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甄嬛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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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甄嬛传- 第1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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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浣碧紧紧跟着我跑了出来,玄清急追出来,一把牢牢把我扣在他怀里,“嬛儿,你不要命了么?你怎么能去问她!”

    我极力挣扎着,玄清的力气极大,那样大,我用力挣扎着根本挣脱不开。浣碧用力掰着玄清的手臂,哀求道:“王爷,奴婢也求求你,放我们家小姐去问,她不能不知道。这是咱们家的事呀,小姐不能任由我们甄家受这样的不白之冤啊!”

    玄清牢牢扣着我的身体,不管我如何挣扎。他的眉头用力蹙着,在我耳边喝道:“你这样去问,她肯告诉你么?你要知道,她当初能反口,就证明她是皇后的人,只要你去问她,皇后就有一万个法子处置你,再处置你生活已经稍稍安定些的家人!”

    我听着,胸口仿佛陡然被人用力击打了一下,立刻安静了下来,只木木地站着听他说话,他见我安静些,放慢了语气道:“你虽然在宫外,却依旧是在险境里,皇后并不想轻易放过了你,所以头两年,太后才会叫芳若姑姑每个月来看你一次,叫你抄了经文让她带回宫去,就怕你有什么意外遭了人家的毒手。现在皇后虽然放松了些,但一有风吹草动,未必不会要斩草除根。而在宫里的胧月就是首当其冲。宫中新人选入,皇后不会再理会你,但是你这样跑去找佳仪,不仅什么都问不出来,只会打草惊蛇,叫皇后再度注意你防范你。你明白么?”

    我静静听完,双脚忽然觉得酸软,一时站不住,整个人软了下来。

    玄清紧紧抱住我,坐在地上,再不说一句。浣碧怔怔地弯腰坐下来,神色悲伤而哀戚,嘤嘤抽泣道:“小姐,咱们竟然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这样眼睁睁看着。”

    我靠在玄清怀中,心中一时转过无数个念头,纷杂凌乱,好不容易定了定心,撇开跑乱了的头发,慢慢道:“不错,咱们现在就是什么也不能做。浣碧,家书传来,爹爹虽然远放川北,地僻寒苦,可是在任上做的甚好,哥哥也在岭南。虽然地方僻远冷清,可是性命安好,并无不妥。如果我们…我们现在只要行差踏错一步,只要小小一步,就会害他们连性命也保不住。浣碧…”我凄然摇头,“现在,就算佳仪在我们面前,我们说什么,她听得进去么?她肯告诉我们原委么?”

    浣碧摇摇头,木然道:“她不肯的。”

    玄清安慰地拍着我的肩头,道:“你别急,咱们慢慢来,总有法子可想的。”

    “想法子?”我忽然冷笑了一声,“即便佳仪肯说,咱们这位圣明天子肯信么?”我转向玄清怀中,呜咽道:“当时皇帝就不信,所以才有甄氏一族的一败涂地,若皇帝肯多信三分,若他…甄门也不至于如此。”我用力咽下哽咽凄楚之声,恨恨道:“从前我在宫里时他都不信,如今我被贬出宫,当日陷害我的皇后、安陵容和管氏个个在宫中屹立不倒。我还听说,皇帝对安陵容和管氏宠幸有加,刚刚又有进封。那么如今的我再说什么,还有什么用么?”我把脸埋于双膝之间,“当初若有一分可争之处,若不是到了心灰意冷、无力回天的地步,哪怕我再不甘再屈辱也会留在宫中以图后报,也不会让我的胧月尚在襁褓之中就离我而去。”我越说越痛心,心口激荡如潮,澎湃迭起。

    玄清心疼不已,再抱紧我一点,轻声道:“嬛儿,你往深处想,若现在真被你问到佳仪,她肯为你翻供,皇兄也了解你家冤屈,那么又会怎样?”

    “会怎样?”我喃喃道:“爹爹和哥哥会沉冤得雪,会回朝,会官复原职,甄氏一族依旧会显赫。”我伤心地别转头垂泪,“可是嫂嫂和致宁再也回不来了,回不来了。”

    “那么就算皇兄为你父兄雪冤,但是皇后的地位会撼动分毫么?”

    “皇后?”我又是愤恨又是哀戚。

    “不错。”玄清的语气冷静而理智,“只要有太后在,皇后依旧还会是统摄六宫、母仪天下的皇后。而且即便佳仪翻供,也没有十足把握把矛头指向皇后。既然皇后平安无事,那么为了不连累自己,安陵容也会平安无事,或者连管氏也不会被牵连。毕竟你家之事,她们都没有出面做什么。如果事情当真盘根错节,牵连太大,那么为了稳固朝廷根基,皇兄就算明知有冤,也不会查下去。”玄清的声音有些沉痛和无奈,“因为他是皇帝,朝廷才是最重要的,他不会为了一人一事而去做伤害朝廷根本的事。这件事,你一定要明白。而你的父兄,即便返还朝廷依旧为官,但强敌环伺,不啻于再入虎口。若再有变故,他们还经得起几次?”

    “经得起几次?”我仿佛是自问,“回到朝廷,爹爹就又要去和人明争暗斗,爹爹已经老了,没那份心力了。”我无声无息地苦笑出来,无力道:“清,若是我父兄可以有个清白,那么他们就要重回官场去无休无止地和人争斗;若是不还他们清白,就是我这个做女儿的不孝,让他们父子远隔南北,与我天伦难聚。清,我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他懂得地摇了摇头,“只怕你稍有举动,你父兄的冤屈还未洗刷,你、胧月、你的父兄家人,都已经身遭不测了。”

    我只觉左右为难、悲苦无尽,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小姐”,浣碧忽然叫了我一声,望着远处出神道:“清河王爷思虑周详,什么都想到了,咱们确实是不该轻举妄动这一步的。只是…”她的目光忽然一跳,像被什么东西点燃了一般,冒出炽热的火焰来,“王爷还有最要紧的一件事没说。”

    她骤然把目光逼视向玄清,淡淡道:“王爷,难道你劝小不要轻举妄动,却是一点私心也没有的么?”

    玄清听她这样说,缓缓低下头去,道:“浣碧…”

    浣碧一袭绿衣,系浅青色的丝绦,迎风翩然如蝶。她的身姿掩映在萋萋芳草之中,似乎要和这周遭的绿意融在了一起,唯独一张清秀脸庞雪雪白无半分血色,一对瞳孔似望不到底的两潭死水,“浣碧虽然是奴婢,可是这件事上十分明白。王爷这样苦劝小姐,也是怕若甄门脱罪,小姐也会重回后宫,重回您的皇兄身边,那么你和小姐,就真真是被斩断情缘了,是么?”

    我微微苦笑,语气沉沉如秋雨暮霭,“浣碧,大周开国多年,你可有听说过出宫修行的妃嫔还能再度重回宫廷的么?你以为人人都是武则天呢,还是个个皇帝都如李治一般长情。何况皇帝逐我出宫,也并非是被我父兄连累,而是不忿我冒犯先帝后又性非和顺吧。这也是皇后为什么不再追害我的缘故了。”

    浣碧幽幽道:“话虽如此,但小姐终究是胧月帝姬的生母,若甄门沉冤得雪,皇上或许念及旧情,也会想起小姐,到时即便礼制相关不能接小姐回宫,也会常常来看望小姐吧。那时这般光景,王爷和小姐还能这样来往自如么?”

    “浣碧…”我心中一惊,不自觉地去看玄清。

    他这样想或许是自私的,然而他这样的自私,也算的有错么?

    或者到了那一日,我会不会也这样自私呢?

    玄清垂首片刻,忽然扬起那双清亮的眸子,微微笑道:“浣碧,你竟这样聪明。”

    浣碧呆了一呆,方才觉醒过来,嘴角浮起一缕牵强的笑意,欠身道:“王爷这样说,是夸赞奴婢呢还是讥讽奴婢。”

    他缓缓摇头,轻声道:“浣碧,你的确知晓我的私心。可是若没有前头种种缘由,或许你真可以认定我是一个自私的男人。可是…”他淡淡微笑,如拂过这郁郁长草之上的轻风,道:“那么换作是你,你愿不愿意你的父兄回到宫廷争斗中去,连下半世的平安都难保;你愿不愿意你的长姊回到一个不珍惜她、不疼爱她、不信任她的男人身边去,再和无数女人争斗不已…”

    浣碧脸色阴晴不定,仿佛是夏日阵雨后的天气,依旧变幻莫定,片刻,抬头道:“王爷…”

    玄清拦下她的话,继续道:“既然你与他们骨肉同胞、血脉相连,那么,你告诉我,你愿意你的亲人去过那样的日子么?好比你长姊,若在宫中胜利,那么就意味着她一辈子都要和不同的女人争斗残杀;若她输了,可能连葬身之地也没有。你是她的妹妹,你告诉我,你愿意她去过这样的日子吗?”

    浣碧惊慌不已,连连摇头。

    玄清叹了一口气,道:“她在宫里过什么样的日子,你陪在身边自然是最清楚不过的了。你还要她再去受一回苦么?既然你不愿意,那么我把她视为毕生珍爱,我自然是更不愿意的了,你明白么?”说着,牢牢握住我的手。

    浣碧大为震动,不由张口结舌愣在了那里。我心下亦是感动不已,缓缓落下泪来,反手也握住他的手,低头道:“可是他们是我的亲生父兄,我不能眼睁睁瞧着他们分割两地,天伦不得相聚。”

    他低声道:“你别忘了,我虽然是个闲散宗室,却也是个王爷,当今皇帝的手足。你父兄分居川北岭南,相距千里之遥,若有可能,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把他们调往一处。只是委屈你些,不能时时得见父兄了。”

    我低头拭泪道:“若能让爹爹老怀有慰,即便我活着时不能再见到他们,又有什么要紧。”

    浣碧定定看着玄清,道:“王爷可以做到吗?”

    玄清神色认真而坚定,看着我道:“我答允嬛儿的,一定会做到。”

    浣碧手指绕着衣上丝绦,沉吟片刻,道:“王爷对长姊的心意浣碧看在眼里自然明白。王爷既然这样说,那么浣碧就代父兄和长姊谢过王爷了。”说罢敛衽为礼,一鞠到底。

    再抬起头时,浣碧眼中已莹然有光,轻声道:“方才浣碧言语冒失,冒犯王爷了。”

    他宽容道:“没有什么,你也不过是说出我的难言之事罢了。”说着扶我起来,唤了车夫回来,柔声对我道:“天色向晚,我们还是先回去要紧。”

    时值九月,道路两旁稼禾成熟,尽是荠麦沉坠。偶尔风过,麦浪起伏如黄海生波,汹涌叠嶂如潮起潮落,亦仿佛我心头无尽的心事与哀愁欣慰。我为免玄清担心,虽然面上不再露忧愁之色,然而马车稍稍一颠簸,无限心事又翻涌了起来。

    注释:

    ①②出自唐代白居易的《琵琶行》。这几句是写琵琶女年少风光时的歌妓生涯。

第四十章 结爱

    佳仪之事,我与槿汐提起,槿汐蹙眉良久,道:“王爷说得对。不要打草惊蛇为是,现在咱们做什么都是无济于事,只能静待时机。”

    我闻言静默,与浣碧之间也是默契,再不提起半分。只是偶尔眼神交会的瞬间,彼此的家门之痛和对仇敌的恨意尖锐如针,也有了更深的一层体贴和释然,甄氏一族没落到此,人人无还击之力,唯有我们姐妹尚在京中,要相互依靠才是。

    我于是极力隐忍,因佳仪的出现而重被掀起的沉郁之痛依旧新鲜而血迹淋漓。我极力忍耐着,把心底的痛和恨隐忍成一根尖锐的刺,深深扎进血肉,只待来日。

    这一年的冬天,就在这样的隐忍和煎熬中到来了。

    这一日小雪,玄清策马而来。

    禅房中红烛如双如对,明媚如情人含情相睇的剪水双瞳。桌上一个素白大瓷瓶中插满了盈盈蓬蓬地一大束绿梅,十分清雅。炕中炭火烧得正旺,屋内又搁了两个大大的火盆,炭火“哔啵”一声跳,燃出更多的热气,薰得绿梅益发含香吐蕊,清香四溢。屋外朔风正劲,小雪簌簌,斗室内却是融融洋洋,只觉春暖。

    橘红的烛火照在一旁,灯光一跳一跳,漾漾的晕散开如行云流水一般的暖光。照在人的脸上,隐约透着灯光的温暖橙红,亦添了一抹暖洋之色。

    我只抱着他的石青色灰鼠皮大羽斗篷,道:“方才下马怎么那么不小心,好好的斗篷勾破了一块。”

    他微微笑,坐在我身边,道:“想着有四日没见你了,下马便有些急。不要紧的,一件斗篷不值什么。”

    我看他一眼,略有责怪之意,心疼道:“雪天山路本就难走,马蹄又容易打滑,何必非要赶着过来,晚几天等雪晴了再来又有什么妨碍。这回是勾破了衣裳,下回若是跌伤了自己可怎么好呢?”我眼圈微微一红:“你存心要招我不自在么?”

    他神色不安而疼惜,忙道:“我答应你,下回小心就是。我也不肯伤了自己,若伤了怎么能来看你呢?”

    我忍俊不禁,嗔道:“油嘴滑舌的!下回再这样不小心,谁还肯巴巴儿地给你补衣裳。随便你穿件破衣裳满街逛去。”说着也不理他,只在斗篷的破处缝了一朵小小的**凤尾云纹,掐断了线头。

    他只看着我一针一线缝补完了。我默默片刻,方抬头问:“明日就要走了么?”

    他侧首想想:“十二月二十三,已快正月,不能不走了。左右这新年是不能再京中过了。”

    “那…”我依依不舍,“一个月就能回来了么?”

    他仔细算了算日子,直直望着我,道:“一月之内,我一定回来。”

    “嗯”,我抱膝而坐,用紫铜剔子轻轻拨了拨烛焰,把它挑亮,缓缓道:“一个月,月亮又圆了一回呢。”

    他的手怜惜地按在我的手上,轻轻道:“一个月,亦很短的。”他微微笑,笑容温暖如春,“我已经都安排好了,等我这次回来,就可以接你离开这里了。”

    我心中一喜,脱口而出,“真的么?手机轻松阅读:wαр。⑴⑹k。Cn整理”

    “是”。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纸包,打开,却是洁白芳香的一包粉末,我好奇,“似乎是香粉。”

    他摇头,神情有些神秘,“这是温太医配过来的假死药,名叫‘七日失魂散’,以曼佗罗花粉制成,服下之后如死了一般,呼吸全无。就这样昏迷七日之后,自己就能苏醒。”

    “是温太医亲手配制的么?”

    “是。我亲眼见他调配好,他亦希望你能早早脱离这里。”

    我长长舒了一口气,道:“是他亲手配制的,我就放心了。”我既是感慨又是安慰,“他终究还是肯帮我的。”

    玄清亦是颇为感动:“温太医为我们用心良多,的确要好好谢谢他。我已经安排妥当,只等我此番从滇南回来,一切都可完满解决了。”他揽我入怀,眼中有如璧的光华涌动,“嬛儿,咱们终于可以永久在一起了。”

    灯光映得人的心境温润如白玉华泽,声音亦温柔如春水了:“等你回来,等一一事毕,我才能真正安心,再来说这番话吧。”

    他望着灯光,道:“滇南毗邻南诏,从前的摆夷等部族归顺之后都并入滇南数州。这几年天灾**,民心浮动。况且滇南出玉陕关往北都是赫赫的疆域,滇南一地关系着我大周小半的粮草丝绸,一旦与赫赫交战,是十分要紧的地界。且那里边民混杂,只怕有赫赫的奸细混了进来打探我大周的消息,因而皇兄很是烦恼。而我生母出身摆夷,也惟有我能走这一趟,去察看民情,安抚人心。”他看着我,目光恳切,“事关社稷,我不得不去。毕竟摆夷,也是我的母族,我的身体里留着一般半摆夷人的鲜血,我不能不闻不问。”

    我了解地颔首,轻轻以食指按住他的嘴唇,“我明白。朝中能不偏不倚地处理这件事的,唯有你,也只能是你。”我脉脉望住他的双眼,“一月而已,我一定等你。”

    他微笑,“此去滇南,回来时我便往川蜀走,去探望你爹爹,也好让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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