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劲随波浪一扫,波波湖浪冻似层山重叠;含盖了十几艘舟船百来条生命,就冻僵在里头联结一块,急速往湖底下沉,冒出了袅袅寒气及滚滚大气泡,要活命比登天还难。
倏地,一红一白倩影脸不红气不喘地又回到张心宝左右侧,裣襟示礼嫣然一笑,状似得意地完成使命。
张心宝搓揉脸颊真不知怎么去骂她们,因为一出手便毫不留情,虽然替自己及她们出了一口污气,但杀孽太重,可能还认为脏了一双玉掌而不屑吧!
商船风扬满帆猎猎作响,十六根拍浆摇得快捷,水花激溅船行飞快,本是游船如织的湖面却空空荡荡十分冷清,畅行无阻。
“漕帮”的“白堂”堂主邱庆隆年约四十有余,虎额燕颊双眼炯炯有神,显出精明干练,率领千余名帮众分乘四艘商船及五百条的小舟,伪装成游客模样,将湖面拥塞,已将一艘商船如铁桶般团团围住。
商船上的领队孙权,年纪轻轻,长得一表人才,本是奉父命前来,欲向“宝种粮行”借粮以备军需之用;暗中打扮成游客携四名待女游山玩水遮人耳目,当发现有异况时已然无法脱身了。
邱庆隆手持乌铁铸制看似颇沉的摇橹板,一指对峙船头镇定如恒的孙权及四名娇艳待女喝声道:“孙公子!老夫邱庆隆身忝‘白堂’堂主,奉‘漕帮’帮主之命前来迎接你为座上客;请随行走一趟总堂,让老夫有个交待。”
孙权年少老成,生得碧眼异采虬胡卷卧长相不凡,龙形虎步趋前,显出器宇轩昂一派王者风范,拔出配剑遥指冷然道:“邱前辈自报名号在前,却将帮会名称排列于后,可见你们心中皆不服现任帮主‘通天蛟龙’鲁青浩的统御;当年前帮主‘五通龙神’鲁老五爷爷与家父孙坚通好,有如兄似弟的交情;今日为何强行硬邀在下为座下囚,莫非欺我年少不成?”
邱庆隆心中一瞿!暗自惊讶孙权贵为门阀之后,却对江南帮会动态了如指掌;由观微知著中竟能洞测先机,可见睿智胸怀大志,岂可小观其年少懵懂无知?将来必成就功勋伟业。
邱庆隆提乌铁橹板作揖为礼,神色转为恭敬道:“这段往事老夫岂会不知!孙公子年少英雄,必能体会老夫奉命行事有身不由己的苦衷;敝帮绝不会将你视为囚犯,只企盼你的父亲孙坚将军能至总堂一叙,重新划分势力范围。”
原来挟持人质谈判之目的在此,简直与土匪何异!
孙权左右两侧侍女杨欣亿、陈丽安、吴雪如、蔡玉秀皆玉靥色变,拔出配剑护其四面警戒,连同百来名的战士布满船栏抗敌。
孙权纵声大笑,豪气干云道:“宁为玉碎,不愿瓦全!可惜的是‘漕帮’以前侠义风范教人敬仰,如今却沦为盗贼宵小行径,足令天下人所耻笑!”
邱庆隆一险通红羞愧即隐,只得抱拳叙礼声调转冷道:“孙公子多有得罪!孩儿们搭板攻船,必定生擒其活口,不得让他有丝毫损伤!”
命令一下达!便群涌数十条小舟突伸挂勾紧钉着商船,这种情景就如蚂蚁搬家,却拉得船身吃水数寸入湖,根本无法动弹分毫。
帮众驾驶的四艘大船齐齐靠拢过来,伸展出桥板搭上孙权的同等级商船,帮众分子如蝗蚁雄蜂从四面八方欲登船捉人了。
商船甲板上的战士持斧或持杆忙拆桥板,或发射矢箭抵御帮众抢攻,厮杀喝喊声冲宵,局面混乱,一发不可收拾。
邱庆隆暴喝掠身而起,绝顶轻功如苍鹰攫猎物之姿;手中七尺乌亮铁橹板匹练一道保护网,震开强劲矢箭,率先直扑孙权置身处。
怎料,侍女杨欣亿抛掷出一条黑色绸巾,卷住同伴吴雪如纤柔细腰;把她连人带剑如细枪般笔直掷向空中俯冲而至的邱庆隆。
侍女陈丽安也如法炮制,将同伴蔡玉秀送到半空中;与吴雪如两人各挥洒三尺青锋,形成凤凰展翅般,左右攻击以苍鹰扑兔之姿来犯的邱庆隆,默契十足。
邱庆隆在空中虽然脸色骤变,却展现身经百战强悍无畏的无比自信;运用八十斤沉重的乌铁橹浆板占尽攻坚便宜,一招“横江拦网”便破了她们连袂的凌厉剑式“凤凰展翅”。
惊见!吴雪如偕蔡玉秀一击不中,却籍强劲橹板硬封反弹之姿,快捷回身欲将落地之际,便各自把掷黑巾缠腰的另一头同伴杨欣忆与陈丽安,又带得细疾人剑如枪笔直投射刚好落在甲板上的邱庆隆。
他双脚落地的一刹那,在新旧力道及气息转换的一瞬间,根本来不及提力凝劲,便眼睁睁望着左右迸出一道剑芒即将临身。
吓得邱庆隆顾不得江湖身份地位,用一个懒驴打滚的丑姿,才堪堪闪躲两柄三尺青锋贯胸危机。
当他滚在甲板上反应一等一的暴然而起之际!又是另一头的吴雪如相偕蔡玉秀旋迭转身攻到,连喘一口气的机会都没有,真叫人胆颤心惊!
这是什么联合搏击之术?竟然籍着一条黑色绸丝巾,便使四名侍女娇捷如苍龙似飞凤跃舞般如此凌厉!
孙权就身处她们来回的气劲牵引互补捷速飞跃弹跳中,挥洒出千百剑影猎猎呼号,猛厉的攻击网里头。
忍不住叹然叫好道:“小鬼贯日!联合搏击之术大玄妙了!”
原来她们都是“鬼门”培养出来的朝廷“花种”女密探第三代;这招“小鬼贯日”便是其掌门张心宝创出来的绝技。
难怪精于桥接连体搏击的四名侍女,斗得邱庆隆一时间灰头土脸,十分狼狈;欲擒拿孙权而徒劳无功;绝招之秘当然外人不得而知。
但是帮众群涌如熊彪顾盼,鱼龙起伏,悍不畏死地亡命攻击,哪是甲板上一百多名战士所能抵挡。
四名侍女虽然联合搏击十分厉害,却有如猛虎难敌猕猴群,对着抢攻护主邱庆隆的帮众,砍杀得三尺青锋如锯齿缺口,喽罗帮众依然前仆后继,尸体堆满甲板犹不能止。
杨欣忆、吴雪如、陈丽安、蔡玉秀四大侍女已然杀得披头散发一身血污,但却神态威猛如母老虎般的护住孙权;也教敌方帮众露出对她们明知不可为而为的殉死精神所感动。
甲板上一百多名的战士在顿饭时间相继被杀身亡;攻上商船满满拥塞的帮众都驻足围观,没有人愿意去歼灭这四名忠心耿耿护主的侍女,藉以表示对她们的一番敬意。
强弱悬殊的战况结束了;邱庆隆不得不下达杀人灭口的指令,这四名精疲力竭的侍女即将香销玉损。
相隔五十丈开外商船上的张心宝施展“金睛神魔眼”将这幕激烈厮杀情况,湛照得历历在目!当然不能让“鬼门”女密探身份的四名侍女白白牺牲。
张心宝猛然提气,凝聚一口真气如九天唾珠,脱口而出,施展旷世绝学“阿弥金刚神功”第二式“佛笑贯天”;宏亮的笑声若龙腾云霄贯破天际撕裂虚空般,抛弦线直奔那艘商船,盘旋围绕隆隆作响。
高举铁橹板欲杀四大侍女的邱庆隆及满船可怜她们的帮众;皆被这股无俦笑声波动笼罩,震得耳膜生痛气血翻腾,一颗心脏彷佛欲蹦跳出胸腔,四肢痉挛而抽搐,倒卧甲板呻吟痛苦不堪。
连孙权及四名侍女也被震倒甲板;精神紧绷若箭弦凝劲欲爆的四位侍女顿然力歇体乏,并且回蕴受伤,喷口鲜血才得舒畅血脉。
嘹亮笑声挟其浑厚内劲,会贯进脑海伤人已属不易,若非有一甲子以上功力绝不可为,更何况是五十丈开外的遥远距离。
来人的功力岂不成了陆地神仙之流,若瀚海般深不可测;围绕住战斗商船四周的五百条湖面小舟操橹的帮众,人人心里头皆这么臆度而产生恐慌不安。
无名恐惧才袭上心头;这股无形声波又好像从商船泄流入湖,竟然能把音啸化为刚猛无俦的真气积蓄至极巅,荡出了炫目异采,贯进湖中掀翻出惊涛骇浪,澎湃滚滚如忽尔骤到的飓浪吹袭。
小舟上操橹的帮众,顿然感觉身处上下天光,一碧万顷的辽阔茫茫大海中,像是沧海一粟之渺小,正逢涛天巨浪骤间而至,体验那种覆盖灭顶之无助骇然。
五百条小舟皆翻覆碰撞乱成一团,操橹的帮众个个落湖潜水逃生,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恨不得像八爪鱼般七手八脚的够劲,游得比较快。
惊慌落湖泅水弃舟而逃的帮众,看见了施展极巅轻功身法,踩踏波面不坠沉的张心宝有如神龙蜿蜒电速掠过头顶,更吓得一缩脑袋屁股朝上潜湖而隐。
张心宝飞掠至甲板,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电射身法绕到孙权及邱庆隆转了一圈,一手一个如攫小鸡般;身法一变,如同大鹏展翅腾空而去,满船哀叫的帮众根本还搞不清状况。
随后而至的张咰及白灵绝就如一团红影及白影飞奔湖面而上了商船甲板,左右各提着一名侍女,跟在张心宝后方,不瞬间又回到自己的商船。
商船伸出十六根巨长橹浆拍着湖面激溅水花,在满帆迎风之中快速的远离;只能用神出鬼没来形容。
…
第 四 章 漕帮逢变
江凡不定半晴阴,愁对花时尽日吟。
孤棹自迟从蹭蹬,乱帆争疾竟浮沉。
一身累困怀千载,百口无虞卖万金。
空间远看波浪息,楚山安稳过山岑。
蹭蹬:失势难进的状态。
百口:指全家人。
岑:小而高的山。
“宝种粮行”在江南是数一数二的粮商,并且提供地方政府一切军粮所需,女掌柜萤冬梅与知府老爷有特殊暧昧的交情,顺便把“广陵府”布军体系摸得一清二楚,不忘“鬼门”
之“花种”女密探身份尽忠职守。
张心宝相偕张咰及白灵绝打扮富商眷属模样,以购买大批杂粮为藉口,被女掌柜萤冬梅精明的认出身份奉为上宾迎入书房;三跪九磕行参拜“鬼门”掌门大礼,并且认了两位绝世美人“主母”。
张咰及白灵绝相当高兴,赐予丰厚赏银为见面礼,并命属下秘密提来孙权与邱庆隆及四名侍女隔离两处欲要询问。
身为“白堂”堂主邱庆隆料不到成了跪在地上的阶下囚;孙权反而成了与主人谈笑风生的座上客,真是羞窘得无以自容。
张心宝一袭华丽绸缎儒服显得气概不俗,况且身侧两位如花似玉的娇滴滴大美人服侍着,确实表现一派贵族门阀出身,并非泛泛之辈。
“绝妹!请把邱前辈的穴道解开,并请上座。”
邱庆隆一呆!双眼瞪着发呆,打死都不相信眼前说话的俊挺年轻富商;就是那名发出强烈功劲充斥湖面,并能用笑声来翻江倒海的绝世高手。
张心宝从革囊里取出了当年“漕帮”帮主鲁老爷子认自己为义子凭证的“金龙令旗”开门见山,亲切微笑道:“邱堂主可认得这枝三角令旗?”
邱庆隆见旗如见亲人长辈般,立刻匐匍地面老泪横流泣不成声哽噎道:“邱庆隆叩见小副帮主!十多年来往事如烟,属下却历历在目,怎敢忘怀;现在有您出面干涉帮会内政,便名正言顺了。”
人人皆听得出来,言词中是有重大蹊跷!
张心宝离座亲自扶起邱庆隆,并示晚辈礼安慰一番,不矫不傲教人耳目一新。
孙权抱拳为礼道:“张爵爷目前的威名如日正当中,奉家父孙坚将军向贵粮行商借军粮一事,就此敲定;涉及帮会秘密之事,在下只好先行回避,以示尊敬。”
张心宝客气回礼道:“孙大哥千万别客气!令尊与我义父‘神魔刀’卫九敌本就通好,咱们可算是自家人;便请你留下听一听‘漕帮’发生了何种变故,也好冰释刚才欲绑架的一场误会。”
孙权碧眼一闪异采,抚州髯哈哈一笑,豪迈直爽,却话中显出得意声调道:“不敢!张爵爷尊称在下为大哥,却教我汗颜得无地自容;您这般折交我这种无功名在身之人,实在令人受宠若惊!又重诺资助军粮,这份人情叫我铭感五中,找机会定然要报答的!”
张心宝微笑道:“孙大哥是多长了几岁,就别再客套;咱们听一听‘白堂’邱堂主谈一下目前‘漕帮’的危急处境吧!”
邱庆隆擦拭老泪恢复帮会江湖习气,一脸凛烈咬牙切齿忿懑道:“鲁老爷子一生磊落不阿,江湖上人人敬重其豪气干云,有‘及时雨’之美称!传位少帮主鲁肃,因退休修道不管帮会中事,却为其堂侄‘通天蛟龙’鲁青浩欺少帮主年轻,勾结朝廷‘五老儒会’密探组织,控制整个‘漕帮’,并挟持少帮主鲁肃及一些退隐的老堂主,胁迫我们这些旧人为其卖命,尚请副帮主您拿个主意,好救出他们,以解除帮会欲倾绝的危机。”
张心宝习惯性地搓揉双颊尴尬道:“邱堂主,我只是个挂名不管事的副帮主,是义父的抬爱,对帮会一切帮务根本不熟悉;所以救人的主意得由你来策划,动武厮杀就由我来负责,听你口气!好像义父并没有在挟持行列。”
邱庆隆亢奋道:“老帮主受救命恩人‘神魔刀’卫九敌之邀请,前往‘长安’一叙而逃过此劫。本帮刚逢初变,‘红堂’堂主周宜芳、‘黄堂’堂主龙和旺、‘蓝堂’堂主张尽峰、‘黑堂’堂主李孝伟及‘刑堂’堂主苏圣嘉都是忠心耿耿的伙伴,在这批旧人尚未被更换之前,秘密连络聚集在一起,以您的武功为后盾,便不怕朝廷‘五老儒会’派来的那二名武功高强的神秘假面人了!”
白灵绝好奇插嘴道:“假面人是个什么神秘人物?就凭两个人的武功却能控制整个‘漕帮’?你们这批老部属也未免太弱了吧!”
邱庆隆老脸为之一红,好像并不知神秘假面人是何方神圣;羞愧得低下头来不敢仰视,张心宝出言为之解窘道:“绝妹别乱批评人家!朝廷密探组织实则是‘五老儒会’幕后操控的;而五位假面人便是灵魂人物,也是华山剑派一系,还是当年我创立出来抵抗‘新莽朝’王莽暴政的地下组织;沿袭至今,他们当然不是对手,况且帮主被挟持,不得不投鼠忌器。”
这段轶史相隔约二百年了,却听张心宝说自己是‘五老儒会’的创始人;确实教人心里纳闷不解,却不敢多问,但白灵绝及张咰一听便懂,当然的颔首嫣然释怀。
白灵绝提示张心宝道:“相公!这个是‘移魂转魄’过的兄长卫九敌,邀请鲁老爷子前去‘长安’一叙,必然并非好事……你可得提防点……”
她的话被张心宝中途挥手打断,却叫孙权及邱庆隆一头雾煞煞的感觉;为天下人敬仰的一代大侠卫九敌何时成了这位年轻艳美柔弱女子的兄长,也未免年纪差距太大了吧!
张心宝不愿魔灵附体的卫九敌事件曝光,以免打草惊蛇!泄露风声;确也为义父鲁老五十分担心。
但知晓魔灵卫九敌必然与魔女貂婵有所勾结,把老帮主鲁老五调虎离山,由貂婵派遣假面人夺取水路运输的控制权;包括绑架孙权之事,用以威胁天下闻名水师的孙坚将军,也必是其计划中的一环,确实心计深沉的教人颤栗。
好在冥冥中自有定数!既然被自己撞上了,应该抽丝剥茧的一一将这批好贼揪出,曝晒在阳光下,叫天下人都明白,免得他们再故技重施,威胁江湖,让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抚额不解的张心宝问道:“戴假面具之人,面具是长得什么模样?”
邱庆隆恭声回答道:“禀副帮主!一个鬼,一个笑,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假面具。”
张心宝锁眉深思好一阵子,忽然击掌莞尔一笑,若灵光乍现般脱口道:“对了!这鬼、笑两位假面人之中,‘笑面儒’可是我的旧识,便由我来对付;抢救人质及帮主鲁肃就由咰妹去做,对鲁青浩及一帮同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