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青色的天空嵌着几颗残星,在一片荒原上,宁锋下马直接平躺在地。摆出一个大字,宁锋长出了一口气,这三个时辰的消耗太过巨大。小乙垂头望着宁锋,宁锋这时才发现,小乙的额头居然长出一个紫色的月牙来,虽然只是一个轮廓,但在宁锋眼里格外鲜明。
崇山峻岭、茂密丛林与广阔荒原组成了蛮越,正是这种地缘关系,使蛮越人的自由度远比北方人要高,这里的人们崇尚自然、喜欢猎奇,生活着众多种族,而以天性而言,这里又鲜明地分为丛林人与荒原人。
荒原人对丛林有着先天的惧怕,阻碍的视野、到处的埋伏,对荒原人而言那里的未知是永远挥不去的阴影。丛林人同理,他们无法在荒原生存,在他们看来,一切都暴露出来,在一切都无需探索的时候,他们的生命便失去了乐趣。
流金大陆本不该打破蛮越这种自由、无争的生存状态,但半壁天下的蛮越拥有着无法想象的,奇珍异草、地下矿藏乃至罕见的兽类,在流金皇室眼中,这些正好与现在的拥有一切互补。
这片荒原上,一个模样有些狰狞的人正在诡笑,他的面前是一个身着军服的北方人,从他一身装束来看,这个战士绝不普通。
这个荒原人穿着非常宽大的上衣,袖口大得可以装进两个大酒坛子,他的腰间胡乱系着一根布带。不大一会儿,他面前的战士便跪倒了,只见战士的嘴里咝嗤咝嗤吞吐一物,那并不是他的舌头,而是蛇头!
这荒原人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把一条手腕粗细的青蛇塞入战士的口中,这青蛇反复在战士腹中游走,时而破出口来。这荒原人诡笑连连,发光的眼睛充满了贪婪,而整个表情又像是在欣赏自己的作品,他一个瞬间便能让这战士毙命,但他显然不喜欢这么做。
那战士无比凄惨,一炷香之后,他的七窍尽是鲜血,动不了身、开不了口,清晰感受着生命的流逝。青蛇吐露,带着鲜红的血液,与青皮一同泛光,景象惨绝人寰。
嘿嘿!荒原人一声怪笑,“自以为是的北方小儿,你以为一件破甲就能对付得了我?你倒是防啊?”随后,荒原人默念几句,只听嗤啦一声,青蛇回到了袖中,他终于结束了战士的生命。
荒原人再度开始寻找猎物。荒原人喜欢极了这种对外来人来说一望无垠、对他们来说却尽收眼底的感觉,不多时,他袖中的青蛇忽然窜出头来,吞吐着血色的信子。荒原人眼睛一亮,青蛇发出了信,附近又有猎物,荒原人小心翼翼向那气息靠去。
好像眼睛长在头顶,荒原人的视野比一般人宽阔得多,在距那猎物足有三四里时,远处景象已尽收眼底。
片刻之后,荒原人一阵哑然,他怎么也没想到,能在荒原上遇见一匹马,而且还是灵兽。马这种东西,在灵兽里已经是最温顺的了。荒原人快步如飞,再次靠近时他发现那匹马的身边还有一个男子,那人也是一身军装,背着一把黑黢黢的铁伞,闭目背坐在地上。
“想不到又遇到个北族小儿,敢到荒原定叫你有来无回!”
这一人一马正是宁锋和小乙,之前的短暂休息后,刚刚化脉的宁锋对这种全新的感觉颇不适应,遂静坐调息,熟悉起来。
宁锋与拓跋分开也就一个月的工夫,一月之前他还是一个普通战士,现在已半步跨入修炼界,人生有时就是这样。不过现在宁锋来不及感慨这些,拓跋给他的那张纸宁锋已可以倒背如流,原本还觉信息量庞大,现在却远远不够了。
修炼界,他有太多太多想知道的东西,比如这灵脉都能做些什么?驭兽与炼器都有什么法门?兽器又有什么共通之处?还有,拓跋孤前面那个“魔器师”代表着什么?
小乙先是刨了刨地,旋即绕着宁锋转动起来,它的步子很慢,落在地上打出数寸深,宁锋笑着站了起来,“不是认过主了么?难道还要搞个仪式?”
当这一人一马都凝聚出灵脉后,说出去恐怕不会有人相信,宁锋可以与小乙交流了,不是语言更胜语言。不知为何,小乙向宁锋传达出“认主”的信,这让宁锋有些疑惑,“难道和灵脉有关?就像之前只是口头协议,现在要定个契约?”宁锋心道。
转了几周之后,大出宁锋所料的是,小乙眉间的镂空月牙儿忽然平移而出,那月牙越离越大,到后来足足可以把宁锋罩在其中,“这是什么!”
在凝脉之前,小乙虽然强大,但只限于对马的统摄,从未发散出于此之外的东西。眼下这个紫色的月牙儿显然不同,别看宁锋置身其中不痛不痒,若是换一个人,那紫色轮廓非常锋利。
“难道这是小乙的技能?”宁锋一边诧异,一边动起灵脉来,这一瞬间,宁锋的眉心好似一扇窗子打开了,阳光照进来,流散于宁锋全身,又在片刻汇于右掌。不同于之前的所谓意念,宁锋此次的控制是对灵脉的真正驾驭,效果也大超从前。
我,要有本命技能了?
就见一缕缕气芒破出宁锋的指尖,缓缓与月牙儿融为一体。灵脉接通之时,宁锋蓦然发现自己的灵脉与小乙产生了太多联系,这种联系甚至由不得他控制,小乙的灵脉占据了宁锋的灵脉,再容不得其它灵兽。
渐渐地,宁锋更兴奋了起来,这意味着自己彻底掌控了小乙,连技能都交给了宁锋,这才是真正的认主。从此以后,谁也不可更改,宁锋可以动用小乙的一切,他恍然觉得自己这才真的成了兽灵师。
认主之后,宁锋略一感知,更觉那紫色月牙儿刺破极强,操控起来如臂之所延,月牙儿的整体更如掌上观纹,对宁锋来说就像一把兵器。罗生伞外,宁锋有了更强的倚仗!
“那我还能把罗生伞变成本命灵器么?”宁锋忽然想到这个关键的问题,按拓跋所言,自己可以一脉双控,可眼下灵脉已成控制小乙之物,如何才能纳入罗生伞呢?“别告诉我,还要凝聚一条灵脉才能把罗生伞变为本命灵器?”宁锋对修炼一窍不通,也只能这么想了。
平整而安静的荒原,周围一丁点的异常都能引起宁锋和小乙的察觉。
一个穿着格外随意的人向宁锋走来,这人速度既不快也不慢,给人的感觉正在偷袭与寒暄的临界点,拿捏得非常到位。蛮荒人以这种方式观察宁锋,如若被其早早察觉,那此人定是有些本事,直接上手太过冒险,以后续之计对付才是上策;而若宁锋对他这一路行来毫无察觉,那三丈之地便是毙命的距离。
不过可惜的是,早在几十丈的时候,宁锋便站看了过来,这还是他过分专注的情况下。荒原人立刻露出一脸笑容,极有礼貌地展了展衣袍,慢步走上前来。
荒原人当然看到了刚刚那一幕,在月牙儿现出时他几乎放弃了狩猎的打算,“化术?”荒原人惊呆了一瞬,“这匹马居然是这小子的本命灵兽!天底下怎么会有人用一匹马做本命灵兽的?要知道第一条灵脉是何其!”
荒原人心中大呼,有一种暴殄天物的感觉,虽然他有二兽,但相比这个北族人,荒原人还是流露出苦涩来。他的这两只灵兽都是外附灵兽,他只能控制收放,不能控制技能,更不能以二兽修炼,没有实质的连接。
如果荒原人这两只灵兽都是本命灵兽,他根本不用在荒原四处游荡、打猎,即便神兽园这样的天下第一兽灵门派也能进得去,到一个普通门派就是铁定的内门弟子。
本命灵兽玩的可不是收放,而是召唤,再不用像现在这样左袖蜥蜴右袖蛇,一旦入了门派,各种灵药兽丹,灵兽不断进步,兽灵师水涨船高,想想都能过好大一阵子瘾。
用两只外附灵兽对抗一只本命灵兽?听起来很可笑,但荒原人可不傻,像他这种半生游猎的人,观察能力最强,而且他很信任自己的无数心得。北族人、灵兽马,处处不协调,而且此人手法生硬又和之前那位一样军旅装扮,定是遇了什么机缘,他对真正的驭兽绝对一知半解。
荒原人还不知道,兽强兽弱不分种类,缘大缘小更难以揣摩。
我想,我的春天来了!
第二十四章 灭杀荒原人()
“小哥莫要紧张,茫茫荒原何须防备?”荒原人上前笑道。
“不知阁下有何贵干?”宁锋道。
“我看小哥应该是北族人吧?”荒原人一脸轻松,“你可知所在的这片荒原位于何处?”宁锋不语,荒原人又道:“不瞒小哥,这片荒原位于蛮越最西,但若按照你所意识的方向,却是永远无法走出这里。”
宁锋没有对此人的言语做真假判断,他把的精神都放在这个荒原人身上。虽然他们相距足有两丈,丝毫掩饰不掉荒原人身上一股奇异的血腥味,那两个奇大的袖子让宁锋非常不安,那里就是腥气的源头。
宁锋双目直盯,“此言何意?”
荒原人笑着上前几步,“小哥,你我做笔交易如何?”旋即他把目光投在小乙身上。
“不知是何交易?”宁锋冷冷道,岂会看不出此人在打小乙的主意。
“小哥,古语说南无器、北无兽,小哥身为北族人,对灵兽怕是一窍不通,在下这里倒是有一器,想与小哥一换。”
“相比这匹马,小哥的体质更适合炼器。”说到这里,荒原人反手入袖,听到一阵哗哗啦啦的金属碎响,旋即一只浑身布满疙瘩的火色蜥蜴便落在了荒原人手中。
宁锋眼睛一炯,这分明是一只灵兽,荒原人却称它为灵器,是真的认定自己初来乍到还是此物另有门道?
宁锋缓步上前,荒原人心中汹涌,仿佛时间都慢了下来,宁锋的每一步都让他觉得格外沉重。“小哥莫要被它的外表骗了,连我起初……”
呼!
说时迟那时快,荒原人话未说完,掌中火蜥蜴猛然张口,一条纤细而灼烈的火蛇陡然喷刺出来,直扑宁锋面门!
可荒原人做梦也想不到,一道寒光如同压抑了许久的弹簧猛然间自宁锋背后弹射出来,切破火蛇之后又在刹那袭向荒原人,速度快得令人悚然,罗生伞如同宁锋的手臂,灌注着他的情绪。
就像经历了无数次的排练一样,宁锋的这一手流畅迅捷而狠辣,这本是他对付宁锋的法子,却做梦也没有想到,宁锋将计就计居然先下了手。片刻之间,荒原人便觉根根芒刺铺天盖地笼向自己。皮开肉绽已是小事,他只觉得自己好似吞进了一根狼牙棒,在他的五脏六腑、血肉骨骼之间疯狂搅动,顿时被打退数丈。
“你!”荒原人大吃一惊,宁锋这一出手他便明了了,今天绝对碰上了块硬骨头,此人的实力恐怕已到了修炼界的水平。但荒原人已来不及再想这些,张手一扫,右袖青蛇窜了出来。
“晚了!”宁锋大喝一声,流云步踩起,疾速驰上前去,就见暴退之际的荒原人陡然停息,一个奇异的东西将他挡住。此物有棱又似无棱,像气光又像实物,来不及回头,只是煌耀之光从侧面拢住了他的全部视线。
荒原人看到了一枚月牙,一枚镂空的月牙,与他齐高,紫金色的豪光就像那把铁伞之芒的重组……
这个时候就看出了外附灵兽与本命灵兽的差距,宁锋可以在时刻随心所欲控制小乙的技能,与自己的技能一般无二,而荒原人只能依靠火蜥蜴本身的能耐,既不能做到随机应变更不要提护主之类的了。
果不其然,紫月一现身,灼烈的气光迫得那青蛇连连发颤,定了定神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不!”荒原人急喝一声,他一生都在追求本命灵兽,所以也就不真正了解本命灵兽。
咻!紫月穿过了荒原人的身体,上过眉、下穿裆,荒原人直挺挺倒了下去。
荒原人已经殒命,可那火蜥蜴不但没有像青蛇那样离开,反倒一个挺子弹到了紫月旁边。看上去,火蜥蜴非常愤怒,对着紫色月牙一阵乱打,但只要宁锋不驱动,那紫月便如同虚物一般,火蜥蜴对着空气打了一阵终归坚持不住掉了下来。
落下之后,火蜥蜴“攻势不减”,“不知死活!”宁锋抄起罗生伞一阵打过,不曾想这火蜥蜴坚硬无比,伞头打上去发出锵锵的声音,真如一块金属。
宁锋气之不过,心念一转把紫月抵了过来,看见紫月,火蜥蜴毫无惧意、倔强超凡,反倒涨了几分气势,疯狂得不停撞击,“我看看你有多硬!”
月牙强烈的锋芒打在火蜥蜴身上,片刻之后,火蜥蜴便如热锅上的蚂蚁了,看上去只是摩挲。但宁锋知道,紫月的锋利即便是一些铜刀铁剑也能被斩断,就见火蜥蜴表皮外的疙疙瘩瘩以肉眼可视的速度被磨平了。
不多时,宁锋忽然流露出讶异的神色来,在火蜥蜴被磨得光滑锃亮之后,不管月牙锋芒多么强烈,居然无法再磨灭一分。“咦?”宁锋不由惊了一声,收起紫月,眼前的火蜥蜴不比从前小多少,颜色也有火红变得黄红。不过怎么看都不像蜥蜴了,像蛇一样光滑,但比蛇短小、坚硬得多,加上那只有半尺长的身子,只有用精悍来形容最为贴切了。
这副模样让宁锋不禁想起世俗中的一种钱币——镚子,无孔圆币、又硬又亮,它是最小的一个单位,十个才能换一个铜板。此时看来,火蜥蜴的模样与那镚子神似了九分,“以后就叫你镚子好了。”宁锋笑着上前,如此宝贝岂能落下,别的不说,这一身变态筋骨就让宁锋不敢小觑。
火蜥蜴见宁锋走来,瑟瑟抖了几分,虽然表面看去比以前神气了许多,但它显然不想再经历刚才那种活生生被扒皮的感觉了。
“那荒原恶人显然没能发掘你的潜力,剩下的事就交给我吧。”宁锋一面把镚子抓起来,一面时刻蓄着紫月,待宁锋灵脉一动,镚子立时老实下来。能做了荒原人的外附灵兽,镚子显然本事有限,在遭遇宁锋这个拥有灵脉的灵师后,这种威慑是它从未体会过的,它能清晰感受到宁锋掌控着更强的兽类。
不过,宁锋很快便遇到了一个难题——该把这家伙放哪?宁锋当然可以选择像荒原人那样把镚子放在袖子里甚至是口袋里,但这样太不保险了,现在的宁锋对修炼只能算初窥门径,经验差得太多。镚子变态硬,万一不能做到现在这样的威慑,这家伙真偷袭起来可就麻烦了,它可不像小乙,宁锋还不懂外附灵兽的法则,只是觉得这家伙连外附灵兽都算不得。
宁锋本就没几件东西,想了一想,最终把目光落在罗生伞上,“它要是能打开……”
……
这是宁锋从龙腾军消失的第三个早上,这几日一件诡异之事在军中蔓延,不明为何,军中的战马都疲敝了起来,大大影响了训练。而这件事的开端就是宁锋消失的那个早上,所以在龙腾骑营,除了瘟疫之说,许多人把矛头指向了四十八营。
宁锋的这几天,四十八营的日子无比凄惨,不但营地被挤得只能容下人和马,面对到处的讽刺与闹事,他们只能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就在昨日,有几个战士被欺负得忍无可忍上了手,最终演变成一场一百比一的狂殴,虽然最终被上面制止,但那几个战士到现在昏迷未醒。
无主的四十八营,罩着一层阴霾,这间帐内,只有杨武、吴庸和张戈三人。
“我不相信牛威会做这种事!他疯了吗!”张戈大声吼道,没有人会想到战马疲敝这件事竟然能和牛威扯上关系。
“我也不信,但是被待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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