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婷感到一阵由脚底升腾到心口,然后从头顶冒了出去的恶寒:从她和幽王景容止屈指可数的几次交锋中看来,景容止别说不欢喜她,简直可以称之为对她深恶痛绝。既然他这么厌恶她,为何还要说要纳她为妾侍,迎娶入幽王府呢?
以她对景容止初略的了解,除非他是为了……
“是不是在猜为何本王要迎娶你入王府?”景容止忽然欺身到娉婷跟前,宛如鬼魅般在她耳边呢喃,“因为本王要把你牢牢拴在身边,日日夜夜折磨你,以报当日一脚之仇。”
果真如此!
娉婷浑身打了一个寒颤,迅速地从景容止的身边脱了出来,站的离他远了四五步。
“你害怕了?不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吗?”景容止桀桀笑了两声。
“你不敢!我……”娉婷差点儿将自己是百里长空未婚的妻子一事说出来,但是,她犹豫了。到底该不该继续拿百里长空当作自己的挡箭牌?这样做,对百里长空是不是有失公允?
就在娉婷踌躇不决的当口,景容止扬手击了三掌。就只见广衣布庄外,几名幽王府的亲随扛着几口朱漆的大箱子走了进来,在娉婷面前将看起来就分量不轻的箱子放下,朝景容止行完礼又退了出去。
“打开看看。”景容止看着娉婷吩咐道。
娉婷下意识地退后了半步,可景容止哪里容她躲闪,上前一步攥住她的手就将那几口朱漆的大箱子给打了开。
满满当当的珠光宝气,几乎照亮了整个广衣布庄的大厅。
“这是三千两白银三千两黄金,二十四柄白玉如意,三十六串红玛瑙珠串,四十八颗海子里的大珍珠……”景容止一一为娉婷陈述着这几口大箱子里的所谓彩礼,半晌终于将这琳琅满目又价值不菲的彩礼清单列完,这才狞笑着对娉婷说,“怎么样,这么多珍宝娶你这么一个残花败柳足够了吧?”
VIP章节 第五十九章 横生不测(首日上架求订阅求收藏)
看着娉婷被拂晓搀扶着,强装镇定地走出广衣布庄,景容止心底涌起一股名曰报复的块感。但是,很快这股块感就被更大更为汹涌澎湃的不甘心而湮没了。
如果钟离娉婷还是之前那个花容月貌的钟离娉婷,他是很愿意纳她入府的,甚至赐给她一个侧王妃的名号都不为过。毕竟,钟离娉婷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若是美人自然值得他好好恩宠。
只可惜,现在的钟离娉婷非但是一名容貌被毁的无颜丑女,甚至他还打探到她容貌被毁的缘故,是因为与男人私通产下孽子,触犯了家规才被毁的容。
严格说起来,此时的钟离娉婷根本就是一个残花败柳。除了百里长空那个草莽武夫,这京城之中谁还愿意做这个冤大头?
但是,二皇子却忌惮着百里长空。钟离泽富甲一方,如果百里长空借着迎娶钟离娉婷的时机,趁机拉拢钟离泽,难保钟离泽这种趋利避害的小人不会临阵倒戈,投向百里长空。到时候,百里长空就更无法撼动,二皇子平素与百里长空交恶,万一百里长空投向了任何一个皇子,那对二皇子都是大大的不利。
于是,二皇子他们设下了调虎离山之计。二皇子借由皇帝之手,将百里长空以迎接逐鹿的阿琪雅公主为名调离京城,而钟离泽和他景容止就负责将钟离娉婷“抢”入幽王府。
据钟离泽说,百里长空对钟离娉婷痴心一片,即便钟离娉婷因不洁之罪沦落至此,百里长空依旧对她不离不弃。如果可以掌握住钟离娉婷,那么百里长空日后行事一定会投鼠忌器,而不敢与二皇子太过冲突。
这一招十分阴损,也十分奏效,是他景容止想出来的计策,但他没料到的是,最终去实施这个计划的人也是自己。
原本按照计划,他应当在确认百里长空已经启程前往迎接逐鹿的阿琪雅公主的时候,再继续推行下一步。但是,景容止无法继续忍耐了。
景容止咬牙切齿十分不甘愿,不过没关系,他娶了她,就可以日日夜夜地羞辱她,除了一报当日一脚之仇,还可以发泄他在朝堂上的不如意。虽说世人都说他受尽皇帝的宠爱,但谁又知道他只是个受尽宫中其他皇子冷眼,仰仗二皇子的鼻息而生存的皇子。14H9H。
呵呵,这样想来,钟离娉婷还不是一无是处。
娉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钟离府的,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的皎月阁。她脑子里一直盘旋着的是幽王景容止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广衣布庄,我买了。一千两,足够你对钟离泽那个老儿交代了。记住,本王可不希望再看到你在外面抛头露面。”
幽王景容止的语气俨然是将自己视作了她的夫婿,这着实让娉婷难以忍受。
“大小姐,我帮您沏茶。”拂晓看出娉婷的脸色不太好,连忙到一旁去沏了一盅热茶给娉婷。娉婷接到手中捂着,竟然反倒觉得心底里窜起了一股一股的凉意。
与幽王景容止正面交锋不过两次,但是娉婷实实在在体会到了坊间传言的真谛。幽王景容止,喜怒无常,邪佞冷血,一字一句所言非虚。
比这还可怕的是,娉婷捕捉到了闪烁和跳跃在幽王景容止眼中的不甘心和狠毒,他的眼睛里就像盘亘着一条吐着鲜红蛇信的毒蛇,不知何时就会用涎着毒牙狠狠咬她一口。
“大小姐,你今晚不是说要去游玩一番吗?怎么反倒跑到布庄里去了?”拂晓见娉婷一直捂着茶盅也不喝,便知她全副心思都还在刚刚那个幽王身上。
啊呀!
娉婷猛地一搁手里的茶盅,举步就朝着皎月阁外走去。拂晓伸出的手甚至没有沾到她的衣袖,就见娉婷已十分快速地出了庭院。
差点儿忘记了瞧瞧无名回来了没有。娉婷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天色已晚,小佛堂周围果然没有什么人了。轻车熟路地溜进小佛堂,按开机关潜入到静园之中去。
书房里没有人,卧房里也没有,娉婷这次记住了教训,特意紧握了一只蜡烛才推开书架后的暗门,经过那个藏着女尸的地方时,娉婷心里还是极为不舒服地“咯噔”了一下。
“无名。”当她推开门,看到身着白裳的无名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棵老树下的时候,心里竟然十分欣喜和愉悦,无名没有趁着这个难得的时机逃走,她……竟然这么高兴。
或许是娉婷语气里的欢快太过明显,无名抬头看向她的时候,唇角也染上了微微的笑意。
公子端方,使人如沐春风。
娉婷迈着她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轻快步伐走过去,低头问:“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无名拍了拍他身侧的空位,示意她坐下来。娉婷听话地靠着身后的老树坐下来,眼前就伸过来一只手,无名拎着一壶宜酒晃到娉婷眼前:“共饮一杯?”
娉婷伸手要接,没防住无名忽然使坏,将一壶冰凉的宜酒冷不丁地贴在了她的脸颊上,直冰地娉婷差点儿叫出声儿来。
“嘘——”无名摁住她的唇,扬眉提醒她别太喧哗。
冰凉的手指,温热的嘴唇,娉婷水漾的清眸注视着无名黑潭般的眸子,一时间宛如时光定格一般。
“娉婷。”无名唤她。
娉婷疑惑地眨眨眼,就听到无名带着笑意的声音:“你脸红了。”
狠狠地推了一把无名,将他推到了地上,作势白了他一眼:真是让人嫉妒,即便是狼狈地撑在地面上,依旧宛如谪仙般从容雅致。
娉婷自己夺过他手中的宜酒,就要饮起来。
“且无明月且无繁星,娉婷为了谁来饮这一壶佳酿?”无名懒洋洋地从地上坐起,随意地拍打了拍打白裳上的尘土,半眯着眼睛调侃娉婷。
娉婷举着酒壶,沉思了片刻,笑嘻嘻地将酒壶往空中一举,道:“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
嗬,豪气。
无名笑了一双狭长的凤眼,伸手截走娉婷手中的酒壶,仰脖灌了一口,清冽的佳酿有的从无名的脖间流淌下来,蜿蜒成一条美丽而又you惑的曲线,娉婷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嘟囔着自己的酒被人夺走了。
“娉婷。”忽然听到无名用微醺的语气唤着自己的名字,娉婷刚要回头就被无名从身后环住,“别动!”
娉婷被无名环住,一颗心都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了,幸而她是背对着无名,才不至于使自己此刻的窘迫:“你……你做什么?”
“娉婷,今夜与你一同在街上游赏很是开心,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多希望,余生还有机会能够再次与你同放花灯。”无语的呼吸带着宜酒清冽的酒气,“你说好不好?”15895541
着被大强大。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娉婷隐隐约约觉得无名此时话中有话,似乎在隐晦地向她诉说着什么。
“无名,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为何要这般同我说。”娉婷想扭回身,却被无名强硬地制止了,只能任由无名将她紧紧环在胸前。
“没什么,只是今日高兴,又饮了酒,不觉就多想了些罢了。”轻轻笑了一声,无名低头看了看自己和娉婷投在地上的影子,那影子随着脚边的烛火微微晃动,但始终紧紧缠在一起。
微微倾身将唇靠近毫不知情的娉婷,无名用自己的倒影去亲吻着娉婷的倒影。这是他想做的事,却不知将来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所以,再吻得久一点,哪怕只是亲吻着她的倒影。
娉婷久久察觉不到无名的动静,甚至都以为他是抱着自己取暖,然后睡着了。反正,这也像是无名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无名?”娉婷微微侧头,眼角的余光扫到了地上的倒影,瞬间身子僵住无法动弹。
他……是在吻着她吗?
娉婷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却最终变得越来越安宁,和缓地慢慢平复下来,像是一弯清冽甘甜的泉水,从自己周身缓缓流过。
“夜凉了,我们回去吧。”良久之后,无名终于放开了娉婷,伸手将她拉起来,两人一齐朝屋里走去。
这样的夜太安谧,任谁都没有察觉有一双不大的眼睛,泛黄的眼白,黄灰色的瞳孔,阴毒地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嘿嘿嘿嘿……”
无名和娉婷回书房的必经之路,依旧是路过那具仍旧躺在那里的无主女尸,也许是今日借着烛火的缘故,他们得以看清了那一堆骷髅的模样。几乎是娉婷的视线触及那具骷髅的一刹那,无名伸手捂住了她的双眼。
但即便是这样,她还是稍稍看清了一点。
整具骷髅上满布着深及骨头的厉痕,显然这女子生前受过极为严酷的刑罚,骷髅所处的地方有一大滩黑褐色的印记,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应当是陈年已久的血迹。
难道这女子是被人拿刀剑利刃折磨之后,丢弃在这静园的机关中,活活血液流干而死?娉婷浑身一个冷战,无名伸臂揽住了她。
“这女子应当是活活疼死的,地上有手指的抓痕。”无名看着女子手骨旁边挠在地上的模糊的抓痕,痛苦难当,硬是生生以血肉之躯在坚硬的地面留下了这么多年都不曾磨灭的印记。
“她有没有留下什么只言片语?”娉婷双眼被无名捂着,看不到。
无名微微俯下身子,仔细辨别了一下那女子留下的斑驳印记,似乎真的有蛛丝马迹可寻:“她好像写了一个名字……苏……婉容……”
VIP章节 第六十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万更求订阅求打赏)
苏婉容,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名字,据说她本人如同她的名字一般温婉动人。
但是,没有人能料想到如此温婉动人的女人会在一生下腹中的女儿后,便为了私情和男人私奔,撇下一身的骂名和白眼给她的夫家和女儿。娉婷,曾经对这个未曾谋面的娘亲多有抱怨,是她带给了她生命,同时也带给了她痛苦。然而,娉婷也期望能够再见她一面,亲眼见一见活在别人口中的娘亲。
只是,娉婷从未料想到,她是在这种情形下见到苏婉容的。
曾经以美色震动京城的女子,腐烂枯朽成一具布满刀痕的白骨,以一种十分扭曲的姿势卧在地上。她死前拼命在地上留下的那三个字,就像是一刀一刀地刻在娉婷的心尖。
娉婷颤抖着握紧了自己的手,她记得自己曾经亲手拿着这具骸骨上的一截断骨。
胸口翻腾起难言的感觉,像是一个惊天巨浪迎头拍下,呼啸着要把她压在这无望的深渊里。娉婷张了张嘴,发现此处是如此的逼仄,她空大张着嘴却无法呼吸到任何一丝的空气。
猛力地撕扯着自己胸前,好像要挣脱什么无形的牢笼似的。
“啊……”
无名抱着忽然就惊慌失措到疯狂的娉婷,隐隐约约能猜测到这具已化作白骨的苏婉容应当与娉婷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但是无名没有问,只是紧紧抱住歇斯底里的娉婷,强制地包容下她所有的挣扎,不顾她在自己怀里拼命的捶打和撕咬。
“啊……啊……”娉婷在无名的怀里动弹不得,最终将无法名状的窒息和愤懑化作了如雨落下的泪珠儿,打湿了她的乱发和无名的衣衫,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无名看着忽然脱力仰倒在自己怀里的娉婷,抱着她慢慢蹲下身来,像是哄着一个三岁的孩童,温柔地将下颌抵着她的额头:“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
他清寒的话语好像真的有着奇妙的作用,一直无声落泪的娉婷渐渐地收回了空洞的视线,将目光凝注在无名的脸上:“无名……”
“是我,我在这里,我在。”
“无名……”娉婷连声唤他。
“嗯,我在这儿。”15898526
“无名!”娉婷在无名的怀里伸出胳膊,像是襁褓中的婴孩儿需要人的安慰一般,无名微微笑笑,低下身子让她抱住了,嘴里还是低低地应和着她:“我在,我在这里。”
娉婷一把揽住无名的脖颈,将头埋到他的颈间,终于放声哭了出来。无名就这么一直抱着她,也被她紧紧拥抱着,他能感觉到娉婷滚烫的眼泪,就像要灼伤他的皮肤一样,直到娉婷渐渐安静下来。
“我十七年来一直在想,我的娘亲长得什么模样,是不是像他们传言的那么美?我十七年来也一直在想,我的娘亲如何忍心抛下刚刚出世的我,将我弃置在这么一个尴尬的境地?”娉婷窝在无名的怀里,慢悠悠地说着。
无名点了点头,没有吱声,娉婷此刻需要的是倾诉,他就这么默默地给她安慰就可以了。他想知道的,娉婷最终一定会告诉他。
“我怎么也不会想到,被我怨怼了十七年的娘亲原来一直都曝尸在这里,没有人知道,没有人为她收敛其满地的尸骨。”娉婷说着,泪珠儿又不受控制地跌落了几颗,无名抱着她的胳膊动了一下,他也没有料到那个女子竟然是娉婷的母亲。
“她就一直孤独地躺在这里,却要遭受着与人私奔的骂名,而我却连她是被何人所杀也不知道。不,不对,她不是被杀,而是被活活虐杀的。”娉婷想起她方才瞥到的伤痕,那么深,那么密,到底是谁对一个纤纤弱质女流下如此的狠手!
闭了闭眼,娉婷仿佛可以看到十七年前就在这里,苏婉容被看不清模样的凶徒追杀着,直到被逼入死角无法动弹。凶徒脸上挂着残忍的笑,手起刀落,苏婉容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最终,她没有力气,只能任由着凶徒将她关入暗无天日的机关内。
“那个这样残忍杀害我娘的凶手……他,他是……”娉婷的脑海中无法挥去钟离泽手持尖刀的凶狠嗜杀的模样,甚至于他满脸都是鲜血。
无名拍了拍娉婷僵直的脊背,替她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你的父亲……钟离泽。”
绝望的闭上眼,娉婷眼角再度滴下一串儿珠泪来。
没错,钟离泽。
唯有这座钟离府宅的主人,唯有熟悉这里每一个角落的钟离泽,才有可能将死去十七年的女人藏尸于此,而不被人发觉。也唯有钟离泽,才可以散布出令人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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