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为‘乾坤双恶’的老魔头,都桩你们薰陶得魔气大消,人味渐重!”
冷冰心听得大声笑道:“周老前辈这样说法,岂非太谦了吗?叫冷冰心与我宇文小妹,怎么生受得起?”
尤南豹伸手往南一指,含笑叫道:“冷姑娘,不必再谦逊了,你看你那条‘铁蛇青’蛇,带来了一条什么蛇儿?”
冷冰心、宇文琪,周白眉均随着尤南豹的手指,往南看去,果见有条奇形怪蛇,随着“铁蛇青”缓缓而来。
这条蛇儿,前半身呈火红,后半身却又白得像雪一般,长度绝在八尺有余,一丈不到!
蛇头说尖不尖,说圆不圆,颇像一只挖土铁铲!
冷冰心目光一扫周白眉等人,微笑说道:“周老前辈、尤老前辈,及琪妹,你们可曾见过这种怪蛇,知道她叫做什么?”
宇文琪含笑摇头。
周自眉目光一注尤南豹,怪笑说道:“我是毒手神医,医生只识百草,不识百蛇,故而冷姑娘不要考我,应该去考这位‘追魂学究’!”
尤南豹含笑骂道:“周兄不要使坏,你以为我‘追魂学究’,浪得虚名,真会不比你的见识,强一些吗?”
周白眉笑道:“老怪物且莫夸口,你先说说此蛇何名?”
尤南豹又对那前半身红,后半身白,头形似铲的怪蛇,仔细看了几眼,方向冷冰心笑道:“冷姑娘,我虽号称‘追魂学究’,但对于蛇类知识,自然比不上你这等名震乾坤的驯蛇专家,倘若说得不对还请多加指教!”
冷冰心失笑说道:“我是因为这种蛇儿,不仅罕见,并有一样有趣特点,才向两位前辈及琪妹试问,决非有意相难,尤老前辈怎的反替我戴上一顶使人吃不消的高帽子呢?”
周白眉笑道:“冷姑娘,这尤老怪物奸滑无比,你不必对他客气,倘他说得不对,无妨狠狠损他一顿!”
冷冰心目光一转,微笑说道:“周老前辈,据冷冰心看来,尤老前辈博学多知,又是如此说法,定然对这条怪蛇,认识得非常清楚!”
尤南豹拈须笑道:“四海八荒的深山大泽之中,尽多奇物奇事,而人生不过百年,光阴有限,纵能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周白眉失笑接口说道:“尤老怪物不要欲扬故抑地,自卖自夸,我知道你有两方拳大鸡血闲章,一方朱文,一方白文,朱文印章的是‘读三坟五典八素九丘之书’,白文印章镌的是“穷天地古今山川鸟兽之异’!”
宇文琪咋舌笑道:“这两方闲章的口气好大!”
周白眉笑道:“口气光大,有什么用?他说得出这条怪蛇来历,我才服他!”
尤南豹与周白眉多年好友,彼此诙谐已惯,遂不理会他的冷讽热嘲,偏头向冷冰心笑道:“冷姑娘,尤南豹涉猎前人笔记,偶然读过一则‘西南蛇异’,仿佛记得其中有种怪蛇,叫做‘坎离哭笑铲’,与眼前这条前半身红,后半身白,并形似铲的蛇儿,颇为相像!”
冷冰心也自颇为惊佩尤南豹的博学多闻,点头笑道:“尤老前辈说得对了,这条蛇儿,正是‘坎离哭笑铲’!”
周白眉一竖右手指拇,向尤南豹笑道:“尤老怪物,果然真有一套,但我还要向你请教!”
尤南豹蹙眉问道:“周兄又要出甚花样?”
周白眉扬眉怪笑说道:“这条蛇儿,半红半白,头形似铲,则叫作‘坎离铲’,岂不便已名副事实,还要加上‘哭笑”二字则甚?”
尤南豹“哦”了一声,缓缓答道:“这是因为此蛇啮人之后,若非狂笑而去?便是号哭而去,故名‘坎离哭笑铲’!”
宇文琪摇头一叹说道:“世间怪事真多,一条蛇儿居然也会哭也会笑!”
尤南豹又复笑道:“宇文姑娘,据那笔记所载,此蛇啮人之后,若是号哭而去,人尚有救,但若狂发笑声,则被啮之人,便必死无疑!”
周白眉闻言,嗤笑说道:“鬼话,鬼话,蛇毒虽能祸人,但哪有以哭声笑声,左右生死之理?”
冷冰心一旁接口笑道:“周老前辈莫要不信,尤老前辈所读的这段笔记,所载确实无讹,只不过执笔为记的古人,不懂得为何‘坎离哭笑铲’,能以哭声笑声,左右被啮人生死的所以然而已!”
周白眉目注冷冰心,满面求知欲望地,急急问道:“冷姑娘快说,我真想知道这种听来令人难信的所以然!”
冷冰心笑道:“其中道理极为简单,这‘坎离哭笑铲’的雌蛇鸣似笑,雄蛇鸣声似哭,雌蛇之毒,重于雄蛇,故而倘被鸣声似哭的毒雌蛇啮中,便告立死无救!”
周白眉听完冷冰心所说,方始恍然笑道:“原来如此?可见世间颇多往往传说荒诞难信之事,其中之均有理路可寻,只在自己肯否格物致知而已!”
尤南豹也极为佩服地,向冷冰心笑道:“冷姑娘,这才真叫‘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但不知眼前这条‘坎离哭笑铲’,是雌蛇?还是雄蛇?”
冷冰心笑道:“这种怪蛇,从外貌上难辩雌雄,我且让它叫上几声,请老前辈们听听到底像哭像笑?”
话完,伸手向那“坎离哭笑铲”一招,“坎离哭笑铲”便异常柔顺地,游到冷冰心的身侧。
冷冰心妙目凝光,注定怪蛇,口中发出一阵低昂有致的曼声长吟!
“坎离哭笑铲”则在听完冷冰心的曼声长吟以后,也发出一阵与人类哭笑之声,颇为相似的难听怪叫!
周白眉、尤南豹、宇文琪三人惊心互视,知道这是一条啮人无救的极毒雌蛇!
冷冰心把手一挥,这条“坎离哭笑铲”,便掉头电疾遁去!
宇文琪讶然叫道:“冰姊,‘铁线青,好容易才把这怪蛇找来,你怎么又把它放走了呢?”
冷冰心微笑答道:“这条‘坎离哭笑铲’,是‘岷山’四大蛇王之一,统率东麓群蛇,我把它找来,只是问她几句话儿!”
宇文琪”哦”了一声,轩眉问道:“冰姊问她是什么话儿?”
冷冰心目注周白眉含笑道:“我问她两点,第一点是这‘白龙潭’底,究竟有没有一条‘金线白鳞四腮鳝’,藏在其下?”
周白眉点头笑道:“问得对!这样可以省掉我们不少胡乱猜测,但不知那条‘岷山’东麓蛇王,是怎样答覆?”
冷冰心笑道:“有,只是极不轻易出现而已!”
周白眉听得“白龙潭”底果然藏有一条“金线白鳞四腮鳝”,这才宽心大放地,舒了一口气,继续问道:“冷姑娘还问她什么儿?”
冷冰心微笑说道:“我问它这‘白龙潭’附近,有没有‘双头玉带奇蛇’?”
宇文琪忽然伸手一指,皱眉说道:“大概没有,冰姊请看那不是‘七步青蛇’,独自回来了吗!”
冷冰心收起独自婉蜒游回的”七步青蛇”,含笑说道:“那‘坎离哭笑蛇,答称整个‘岷山’之中,只有一条‘双头玉带奇蛇’,但不在‘岷山’东麓,它是南麓蛇王!”
尤南豹双眉微蹙,摇头说道:“双头玉带奇蛇既是南麓蛇王,恐怕不便利用它来诱擒‘金线白鳞四腮鳝’了吧?”
冷冰心看了尤南豹一眼,双眉高挑,毅然说道:“往昔我对‘双头玉带奇蛇’这等罕世难见之物,简直爱逾性命,但如今一来心情大变,二来为了使琪妹恢复真力,弥补先天缺陷,只好不再顾惜这条南麓蛇王,且拿它作为牺牲,来诱擒‘金线白鳞四腮鳝’了!”
尤南豹闻言笑道:“既无如此,我们应该先去‘岷山’南麓!”
冷冰心摇头笑道:“无须我们前去,我已命‘坎离哭笑铲’代为传谕,叫那‘双头玉带奇蛇’,速来见我,并由南麓群蛇,另选奇蛇,继承南麓蛇王之位!”
宇文琪怀疑问道:“冰姊,仅凭‘坎离哭笑铲’代你传谕,又是叫那‘双头玉带奇蛇’,放弃南麓蛇王之位,到此送死,它未必肯乖乖来吧?”
冷冰心扬眉笑道:“琪妹,你冰姊自出‘乌蒙蛇谷’,南北东西,游行殆遭,还没有遇见一条胆敢不听我号令的蛇呢!”
尤南豹闻言,似觉冷冰心略嫌恃技骄狂,但又不便劝说,只好向周白眉看了一眼!
周白眉也有同样感觉,遂旁敲侧击地,向冷冰心含笑问道:“冷姑娘,‘双头玉带奇蛇’与‘坎离哭笑铲’比较起来,是哪种蛇儿厉害?”
冷冰心想了一想答道:“它们各有所长,但若对人类而言,却以‘双头玉带奇蛇’比较难制!”
周白眉含笑说道:“常言说:‘人急悬梁,狗急跳墙’,又道是‘困兽犹斗,穷寇莫追’,冷姑娘虽得邵含烟道友真传,精擅驯蛇妙术,但既要‘双头玉带奇蛇’这等凶毒恶物,前来送死,仍须略加防范,小心它拼命反啮才好!”
冷冰心柳眉微扬,含笑答道:“多谢周老前辈指教,冷冰心加强注童就是!”
周白眉看出冷冰心虽对自己所说之语,不加辩驳,但也未见得深以为然,神色之间,仍有傲意!
四人一鸟,在这“白龙潭”边,且等“双头玉带奇蛇”前来,因那五色鹦鹉灵儿,乖巧灵慧,可爱异常,又复善作人言,善伺人意,戏加调弄之下,到也颇不寂寞!
等到戊末初时分,冷冰心目光凝注,深深用鼻一嗅,便向周白眉、尤南豹、及宇文琪等笑道:“双头玉带奇蛇毕竟不敢不遵我命,它终于及时赶到!”
周白眉等闻言,顺着冷冰心的目光看去,果见自南面乱草之中,出现了一条奇形怪蛇!
蛇行如风,展跟间便到面前,只见它双头岐生,身长约有五尺,墨黑的蛇身之上,在中腹处有圈雪白条纹,委实如玉带形!
“双头玉带奇蛇”游到距离冷冰心身前三尺之处停下,两颗三角怪头,连连晃动,口中不住儿啼,似是有所陈述?
宇文琪好奇笑道:“冰姊,这条蛇儿像是在对你说话吧?”
冷冰心点头笑道:“她已经知道我是要它去斗‘白龙潭’中的‘金线白鳞四腮鳝’!”
宇文琪问道:“它说些什么?敢不敢去?”
冷冰心微笑说道:“它是蛇王,自然不会怯阵,但却请求我不要拔掉它的口中毒牙!”
尤南豹“哦”了一声,含笑问道:“冷姑娘是打算先拔掉这‘双头玉带奇蛇’的口中毒牙,然后再放它入潭斗那‘金线白鳞四腮鳝’吗?”
周白眉在旁失笑说道:“尤老怪物,你这几句话儿,岂非多问,倘若不拔毒牙,便驱蛇斗鳝,万一又蹈二十年覆辙,来个两败俱伤,岂非会全功尽弃?”
“双头玉带奇蛇”听得周白眉说话,竟似有点懂得般地,向他怒目而视,口中亦发出丝丝怪啸!
周白眉惊奇得双眉连轩,对冷冰心问道:“冷姑娘小心,这条蛇儿不太简单,好似业已通灵了呢?”
冷冰心微笑说道:“天生奇异之物,灵性往往胜过寻常,周老前辈尤老前辈及琪妹等,略为后退,我要替这‘双头玉带奇蛇’,动手拔去口中毒牙了!”
周白眉闻言,说了声“冷姑娘多加小心”,便与尤南豹,宇文琪,略为退后两步,看她怎样下手?
冷冰心目光森如冷电地,凝注着“双头玉带奇蛇”,口中发出了一阵曼声长吟!
“双头玉带奇蛇”听这阵曼声长吟以后,又似害怕,又似愤怒地,便自全身剧烈抖颤!
冷冰心走前一步,吟声忽收,玉手微扬,做了一个手势!
“双头玉带奇蛇”无可奈何,只得双头齐扬,并张开了两个血盆大口!
宇文琪遥遥注视,秀眉深蹙,向周白眉、尤南豹,低声说道:“周老前辈和尤老前辈,我有点替我冷冰心姊姊担心呢!”周白眉笑道:“你冷姊姊的驯蛇妙技,委实惊人,‘双头玉带奇蛇’貌虽凶恶,还不是和‘七步肯蛇’‘铁线青’一样的乖乖听话,宇文姑娘何必……”
宇文琪摇手截断周白眉的话头,苦笑说:道:“周老前辈,我的看法和你不大一样!”
尤南豹含笑问道:“宇文姑娘有什么特殊看法?”
宇文琪蹙眉答道:“我以为驯蛇之道,与将兵无殊,而将兵之道,却必须做到使属下怀穗畏威,方能由衷悦服,指挥如意……”
周白眉接口点头笑道:“宇文姑娘懂得这种用兵上策,有资格统率十万貔貅,作一位上将军了!”
宇文琪面微红,继续说道:“如今‘七步青蛇’‘铁线青’等,对冷姊姊是怀德而兼畏威,‘双头玉带奇蛇’则只是‘畏威’,少了‘怀德’二字!”
周白眉笑道:“宇文姑娘说得不错,这‘双头玉带奇蛇’,既未受过冷姑娘调教豢养之恩,又要拔掉它的毒牙,驱入‘白龙潭’中送死,却哪里还有什么德意可怀呢?”
宇文琪说道:“怀德者,服于心,畏威者,服于貌,平时或可对其勉强号令,但到了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却难期望它始终服从,毫无异志!”
周白眉一声长叹说道:“宇文姑娘所说,确系至理名言,你看那条‘双头玉带奇蛇’,果然临危反噬,显露了它貌服心不服的异志了呢!”
宇文琪目光注处,一声惊叫,便欲纵身扑过!
原来冷冰心见“双头玉带奇蛇”,服从自己命令双头高昂,血口箕张,遂先行把手伸向左面蛇头,准备将蛇口之内的毒牙拔掉!
但手刚及牙,“双头玉带奇蛇”的左面怪头,蓦然电疾伸出,咬住了冷冰心的玉雪右腕!
右面怪头,也同时发动攻击,在冷冰心猝不及防之下,咬中她左肩头上!
蛇身更顺势飞卷,把冷冰心娇躯,缠了一匝。
宇文琪见状,自然惊魂色,欲待飞身扑救!
周白眉却伸手把她拉住,摇头笑道:“宇文姑娘不必去救冷姑娘了!”
宇文琪大惊叫道:“难道这蛇太毒,我冷姊姊已经没有救了?”
周白眉微笑说道:“该我来谈谈兵法!”
宇文琪顿足苦笑说道:“周老前辈,我冷姊姊多么危险,你还有心思谈甚兵法?”
尤南豹含笑向道:“冷姑娘虽然身处莫大危机之中,神情可曾慌乱?”
宇文琪摇了摇头!
周白眉笑道:“兵法有云,临危不乱,必有奇谋,故而据我看来,要倒霉的不是冷姑娘,而是那条‘双头玉带奇蛇’呢!”
宇文琪听周白眉说得有理,方才略解愁眉,但目光一注冷冰心,不禁又复双眉立皱!
原来“双头玉带奇蛇”,左头咬住冷冰心右腕,右头咬住冷冰心左肩,蛇身缠住挣冰心酥胸之后,双方便成了静止状态,人也不动一下,蛇也不动一下!
但在这种奇怪静态之中,却仍有一丝动态!
那就是冷冰心的一双妙目!
冷冰心虽然双目紧闻未睁,却有两行珠泪,自目中垂腮而落!
宇文琪眉梢深聚,悄声说道:“两位老前辈,我冷姊姊怎么流泪了呢?”
周白眉点头说道:“她应该哭!”
宇文琪愕然问故,周白眉长叹一声说道:“冷姑娘得邵含烟道友真传,驯蛇妙技,举世无双,平时她把普天之下的所有蛇类,都看成奴隶子弟一般,如今居然被这‘双头玉带奇蛇’反啮,心中惭愧,脸面难堪,怎不伤心,怎不落泪?”
周白眉说话之时,冷冰心依然一动不动,但那条“双头玉带奇蛇”,却全身皮鳞尽颤,抖动起来!
宇文琪此时方知冷冰心貌虽托大,其实已有戒备,不禁进出一口长气!
又过片刻,“双头玉带奇蛇”蛇身一软,自冷冰心胸前滑落,委顿在地,仿佛业已死去?
冷冰心也微开双目,举袖拭去颊上泪痕,满面羞赧神色!
宇文琪缓步走过,以一种异常关切的语音问道:“冰姊