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锋一顿,接道:“敝庄主诚意邀请,曾嘱蔡某无论如何,也要请公子赏光。”
侯天翔双眉微轩了轩,道:“贵庄主邀请在下,果是一片诚意么?”
蔡亦风点头正容说道:“敝庄主生性好友,结交武林豪士,因听得蔡某的禀告,心仪公子风采,乃才特命蔡某邀请公子移玉敝庄一叙,自是一片真诚的了。”
侯天翔星目神光电闪倏逝,道:“没有一点别的用心?”
蔡亦风心中不禁暗暗一震!但却神色不露地哈哈一笑道:“敝庄主于公子素昧生平,从未谋面,邀请公子又怎会得别有用心之有?公子未免也太多疑了……”语锋一顿又起,道:“再说公子身负奇学绝技,‘永乐庄’又非是什么龙潭虎穴,纵然是,凭公子的一身武功修为,还能把公子怎样不成?公子又何必如此小心呢?”
这番话,软中带硬,连捧带激,侯天翔纵是再想推辞不去,也无法开口了。
其实,侯天翔一再故意的推拒,就是要蔡亦风说出这样的相激之言,然后他才好做作在被激之下应邀前往,会会那万春究竟是何许人物?
第十二章 永乐庄
因是,蔡亦风话声一落,侯天翔立即星目异采电闪,剑眉双轩,朗然哈哈一声豪笑,道:“总管如此一说,在今夜看来是非得随周总管前往贵庄一行不可的了。”
蔡亦风嘿嘿诡笑地道:“敝庄主实是出于一片至诚相邀,不过……”语锋一顿而止,没有接说下去。
侯天翔笑了笑道:“不过怎样,总管怎不接说下去了?”
蔡亦风摇头道:“说出来恐怕公子会见怪,还是不说的好。”
侯天翔淡笑地道:“没有关系,总管请说好了。”
蔡亦风道:“公子不会怪蔡某放肆无礼吧?”
侯天翔道:“绝对不会。”
蔡亦风缓缓说道:“公子如对敝庄主的诚意有所疑惧,则大可不必应邀前往,蔡某亦绝不敢勉力相强!”
侯天翔双眉再次挑轩,豪笑地道:“俗语有云‘请将不如激将’,蔡总管,你这办法生效了。”
蔡亦风哈哈一笑,举手肃客先行,“那么公子请!”
侯天翔一笑起身离座,昂然举步出了雅座下楼。
甫跨出店门,立有一名黑衣壮汉牵过来一匹健马,躬身说道:“请公子上马。”
侯天翔口中道了声:“谢谢。”
接过马缰,飘身跃上马背。
一名伙计赶了过来,哈腰道:“公子的坐骑……”
侯天翔含笑摆手道:“留在贵店好了,并请替我留一间清净上房,我可能要住个三五天呢。”
店伙计躬身应是。
蔡亦风心中忽然一动,道:“公子何必还要居住旅邸,请连同坐骑带往敝庄,就在敝庄盘桓个三五天不好么?”
侯天翔笑道:“总管盛情,在下衷心至为感谢,还是待会晤过贵庄主之后再说吧。”
蔡亦风点首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这时,那南海“玉石仙府”宫主化身的珊珊姑娘,一双凝脂般赛雪欺霜的玉手,扶着那怀抱琵琶的青衣小姑娘的香肩,迈步珊珊,袅娜娉婷地已走出店来,完全是一副娇弱不禁风的样子。
侯天翔看得心中不由暗暗一笑,道:“她倒真会装作呢……”
珊珊姑娘和青衣小姑娘登上马车,放下车帘,驾车的黑衣汉子,立时一声吆喝,抖动缰辔,往西行去,蔡亦风和侯天翔并辔相随,二人身后则是八个黑衣壮汉,也是一人一骑健马。
※※ ※※ ※※
永乐庄,在开封城西十五里地方,占地不下百亩之广。
庄外四面建筑着高大的围墙,远远望去,直似一座巍峨的城堡。
围墙高达五丈有五,掩盖了里面的一切,看不到墙里究竟有多少屋宇和建筑的形势,使人有着神秘之感!
立身墙外,唯一可以看到的,是庄内当中地方,矗立着的一座高约十二丈许,气势雄伟的孤楼。
据庄中人对外传说:庄主万老爷子数代经营皮货,珠宝,药材生意,富可敌国,祖传奇珍异宝无可计数,为防绿林盗贼前来庄中盗窃,是以特地聘请巧匠,建筑了这座设有机关消息的孤楼,将历代祖传奇珍异宝,均皆贮藏于此楼中,并由武功高强的武师日夜轮值守护,除庄主本人非经庄主许可之人,任何人均不得接近楼周十丈之内。
传说如此,其真实详情如何?除了“永乐庄”内的人外,外人未曾目睹,便不得而知了!
※※ ※※ ※※
车声辘辘,蹄声得得,马鸣嘶嘶……
初更将半时分。
这交杂混乱的声音,终于在“永乐庄”那高大的围墙外,静止了下来。
接着,墙头上出现两个人影,其中一人问道:“是总管回来了么?”
蔡亦风扬声道:“陈云,招呼开门吧。”
陈云应了一声,隐去了身影。
随听一阵“轧轧”声音,两扇巨大的庄门,自中间分裂开,向两边围墙的夹层内缓缓缩了进去。
门开处,四名手执火把的黑衣壮汉,和四名佩刀的彪形大汉并肩排立两边。
侯天翔看得不由暗暗心凛!
他已经看出了,这两扇巨大的庄门,不仅均是五寸厚的铁板所做,而且其开关乃是机关消息操纵的。
由此可知,这“永乐庄”内必然隐有极大的秘密,是个绝不寻常平凡的所在。
否则,一个普通富商的庄宅,何必要建筑这么高的围墙?庄门又何必要用如此厚的铁板?……
驾车壮汉轻抖马缰,马车缓缓进入庄门。
蔡亦风在马上朝侯天翔一拱手道:“公子请!”
侯天翔此时自是不再多作谦虚客套,微微一笑,道:“如此,有僭了。”
一抖马缰,昂然挺胸,直入庄门,紧随车后而行。
眨眼工夫,来到一座花厅门口,马车戛然停住。
蔡亦风陡自马背上长身掠起,直落花厅门口,向厅内躬身说道:“禀庄主,属下幸不辱命,珊珊姑娘和少侠都已请到了。”
这时,侯天翔已经飘身下了马背,星目电闪之间,已将这座花厅内所有之人看了个清清楚楚。
花厅中央,摆着一桌酒席,居中坐着一位年约五旬上下,慈眉善目,方面大耳,脸色红润光亮,颚下一捋灰髯,身着锦袍的老者。
侯天翔心中暗道:“此人大概便是这‘永乐庄主’万春了……”
锦袍老者左首坐着一位年约六十开外,牛山濯濯的秃顶马面老者,和一位豹头虎额,浓眉环眼,海口虬须的大汉。
这大汉年在四十左右,神态生相颇为威猛。
秃顶马面老者和虬须大汉的对面,坐着一位年华二十五六,美艳照人,浓态却风骚妖冶无比的少妇。
尤其是这少妇生就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那两只勾魂摄魄的眸珠子,足以令任佰一个男人骨蚀魂销,意乱情迷,铁打的金刚化作绕指柔!
锦袍老者的对面,坐的则是个身着青色儒衫,文士装束之人。
因为他背对厅门面里而坐,侯天翔无法看到他的面目。
不知此人是个什么样的脸貌长相?
蔡亦风话声一落,立见那居中坐着的锦袍老者哈哈一声大笑,道:“好!快请,快往厅里请。”
口里说着,身子也跟着站了起来,离座举步往厅门口走了过来。
这时,珊珊姑娘已扶着青衣小姑娘香肩下了马车,袅袅婷婷的走向花厅门口,一见锦袍老者,立即提衽行礼,莺声说道:“小女子珊珊,拜见老爷子。”
侯天翔猜料不错,这锦袍老者果然正是“永乐庄主”万春。
万春哈哈一笑,摆手道:“姑娘,又劳你的驾了,快请不要多礼,请到厅上坐吧,老夫的几位贵客,都在等待聆听姑娘的仙音曲呢!”
珊珊姑娘妩媚地一笑,道:“不敢当,多谢老爷子您的赞扬捧场。”
说着,扶着青衣小姑娘的香肩,莲步轻移,自万春身旁袅娜的往厅内走了进去。
蔡亦风目光瞥视了默立一旁的侯天翔一眼,躬身恭敬地向万眷介绍道:“禀庄主,这位便是属下禀告的那位少侠。”
万春目视侯天翔拱手一揖,道:“适才之前,闻听蔡总管的禀告,老夫心底不禁顿生倾慕之感,本当亲赴‘第一楼’拜会风仪,恰值几位好友在座,无法分身前往,是以特命蔡总管持老夫名帖,邀请少侠移玉驾莅一叙,借以攀交冒昧之处,尚析少侠海涵是幸!”
言词说得如此的婉和客气,侯天翔自是不便失礼,哈哈一声朗笑,迈步而前,拱手一揖,道:“不敢当,庄主太客气了,小生何幸,得蒙庄主宠邀,衷心实是既感高兴而又感惭愧得很!”
万春哈哈一笑道:“少侠请不要谦虚客套了……”话锋一顿,侧身举手肃客,道:“少侠请厅上坐。”
侯天翔酒脱地一笑道:“庄主请。”
※※ ※※ ※※
撤去残席,重整杯盘,分宾主坐定。
在主人万春的介绍下,侯天翔才知道眼前在座的三男一女,都是当今江湖黑道上的一流好手。
秃头马面老者乃名震三湘的“夺命太岁”胡非。
豹头环眼,神态威猛的虬须大汉,姓何名昭仁,外号江湖人称“金环剑”,是燕北武林中的一条铁汉。
青衫文士则是名震江南一带的“地灵书生”尹泉奇。
此人心机防险狡诈,一身武功诡异狠辣,擅使一柄钢骨折扇,折扇中更藏有令人难防的毒着煞手。
那形态妖冶的美艳少妇,姓石芳名苑卿,外号人称“辣手仙娘”乃是个有名的淫娃荡妇。
这四人虽都是成名江湖的一流好手,但,侯天翔初出江湖不久,根本不知他们的出身路道,在江湖上的为人声名如何?
是以,当万春替他一一介绍时,他只神情淡漠地说了句“幸会久仰”外,便再无其他之言。
他神情淡漠,“金环剑”何昭仁生性豪直,倒并未在意,也未放在心上,但是,“夺命太岁”胡非和“地灵书生”尹泉奇的心中,却起了老大的不高兴,认为侯天翔瞧不起他们,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至于那“辣手仙娘”石苑卿,面对侯天翔这种丰神俊逸绝世的美少年,她芳心早已荡意横生,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犹如被磁石吸引着般地,瞬也不瞬地盯视着侯天翔俊面,那副神情,直似要把侯天翔一口吞下肚子里去,才称心满意。
这时,她芳心里只有一个意念,“这少年太美,太可爱了,我一定要……”
万春在介绍过众人之后,这才目注侯天翔含笑地问道:“请教少侠贵姓大名?”
侯天翔心念微微一动,暗忖道:“黄山天都峰顶独战‘阎王堡七煞’之后,白强之名已经轰传江湖,看来这个名字已经不宜再用了……”
他心念一动,立有所得,便即说道:“小生姓贾,西贝贾,草字百祥,一百两百的百,吉祥的祥。”
贾百祥,这名字在座之人全未闻听过,显然是个甫才出道江湖,籍籍无名的后生晚靠了。
万春抱拳一笑道:“原来是贾百祥贾少侠,老夫失敬了。”
“金环剑”何昭仁突然问道:“贾少侠尚是初出江湖吧?”
侯天翔点头道:“正是,以后尚望何兄多多指教关照。”
“金环剑”何昭仁为人豪直,他对侯天翔极有好感,闻言,立时哈哈一声笑道:“贾兄弟,指教关照,俺何昭仁可不敢当,以后你贾兄弟在江湖之上,如有需人帮忙的地方,何昭仁决不置身事外就是。”
侯天翔拱拱手道:“何兄弟豪情侠骨,令人钦佩,兄弟这里先谢了。”
“辣手仙娘”石苑卿咯咯一声娇笑道:“贾兄弟,还有我石苑卿,只要有人敢找你贾兄弟的麻烦,我石苑卿第一个就不饶他!”
侯天翔拱手谢道:“多谢姑娘盛情。”
“地灵书生”尹泉奇忽然“嗤”地一声轻笑,道:“石姑娘今天怎么也这样热情起来了,你大概是别有用心吧?”
石苑卿粉脸一变,道:“尹泉奇,你说话最好当心点。”
尹泉奇冷然一笑,道:“怎么样?石姑娘,可是说中你的心眼儿里去了?”
石苑卿桃花眼一瞪,道:“你可是看着不顺眼?”
尹泉奇阴笑道:“我哪敢!”
石苑卿冷哼一声道:“谅你也不敢!”
“夺命太岁”胡非忽地摇手说道:“好了,好了,你们二位别斗口了,咱们还是一面吃酒,一面聆听这位珊珊姑娘来一曲吧。”
“金环剑”何昭仁立刻附掌赞同道:“胡兄说得对极了,二位请别吵,俺们还是请珊珊姑娘唱个歌几听听吧。”
珊珊姑娘闻言,便从青衣小姑娘的手中接过了琵琶,略一调整琴弦,轻启樱唇,宛转珠喉,唱出了宋初大词人晏几道的一曲“临江仙”:“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一曲歌罢,众人齐皆鼓掌叫好。
“地灵书生”尹泉奇忽然一声轻笑,目注珊珊姑娘邪笑地道:“好一个‘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珊珊姑娘,你这琵琶弦上的相思说给谁听的呀?”
此人出语轻薄,珊珊姑娘不由羞得粉脸飞红,玉首低垂。
侯天翔如果不知珊珊姑娘的出身来历,对“地灵书生”这种轻薄调笑之言,也许不会在意,不予理会。
但,他既知珊珊姑娘的身份,心中怎甘眼看珊珊姑娘被人轻薄?立时不由剑眉一挑,道:“阁下出语最好顾及一点身份,请放尊重些。”
尹泉奇对侯天翔那冷漠的神情态度,早就大感不满,只是隐忍心中未发,闻言,顿然脸色一沉,阴声道:“阁下,你这是教训区区么?”
侯天翔冷冷地道:“你还不配!”
尹泉奇双目冷电一闪,道:“阁下,区区希望你不要自找难堪!”
侯天翔淡淡地道:“你这是警告我么?”
尹泉奇道:“你明白就好。”
侯天翔道:“你应该警告你自己。”
尹泉奇嘿嘿一声阴笑道:“阁下,你想当护花使者么?”
侯天翔道:“是又怎样?”
尹泉奇不屑地道:“你自信有这能力吗?”
侯天翔道:“小生不信我没有。”
尹泉奇笑道:“阁下,你好像很自负嘛!”
侯天翔冷傲地道:“决不会得不如你。”
尹泉奇陡地沉声喝道:“阁下,先报出你的师承?”
侯天翔道:“如果不呢?”
尹泉奇道:“报出你的师承,如果熟人,区区可能看在你师门的面子上,只略施惩戒不为已甚,否则……”
侯天翔接道:“否则怎样?”
尹泉奇嘿嘿一声笑道:“休怪区区手下绝情!”
侯天翔道:“阁下,你可是要和小生动手么?”
尹泉奇道:“不错,区区要教训教训你!”
侯天翔淡淡笑道:“如此,阁下尽管出手就是,何必要问师承?”
尹泉奇道:“区区以为阁下还是报明师承来历的好。”
侯天翔道:“不用了,小生师承决不会得与阁下有丝毫相熟,或者有什么牵连关系的。”
尹泉奇阴声一笑道:“如此,可就怨不得区区了!”
侯天翔淡淡道:“阁下,只要你能教训得了小生,请放心,决不会有人敢怪你的。”语锋一顿,问道:“阁下,我请问,你是准备在什么地方,怎样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