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无命额前淋雨湿濡的水珠顺沿面颊鼻梁而下,依然面靥磐固不动分毫.真分不出是汗颜或者是雨珠,连断掌的鲜血滴答都不吭哼一声,真是狠命的厉害角色。
只闻他久不人语嘶哑干涩的声调冷然道:“伯父息怒,侄儿实在太大意了,愿接受盟主惩罚。”
单斌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交予他道:“这是上好的刀伤药,不出数日伤口即可复原,本座已命‘兵器组’日夜赶工为你的左掌制造一手犀利活动武器,可以刀枪不入。唉!遇上了‘白马寺’高僧安世高.难怪你非其对手,依‘许劭’所着的‘风云年鉴谱’,此人名列江湖十太高手之一,平时韬光养晦排名最末,实则依其实力,由老夫看来应可跻身前五名内。”
范无命的灰白眼珠转动,透出妖异光采不亢不卑请教道:“伯父!当年天下十大高手中亲爹排行第几名,刚才逃窜的左慈排名现代第几名?当代的天下第一是谁?您又排名第几?”
单斌瞅他一眼冷哼道:“是你这十年来不长进.要不然就能跻身十大高手之榜。当年‘魔道厉君’排名第六,当今左慈排名第七,当代天下第一高手就是‘神魔刀’卫九敌……
嘿嘿!若不是碍于老祖宗历代祖师爷遗命,要不然老夫与他就有得比。”
这不就是自拟天下第一喽,口气还真不小。
马车颠箕昏昏欲睡的张心宝.闻得干爹卫九敌竟然是天下第一,一下子就精神来了,滔滔不绝亢奋道。
“哇噻!我干爹可是天下第一耶!放荡江湖多么的逍遥自在,你们都怕他喽?这才叫威风八面嘛!干什么去‘逐鹿中原’呢?”
范无命狠瞪其一眼,吓得他噤若寒蝉,背脊凉飕,这个人就如一头随时随地噬人的狰狞猛兽。
单斌不理会张心宝童言童语继续说道:“当年你爹‘魔道厉君’纵横江湖之际,与本盟上代总盟主‘邱益文’于泰山之巅日出时辰.对了一招即刻臣伏,忠心不二.并且分派‘忍者杀手组’独挑大梁训练承传已久的‘黑暗部队’,可见世间高人不求名利之辈比比皆是,因此目前江湖十大局手才能屹立不倒。”
范天命双眼发亮问道:“前任总盟主邱益文身居何处?”
“他老人家退隐深山大泽不问世事,如果存活世上已经超越百年人瑞了。”
张心宝噘嘴附合道:“小宝就曾经假扮‘阴阳法王’身份,吓走一批太平军黄巾贼的长老,还有义父‘烈日狂狮’司马勋等等一些世外高人,可见单爷爷说得很对,堪称天下第一人。”
这么一插嘴嚷嚷,使得单斌破颜微笑,浑身轻飘飘顿感得意不凡。
范无命妖异双眼闪炽,精神抖擞,好似见猎兴起,也对稚童另眼相看,此子江湖关系靠山十足.日后必定不同凡响。
单斌爱抚其小萝卜头微笑道:“好小子,你到底有几个干爹?叫得这般亲昵。”
张心宝扮个鬼脸.意气风飞“呵咭!呵咭!”笑上老半天幽默道:“天下间所有第一的人,都是小宝的干爹喽!长大以后,我不就是第一中的第一,也就是左慈干爹所说的打遍天下无敌手。”这段话确使他们为之动容。
单斌抚髯狂笑道:“小宝是有这种本事,又有‘真命天子’格局,文武双全,是历代君王所无法比拟,老夫的眼光媲美周之姜子牙,也必然青史垂标,万世名闻。”
范无命的眼神转为暗淡灰白,颜面磐岩凝固,根本就不知道他心里头在想什么。
…
第 六 章 暴露身份
常蓝青的残破尸体被运至大雄宝殿,独子常捷抚尸悲切痛不欲生,漕帮蓝堂的弟兄全体头扎白巾跪地默哀陪泪,人人一股义愤填膺,英雄气概叫人悚然动容。
“太阴门一弟子五百人众倾巢而出赶至支援,掌门段情恢复常态,指挥若定,从安世高大师的手中接了“湛卢宝剑“并且讯问一切来龙去脉。
大师婉转地说明前因后果,希望能化解掌门段情丧女之痛,与张让之间的这段灭口残杀恩怨。
段情碍于大师情面,勉强的答应下来,可是两名女弟子黎丽及黎艳却蠢蠢欲动,誓报敬若大姊的“血手花”段莫非被杀之仇。
大师湛然于心,知道仇恨因果循环,杀戮无边的可怕,趁机说要渡张让,陪着段情一同率众前往“月湖岛”召开的武林大会。
皓月当空,和风拂拂,淑气迎人。“月湖”水面充斥人虫滩“忘八族”挑夫所使用的竹筏;约有数百之多,担任巡视警戒工作,将一般闻风而至的好事武林人物阻隔畔边不准上岛。
“太阴门”弟子及“漕帮”的弟兄约有八百人众,集结湖畔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守备森严,各持火把将湖面照得如画明亮。
“月湖岛”约有一亩多大,筑起营火就有五百处之多,整座圆形小岛通亮照人,就如这片宁静无波湖泊中的明月映空,静伫虚空中之特别明致。
掌门段情以汉口武林地主的身份,广发英雄帖邀约荆州地界八郡二十四堡的堡主参与盛会。
岂料时辰一到,二十四堡竟无一人赴会。
荆州地界黑白两道皆知“太阴门”幕后龙头是闻名天下的水运“漕帮”。
这种情景实在难堪,也令闻风而来的数百小帮会,约有万人感到诧异与失望,各地方角头宏大不来,这有什么看头。
众人臆测荆州江湖形势将有重大变化,众说云云纷嚷不休。
段情黛眉攒蹙面露微顺,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荆州八郡二十四堡竟然胆敢不来赴约,肯定有人暗中搞鬼。
安世高大师反而落得轻松自在,展露微笑抬头望着明月,暗忖可能是上苍怜悯众生免去一场杀戮,若众生心如明镜一尘不染,可就天下太平了。
张让带上人皮面具一旁守候,神情不定的环目四周.既高兴又失望的看不到逃离黑牢的黑脸虬髯大汉背着宝贝儿子张心宝出现,因为口头约定“归元寺”见面,千万别好事跑来瞧热闹才好。“裂手花”黎艳及“崩手花”黎丽俩姊妹打扮得花枝招展,却故意装出一付弱不禁风楚楚可伶,欲君疼惜爱怜模样,真懂得大男人心理,不招蜂引蝶也难。
俩姊妹刻下窃窃私语,玉面浮现无穷杀机,等待混战一来.首要刺杀的对象就是张让,好为惨死的“血手花”段莫非报仇。
半个时辰枯候已过。
掌门段情双手挥着“湛卢宝剑”远望对岸畔边的武林人士纵声道:“各位武林同道!这柄‘湛卢宝剑’本为敝门‘血手花’段莫非于江陵‘八岭山’古墓群中取得,事后又被刺客‘子鬼啼’使阴玩诈谋取,因此段莫非死于非命.其中曲折不足外人道.现在宣布物归原主,并列为‘太阴门’镇山之宝。”
语音旋落,引起湖畔江湖人物一阵哗然。
“子鬼啼”是刚露头角的神秘父子档刺客.人人引为饭后茶余的恐怖话题,听说是崇拜冥府魔道之辈.可能是长得三头六臂十分狰狞,才会辣手摧花,杀死“太阴门”年轻一代高手,娇滴滴的大美人段莫非吧?所以这柄“湛卢宝剑”是一条人命挽回来的,“太朋门”是有资格拥有,况且龙头靠山“漕帮”还真没有人惹得起。
议论纷纷各说各话,闲也是闲着,反正没有热闹可瞧。
忽然间,一声龙吟冲宵——震得满场人士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脏欲脱口而出,来人浑厚内劲高绝,最少一甲子功力以上,不知是何方神圣。
人人引颈接踵仰天而望。
来者是一位老学究,生得一脸黑白相间美露,飘坦十分抢眼,着一名约十岁孩童.他一身雪白褒衣博带,俨挺背脊,突显傲骨场概超绝,奔驰绝尘,凌空虚渡而至。
他腕抱孩童不减速度,双脚踩点平波湖面撩起一束束水柱却不湿靴,如风似云飘荡,横越数十丈湖面,“噗滋!噗滋!”脆响绕耳,虽有卖弄绝世轻功身法之嫌,确实是惊世骇俗,令人望而生叹。
全场鸦雀无声,若泥塑木雕般楞然。
眨眼间即上月湖岛,放下孩童朝四方作个揖,矢矫不群朝群雄照面。
他气势如虹,声若宏钟,一字一句敲响道:“本座‘金剑盟’总盟主单斌.前来讨教。”
“金剑盟”三个字确实把刺客“子鬼啼”比了下去,引起了群众的喧哗不堪.纷纷鼓掌叫好。除了刚刚施展的轻功绝学外,因为这个帮会代表着当今朝廷民间的势力,对地方上贪官污吏握有生杀大权,给人印象极佳。”
乱世中人心求变求清吏,需要安邦的心态由此可见。
“爹!”张心宝瞧见了张让,急奔过去,跳进其怀中,埋头厮摩擂拳撒娇,好一副久别重逢亲昵画面。
段情玉靥凝然.檀口樱唇勉强噘起一丝冷笑,对单斌裣襟为礼:“单前辈所领导的金剑盟如雷贯耳,不知今夜是代表官方,或是以武林耆老的身份说话?”
单斌瞅她一眼,倚老卖老道:“段家门虽然徐娘半老,但看在本座眼里,仍是小姑娘家的不经事,就因这柄‘湛卢宝剑’而起,本座当然以江湖人身份告知与你。”
单刀赴会.赤裸表明了来意,着实爽快。
段佰心知肚明其来意,依然抱英雄拳不失礼道:“单前辈痛快.但此话怎讲?请不吝指教。”
单斌环顾湖畔群雄.做然纵声道:“宝剑唯有德者居之,古谚有云‘匹夫无罪,怀壁其罪。’又谓“?
因怀壁.防身辄空弦。’本座认为‘太阴门”无法保住宝剑神器,反而会遭灭门之祸。”
“依单前辈之见,放眼天下各门各派如虚空繁星众多,宝剑应该由谁来保管,才称得上是有德者?”段情神色不快,举宝剑指着他道。
单斌神态倨傲,简捷有力道:“当然是由本座保管最为恰当。”
话音一落,“太阴门”偕“漕帮”近千名帮会弟子群起鼓躁,湖中竹筏上的数百人虫挑夫已经三字经怒骂出口了。
湖畔近万名的江湖人物顿然骚动,但皆是低声窃窃私语,与他们形成强烈对比,因都认为单斌虽然口气托大,依其组织势力及个人武学,确也不无道理。
段情瞧见这般情况,气得杏目睁圆,双颊通红,这个面子实在丢不起人,骤下判定怒声道:“啐!任你口若悬河,舌灿莲花也说不动本掌门的决心,因为这柄宝剑附有我那宝贝女儿的灵魂.除非你杀了我。“
这话一出,显得气氛有若严霜凝结,门下弟子皆剑拔弩张,显露彪悍不畏生死的草莽气息,就等一声令下,群起而攻,那怕你这单独一人的老芋头武功盖世,也难敌蚍蜉撼树,将你吸食精光。
张让牵着张心宝退至后方不断嘘寒问暖,倍极关心,这些日子来,经历生死无常的张心宝把一切际遇比手划脚的说得十分清楚,有如历历在目:张让带引张心宝参见一旁慈样微笑静听其遭遇的安世高大师。
张心宝精灵聪敏的马上五体投地,参拜大师.见他双眼碧绿,鼻子尖尖,满腮虬髯.叫人忐忑不安道:“小宝拜见大师,自从宫廷惨变,逃亡北邙之巅,惊鸿一瞥您的圣踪以来……这段时间有没有看见太吉方文夏侯鼎……跟他在一起?”
小孩童婉转说辞的目的,当然瞒不过安世高大师及张让,觉得他开始长大懂事了,相偕面面相觑莞尔微笑。
“小宝!既然怀疑老衲是否弃圣入魔,为何又大礼参拜?”安世高大师持须微笑、无心一问道。
张心宝聪明绝顶,不假思索回答道:“小宝参拜的是您身上穿的僧袍袈裟,代表传袭佛法住世,与佛同在,至干您这个人嘛,若是个像夏侯鼎的大坏蛋……小宝打不过就得开溜,人家才不笨喽!”
大师闻言碧眼精光四射,虬髯贲展,耸容赞叹道:“小小年纪竟然能说出简单扼要三二句的禅机精妙譬喻,这正所谓‘以戒为师’,‘依法不依人’;可见你宿世必然是位大智大慧之人,连老袖都要尊敬你这位未来的小菩萨。”
张让见大师如此夸赞.当然笑不拢嘴,私下确实害怕张心宝照其意愿出家为僧,张家岂不断了后代?
这点心思是瞒不了湛然通测灵念力的大师,长扬一声佛号微?道:“张让!为师为你所取的法名‘绝尘’,就是以后出了家即了却尘意,远离五尘六欲一心向前行‘菩萨道’,弥补以前所做罪孽,尽量净化人心,子孙自有子孙福,应该当下放下,心镜湛然无有至碍。”
张让当然懂得却是舍不得,忍不住泪盈满眶,滴下两行泪水,偏头擦拭,张心宝错愕之余,紧抱着亲阿爹放声大哭.大吵大闹道:“亲阿爹不要小宝了……”令人闻之鼻酸。
“你师公说可以陪同亲阿爹参研佛法,并没有不要小宝,快停止哭啼免得叫人笑话,你是个很懂事的孩子。”
张心宝闻言破啼为笑道:“人家就知道亲阿爹疼我.才不跟那个老芋头单斌去逐鹿中原做什么‘真命天子’的这一套胡掰言词。”
大师浓眉一蹙道:“小宝!人生冥冥之中,有一股看不见的因缘业力牵引,不是随意可以改变.只能随缘不变,不变随缘,顺其自然就好,有舍才会有得,不偏离自心本性行事.上不愧天.下不俯地的堂堂做人就好。”
张让展颜爱抚小萝卜头轻声道:“小宝!亲阿爹曾经说过:“欲要毁灭一个国家或组织.就必然要去融人他们的社会或者团体。’你的立志在哪里,不论面对多大的困难就必需尽力去彻底执行。”
大师接口道:“老衲与你亲阿爹会回‘白马寺’重整教务,不再浪迹天涯,你长大后可以来找。”
张心宝点头示意,知道亲阿爹所说的话,是指摧毁“金剑盟”这个组织,然而这头庞然大怪兽般的组织.简直就是不见底的无涧深渊,愈接触愈显恐怖可怕,真不知怎么办才好?
忽然间,两声龙吟虎啸般的破空传出,骤感十分耳熟。拉回了张心宝起伏的思潮,双眼碌碌轮转,恢复其顽皮好奇心态,一头钻进人群,欲瞧来者是谁。
安世高大师面露微笑道:“原来是他们,想不到北邙之巅一别后,武功增长不少,可堪排名“风云年鉴谱”十大高手行列,真是可喜可贺。”
张让一呆忙问道:“师父!这不就表示将挤掉两名高手?他们到底是谁?”
“如果不是你在北邙之巅坠崖失忆往事,当然认得他们.走吧!去瞧一瞧不就知道了。”
两人一前一后连袂而去,欲探个究竟。
张心宝是由单斌带上岛来.双方正处水火不容的地步.一般不了解实情的帮众对他当然产生仇视。
张心宝感受这份敌意,并不放在心上,因为知道自己如果展示出”漕帮”干爹鲁老五总霸子给的“金龙令旗”,他们就得伏首称臣。
一道一儒轻功身法如浮光掠影,踩踏湖面人虫挑夫的竹划,若蜻蜓点水般轻盈飘逸.转眼间即到岛上。
瞧见了一道一儒现身岸边,张心宝喜极地排众狂奔过去叫道:“干爹!干爹!小宝好想念你们啦!”
来者,一道就是“羽灵真人”邱琮杰.一儒就是“八风秀士”李文钦。
久别重逢,两人蹲身拥抱张心宝又吻又爱抚的亲呢,皆感觉这个孩子长高长壮,浑身隐隐透出浓烈的杀气,真叫人诧异不解。
李文钦拍其肩膀微笑道:“乖儿子,义父带你参见一个大人物。”
话毕,他一脸肃穆恭敬,连同邱琮杰牵着张心宝小手,毕恭毕敬的趋至单斌面前躬体跪地,连磕三个响头。
李文钦满脸孺慕依依喜极而泣道:“师父上寿!徒儿接到您的亲笔密函时,尚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没想到您的身体竟然硬朗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