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锋见状道:“二位,给个机会总可以吧?不行的话我立马就走。”
黛雨蓑又打量了宁锋几眼,缓缓点头,“试一试当然……”
“姐姐!”黛雨蓑话未说完便被妹妹打断,她用力使了个眼色,“他只是略懂,而且……”
黛雨蓑笑道:“试上一试也没什么大不了,也许他说的略懂只是谦虚呢?”
“多谢多谢。”宁锋忙道。
黛雨蓑道:“你打算用什么胚子?”
“随便什么都行!”宁锋道。
这话又引来众人一阵讶异,赤木儿和路管大师更是直接翻出白眼,忽然,路管大师灵机一动,返身拿出一块胚子来,“那你就用这个吧!”
众人顺声一看,那是一块——
金属!
黛雨蓑有些哭笑不得,“大师,你这也太为难他了,我们雨蓑烟笠中能以金属为雕胚的一只手都能数下来,他怎么做得来?”
谁料宁锋却点了点头,“不碍不碍,就它吧!”
路管大师存心捉难,如果这人坚持不用,那两位主人也会同意,万没想到此人答应得这么痛快,引来几人更为吃惊,连黛雨蓑都有些怀疑这是一个存心来闹事的了。
宁锋刚要上前,忽然一脸难色,转头看向姐妹二人,“能不能先让我吃点东西?刻金属很费体力的。”
“你这个乞丐好奇怪!一顿饭至于这样吗!”
赤木儿连连指着宁锋,极为不解。
……
第246章 一尺天涯()
现在的宁锋玄黄之力非常微弱,若非力量的品质极好,连打开藏天戒和一碧万顷都是都无法做到,以现在的力量长期支撑身体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所以宁锋需要食物供给。
雨蓑烟笠了一顿不错的食物,宁锋在草坪上狼吞虎咽,少半柱香的时间便把食物扫个干净,暖流渐渐涌起,精神随之好了很多。
早在小器堂的时候,宁锋便看过很多与炼器有关的书籍,要说材料知识的储备最当属那本金属玉石志,之后十年二龙谷在南雪衣那里学到了很多,那千叶经纶中的记载也非常详尽,可以说在材料这一块,宁锋不认识的已经很少,尤其是金属玉石领域。
路管大师所的这块金属着实不小,通体暗蓝呈长条形,长有一尺,粗若手臂,其上不甚光洁,疙瘩遍布,这只是一块普通的蓝眼金。
“雕个什么呢?”
直接选择雨蓑烟笠这种地方,宁锋显然对自己是极有信心的,心中本是已有雕刻画面,不想路管拿出这么一块长条金属,受其形态限制,宁锋的想法便无法再用了,否则会动这块金属产生大肆破坏。“雕象成蚁”,即便再精致,也是雕刻界的大忌。
路管很不情愿得把自己那套刻刀给宁锋使用,仿佛宁锋用过之后,这些刻刀就将变得钝态十足一般。
触着蓝眼金,这种金属独有的凉,通透、明澈宁锋非常沉定。他的想法转变得非常快,既然不知该雕何种实物,那便刻出一种心境来吧人随意领会。如果旁人知道宁锋这种想法,恐怕要笑掉大牙了,这种抽象的对象要比具象实物难得太多了,人与人的理解皆不一样。再加上此时的气氛本来就不对,抽象的东西又无人人认可的评判标准,宁锋无疑冒了个大险。
手起刀落,中的刻刀左右削落,宁锋上手果决有魄,很快便将那蓝眼金外附的品质较劣的疙瘩削除。黛雨蓑姐妹乃至路管大师都是一阵诧然,那可是金属!
雕胚中,金属最为常见,但出品最少,这蓝眼金的坚硬程度是在金属中都属中上等,为此还有一门以各种方法弱化金属硬度的“学问”,但用处着实不大。宁锋这一上手,不说别的,力量上面已经胜过雨蓑烟笠中的绝大部分雕刻师。
金屑簌簌而落,宁锋手速奇快,这让路管很是心疼那几把刻刀,似能感受到它们炽烈的温度。赤木儿则是眼睛瞪得牛大,就像见到了真相也想到了后果……
正如宁锋不久前和路管说的那样,用一种情绪去雕刻,他没有学过各种雕刻技法,但走心的路子是绝对不会错的,文人、画家也是同样的道理。
蓝眼金,因其色泽不均而得名,正中略暗,向外淡延,近看像一颗蓝眸。待整个人浸在蓝眼金中的时候,宁锋的眼前不能抑制的翻动着,一切都被放大开来,蓝而不均的色泽,有的像天空、有的像海洋、有的像暗泽,有天地一样的阔朗,也有淖泽那样的幽谧,如俯观南海、似东临邪窟……
目所视乃心所想,心做向便刀所落,宁锋的心中没有人、只有物,准确地说是这一路所观,无关乎恩仇,也就没有悲喜。
沧桑变幻,人世几多风云,想当年风起云涌,而今日潭底独流,经历是一个奇妙的东西,用语言无法描述的经历是这世上最深刻的存在。宁锋并没有细细去回忆什么,他所凭的只是一种感觉、一种——
领悟!
所以,一切都壮阔起来。在不断的削切之后,蓝眼金不同蓝色有的“平地而流”,有的“擎天而指”,上下尖端则是蜿蜒而去、不知其极。行到后来,金屑纷飞,没等落下又再飘起,根本看不到所雕之物此刻的形态。宁锋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几人像看着怪物一样望着宁锋,他的速度与精准已经超出正常人的范畴。
宁锋越来越快!
给人的感觉,他像是在发泄,又像激动到了极致,隐藏着常人无法理解的喜悦,在雕刻界这叫“灵感喷发、思路泉涌”。
宁锋也确实如此,波澜壮阔的视界、夺人眼球的淡蓝、正蓝、深蓝与荧蓝,浓炽的情感倾注于一尺之内,诉说着修炼二十余载,唱诵着三年独行之旅!
谁说一尺之地只能容纳十寸之物?
谁说一丈茅屋只能容纳十尺心怀?
人生没有极限,有梦,即无涯!
苍穹浩渺、瀚海无极,凌风、沐雨,感受路途、畅享快意,人生本可如此壮哉!
一炷香又一炷香,纷飞的细微金屑终于停息,蓝眼金仍是长条之状,但在此时却被赋予了太多含义。表面的蓝色、隐藏的蓝色都被宁锋调动出来,每一个颜色都出现的恰在好处。
原来,单一的蓝色也可以如此丰富。
乍看去,它的形态有些像一个人挺立的脊梁,但这么说又不甚确切,它没有那么规则。此物的两端,把蓝的飘渺发挥到了极致,延展如发丝又盘旋如堕髻。中间的大部分形态都是蓝的唯美集合,像几只眼睛在望向两端,两端似又指向未知的秘境。
而此物最奇的地方在于,不同的人看便有不同的思绪。赤木儿紧闭着嘴,他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但就是看上去很协调、很美,甚至“很动听”人不能反驳。黛雨蓑姐妹妙目流转,此物有质有华,绝非凡品,已值得嵌上“雨蓑烟笠”这个四字标签。她们有些不敢妄自猜测,总是觉得此物之内藏着深刻的感悟,有过类似阅历的人应是相见便难以释怀。
路管大师的脸色阴晴不定,他的心里藏着十万个想不到,从“专业”的角度来说,这件作品集气、质、感、境、思、悟这六字箴言于一体。它的思与悟表现在一种“洒然之集合”,入世而又出世人心生诸多思绪,深入之后,晃觉这一尺之地藏有极大洞天,丝缕梢杈尽可解读。
看到路管大师的神色,黛雨蓑心中已是很明了了。
啪啪!
黛雨蓑连连拍手,“雨生大师,深藏不露,刚才实在是怠慢了,还望恕罪。”
宁锋也陷入这件作品中,这是他此生第一件投入的雕刻之作,联想到几日前刻骨的景象,不由心道:“或许这就是为宁锋做的事吧!”
许久之后,宁锋才开口:“大师之名不敢当,我只是来你们这里谋份差事,暂时养活自己而已。”
黛雨蓑咯咯而笑,“后面的事一切好说,为它起个名字吧?”
宁锋凝视良久,“就叫它,一尺天涯吧!”
当路管听到这四个字,仿佛嗅到灌顶之醍醐,整个人莫名一震,顿时陷入沉思,“苍苍世事,这天涯,难道只在一尺?一尺尽显天涯?”
“天涯不远,海角也不长,万事尽在人心,心之所向,一尺之间,即是天涯!”
……
第247章 鸾鸣苑()
“苑”是雨蓑烟笠的一个地域单位,每一个苑相当于一个雕刻师的工作场所,待遇非凡,这也是雨蓑烟笠投入最大的一部分。
鸾鸣苑是一个幽寂的苑子,在雨蓑烟笠中比较偏远,不过设施分毫不差,楼舍、亭子、假山溪流皆是具备。
宁锋将暂时成为这里的主人。
他从黛雨蓑那里了解到,鸾鸣苑原来的主人是雨蓑烟笠中一位极为出色的雕刻师,按照私底下的排名,是一个足以排到前三的人。大约在十年前,还是戴青丝掌控雨蓑烟笠的时候,这个人像很多雕刻师那样远游而去,不曾想这一去便一直没有回来。
星月高垂,宁锋仰在假山一角,凉风吹来好不舒逸,这是三年里宁锋最好的了,不过他显然不怎么注重这些,从进来到现在他连楼舍进都没进过,软床温榻对他来说与这样倚着石块没有什么区别。
“嘿!”赤木儿从假山另一边鬼步而来,一只手揽着几件衣物,笑着小脸褶得让人难受,用这种突来的方式解去些许尴尬。
“大师您好,嘿嘿!”赤木儿挠头笑着,“您在这里还习惯吗?”他是个聪明的家伙,显然不会重提那些事再打一遍脸。
“还好。”宁锋淡淡地道,一般的事对宁锋来说已经难有波澜,更不要说一个小孩子了,白日里的种种搞怪他也并未放在心上。
赤木儿把几件衣服递给宁锋,“大师,这是大小姐特别交代的,我出去挑了几件,都是不错的料子,就是不知道这些颜色你喜不喜欢。”
“谢谢了。”
看着宁锋言辞有些冷,赤木儿眼珠一转,背着的那只手拿到面前,嘿嘿一笑道:“这个可不是大小姐交代的哦!“
宁锋微一抬头,却是看到赤木儿五指扣着壶脖子,居然带来一壶酒,“这个不错。”
“嘿嘿!就知道!”赤木儿非常有成就感,“这酒名叫‘西陵少主’,是我们青龙城最好的酒,啊不,它的场子在华兰城,是运到我们这边的,这一小壶就要……”
话没说完,宁锋已拽过酒壶,腾得拔开壶塞,顿时酒香便弥漫开来。宁锋对壶而饮,咕咚咕咚三口入肚,火热之后顿觉舒展。
“喂!西陵少主不是这么喝的啊!”赤木儿咧着大嘴,心道每一个雕刻师都是世上的一朵奇葩,这么大的雨蓑烟笠就他一个跑腿的,也真是挺为难的。
宁锋不语,喝了半壶才道:“小家伙,你了解这鸾鸣苑过去的一些事吗?”
赤木儿想了一想,说道:“原来鸾鸣苑的主人,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他虽然只有三件作品,但这三件作品是雕刻界最贵的三件,在华兰城都拍到了天价!”
“这么厉害。”
“嗯!”赤木儿点头道,“可是因为他的作品极少,而且为人极为低调,在十多年前离开之前他就没有出过雨蓑烟笠,这大大影响了他在雕刻界的地位,那三件作品许多年前就已见不到了。不过他对雨蓑烟笠的影响还是很大的,很多人就是与他交流后来才加入的。”
宁锋点了点头,赤木儿又道:“恐怕大家都知道,那个人不会回来了,把这里交给你,足见大小姐对你的信任。”
宁锋笑了笑,“说不定哪天攒齐他就回来了。”
赤木儿却缓缓摇了摇头,“应该没有那个可能了,有件事大家都心知肚明,那个人和我们都不一样,不会一直留在雨蓑烟笠的。”
“什么意思?”
赤木儿眼睛微眯,往近靠了靠,轻声道:“我听好几个人提起过,那个人不是凡人,他应该是一个灵师,那种上天入地的大人物!你听说过那类人么?”
宁锋喝了一口酒,默不作声了。
……
黛雨蓑每天都会来鸾鸣苑,径直走进其中一件屋舍,大约少半个时辰的时间便又离开,如此十数天,每天都是如此。
之后,那门始终是开的,似也并非什么机密之地。这一日,宁锋来到门口,往内看去,发现里面竟然陈列着大件小件的雕刻作品,就是那一角便足有十几件。这里本是宁锋的地方,这么久连这些都未发现,也足见这个“主人”是多么不上心。
“大师,进来吧。”黛雨蓑轻声道。
走进之后,黛雨蓑回身一望,整个人不由愣了半分。
宁锋换了衣衫,打理了头发、修葺了胡须,脸色也不那么黝黑了,精神极好、眉宇之间英气依旧,与十几天前比,堪称是“生死级”的蜕变。
宁锋看到这屋中成列着近百件雕塑作品,雕胚不一,形态众多,黛雨蓑正用一块步子小心擦拭着每一件作品,用心认真。
宁锋并不打扰她,心知这是鸾鸣苑曾经那位主人的作品,听了昨天的赤木儿的话,宁锋的视角随即变了,很快便被震撼到了,那是一个想必只有宁锋才能体会到的震撼。
因为在那“攀天壁障”之内,宁锋看到了蜿蜒的灵脉,在幽兰的湖底,宁锋看到了飘涌的灵脉,在曼妙的云端,宁锋看到了轻灵的灵脉!
在一个人物雕塑的眉心,他看到了五脉浩荡!
“果然是个修炼界之人,还是五脉邪魔!”宁锋并非震惊于此人的修为,而是他来世俗做什么?要知道有原生邪术在,邪神大陆的领悟并不那么,再一想宁锋又觉自己狭隘了,修炼界与世俗一样,什么样的人都有,修什么的都有,以此入道也完全有可能。
宁锋庆幸自己来到了雨蓑烟笠,因为就是眼前的这一幕他凝滞许久的脚步,可以移动了!
黛雨蓑擦拭完毕,对宁锋轻轻一笑道:“大师在鸾鸣苑还住的惯么?”
宁锋点头,“这里很好,多谢大小姐,大小姐每天都要到这里吗?”
黛雨蓑点头笑道:“是啊,这十多年来我都形成习惯了,每天不来一次便浑身不舒服,咯咯!”
宁锋犹豫一瞬,忽道:“冒昧问大小姐一件事,这些作品都是原来那位的主人的手笔么?”
黛雨蓑点了点头,“是啊,除了他也很少有人能雕刻出这么深奥的东西吧!”
“你觉得很深奥吗?”
黛雨蓑笑了笑,“我们哪里及得上大师的造诣,不瞒你说,我们完全看不透这些东西,用我娘的话说就是‘这种具象其实是抽象的极致’。”
“据我说知,那位大师的作品只出售了三件,而这里却藏有众多,这是为什么呢?”
“这些是大师倾注心血专门为我娘刻画的,他不允许被外人看到,这么多年只有娘和烟笠我们三人看过,无论如何不会拿去出售。”
“那我倒是冒失了。”宁锋道。
黛雨蓑摇头一笑,“好像是我冒失才对,这里现在可是雨生大师的地方,你才是鸾鸣苑的主人呢!”
宁锋笑道:“大小姐给我好大的压力。”
“咯咯!没有啦!只是大师的行事作风和当年那位很像,反正他也不会回来了,我想让大师到这里来是一个不错的决定。”话到这里,黛雨蓑轻拍额头,“有一个好消息还没来得及和大师说,那件一尺天涯,我拿到了华兰城的拍卖场,你猜拍出了个什么价钱?”
黛雨蓑歪头看着宁锋,她年纪本就不大,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在这一瞬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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