幅狂喜神色,迎着匆匆赶来的“神力活佛”金罗汉,哈哈大笑道:“神力大师在期前赶到,则不会无人克制那‘日月神幡’朱润波,这场不世奇功,是必然可以顺利完成的了!”
金罗汉是位肤色奇黄,身材胖大的面貌凶恶僧人,闻言之下,合掌当胸,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含笑说道:“屠老供奉神功绝艺,冠冕八荒,为何对我这般客气起来了呢?”
屠远志微笑说道:“神力大师,屠远志绝非客气,我认为除了你的‘乾坤大手印’及‘密宗神功’之外,再无别人敢说定能把那明室遗孽,‘日月神幡’朱润波制住!“
金罗汉听屠远志提起这两桩得意功力,不禁也有点眉飞色舞,但仍竭力矜持地,目光一扫四下,含笑问道:“铁三胜还未到吗?他那‘八卦神力’及‘九九追魂掌法’也是当大任的呢!”
屠远志笑道:“铁三胜的功力与屠远志在伯仲之间,但比起大师,却显得未逮!故而四日后的‘丹心峡’一战,仍请大师专门对付朱润波,只要能以‘乾坤大手印’,震死这位‘日月神幡’,岂不成了射人射马,擒贼擒王?群寇无首,自然溃减,一场绝世功劳,全是大师的!”
世间不爱捧拍者,能有几人?“神力活佛”金罗汉被屠远志恭得遍体栩栩地,扬眉狂笑说道:“屠老供奉既然如此对我抬爱,则贫僧只得勉为其难!但‘日月神幡’朱润波声誉甚高,还请屠老供奉费神为我把合把合才好!”
欧阳平听了他们这番问答,向谷长青略施眼色,走过一旁。
谷长青会意跟来,含笑问道:“欧阳兄有何话说?”
欧阳平笑道:“屠仙翁一向目空四海,如今怎的忽然对神力大师,竭力奉承则甚?”
谷长青目光微转,含笑说道:“欧阳兄,我们适才猜测屠仙翁的心事,曾经英雄之见略同,何妨对此举?猜上一猜!”
欧阳平微笑说道:“怎样猜法?”
谷长青想了一想说道:“我们把屠仙翁忽对神力大师异常恭维的用意及原因,各猜一字,分书双掌掌心,互相对照,看看会不会再度巧合?”
欧阳平点头笑道:“这个办法,极为有趣,我们在左掌写原因,右掌写用意便了!”
话完,两人把字写好,舒掌一看,不禁均为极惊奇佩服地纵声狂笑!
原来,谷长青与欧阳平的左掌之中,全写了一个“妒”字!右掌之中,全写了一个“杀”字!
屠远志听见他们狂笑之声,缓步超走过问道:“谷道长与欧阳老弟,为了何事好笑?”
欧阳平方待答话,谷长青却向他看了一眼,略施眼色,抢先用其他不相干的话儿支吾过去。
直等屠远志走向一旁,谷长青方对欧阳平低声说道:“欧阳兄!屠仙翁的忌才之心太重,只许人不如他,不愿意有人能在任何方面,与他比拟!故而我们应该略为韬光隐晦,不宜过露锋芒!”
欧阳平闻言,憬然说道:“谷道长说得极是,与屠仙翁这等人物共事,若不稍露才华,根本不会被他重视!但若不稍敛锋芒,却又将他忌刻!分寸之间,很能拿捏的呢!”
谷长青目光凝注欧阳平,脸上涌现出一丝奇异笑容,点头说道:“欧阳兄不必过谦,我看你对于分寸方面,便拿捏得恰到好处!必会在‘丹心峡’一战之上,建立奇功!”
欧阳平面色微变,但刹那间便恢复平静,向谷长青含笑说道:“谷道长休要过奖,尚望你对我随时提携,不吝指教才好!”
谷长青轩眉一笑说道:“欧阳兄说哪里话来?我们志同道合,利害一致,哪有不互相关拂之理?”
清廷鹰犬,方面,互议凶谋,准备四日以后,尽屠群侠,向鞑虏献媚争功等事,暂时不提,且先叙如今正聚集在“丹心峡”内的一干孽子孤臣,遗民志士!
“丹心峡”外,虽然地势绝险,人迹难到,但“丹心峡”内,却是一片出产丰饶,景色优美的遁世桃源!
峡内所有男女老少,一律仍着明代衣冠,“日月神幡”朱润波则是一位看去约莫六十不到,身材清癯,貌相慈祥的白衣老叟!
最先到达“丹心峡”,求见“日月神幡”朱润波的便是“南荒一剑”浮云子,及“避尘庵主”寒月师太!
朱润波一闻浮云子,寒月师太之名,便立即亲自迎至“丹心峡”口!
浮云子与寒月师太见“丹心峡主”亲自出迎,不禁齐觉惶恐,由浮云子稽首当胸,含笑说道:“朱峡主是天汉贵胄,浮云子等,乃草泽遗民,怎敢当……”
朱润波不等浮云子话完,便自摇手说道:“浮云道长千万莫再提起这‘天汉贵胄’四字,山河变色已久,朱润波既未殉节追随先皇帝于九泉之下,又未为大好神州,浴血奋战,马革裹尸,只是苟全性命,偷活边陲,哪里还有颜面,狂妄得自居贵胄呢?”
寒月师太合掌为礼,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微笑说道:“朱峡主不要过谦,你派遣岳龙飞老弟游侠四海,广结仁人志土,揭橥民族气节,暂敛锋芒,徐图光复之举,正是极为高明的百年之计!其价值之巨,绝非那些一时义愤的殉节之忠,所堪比拟!”
朱润波一面闪身肃客进峡,一面含笑说道:“避尘庵主,我虽想徐图光复,但鞑虏们未必能让我长敛锋芒呢?”
寒月师太闻言,愕然问道:“朱峡主何出此言,莫非清廷鹰犬,有甚异动?”
屠远志含笑说道:“清帝已传出密敕,派遣‘鬼杖仙翁’屠远志,率领一干甘心为虎作伥的江湖人物,以及红云尊者,黑煞头陀,金罗汉‘藏派三僧’,号称‘白山黑水追云客,神刀毒掌震乾坤’的满洲第一勇士铁三胜等,乘我每年北祭先皇的三月十九之期,全力来袭,要把‘丹心峡’夷为平地!”
浮云于“咦”了一声说道:“天下会有如此巧事?清帝所以密敕,竟与……”
朱润波接口笑道:“是否竟与道长们在‘毒龙岛’脱险以后的舟中所计相同?”
浮云子与寒月师太闻言,不禁齐自大惊,暗想朱润波足迹不出“北天山”,怎会得知南海秘事?
寒月师太好生赞服地含笑说道:“朱峡主在‘北天山’中静修,竟能得知清帝密敕内容,足见深谋远虑!”
朱润波摇头苦笑说道:“我虽煞费苦心地在屠远志等清廷鹰犬身边,布置下几着闲棋,但对方何尝不也在我‘丹心峡’中,有了同样布置?”
浮云子惊心问道:“朱峡主此言何意?难道‘丹心峡’内,竞隐藏有清廷奸细不成?”
朱润波点头说道:“我本来懵无所知,尚以为这‘丹心峡’中都是些心存明室的孽子孤臣,但近日发现有几桩机密外泄,才晓得对方心计之毒,无孔不入,居然也在我的身边,埋伏下了奸细人物!”
“这种害群之马,万留不得,朱峡主应该仔细澈查,将其除去才好!”
朱润波苦笑说道:“我早已不动声色地,默察多时,竟察看不出任何人有任何可疑之处?”
浮云子一面缓步而行,浏览“丹心峡”中的祥和美好景色,一面却眉峰微蹙地,向朱润波说道:“朱峡主,‘藏派三僧’,‘满洲’第一勇士,及‘鬼杖仙翁’屠远志,‘南海毒龙’黎放鹤等,都是一身绝学的出类拔萃高手,再加上一干为虎作伥,助纣为虐之辈,对方实力真强,不太好应付呢!”
朱润波点头说道:“我也知道敌势极强,偏偏我两位武功精绝的方外好友,妙一羽士与大智禅师,又复远游苗疆,不在峡内!”
浮云子曾从岳龙飞口中,听过妙一羽士和大智掸师之名,遂含笑说道:“妙一道长与大智禅师,虽然远游苗疆,但对于三月十九的北祭先皇大典,是否会赶回参与?”
朱润波微笑说道:“照理会赶回,但山川迢迢,人事难料,万一有甚耽搁,我们便少了两名绝好帮手!”
说话之间,眼前已是一片亩许碧波,湖中有一宽敞水阁,阁中并陈设了精美酒菜!
朱润波揖客登阁,并向寒月师太和浮云子含笑问道:“请问避尘庵主和浮云道长,是否不忌荤酒?”
寒月师太笑道:“我们这种出家人,杀人放火,时有所行,哪里还忌甚荤酒,只是恨不能饥具鞑虏肉,渴饮鹰犬血呢!”
浮云子见阁中所陈设的菜肴之内,有几味决非咄嗟可致,必需预为准备,不禁扬眉笑道:“朱峡主好灵通的耳目,大概贫道与‘避尘庵主’,才入‘北天山’,一切行动便均在朱峡主的洞鉴之下?”
朱润波赔笑说道:“道长休要见怪,这决非朱润波故弄狡狯,实因这‘丹心峡’是当道狼豺的眼中之钉,肉中之刺,不得不处处小心,时时谨慎!”
说到此处,举杯属客,指着那些精美菜肴,微笑说道:“丹心峡僻处穷边,无物足款佳宾,只有厨师钱四到还颇有一些易牙手段,请浮云道长与避尘庵主尝试尝试是否殊于俗味!”
浮云子一尝之下,果然觉得酒醇肴美,迥异寻常,最妙的是调配得宜,连几色野蔬,顽均具绝味!
寒月师太笑道:“这位钱四师傅,是否昔日御厨,真有些易牙工夫,郇厨手段呢!”
朱润波微叹说道:“钱四之父,是昔日大内第一名厨,父死便由他兄弟继业,只可惜钱四虽随我四遁穷边,其弟钱七,却仍留北京,为鞑虏所用了!”
浮云子笑道:“龙生九子,品类不同,吴三桂,洪承畴官居极品,受先明天高地厚之恩,尚且腆颜事贼,何况一名小小厨师……”
话犹未了,朱润波便停杯不饮,脸上现出一片惨澹神色!
浮云子知道自己无竟中提起吴三桂,洪承畴等无耻奸贼,触动了朱润波的君国忧思,遂赶紧举杯含笑说道:“朱峡主,贫道一时失言,借花献佛,奉敬峡主三杯,以赎罪愆如何?”
朱润波连饮三杯,摇头叹道:“胆薪忘河山耻,寝馈时存君国忧,乱离孤臣,原该如此,道长何曾失言,只是朱润波想起当年先皇若不听信奸谗,误杀熊廷弼,传首九边,大丧民心士气,则鞑虏铁骑虽勇,是否能肆意践踏我大好禹甸山川,真还尚未定呢?”
说到此处,忽又愧然失笑,摇了摇头说道:“我还说什么胆薪莫忘河山耻,寝馈时存君国忧’?想越王勾践,尝胆卧薪,誓复旧国,用心何等艰苦,朱润波身怀血愤,遁迹穷边,却还在讲究口腹之欲,比诸古人,真应愧死!”
寒月师太念了一声佛号,含笑说道:“朱峡主说哪里话来,满奴初窃神器,气运方隆,且正用尽手段,励精图治,决非昔是吴王夫差之耽于晏乐可比,朱峡主高瞻远瞩,振遣岳龙飞老弟,游侠四海,广结志士仁人,揭橥民族气节,培养要本,徐徐机缘,委实贤明无比,令人钦服,时移世异,环境不同,成功既然难在目前,倘再效法越王勾践这卧薪尝胆,却未免稍嫌矫揉,大可不必的了!”
朱润波听得寒月师太提起爱徒岳龙飞,不禁含笑问道:“避尘庵主,我那岳龙飞徒儿,资质不差,但江湖经验,却嫌欠缺,不知举措之间,有无重大陨越!”
寒月师太微笑说道:“贫尼因事未赴‘南海英雄会’,故尚不曾见着岳龙飞老弟,但已由浮云道长口中得知,岳老弟老成持重,英俊潇洒并获朱峡主真传,身怀绝世神功,是位极为难得的人中麟凤!”
朱润波闻言,方自说了一声“庵主过奖”,浮云子却眉头双挑,面含笑说道:“贫道要向朱峡主深为道喜!”
朱润彼讶然问道:“我喜从何来?”
浮云子微笑说道:“避尘庵主有位得意女弟子宇文琪,‘乌蒙蛇女’邵含烟有位得意女弟子冷冰心,均是仙姿玉骨的武林奇葩,她们两人已与岳龙飞老弟,义结金兰,彼此间并极为情投意合!”
朱润波听得哈哈大笑说道:“儿女之事,应该由儿女自主,但道长若作冰人,朱润波又何吝于在三月十九,大歼群魔以后,请你痛痛快快地,喝场喜酒!”
浮云子见朱润波一口允承了岳龙飞、宇文琪、冷冰心之间的婚姻大事,不禁颇为高兴地又复笑道:“朱峡主果然开明,但贫道必须说清,那位冷冰心姑娘,门户虽嫌略欠正大,但她本人却……”
话犹未了,朱润波便摇手笑道:“道长不必解释,我知道冷冰心人品不差,这次‘南海英雄会’上,不是还多亏了她,才使赶会群侠,安然撤退的吗?”
浮云子叹道:“朱峡主虽知‘南海英雄会’之事,但可能还不知道冷冰心之师,‘乌蒙蛇女’邵含烟,已在‘仙霞岭’内,归真物化!”
朱润波瞿然惊道:“此事我实不知,闻得邵含烟向来不离‘乌蒙’,怎会死在‘仙霞岭’内?”
浮云子遂把冷冰心所说其师殉情自尽经过,向朱润波转述一遍。
朱润波听完经过,摇头叹道:“种因得果,报应循环之语,委实丝毫不差,但来早来迟,却非深具慧业神通者,无法预测!”
寒月师太含笑问道:“朱峡主也相信慧业神通之说?”
朱润波点头笑道:“我遁迹穷边,无所事事,除了课徒传艺以外,辄以参研先天易数之道,到还自信略有成就!”
寒月师太听得这位“日月神幡”朱大侠,竟精于“先天易数”,不禁好生惊佩地,含笑问道:“朱峡主既精‘先天易数’,定曾参究大局,鞑虏们是否目下气运方隆,要等百余年后,始渐衰落?”
朱润波连连点头说道:“庵主竟也深具慧业,说得丝毫不差,据我虔心推断,发现满奴目前的兴盛气数,要到百余年后方衰,二百余年以后,必将运尽!”
浮云子轩眉问道:“满奴既然目前气运正盛,则三月十九一战结果,将会如何,朱峡主可曾推究过吗?”
朱润波双眉微蹙,缓缓说道:“三月十九之战,也是一件关系民族盛衰大事,我自会以‘先天易数’,详加推究,但所获卦象,却颇觉奇异!”
浮云子问道:“是什么奇异卦象?·
朱润波脸色颇为沉重地答道:“卦象中第一桩令人惊异之事,是三月十九一战之内,仿佛有阴人作崇,将使我们一败涂地!”
浮云子失惊说道:“朱峡主适才曾说‘丹心峡’中,伏有清廷奸细,岂不与‘阴人’卦象,恰好相合?”
朱润波苦笑说道:“这卦象奇就奇在我们虽受阴人所害,一败涂地,但败中却有转机,敌人虽胜,却胜中极蕴凶险!”
浮云子听得摇头笑道:“这卦象确极奇异!”
朱润波叹道:“奇异之处,还不在此,我参究出我们在三月十九一战之中,伤亡不大,但在这一战之前,却又伤亡不小!”
寒月师太讶然说道:“这是什么道理?”
浮云子皱眉说道:“莫非一干分途来此的同道,业已有人落在清廷鹰犬的爪牙之内?”
寒月师太点头说道:“可能如此,但既已矢诚扶正义,何辞碧血振黄魂?即或真有同道友好,遭逢不幸,也算是为民族尽忠,求仁,九泉无憾的了!”
朱润波听得肃然起敬,方对寒月师太,双手举杯,突有一名侍者,走入水阁,恭身报道:“剑绝书狂之中的‘冀北书生’左太翔,与‘庐山狂客’西门醉等二位,现到‘丹心峡’口,以‘墨羽’为凭,求见峡主!”
朱润波起立,向浮云子及寒月师太,含笑说道:“道长与庵主且请小坐,朱润波去迎接左大侠,西门大侠来此同饮!”
浮云子与寒月师太含笑点头,朱润波遂暂离水阁,迎向“丹心峡”口。
寒月师太眉头微蹙,向浮云子苦笑说道:“左穷酸与西门醉鬼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