残秘笈吗?在那儿得到的?它上面究竟说了些什么工夫的呢?”
“陵哥哥,你的手真的不要紧吗?”
“陵哥哥,你怎么来得这么巧,差一步我们就要上当了,那家伙真坏,你怎么放他走了呢?”
“陵哥哥……”
欧阳子陵却笑着不去回答她们的问题,先到帐中找到一个蒙古军官,训诫了一番,着他们留下五十骑马,并限定立刻离去。更要他们传言札克汗王不许复仇,否则定予严惩的。
随着又拍开了红衣喇嘛哈达法师的穴道,却废掉了他的横练工夫,叫他规规矩矩的做个佛门弟子,不得再牵入江湖是非。
一切都安排好了,他才跟两个花朵似的女孩子,坐在蒙古人留下的帐蓬中,讲述他在那短短的几刻钟时间内,所发生的许多令人难以置信的故事。
欧阳子陵下了马,离开了沙漠龙跟辛红绢,窜进了零乱的山岗,他本人轻功极佳,又不必绕路,所以反而走在她们头里,抢先进了帐篷的所在地。
他籍着山石和矮树隐蔽身形,一面去注意这一条山道,后面是峭壁,底下是绝谷,这儿绝对没有驻军的理由,除非是左棠他们被困在谷底,可是任这一两百人就想困住两个绝顶高手吗?他们连对付金儿都不够,除非这儿是有能人在暗伏着。想到这儿,他对于一切,就能猜到一个大概了,他在盘算着如何能不惊动别人而溜进谷去。
恰好有两个蒙古骑士赶着一大群马匹过来,他们大概是出去溜马回来,良机难得,他连忙以绝快的身法门入马腹下,随着马群,溜进了山谷,那两个人把马赶到平地上,他们就走开了。
欧阳子陵在马腹下钻了出来,放眼向谷底望去,就见绝壁上大大小小的,有着不少的山洞。其中的一个稍为大一点,洞中隐隐发出兽类的低吼,他听出是金儿的声音,知道左棠等人一定在洞中,心中不由得一阵兴奋。
可是他没有直接地窜入洞中,因为他看见离洞不远处,虎视耽耽的守着一个红衣喇嘛,一个道人和一个术士打扮的文人,喇嘛与道士都不认识,然而看得出武功颇高。
只有术士打扮的文人,他很面善,仿佛在那儿见过,及至看到他那黑少于白的眼珠!不禁恍然大悟。
这人就是在四川店中冒充算命先生而暗算诸葛晦的铁笔书生索良。
“这家伙不是端木赐良的弟子吗,怎么也混到这儿来了,莫非七毒天王对天残秘笈亦有所风闻,而冀图染指。”
欧阳子陵在心中暗中估惙,为了慎重起见,他不想打草惊蛇而兀自露面,刚好在他们三个人身后有一块大石,他又轻轻地闪在大石后面。
遂听索良向道人说道:“青灵道长,你的火雷珠可真算得是武林一绝,只可惜威力太小,不足以立即伤人致命。若是道长早些与兄弟见面,咱们俩合作炼制,在珠的外层加上一些家师秘制毒药,保管可以成为天下无双利器,那两个老家伙也挺不到现在了。”
道人也颇为遗憾地道:“尊师之名,贫道早有耳闻,惟憾无缘识荆,待此间事了,定当追随索兄赴天山一行,一来拜谒一下尊师端木前辈,再者也想领受一些教益!”
那个红衣喇嘛显得极不耐烦,不住地望着洞门,连连叹气。
索良劝解他道:“法师不要心急,那两个老鬼中了火灼,虽不致立刻送命,要想疗治,若无上好药物,却也不是易事,你我只要守在此地,包他跑不了的。天残秘笈真本,想必亦在附近洞中,只可惜这几个洞是互相连通的,那只畜生,又极为难惹,否则趁着现在有空,去搜上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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