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声微微一顿,摇了摇头,接道:“这仇,却不要找你。”
阮化成道:“人是我杀的,你不找我又找谁?”
侯天翔淡然一笑,道:“不错,人是你杀的,而且还杀了八个之多,按理,你纵有十条命也都必须死,替八名丐帮弟子偿命,但是,你只是个奉命杀人的刽子手,并非出自你的本心,何况你又是为了妻儿的性命,威胁被迫不得已的呢!”语声顿了顿,又道:“所以,这笔血债,我已经把它完全记在了那命令你杀人,主谋人的头上,找他清算,你明白了么?”
“阮某明白了。”阮化成点点头道:“如此说来,你是放了阮某了。”
侯天翔颔首道:“不错,我放了你了,以后为善为恶,也就全在于阁下自己了,现在,你也可以走了。”
话罢,便即转朝那坐在距离静室门最近的陈姓镖师,说道:“麻烦兄台开开门,让这位阮兄去吧。”
陈姓镖师闻言,立即站起身子,默默地走过去伸手开了静室门,自视阮化成神色冷冷地道:“阮朋友,你请走吧。”
阮化成望了陈姓镖师一眼,神色突转一片严肃地目注侯天翔,语声诚恳地道:“公子果然是一位仁心侠骨,量大如海的盖世奇男,阮化成一生作恶多端,杀人无算,诚所谓满手血腥,死有余辜,但……”语声微微一顿,脸上掠现悲痛之色地接道:“阮某之妻乃是个丝毫不谙武功的弱女子,小儿也甫才三岁不到,尚望公子大德施援,将他们母子救脱魔掌,予以善待,不使她母子受到饥冻之苦,则阮某纵死于九泉之下,也当感激公子的宏恩!”
侯天翔一听阮化成这语气不对,不由双目一瞪,急地沉声大喝道:“阮兄,你千万不可……”
他话未说完,阮化成已身躯倏然一颤,脸色顿时变成青紫色,身形一晃,“扑通”倒地。
侯天翔连忙飘身上前,出手飞点了阮化成胸前七处大穴,道:“阮兄,你这是何苦?……”
阮化成摇头惨然一笑,道:“这药极毒无比,一下喉便即无可解救。”
侯天翔道:“这毒药可是装在牙齿之间的么?”
阮化成无力地点了点头,道:“葛姑娘和婢女兰儿生死不明,葛首领和范姑娘全都被擒,八名高手三人当场横尸,五人负伤被掳。……”
略为喘息了口气,接着又道:“勾漏山,那是个大陷阱,公子千万去不得……”
侯天翔急问道:“为什么?”
阮化成气若游丝的道:“因为……”
话未说完,身躯突然一阵痉挛抽搐,竟已气绝死去!
侯天翔剑眉陡地双轩,星目寒芒倏射,神色有点吓人的恨声说道:“好毒的毒药!”
说罢,却又摇头废然一声长叹!
社长济忽然轻咳了一声,道:“公子,老朽可否请教一事?”
侯天翔道:“总镖头请不必客气,什么事?只管请直说好了。”
杜长济道:“公子可就是最近江湖传说,是那‘九绝宝箓’得主的白衣书生公子么?”
侯天翔微一颔首道:“不错,江湖传说的正是我。”语声一顿,含笑问道:“总镖头也相信那传说是真的么?”
杜长济正容说道:“老朽原本只是疑信参半,但是,现在却已深信传说确非子虚了!”
侯天翔注目问道:“这是为什么?”
杜长济道:“公子身怀盖世奇学,功力罕绝深不可测,若非果真是‘九绝宝箓’得主,焉能得有如是成就?”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总镖头这话似乎很有道理,不过,这也只是总镖头自己的推想,而事实究竟又如何呢?”
笑了笑,话锋忽地一转,道:“这阮化成的尸体就烦请总镖头先派人把他埋了吧。”
杜长济点点头道:“老朽遵命。”
接着便吩咐那陈姓镖师去叫了四名年青的镖伙计进来,将阮化成的尸体抬了出去。
侯天翔又目注杜长济问道:“总镖头有何打算?”
这句问得有点没头没脑,杜长济神情不禁一愣,望着侯天翔道:“什么有何打算?”
侯天翔道:“总镖头这镖局打算还要开下去么?”
杜长济一听,这才明白了侯天翔的意之所指,眉锋不由微皱地沉思了稍顷,轻声一叹,摇头道:“形势如此,为了顾全敝局三十多人的性命,这个摊子,老朽纵是不想收也是不行了。”
侯天翔道:“如此,总镖头是已经打算把它收了?”
杜长济点点头道:“是的,经此一来,老朽已觉得这镖局也实无开下去的必要,趁此机会收了倒反而好些,免得担惊受怕!”
侯天翔微一沉思,道:“如果就此一旦收了镖局,那么贵局这么多的伙计将怎么办?他们岂不要立刻全告失业,生活也因而发生问题了么?”
杜长济道:“此事老朽已经考虑过了,敝局自创业迄今十数年来,虽然从未接过什么大生意,但所接短途生意,却从未有过一次闪失,所以,尚略有积蓄。”
语声微顿了顿,接着又道:“老朽已决意把这些积蓄全部拿出来,悉数分散全局上下之人,这样,他们纵然一时找不到职业,在三年五载之内,生活也决不会发生问题了。”
侯天翔又问道:“每人大概可以分得多少?”
杜长济道:“大概百两左右,但是,有家小的,老朽拟多分发百两。”
侯天翔点了点头,笑道:“如此甚好,总镖头就请即刻办理吧。”语声一顿又起,道:“银两分发之后,总镖头最好叫他们立刻连夜动身,离开这座宜章城,过一个时期再回来。”
杜长济点头道:“老朽这就遵命办理。”
三更左右,杜长济已将所有的镖伙计都遣走了。
虽然,大多数的伙计都很舍不得离去,但,处此恶劣危险的情势下,能有什么办法,只好含泪离去。
大厅中只剩下了侯天翔和杜长济二人。
杜长济忽地轻吁了口气,望着侯天翔问道:“公子目下意欲何往?”
侯天翔脸色沉凝地道:“勾漏山。”
杜长济怔了怔!道:“公子难道不相信那阮化成所言么?”
侯天翔一摇头道:“不!我绝对相信。”
杜长济眉锋微微一皱,道:“公子既然相信,那为何还要前往?”
侯天翔剑眉倏然双挑,星目陡射湛湛寒光,威棱逼人地道:“所谓陷阱,充其量只不过是一些什么阴谋诡计的埋伏而已,别说是这,就是那龙潭虎穴,刀山剑林,我也必定非去不可!”
杜长济道:“公子就单独一人前往么?”
侯天翔颔首道:“事实上也只有单独一人前往比较方便利落!”
杜长济傲一沉思,道:“此地有一处地方,公子要不要前去查看一下之后再说?”
侯天翔星目异采一闪,道:“总镖头可是认为那司徒华阳等人可能落脚的地方?”
杜长济点点头道:“老朽想来想去,似乎只有这一处地方的可能性较大。”
侯天翔道:“是什么地方?”
杜长济道:“香花岭上的香花寺。”
侯天翔道:“离此多远?”
杜长济道:“城南三十多里之处。”
侯天翔道:“如此,我就前往寺内查看一下也好。”
话罢,便即举步欲行。
杜长济连忙道:“公子且请慢行。”
侯天翔只好停步注目问道:“总镖头有话请快说好了。”
杜长济咳了一声,道:“公子如果不嫌弃老朽累赘,老朽愿为公子带路!”
侯天翔眉头微微一皱,道:“总镖头你……”
杜长济含笑道:“镖局生意已经收歇,老朽如今已是无牵无挂,不管是为道义,或是为公子今夜挽救了敝局一场杀劫的大恩而言,老朽都理应为公子略效微劳!”语声顿了顿,又道:“老朽武功虽然不济,但在本地居住十多年,对香花岭的地形甚为热悉,于公子当不无助益,尚望公子勿加推拒老朽这点心意!”
他说来语意婉转诚恳,使侯天翔实在不便过于推拒。
于是,侯天翔只得点头说道:“总镖头既然如此说法,侯天翔也就只好深谢了。”
杜长济哈哈一笑,道:“公子请别再说客气话了,我们走吧。”
侯天翔微一点头。
于是,二人迈步出了大厅,飞身上屋,展开身法,穿房越脊,越过城墙,侯天翔突然伸手挽起杜长济的一只胳臂,暗中提足一口真气,带着杜长济,身形快如电射地直奔香花岭。
香花岭。
岭并不大,野花甚多,触目所见,犹如一片花海,浓香四溢,随风飘散,“香花岭”之名,可能也就是因此而得。
“香花寺”建于岭顶,由岭下望上去,气派规模可能并不太小。
侯天翔和杜长济登上岭腰,侯天翔星目寒芒倏地一闪,突然伸手一拉杜长济的衣袖,悄声道:“停!”
杜长济怔了怔,停步低声问道:“公子有何发现么?”
侯天翔一指十丈以外的一排大树,低声道:“那边树上有两名暗哨。”
话落,身形已电射而起,有若一缕白烟般地直朝十丈外的一株树顶上扑去,同时右手倏抬,出指向另外的一株大树点去。
但听得“扑通”一声,一条黑影自那株大树倒坠了下来。
而侯天翔也于此同时,手提一人,自树顶上泻落当地。
杜长济虽已明知侯天翔身怀奇学,功力罕绝,但,对于如此快速利落绝伦的身手,生平尚是初见。
由此,眼见之下,不禁顿时瞠目结舌,心中大为又惊又佩!
侯天翔身形泻落,立即将手中提着的那人放落地上。
杜长济连忙身形飞跃,接连两个起落,纵到侯天翔身侧。
这两名暗哨,全都是一身黑衣,头上戴着蒙脸黑布套。
杜长济弯腰伸手,扯去两名暗哨头上的黑布套,展现在眼前的竟是个两颗光秃秃的圆脑袋。
敢情两个都是和尚。
侯天翔星目异采一闪,道:“看来总镖头猜想的是对了,司徒华阳等人果然大有可能落脚在这座‘香花寺’之中。”
杜长济点头一叹,道:“由此看来,这批恶魔们就非常不简单极了。”语声微微一顿,接头:“香花寺的和尚,既然改装在寺外布设暗哨,这情形,分明是和恶魔等已经结成一党了!”
侯天翔点了点头,道:“这确是很有可能,我们且问问这个吧。”
说着倏然一拂儒袖,解开了一名和尚的穴道,沉声低喝道:“不准叫喊,要想活命,就老老实实的答我问话,明白么?”
那和尚自地上坐起来,定了定神,连忙点头道:“小僧明白,大侠只管请问,小僧自当实答。”
侯天翔道:“你是这香花寺内的和尚么?”
那和尚道:“小僧正是。”
侯天翔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和尚道:“小僧法名智缘。”
侯天翔道:“你身为出家人,为何不守清规,改装蒙脸隐身树顶上守望,寺内可是在做着什么非法坏事么?”
智缘摇头道:“本寺僧人都向来极守清规,从未做过一件非法坏事。”
侯天翔冷声喝道:“你敢不说实话!”
智缘验现惶恐之色道:“小僧绝未说谎。”
侯天翔道:“那么你改装蒙脸隐身在树顶上守望,这是为的什么?”
智缘不禁讷讷地道:“这个……”
侯天翔冷喝道:“快实说话!”
智缘忽然轻声一叹,道:“小僧乃是被迫而为,”
侯天翔道:“被谁所迫?”
智缘道:“一批武功极高之人。”
侯天翔道:“是不是一个名叫司徒华阳的人?”
智缘摇摇头道:“小僧不知他们的姓名。”
侯天翔道:“他们一共有多少人?”
智缘道:“三个人。”
侯天翔星目陡射寒电,沉声道:“你敢不说实话!”
智缘惶急地道:“小僧说的都是实话。”
侯天翔道:“真的只有三个人么?”
智缘点点头道:“他们另外似乎还有些人,不过都没有住在本寺内。”
侯天翔威态稍敛,问道:“知道另外的那些人都住在什么地方吗?”
智缘摇头道:“小僧若是知道就说出来了。”
侯天翔微一沉思,道:“能说出那些人的面貌长相么?”
智缘道:“他们脸上全都戴着人皮……”
话未说完,蓦地发出一声惨呼,翻身倒地,顿时气绝身亡。
另外躺在地上的那名和尚,咽喉间也同时中了一枚淬毒暗器,因为穴道被制,是以连一声哼声也未能发出,便已一命呜呼,魂归地府。
说来实在太慢,就在该僧人被暗器射中的同时,突闻一声长笑起自八丈以外的一株大树背后。
侯天翔星目寒芒电射,正待掠身扑去时,那人身形已电射掠起,投入一片树林中,一闪而杳。
侯天翔不由气得一跺脚,咬牙恨声道:“好可恶的东西!”
他虽是气得咬牙跺足,心中却也不禁极是惊懔!
因为凭他的功力修为,十丈以内,飞花落叶十的声息,皆难逃过他的听觉,而那人竟能欺身进入八丈左右不为发觉,其功力身手之高,可想而知,实在算得上是当今武林中的绝顶高手之流。
举目当今武林功力身手绝顶的人物,为数不多,寥寥可数!
然而,那人是谁呢?
发射暗器的手法竟然高明无比,以侯天翔的功力身手,立在两名小僧人三尺近处,竟然未及出手相救!
杜长济俯身探了探两名僧人的气息,眉锋微微一皱,迫:“他两个都死了!”
侯天翔轻声一叹,道:“这是见血封喉的绝毒暗器,他两个怎得不死!”
杜长济道:“公子识得这暗器的来历么?”
侯天翔摇头苦笑了笑,道:“若能识得暗器的来历,一切就要好办得多了。”语声一顿,接道:“我们上去吧。”
于是,侯天翔在前,杜长济一步一趋地小心戒备着紧随其后。
片刻工夫,二人已到达“香花寺”门外。
寺门紧闭,寺内一片静寂,也不见一丝灯光透射出。
侯天翔微一沉思,道:“总镖头,你以为是明闯好,还是暗袭的好?”
杜长济轻咳了声,道:“以老朽揣见,暗袭不如明闯!”
侯天翔轩眉一声豪笑道:“总镖头这话不错!”
话落,抬手一掌拍向寺门。
“砰!”一声大响,击得寺门不住的摇晃,几乎为之击碎震塌!
其实,以他的掌力而言,若要击碎震塌这两扇寺门,那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但他目的并不在此,是以这一掌仅用了两成力道。
这一声大响,自是立刻惊动了寺内的和尚了。
寺门霍然大开,现身走出一个年约五旬的灰袍老僧,双掌合十,轻宣一声佛号,语声清朗的道:“施主为何夜击寺门?惊扰出家人的睡眠宁静!”
这灰袍老僧一开口就占了个理字,问得侯天翔不由微微一怔!
杜长济在旁接道:“大师父,老朽等夜行迷路,所以……”
灰袍老僧突然一笑,接道:“杜总镖头这话说得未免太不够高明了。”
杜长济脸色微微一变,道:“大师父识得老朽?”
灰袍老僧哈哈一笑道:“宜章城内只有一家湖南镖局,湖南镖局中也只有一位杜总镖头,宜章城附近又有几个不识得杜总镖头的人!”
侯天翔身形电闪前欺,倏然伸手,奇快无伦地扣住灰袍老僧的腕脉。
灰袍老僧脸色一变!挣了挣未能挣脱,脸色旋即一转平静地问道:“施主这是做什么?”
侯天翔于其一挣之间,立即发觉这灰袍老僧是个内功颇为深湛的高手,其腕脉中弹射出来的内劲,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