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有一段精采的记载:
诸蕃请入丰都市交易,帝许之。先命整饰店肆,檐如一,盛设惟帐,珍发充积,人物华盛,卖菜者藉以龙须席。
胡客或过酒食店,悉令邀筵就坐,醉饱而散,不取其直。结之曰:‘中国丰饶,酒食例不取直。’
胡客皆惊叹。有黠者颇觉之,见以绢帛缠树,曰:‘中国亦有贫者,衣不盖形,何加以此物与之,缠树何为?’
市人惭不能答。
这里的产业,有一半是糜竺及糜芳俩兄弟所拥有。
糜竺,字子钟,东海莒县人,曾经私下找过当代第一名相家管辂,为其一家三口看相,岂料,管辂对他们兄弟俩最尊敬的独一大姊,详细看相一番,做出了忧喜参半的结论。
为了慎重,糜竺兄弟摆下豪筵,恭请管辂上席,宴席上山珍海味,炮凤烹龙,丰盛得令人咋舌不下,但看在管辂眼里,不值得宴桌上那坛“百花黄金露”来得对头。
“令姊糜圜!贵不可言,将来肯定帝后之尊,名留青史!”
这段话,乐得糜竺偕糜芳俩兄弟笑不拢嘴,凭本家富翁财大气粗,而有个皇帝的亲家,才叫门当户对,岂不成了国舅?
糜竺一脸欢欣笑吟吟道:“管公明!神算天下第一,这话我当然相信,然而糜圜大姊命里又有四哀之祸,我就无法赞同,所谓:一喜破九灾嘛!福大命大怎么会抵挡不住小小的四哀呢?你是否再精算一下?”
管辂瞅了他一个白眼,满脸的不高兴,兀自举樽,猛灌了三大盅,晃一晃这坛“百花黄金露”已然点滴无存,舔了舔嘴唇,仍感意犹未尽。
酒醉红人面,借醉壮人胆,一拍桌面不快道:“糜子仲!是否看不起我?是否看我长相丑陋?虽然我前额无主骨,眼无守晴,鼻无梁柱,脚无天根,背无三由,腹无三壬,但是脑袋一流,能观面部五行、骨骼、肌肉、皱纹、气色去推断一个人的过去与未来可能发生的大事,及目前处境之顺逆,还要你来教我?今天不算了!”
嘿!好大的火气,自尊心特强!
说的也是!这种獐头鼠目之长相,就如街上的小瘪三,到处比比皆是,如果没有自报姓名,谁认得你是当代第一神算?
说不定,还会遭逢一顿毒打侮辱,说你胆敢冒名顶替,肯定骗财。
糜竺阅人无数,岂会不晓得管辂好酒成狂,找借口拍桌不悦之目的何在?依然满面春风,毫不在意,使唤下人再奉上两坛“百花黄金露”佳酿。
管辂本就醉醺醺的双眼,望着佳酿又燃烧明亮了起来,赶紧提坛倒樽,狂饮三杯,真是嗜酒如命。
稍喘一口气道:“好酒!真是天下闻名的佳酿,百花芬芳尽在此中,神奇的黄金粉末闪亮撩人,有如佳人‘风怜薄媚留香与,月会深情借艳开’之情趣,太美妙了!”
糜芳趁势说道:“管公明就不需客气!饮个痛快,再叫下人送两坛过府。我那大姊的四哀,又怎么一回事?”
管辂醉眼醺,却豪性大发,手指沾酒在桌面写个字道:“圜
令姊先天命以及面相,好得没话说,但是后天命已透玄机,这个‘圜’字,从‘口’部首取出来,乍看之下,‘寰’字拆开来,不就是‘四哀’了。
第一哀:是个偏房之命。
第二哀;终生不孕之命。
第三哀:流离巅沛之命。
第四哀:最惨!这个‘口’部首,乍看之下,就如一口‘井’,结束了前三哀,然后名留千‘古’,是‘古井’成就了她!”
糜竺偕糜芳俩兄弟一愣!真是丈二金刚叫人摸不着头绪?说什么一口“古井”能就成就了大姊糜圜,而且结束了前三哀,这不是很好吗?
这个烂死酒鬼,丑管辂怎么又会说“最惨!”两个字?
两人正待问情话中玄机时,瞧见了管辂已然酪酊大醉,趴在桌面睡得鼾息如雷。
叫家丁送走了管辂及两坛佳酿,糜竺命车夫备车,兀自出城而去,欲往“孟德山庄”找孟佗商晤。
马车从官道迳行数里,突然一阵滂沱大雨,瞧见了一位丽质天生的少女独自一人在树荫底下躲雨,已经淋湿大半,于心不忍,叫车夫送上一柄油伞给她遮雨。
岂料,这位少女撑着油伞,落落大方与车夫上了马车,要求车厢内的糜竺载她一程。
相逢虽然不如巧遇,但是糜竺却是中规中矩的好男人,有感孤男寡女处于一室,有碍人家清白,下了车,叫车夫随顺这位姑娘去的方向行驶,自己却跟着马车步行,而淋得一身湿透,怎料,又走了回头路,说是到洛阳北城门去找父亲。
原来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隐居桃源谷,通晓奇门八卦的才女黄敏仪,不好意思鹊占鸠巢反让他淋雨,邀其上车同坐,糜竺也就上了车,互道了姓名之后,端坐在她的旁边,目不斜视,当然更不可能对一个姑娘家问长问短的攀缘。
黄敏仪双眸一闪睿智异采,反而大方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想不到糜公子是位刚正不阿的谦谦君子,为了赠伞乘车之谊,小女子有一事必须相告!”
糜竺作揖叙礼正色道:“黄姑娘别为了区区小事挂怀!但有事请说!”
黄敏仪嫣然一笑道:“小女子略懂相术!前额代表南方,而南方属火,有病的人便怕火;下颚代表北方,北方属水,有病的便怕水,从古至今都是灵验的,见你眉心有一豆痣,微泛红光,回家后要谨防今夜火灾!”
糜竺愕然!这等大事,刚才那个烂死酒鬼管辂怎么不说?所谓;水火无情,再庞大的家产也经不起这种灾难,且听这位黄姑娘又怎么说?
作揖慌然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请黄姑娘详细说明,好让在下释怀,糜竺感激不尽!”
黄敏仪掐指一算,福灵心至道:“今夜十五月圆,戊子火,煞南,丑时日破大凶朱雀,祝融火神从南方来,应速避之大吉。”
糜竺频频点头示意,谨记在心,人家把时间跟地点都说得一清二楚,还是小心为妙,不可不信。
两人熟络了起来,糜竺将管辂在家论相之事,当话题聊起天来,始知道黄敏仪才高八斗,天文地理无所不知,佩服得五体投地。
黄敏仪叹然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有些事情不能道破天机,小女子也不能说得太明白,请糜公子见谅!”
“那是当然!在下并不能强求,今晚若是能逃过一劫,便立愿广施家财,尽力为善,积点功德!”
黄敏仪嫣然道:“糜公子很有大善根!将来必定荫佑子孙昌盛。这个管辂没有当官的命,所谓:‘额无主骨’是指前额应该有横的竖的,或者圆的方的骨骼,表示额骨不合标准。
‘眼无守晴’就是讲话眼神眸眸飘浮不定。‘脚无天根’就是走路应该踏实,他却脚跟不着地,人背应宽厚,三甲是指‘叠’字,三壬就是代表‘垂’,腹垂的气量大能容物,有福气,但是对健康并非良好。你说管辂长相不就成了一只小弥猴?”
糜竺会心莞尔一笑!就是如此,自己有求于人,还不好意思调侃他呢——无形中互相拉近了距离。
闲聊之中,不知不觉已到了北城门,待黄敏仪下了马车,在熙来攘往的人行中消失了芳踪。磨竺望着消逝的背影,猛然想起,居然没有请教人家姑娘的仙乡何处?到北城门找的父亲尊姓大名?
这种世间奇女子,平时打着灯笼何处寻觅?
齐心问易太阳宫,八卦真形一气中。
仙老言余鸿飞去,玉清坛上雨蒙蒙。
诸葛亮在大同市集巧遇“羽灵真人”,不由心喜,一抡雪白羽扇,抱拳叙礼道:“前辈闲云野鹤!不在华山‘太阳宫’修真?再渡风尘必有大事。想不到,咱们有缘,居然在帝都相逢!”
“羽灵真人”邱琮杰满脸一篷虬胡,露出笑眯弯月般双眼,一摆拂尘披肩,掼直单掌叙礼道:“孔明老弟!华山一别已有年余,依然风采翩翩美少年,更胜从前,游学到洛阳城滞留多日,谅必有所收获?”
语出虽然平淡,却好似互相一点灵犀,不足以外人道,听得随从马岱一头雾水。
诸葛亮双眼一抹异采即隐,不衿不躁笑吟吟道:“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前辈为何而来?想收获些什么?却比学生清楚,何必有此一问?谅必沿途而来,扫靖那些山川精灵鬼魁,百姓庆幸矣!”
“羽灵真人”邱琮杰眉头一皱,环目一瞪,满脸虬胡伸展如刺,有若凶神恶煞神态,忿懑不逞道:“国之将亡,必出妖孽!沿途怨灵鬼哭瞅瞅,依附山野飘荡,哪能一一渡化?这只是枝梢末端一小撮而已,仅贫道一人无此能耐!还望孔明老弟助一臂之力!”
诸葛亮剑眉一挑,默默颌首示意,双眼一抹凄伤道:“天机如此!夫复何言?只能尽人事听天命罢了!我们先从皇宫北‘谷门’那块‘肺石’先行动手吧!”
马岱一愕,再也忍不住插嘴道:“主公!您说的‘肺石’可是在宫廷大门之外放置的那块巨石?这可是受委屈的一方欲想申冤而走头无路时,就站在‘肺石’上三天,由‘议郎’记录下他的控告,呈报上级,平反之用。”
诸葛亮点头道:“是的!这块‘肺石’怨气戾气十分暴厉,压抑着龙脉之尾,以至灵气无法挪腾翻身,积怨极深,动乱纷纷,去之就能平一时之乱也!”
“羽灵真人”邱琮杰双眼透出赞赏神采道:“孔明老弟也看出了端倪!实在太好了。”
马岱左看右瞧这位道长,笑或不笑,都比鬼还像鬼?还真他妈的吓死鬼!原来是位捉鬼道士?真是头壳坏掉,世间哪来的鬼?
所谓:多一位神道,多一个香炉!
坑蒙拐诈,骗财骗色的假道士,老子可是见多了,说穿了还不是利字当头。
现在假道土出头天了!主公怎么也跟着起哄?
这阵子黄巾贼人起兵造反,就靠这一套发迹的,说不是他们一伙子,不能不防,得找个机会提醒主公一下。
思念甫毕,拱手叙礼道:“主公!‘谷门’外那块‘肺石’已经废除申冤多时了,虽然依旧存在,却是皇宫出人口之一,平常有御林军把守,想接近是不容易的!”
诸葛亮一抡羽扇,气定神闲道:“不怕!今天有贵人相助。”
话声一落,马岱即瞧见了在市集纵马而来的华雄,正在高喊着自己,乐得笑不拢嘴,真他妈的大难不死,真是遇见了贵人?
“孟贤楼”座落南区大同市集最繁华地段,一个宽敞大厅食堂就占有二千余平方米,正逢中午用餐时间,楼上楼下座无虚席,人声沸腾。
数十个跑堂共分四区:川、湘、粤、洛阳本地菜,吆喝客坐一团忙乱,是集天下名厨烧出的菜肴,令人闻香下马,可见经营者独具心思。
后院甲、乙、丙、丁字号上房,是孟佗专门招待贵宾及住宿之用。
庭院遍植梅、兰、竹、菊、牡丹等奇卉异种,层层高架叠起,作为隔音,骤显一片清幽、脱俗绝灵,于喧哗市集中,特别优雅宁静。
诸葛亮、“羽灵真人”邱琮杰、马岱受江苗菁之邀,视为贵宾,一起住宿乙字号上房。
用完午餐,由两名丫环带路,三人来到了甲字号上房客厅,与孟佗、江苗菁、华雄一干人等见面,—一介绍后,分宾主坐定。
当诸葛亮偕“羽灵真人”邱琮杰两人坐在客厅时,瞬间,感应了二股不同寻常之气。
左边的肌肤毛发寒森竖直,有点发麻,十分邪门,右边的毛发温燥舒爽有如春风拂过,这种情况维持不到片刻钟即隐。
两人面面相觑一愣!随即把目光的焦距全放在一旁玩耍的孩童张心宝身上,转而怀疑不解?
“羽灵真人”邱琮杰更为惊讶,猛地,从思绪纷乱中,强拉了回来,暗忖道:“这怎么可能?一个人没有经过‘灵念力’长年累月的体验利、苦、衰、毁、称、讥、誉八种修行次第,怎会放出这两道正邪强烈之灵动力?况且还是个孩童?”
诸葛亮震惊之余轻声脱口道:“真人感应到了吗?自古神魔不两立!为何此子却聚集一身正邪灵念力?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羽灵真人”邱琮杰神色紧张,捋须沉吟道:“贫道从小入门修行华山‘天心宗’灵念力三十年来,首次在这孩童身上遇到这种奇迹!两股神魔灵力纠缠,随其年龄茁壮,是福是祸?得看他本身造化了!”
诸葛眉头紧锁叹息道:“邱真人难道不能将孩童之魔念力封印?或者消除?使其正灵力滋长,将来成就一代术法宗师,造福天下!”
“孔明老弟!这可是‘魔外圣内’之相啊!非得等待此子体魄成熟到某一程度,才可能施为,要不然,万一有个闪失,以后人格上会缺陷不健全,恕贫道无能为力,除非你能帮忙想个办法,一起施术!”
丫环奉上茗茶,打断了两人短短的几句对话,却引起厅内大家的兴趣,皆认为他们是有道之士。
孟佗神情好奇拱手道:“两位一道一儒谈吐不凡!虽然不了解所说话中之意,但是这位孩童身家背景,确实是当朝炙手可热人物,我们也不便言明!”
孟佗虽没有说明张心宝身份,两名太监所表露迎逢带恭敬的神态,岂能瞒得过天资聪明的诸葛亮及遍游三江五岳阅人无数的“羽灵真人”邱琮杰。
两人相偕作揖回礼,会心一笑,转而眉头一皱,显出有识之土对当朝太监弄权之无奈及无力感。
马岱机灵,也猜测个八分,何不利用孩童及两位太监可以出入宫廷的方便,带着主公去探勘那颗“肺石”,虽然自己不信风水之说,但是为人家臣也该尽一份心力,主公总是泰山郡丞之后。
嗯!就私下找华雄商量一下,给个方便,就朝华雄使个眼色,两人离开了大厅。
江苗菁听他们一席话,有相似契妹黄敏仪之论,内心暗忖,可能天赐良机,说不定他们可以帮忙解开张心宝身世之谜?
“诸葛先生!何谓魔念力封印?滋长正灵念力?请不吝指教!”
诸葛亮轻摇羽扇道:“江姑娘!修道人比一般人的灵感要强,到了另一层修行次第,对四周环境所散发的空气波动,会起了感应,就如你是个练武者,会去感应敌人的杀气一样,就如动物有预知环境中,危害生命的一切讯息,而保命逃之夭夭!”
语音旋落,从厅外传来几声鼓掌脆响。
随着掌声进来了黄承彦及黄敏仪父女俩。
江苗菁双眸一闪喜悦轻呼道:“契妹!来得正是时候。诸葛先生一席话,令人增闻不少,你们言论却有共通之处,可得互相请益!”
黄敏仪双眸透着睿智异采,两颊绯红,那股空山灵气及出谷幽兰,清逸得像不食人间烟火之恬淡天生丽质,叫诸葛亮及客厅众人眼睛一亮,不由纷纷离座叙礼,表示心仪敬意。
—一由主人孟佗介绍过后。
黄承彦最是猴急,手持旱杆烟雾袅袅,兀自绕着诸葛亮三匝,品头论足的仔细研瞧,一脸神色由紧张转而喜悦笑眯了一双老眼,脸皮皱得有如一颗风干橘子皮,却叫人家连连作揖,好不自在。
真是老丈人瞧女婿!愈瞧愈仔细,越看就越中意!
所谓:哑吧捡块宝——乐得没话说。
“嗯!诸葛亮……真的叫诸葛亮?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好得没话说,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一大把年纪,行为却十分唐突,说了一堆无厘头的话?真叫厅内所有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
黄敏仪双颊霞飞,为老爹这种瞧人形态,羞窘得不知所措,江苗菁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忙打圆场道:“义父啊!大家正在谈论玄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